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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颜只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体像一团软泥,怎么都使不上力气,当真是连自己都扶不起來了,西决坐在自己的床边,他的身影遮盖着窗外投射进來的阳光,将自己置身于阴影之中,对,是他的阴影之中,逃不开,躲不掉。
如今这样的局面窝囊至极,甚至连发疯撒泼的机会都沒有,她伸出一只手,雪白得似琉璃冰花毫无血色,骨架清晰可见,指着沧西决道:“我已经成了这幅模样,现在连死的气力都沒有了,你给我个了断吧。”
“不是我。”
他轻轻握住月颜的手,眼神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遽恐慌,开合着双唇心里有说不完的话,却只能说出这一句生硬的辩解,不是这样的,他沒有想到太傅会走的这么决绝,不留后路,他的指甲死死的掐着手心很紧很紧,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的眼中冰冷的沒有一丝的温度,呜咽的说道:“不是你?他们身上的匕首哪里來的?在这宫中你控制着他们的生死,沒有你的指示,谁敢给他们匕首自杀?”
西决艰难地让喉咙里发出声音,声音沙哑的说道:“月颜真的不是我,你信我。”
月颜静静倚在床头,身上裹着两层毡毯,更显的娇小孱弱不堪一击,像是淹沒在被褥之中,喃喃说道:“西决,一切都不重要了,我现在真的一无所有了,只求一死。”
西决隔着被子将她拥在怀里,几乎是哀求的说道:“你不是什么都沒有,你还有我,你儿时的玩伴玄风也在宫中,他给我讲你好多的事,以后我们还有很长的日子”
月颜听到玄风时,瞪大一双凹陷的眼睛的望着西决,好笑的说道:“西决,你对我真用心,连小玄风都不肯放过。”
西决被她刺激得双目从赤红,望着眼前的女子娇美的脸容因病痛的折磨,精神的打击变得惨白,即使笑起來的都是那么苍白无力,她的笑是自己日思夜想渴望得到一切,为此自己发了疯的欺辱着她,想要她低头,想要她臣服,错了,都错了,他的轻柔的将手放在她的脸庞,俯身吻着她干涩裂纹的双唇,他用尽身上的柔情缠绵想要修补破碎的梦。
月颜笑着接受着他,不再开口说话,西决不管不顾的抱着月颜去了到芙蓉园,月颜冷冷的看着蓬头垢面的蓉嫔又看了眼西决,耳边响起蓉嫔尖锐的疯笑:“月颜!哈哈哈哈!真沒想到那两个人竟然太傅夫妇,你们月氏一族到底是有多么狠心?靠着他们两个的死,毒害我明家的子孙!”
此时的月颜黛眉深颦,咬唇隐忍,颤抖着身子,心中隐隐猜到什么似得,低声问道:“到底是谁给他们匕首自杀!”蓉嫔面容扭曲的叫喊道:“是我!我们的太傅大人当真机智过人!他们两人主动和我身边的侍女攀上关系,只说是要与你相见时杀了你这妖女,若不是你怀有身孕,我也不会这么急着下手,也不会反倒害了我们明氏一族!妖女!贱人!”
月颜无力的靠着西决身上,任由着蓉嫔的辱骂,比起沧西决的折磨这都根本不算什么了,扭过头苦笑道:“除了上一次惩戒了你的侍女,好像我与你也沒什么深仇大恨,你就如此恨我?”
蓉嫔颓败的坐在芙蓉园中,望着西决脸上疼惜爱怜的神情,全都是属于他怀里的女子,低头幽怨的说道:“就凭你现在被皇上抱着的模样,足够让你死千千万万次!”
月颜望着已经萧索一片毫无生气的芙蓉园,蓉嫔到底求的是什么,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淡然的对沧西决道:“我们回去吧,皇上想要怎么处置明氏一族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多余的罪孽莫要再给我的阿爹阿娘增添了。”
西决有些焦急的脱口喊道:“月颜,真的不是我”
话还沒说完,月颜就抢话道:“他们已经死了,我知道。”她绵软无力的倚在西决的怀里,又恢复一脸生疏冷漠的神色,低声道:“西决,明日让我看一眼玄风,你把他放了可好?”
见月颜不再提要死的事,西决心中燃起一抹欣喜,当即就答应道:“好,你怎么样都可以。”
月颜也就沒有客气,嘱咐道:“西决,待会儿,我要见月然,我单独和他话几句说话。”
不得不佩服西决的办事效率,不到半个时辰月然就被传唤进了宫中,月颜躺在床上望着精神大不如从前的月然,逞强的逗趣道:“许久不见祖父,你怎么看着老了不少?”
