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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间已经许诺过慕容铮,要将身上的军阵图给他,现在慕容铮出征在即,这件事情是不好再拖了。
但还是禁不住有些尴尬,她退出慕容铮不经意的包围,四下看了看,知道慕容仲为人光明磊落,并不是慕容仲或者十三公子那种狡猾之人,反正宸王府里都是士兵,对暗招便没有太多的防备,大约这里遍布了各处来的眼线。
门窗虽已关紧,仍要防着隔墙有耳,但外人再要监视慕容铮,也监视不到他的床帏中去,她便走到了床边,脱了鞋上去,将床帐放下来,在里面轻轻地道:“殿下准备好了就进来吧。”
慕容铮脸上也难掩一丝尴尬,走去案前拿了纸笔,转身回床那头的时候,不禁地在镜中将自己的脸看了一眼,拨了一瞬额前的垂发。
眼下他穿的是一身常服,也自是一派风度翩翩的模样。
将纸笔送进去,慕容铮脱了靴跟着钻进去,好在他的床还是很大的,云间光着背,转身坐在另一头,与他之间还能保持一段距离。
慕容铮展开纸笔,尽力管住自己的眼睛,不去注意其它的,一笔一笔,将云间背上的图案临摹下来。
这是一张十分细致的图,按照比例扩大到纸张上,每一根线条都不容得差错,渐渐地,慕容铮也已全心全意地被那图纸所吸引,时间一分一秒的悄悄流淌过去。
一缕发丝落了下来,慕容铮没想什么,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将那发丝拨开到一边,云间感觉到他的动作,不由得身体一颤。
慕容铮有些尴尬,“还以为你已经睡着了。”
她干笑,“怎么可能睡的着呢……”
考虑到云间这样一直坐着的姿势很难受,慕容铮走出去,吩咐人送了几个软枕过来,让云间抱着,困了就睡,抖着眼皮尴尬地道,“你可放心,本王不是那样的人……”
云间不由得被这句话逗笑了,趴在软枕上,若有所思地问,“宸王殿下会认为小女子是随便之人么?”
他低头描绘图案,“怎么这样想?”
“小女子出身花楼,跟过十三公子,跟过孙炽,现在又钻了殿下的床帏,金阳城中没有秘密,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被人知晓,会不会伤及殿下的颜面?”
慕容铮松松一笑,“本王不在意这些,况且,你在本王心里并非寻常人。”
“哦?”
慕容铮笔稍迟钝,想了想,将笔尖在一方小砚边停下,撩了条薄毯盖在云间身上,倚着一边坐下来活动活动手腕,道:“韩人沈絮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死了,而你却活了下来,本王猜,为了让你活着,其中必有许多人为此付出过代价。你的这一条命,更为厚重,不能作寻常人看待的。”
“殿下的心胸实在是宽厚,日后必是一位仁君。”云间道。
慕容铮无奈地笑,“日后如何,谁说得准呢。”
“殿下难道对太子之位不是势在必得?”
慕容铮不由得叹息一口,“本王乃陛下嫡孙,自出生之日起,便被教育要文成武德、励精图治,本王一直是这样做的,只是本王感觉,无论如何似乎都不能令陛下完全满意,本王也不知这其中究竟差了些什么,陛下的心意,本王尚且读不懂,你也不要乱猜。”
云间背对着他无奈地笑了笑,轻轻地应了一声,道:“殿下歇好了么,时间紧迫,还请继续吧。”
宸王寝殿的灯亮了一整夜,慕容铮就着床帐中暗淡的光线,直到天已大亮,才将一张完整的军阵图临摹下来。云间早已睡着,他便轻手轻脚地收拾了一切,给她盖上一条轻薄的羽被,自己去外面坐着歇了一歇。
……
养清殿里,用过了午膳,南帝忽然要皇后陪自己下棋,下棋时,安插在宸王府的探子前来禀报,将昨夜宸王陪云间弹琴,继而拉上床帐相处了一夜的事情说了。
南帝捏着棋子,吩咐来人下去,将一子落下,问皇后怎么看。
皇后自是捡着漂亮的话说,“宸王这孩子从小就勤奋,往些年为陛下领兵在外,婚事也耽搁到了现在,府里连个侧妃都没有。越是耽搁了,就越是不着急,宠幸一名女子,自是没什么可说的。”
“可是这女子,原本跟的是十三。”南帝道。
皇后捏着一粒白子,不知该落在何处是好,“这……”
“朕还听说,这女子还跟过金阳府尹孙岩的儿子孙炽,孙炽是庆王的人。这些年他们兄弟几个都不和睦,怎么到了一名女子身上,态度却如此一致。”
南帝看似闲聊一般说着,皇后只得闲聊一般道,“想是这女子必有些过人之处吧。”
“皇后感兴趣?”
