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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个鬼脸,“你那时候那么凶,整个板着张脸,谁知道你是面冷心热啊……”要早知道这样,我早就把灵正吃下肚了啊。
灵正握着毛笔:“现在还想学吗?”
“想,不过,就我那狗爬字,还是算了吧,我没那天赋。”
“缘于书法一道流传至今,毛笔能自由挥洒的,硬笔自然不在话下。你练好了毛笔,何愁硬笔不书?”
“呵呵……”我除了画符和抄经用毛笔,其他时候还是觉得中性笔最好用了。
灵正也没有继续戏谑我,他把抽屉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A4大小的笔记本来,黑色封皮起紫色的藤花。“我在这里结了时光印。”他把笔记本一页一页翻开,喃喃,“外婆改变了这里的陈设,除了这个本子……”我凑上去看,全是“多”字型的文字,密密麻麻,一时读不懂字句中的意思。
灵正指着两个多字型的字告诉我:“这是绝杀,驱鬼的阵法。”
“哦哦。”
“送给你。”灵正翻到本子的最后一页,看完,迅速合上,放到了我的手上,“这书里的阵法大多凌厉狠辣,不到万不得已,莫要使用。”
“好,知道了。”
我们在房间里待了十多分钟,灵正带我退了出去,走到屋子的最左面。还没靠近,我就感觉到了巨大的灵源波动,心悸像潮水一般涌来。那房上的大门上挂了一把、只有在民国的电影里才能够见到的老式铜锁,锁上面已经生了绿色的锈点。灵正徒手在那锁上一扯,竟生生断了锁芯。他带我走进去,一直牵着我的手未曾松开。
把这间屋的灯打开,发现并不明亮刺眼,而是暖白,跟院里的月色一样。
这里没有人打扫,却一尘不染。靠墙壁的两排搁了整齐的紫檀木置物架,中间是条走道。我走近些看,发现置物架上相隔不远便有一条断绳系在上面。这里没有空气流动,断绳便就那样挂着。
走到最里面的置物架旁,灵正让我把清明尺握在手中,闭眼。
我照做了。
等我再睁眼的时候,看到那断线子处凭空多了水晶瓶子,每个瓶子里都装着齐腕的断手。断手并不是枯萎的,而是如同刚刚砍断一般,皮肤纹理清晰可见,只是失了血色,可以明显分辩出来是男是女。在每个断手的中指尖处,都有一滴血凝在那里,没有粘在瓶壁上,也没有落到瓶底,只是怪异地悬在瓶子的正中间的位置。像是被抽了氧气,隔在那里一样。
灵正轻轻牵起我的手。
我掌心里传来灵正暖暖的温度,驱散了我心中的恐慌。
我大着胆子去摸那水晶瓶子,冰凉硬实,跟平常所见水晶有很多不同,这水晶瓶里灵力涌动,很强大。灵正松开我的手,左右手合十,一指对天一指对地,做了一个奇特的手势,接着,朝着前方最上屋的一个瓶子,施施然一揖到底:“一百六十五代城隍,灵正,携妻初一,见过各位城隍先祖。”
原来有这么多代城隍了啊。
我也学着灵正的姿势,朝那只瓶子行了个大礼。
不敢贸然出声,因为不晓得灵正究竟要干什么,只好屏息凝神等着。
我正望着那滴血出神,耳边听到灵正说道“得罪了”,我立马转头去看他,怕他因喝醉了酒干出什么荒唐的事。但见他双手平放在胸前,提及一口气,脚借置物架的力道身轻若云燕般飞起,右手捏诀,食指往那水晶瓶上一弹。水晶瓶应声而裂,那滴血液便顺势滴落在灵正的指尖。
落地站稳,灵正把那滴血递到我眼前,语气仍旧淡淡,如风过屋檐:“初一,送你。”
我忐忑地将清明尺放下,余光瞄到周围的那些水晶瓶子突然又消失不见了。原来我只有在握着清明尺的情况下才能看到啊。
“灵正,这是什么?”
我把手放到灵正手边,犹疑着到底该以怎样的姿态接过来才好。
“历代城隍的血灵。”灵正抬起我的右手,将那滴血往我掌心抹去。鲜红的血一沾到皮肤,立即像被火烧了一样,起了一个赤红色的血泡。我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灵正便往我手上轻轻吹气,连声问我还疼不疼,我就不大好意思继续喊疼,只好摇头说一点都不痛。
我不解地道:“你把城隍的血灵给我干嘛呢?”
灵正牵着我不徐不急地往屋外走去,出了门槛,进到院子里,望着那轮大得奇异的月辉出神。半晌后,才淡淡回道:“守宫砂。”
“什么?”我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听错了,遂又问了一遍,“灵正你说这是什么?守宫砂?你给我点手宫砂做什么?我已经怀孕了,你还能我点守宫砂,有什么用啊?”夜风带着微凉的寒意,寒意中透着梨花清香。那轮满月慢慢变小,变暗,朝更高的天空中升去,不再似挂在树枝上的那种唯美景致。随着明月的变化,那写在上头的誓言也逐渐辩不清切。
灵正把我的腰揽着,拾起放置在一旁的转生轮,足尖一点,出了院落,往南无村的方向行去。
途中,我扯了扯灵正的衣袖索要答案,灵正一直没回答我的话。
直到落地,灵正才淡淡回了我四个字:“守身如玉。”
你是想让我为你守身如玉么?
