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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行入镂花大门,夕阳在一眼望不尽的草坪上染出金黄光晕,几棵不知名大树,耸立庭中,有几千坪吧,她猜。
车子又行驶五分钟,纪亚才看到房子,一样是吓人的大,一样是吓人的豪华,原则上,这类建筑不能称作房屋,应该叫作城堡。
也好,纪亚自我安慰。没花钱买机票,就进入英国城堡;不用排队订房,就睡进五星级饭店,这叫作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她的遭遇荒诞得可以。
等等,她刚看到的是马厩?
不会吧,盯住男人后脑勺,他叫王永庆还是蔡万霖?不,年龄不符,脸上皱纹不符,连冷冰冰表情也不符合企业家风度,所以,他不是王永庆,却拥有王永庆的财富,再看一眼他的后脑勺,没什么特殊,除了隐隐散发的寂寞,她无法解释他的特质。
“妈妈,明天我们去骑马,爸爸买一匹小白马给我,我替它取名字叫雪球,雪球很可爱哦,我喂它吃东西,它会用舌头舔我的手心”
纪亚还在想像王永庆那段,没听见殷殷说话。
殷殷见她不语,吞下话,讷讷地说:“对不起,我忘记妈妈不喜欢马,妈妈说得对,马太脏了,会传染疾病,以后我们不要去马厩。”
百分之百的讨好表情,纪亚怀疑地望向女孩。她口口声声叫妈妈,难道她和她妈妈的相似度是满级分?像到孩子错认,连当父亲的也分不清谁是正牌妻?
不,是他打算将错就错,随便替女儿找来妈妈,好安慰女儿的伤心。没错,肯定是这样。终于,纪亚寻到合理解释。
许是觉得自己说错话,女孩拉拉纪亚,抱歉地说:“妈妈,不去看马,我们去后山摘花,春天到了,很多花都开了,有金黄色的、红色的、橘色的,好漂亮呢!”
搂搂殷殷,还是心疼,她总有本事让她觉得抱歉。
纪亚说:“马不脏、我也不讨厌马,有机会的话,我陪你去看雪球,试试让它在我的掌心吃东西。”
纪亚说话同时,接收到男人从后照镜射来的眼光,他紧抿的唇拉出直线。
“妈妈说真的?”殷殷喜出望外。
纪亚给她一个笑容,殷殷激动地投入妈妈怀抱,享受朝思暮想的母爱。
“我也想去看后山的花,我会编花冠和花圈哦,教你好不?”纪亚又说。
听见纪亚的话,男人更火大了,沉重呼吸传进她耳膜,握住方向盘的手背浮出青筋。
被惹火啦?惹火他让纪亚觉得成就非凡,从第一面起,她处处受他制约,现在,总算扳回一城,不自觉的胜利微笑浮上颊边。
“是小鲍主戴的那种花冠吗?”
“嗯,戴上它,你会变成小鲍主。”
喉咙灼痛得纪亚想喊救命,但一激二激,激怒他,激出她的成就得意,她发现自己越对殷殷热络,他就越生气,既然如此,挑衅他、惹火他吧!谁教他绑架她的行李,逼她陪着演戏。
车停,他们走进家门,中年太太看见纪亚,吓一大跳,退两步,尴尬地笑笑说:“太太回来了。”
又一个!他用手机通知家人,集体演戏?
“我就说妈妈会回来。”殷殷骄傲答。
“送太太上楼。”权威声自身后响起,男人将行李交到中年太太手中。
“是,先生,要先开饭吗?”中年太太必恭必敬问。
男人看纪亚一眼,沙尘在她脸上布出几分狼狈。
“等太太盥洗过后再开饭。”他说。
“是,先生。太太,请跟我来。”
纪亚和他对上眼,为什么她要听从“命令”?凭什么他认定人人都要听他的?她想唱反调,想说“不,先吃饭,我又饿又渴”
但纪亚叹气,她向自己的洁癖投降。
他是对的,她的确需要一池温水洗去疲惫。
殷殷跟在纪亚身后,拉住她的裙摆,舍不得同她分开,纪亚注意到了,握住殷殷的手,和她一起上楼。
男人盯住纪亚的背影,勾起一抹嫌恶,后悔,他不该向殷殷的眼泪投降,不该让她回来。
走向壁炉,眉头纠结,他怒不可遏。倒杯烈酒,狠狠地,一口吞进去,灼热感顺着食道往下蔓延。
晚餐桌上气氛沉闷,纪亚看看身旁的仆妇们,轻喟。
豪华房子里,住着一群不苟言笑的人,若自己能住进豪宅铁定称心快意,为什么大家都板着脸,战战兢兢?难不成这里是传说中的鬼屋,咧嘴大笑的人,会被抓进阴曹地府?