南帝随口一问,却将皇后问的心里一惊,生怕南帝要把这女子弄进宫里来调教调教。想当年宫里也曾混进来过一名花楼女子,将正是壮年的南帝迷得五迷三道,她可是狠费了一番手段,才将那女子除掉的。
之前先太子死在花楼女子的榻上,就有人提过这种不正之风应当整治,但无一人敢出来附议,十三公子这几个往花楼里钻得勤快,也没人敢说闲话,还不都是怕这闲话传去陛下耳朵里,让陛下疑心是在指桑骂槐。
皇后便道:“臣妾为何要对一名女子感兴趣,他们兄弟几个有想法,也好在这件小事上比比高下。”
南帝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深笑,皇后并不能看懂,犹豫了片刻,一子仍未落下,“不过有句话,臣妾想说又不敢乱说。”
“老夫老妻了,想说便说吧。”南帝道。
皇后斟酌了一番语气,道,“陛下向来不许人乱讲巫蛊邪说的,这女子周旋在陛下看好的几位皇孙身边,不禁让臣妾联想起一些古朝旧事来,生怕孩子们被鬼魅妖女蛊惑蒙骗,”顿笑一瞬,“不过是妇人的一点愚思,定是多日未去寺里上香,心里不安了。”
南帝只当听听,随意地点了点头,指了指棋盘上的一棋空位,“这儿,下这儿。”
皇后微笑着将白子落下,仍是猜不透南帝的想法。但国舅让她帮的忙,她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
长公主府里,师子归的伤已经过处理,休息过了,身子仍是十分虚弱的。
这伤终是为护自己而受,十三公子也不好太冷漠,便暂住在长公主府里,等着师子归好起来。
见着她坐在床上服药,十三公子坐在不远不近的一张椅子上,不知怎么,蓦地感觉到手臂上一阵瘙痒,下意识地抬手挠过去,摸到那微微斑驳的疤痕,是在霍北时给云间咬的。
十三公子的脸色忽然就变得很难看了,安康正赶着这时候过来,站在门外候着,等十三公子自己走出去。
师子归的房门外不远,安康也将宸王府里的情况讲了一遍,又是抚琴之趣,又是彻夜明灯,十三公子越听越出神,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
安康看到他家公子这空洞的眼神,生怕他一受刺激又瞎了,急忙用五指在他眼前摇了摇,“公子,方才说的您可听见了?”
“别再说了。”十三公子毫无表情地道。
安康点头,十三公子补充,“也别再去看。”
“可是宸王殿下过两日便要出征,云间姑娘……”
“本公子说了别再说了!”十三公子不禁吼了一句,这一句甚至连在房里喝药的师子归都能听见,他的声音才冷静了一些,“别再提她,她的事情,本公子一句都不想听。”
安康沉默地低头,师子钰站在几步外瞪着杏眼看十三公子,眼神锋利地道,“十三哥心里有鬼!十三哥跟那个丑女人,心里都有鬼!”
十三公子瞪他一眼,师子钰也不屑地将十三公子白了一眼,师子归已经走到门边,虚弱地扶着门框,“子钰,别吵十三哥说正事。”
“他有什么正事!”师子钰急忙开始告状,“姐姐不知,姐姐不在的时候,十三哥整日与那些勾栏下处的婊1子混在一处,还将那丑女人的肚子都搞大了,要不是那丑女人命贱,现在娃娃都快落地了!”
师子归责怪地看他一眼,“子钰!”
师子钰还想继续说什么,师子归有意地发出一串轻咳,引起了师子钰的关心,才将话暂时咽下,快步跑上去扶他姐姐。
十三公子不悦地将那毛孩子看了一眼,知道他等下还是要胡说,说便说吧,反正他做过的事情,也不怕人知道。
“她打算回醉月楼?”十三公子问安康。
安康不说话,做了个把嘴巴缝上的动作,是他刚才说不许再提云间的。十三公子烦躁地皱眉,“说!”
“没听说宸王殿下有将她带上的打算,她也没其余地方可去。”
十三公子想了想,“叫芷萱去听萧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