这句话差点就脱口而出。
随后又想想,把心中所有的憧憬都压了下去。我是女人,会想要一个包容自己的丈夫,乖巧的孩子,温馨的家。但如果这个家里没有灵正,又有什么意义呢?就算灵正不能我点这个守宫砂,我也不会在外面乱来的呀,真是的,这个灵正……思想真是陈腐!不过,我好喜欢他隐忍而又霸道的样子。
反正不管做什么事,他都是为了我好。
我会无条件地信任他的。
我轻轻圈住灵正的腰,几滴泪水滚出眼睛。人生就是一场遗憾,不管得到什么,都会以失去一些事物为代价。假如这个人世间没有了灵正,我的人生将是惨淡而又空白的,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不能在一起,也罢!放手,也罢!
回到家,灵正让我先去休息,他还要做几道阴文书。
外婆年纪大了,现在又出了这么多事,这写阴文书的活儿,就落在了灵正的身上。
我怀了宝宝,本来就很容易困,又折腾了这大半夜,一觉睡睛去,非常沉,等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九点钟了。没有人来叫醒我,他们体贴地让我睡到了自然醒。
七月份的天气,小娃娃的脸,那雨遇说下就下。
阵雨过后,炎热的气温下降了不少。
我坐院子里,找凌王墓讨来了一大把瓜子,慢慢嗑着。嗑着嗑着,就发起呆来,回想着昨晚的月咒,究竟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我幻想的?右掌心里那点赤红如血的记号还在,必然不是假的了。灵正坐在书桌边写阴文书,说是两天之内会有“客人”来访。
小院子里藏着不属于尘嚣的清净与洒脱,令人心头所有的烦恼都在刹那间化成了水滴,滴滴落在人的心间。
我撑着脑袋,嗑着瓜子,跟凌王墓和沈妍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浮生寂静,胡思乱想。
守宫砂,据古书记载,以朱砂喂养壁虎,当壁虎吃满七斤朱砂之后,全身就会变成赤色。把壁虎捣千万杵,然后点在CHU女的手臂上,这样手臂上就会留下一个红色的点。这个点就叫做守宫砂。
当这名女子与男子发生房事后,守宫砂就会变淡然后消褪。
历朝各代,都是以这种方式来做为验证女子ZHEN操的标准。步骤简单且效果好。不过,有位名医曾经提到:守宫喜缘篱壁间,以朱饲之,满三斤,杀干末以涂女人身,有交接事,便脱;不尔,如赤志,故名守宫。这里的守宫砂却是指的一种雌性变色龙。
在古代叫做朱宫。
雌性变色龙繁殖的季节捕获,然后捣烂混合朱砂制成。这种是经过科学证实过的。雌性变色龙在繁殖期全身充满了雌激素,当它和雄激素相遇时,雌激素和雄激素就会中和,而后消失。用这个来做女子的ZHAN操标志器是最有依理的。
灵正考虑得也真够长远。
他算到他今晚与婉儿赴约之后,会离开,给我下了守宫砂,当我再行房事,这赤红的朱砂就会消失。这不同于古代的守宫砂,里面还包含了特殊的诀咒,以及一代一代城隍先祖的血灵。
时间走得很慢,又走得很快。
夜,来了。
灵正什么东西也没有收拾,轻身徒步向院外走,我们很有默契地谁都没有说话。凌王墓倒不是不想说话,而是被灵正下了定身咒,不能动,也不能说话,要不然以他粗暴的性子,肯定要冲上去跟婉儿打一架的。
外婆也不希望灵正走,但是外婆的心始终是向着我多一些的。
沈妍舍不得灵正离开,因为灵正离开了,她的保护罩就少了一层,她是棺生子,有很多玄门中人穷奇一生,都只为了得到一个棺生子。她和金世遗从出世那一天开始,这个棺材子的身份就带给他们无限的危难。
我啊……
我看着灵正的背影,一步一步走出院子,心疼他,怜惜他,但更多的,却是不忍。
他恐怕是历史上唯一一个为了孩子,而出卖自己身体的城隍爷吧?
这份憋屈与侮辱,除了灵正,谁又能承受得了呢?
临出院子,灵正回过头来,向我这边看来,我吓得急忙把房门关上了,但转瞬,我又把房门打开,正对上灵正的眸子,我轻轻一笑,对他说了一句无语的话:“等你回来。”灵正现在所受的委屈,所受无奈,都是为了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我要理解灵正,微笑着送他离开,证明给他看,没有他,我也能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婉儿带走的,不过是灵正的躯壳而已。
灵正的灵魂从来都是在我身上。
从来!
灵正淡淡一笑,回转身,消失在了院子的拐角处,我捂着自己的嘴,背靠着房门,蹲了下来。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了,如果之前还有感觉的话,现在看到灵正的背影消失在我的面前,我心里什么感觉也没有了,脑子里也什么感觉也没有了,不会思,不会想,也不会说话,不会流眼泪,什么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