月然闷闷的嗯了一声,见月颜一副随时要梦断魂碎的模样,也跟着唏嘘道:“许久不见无双娘娘,你更是容姿不似从前光彩夺目了。”
月颜斜眼瞥了月然一下,心中好笑,怕是沧月国再难找出这样的爷孙两人了。
自住进凤阙宫的时候,月颜就隐隐有所明白,为何月然会如此执拗的将自己嫁给西决,他让自己的儿子月浩亲自教导沧西决,他让自己的孙女月颜嫁给西决,他还间接地将月氏一族最值钱的矿业给沧西决,若是为了权,在朝中他已是位高权重,反倒会在西决遇到危难时帮他化解,有权有钱就是任性,他把最好的都留给沧西决。
若到了这个时候,月颜还傻呆呆觉得月然是为了权利,为了家族,那她就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了。
月颜看月然片刻,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果决的黑眸,完全看不出來是近六旬的老人,想他年轻的时候,定是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的俊俏男子,撇嘴不客气的质问道:“祖父,慕皇后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值得你这样付出?为了她的儿子而舍弃我们?”
月然显然沒想到月颜会突然开口询问这些,颇为无奈的靠在椅背上,苦笑道:“真是小瞧了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月颜无力的指着窗外郁郁葱葱的竹林,叹声道:“今夜月然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如果我沒记错的话,慕皇后的名讳是慕秋思。深宫寂寥,我闲的沒事逛竹林,发现一些竹枝上刻着字便拼凑了起來这些诗句。”
月然望了眼身后的竹林,干笑了两声,坦然道:“她最善布阵之术也难为你能竹林里找出那些字。放心,自她嫁入宫中我们就挥断了情思,我们可不是你和沧西顾,胆子比天都大,什么伤风败俗的事都做的出來。”
月颜不甘示弱的开口道:“你确实沒有做什么,只不过就是把你这一世能送的能给的,全都给了她的儿子沧西决。”
月然猛地被说出心事,紧紧的抓着椅子扶手,偏过头埋怨的辩解道:“若不是你不承他的情,他的爱,怎么会落得这样的局面?”
月颜看着月然比驴还倔的脾气,轻哼一声,刚好有气沒处撒,不以为然的说道:“哦?既然这么说,你当初也是这么劝慕皇后的?她就得善终了?”她指着大殿门口的悔恨的喊道:“阿爹阿娘他们是为了我死的!”
月然也更是吹胡子瞪眼的喊叫道:“我知道!他当真为了你什么都舍得!也是好本事!能从明家的蠢蛋二闺女手里骗來匕首。还真是沒白当一场太傅,连沧西决都能骗过去!”喊着喊着就老泪纵横起的呜咽道:“我一把年纪还真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当初莫青梅就害的他不要了功名利禄,锦绣前程,让我不得不给他处理烂摊子!现在可好!又是为了你这个小混蛋,他连性命都舍了!他不是我的儿子!我月然就沒这么窝囊的儿子!”
他这么一哭,月颜也跟着嚎啕的哭了起來,仿佛要把自己这一世所有的眼泪都要掏空,她指着月然愤然道:“你才是混蛋,老混蛋!我的阿爹阿娘都沒了,现在连我和西顾的孩子也沒了!我和沧西决两清了!”
月然走到月颜面前“啪”的给了她一耳光道:“小混蛋!”
月颜捂着脸反手也给月然巴掌,抽泣道:“老混蛋!吃里扒外的老东西!明日我就要离开这里。”
月然望着月颜,闭眼沉默片刻,脑中闪着全是西决第一次在自己书房见到月颜画像的样子,他只是一眼就把一世所有的爱恋全都倾注进去的神情,当真是像极了当年的慕皇后。若不是西决再三向自己追问是谁家的女儿,月然是绝不会再选择动月浩一家的主意,叹声道:“娘娘,好生养着身体吧,明日老臣会入宫和皇上商讨青城战事的问題先告辞了。”
月颜望着月然转身擦拭脸上泪水,颓败苍老的模样,不忍的脱口喊道:“祖父,你多保重。我们从未怨过你阿爹走的很安详。”
送走了月然,月颜心中轻快不少,毕竟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明日有月然拖着西决來此处,他必然会有一段时间顾及不到自己,再有了玄风,离开皇宫并不是多困难的一件事,如此一想,月颜将风灵和夏夕叫了进來。
月颜望着她们两个都瘦了一圈的模样,难过的开口道:“夏夕,我要出宫,你可愿意助我?”
夏夕这些日子因整日的哭泣,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乖巧的点头应允道:“娘娘尽管交代。”
月颜嘱咐完风灵和夏夕后已经是傍晚的时间,月颜正想合眼继续休息,却被西决的到來打断了。
“月颜好点沒?”他端起旁边的一碗清粥道:“把身子调理好,你这几日沒怎么进食,吃点东西。”
月颜也不矫情,一口一口的吃着西决递來清粥,要多吃点,明日才会有力气离开,她都要吃下去。
西决见她把清粥都吃光了,起身收拾的时候,就听到身后的她开口道:“明日我想把夏夕指给玄风当媳妇儿,让他们一同出宫吧。”
月颜眯着眼望着烧得红通通的炭火,手指在床边轻轻的敲打着,发出哒哒哒的声音,语气里饱含着不舍和遗憾。
西决身子一颤,扭头看了一眼月颜,低头道:“好,只要你愿意,我都答应你,今晚你能陪我么?”
月颜不言语,抬起头时脸上挂着深深的笑意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