桌面上,全是引人食指大动的丰富菜肴,纪亚却吞食不下。
不因为喉咙发炎,管家太太给的消炎葯片发挥效果,喉咙不痛得厉害了,害她吃不下饭的是男主人那双灼人眼神。
吐气,吹开额间刘海,她无奈。
她吃不下饭?吓得食欲不振?文世泱冷冷一笑,心情好转,她该怕的事还在后面。
挖一匙麻婆豆腐,放进她碗里,他故意的,她不能吃辣,一吃胃就要痛上几小时,但是她自己要回来,试凄,活该。
她会乖乖把豆腐吞进去吧?
他猜她会,在她重返家园同时,不就是决定放下身段,委屈妥协?
眼光不移转,世泱等着她把麻婆豆腐放进嘴里。
“不,谢谢。”
纪亚把盘子往前推,她吃不得辣,一吃就要犯胃疼,抱歉,她的健康很珍贵,不必拿来和人赌气。
“不吃?”
世泱眉头扬扬,他还是认定她会吃,只不过需要一点时间来自我说服。就像在火车站时,她不愿意上车,到后来,还不是眼巴巴跟上。
“不吃。”她笃定。
二度把餐盘往她面前推,他望她,眼光中加注坚持,他不信她胆敢不吃。
纪亚不低头。
伸手,把盘子推回去,如果这是角力赛,她不打算输,即使他认定她非输不可。
“你可以不吃,但我建议,先想想后果。”声音添上严厉,盘子滑回纪亚桌前,他用口气唬人。
能有什么后果?了不起被丢出去,了不起在森林里当一天小红帽,放心,她确定外面是台湾山区而不是亚马逊森林。
偏头,瞳孔里流露几分狡猾,展眉,她笑得甜蜜“我考虑清楚了,不吃。”
放下筷箸,她端起汤碗,挑衅地喝一口鸡汤。
“很好。”
咬牙切齿,他的很好并不真的“很好”而是带了浓厚危险的“很好”不过,说真的,纪亚很感激前任老板对她的“栽培教育”让她在面对威胁恐吓时,不惊不惧。
“我吃饱了,大家请慢用。”
优雅起身,优雅离座,纪亚优雅地还给他的“危险”一个魅力十足的笑容。
“妈妈,等我,我马上吃完。”
殷殷不让纪亚离开视线,她担心母亲又凭空不见,拼命扒着饭碗,眼睛追逐纪亚的身影。
“殷殷,吃慢点,消化不良很伤胃。”世泱说。
“好。”她嘴里说好,手仍不犊歃动饭粒,眼睛盯住纪亚。
“殷殷”文世泱加重口气。
“是。”她敷衍应声“妈妈,等我。”
“殷殷,我说慢慢吃。”这回,他用上恐吓语调。
纪亚停下脚步,转身看看父女俩,叹气,走回餐桌,对殷殷说:“吃饭不能太急哦,肠胃受伤,很痛的。”
“是。”见母亲回来,殷殷放缓动作。
“我喂你好吗?”
纪亚突发奇想,她没当过妈妈,不晓得喂小孩吃饭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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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吗?”纪亚有点小失望。
“想!殷殷要妈妈喂。”手举高高,她把饭碗递向前。
一点鱼、一点饭,喂食的新鲜感让纪亚觉得好玩。
“吃鱼哦,鱼有蛋白质,吃多一点才会长肉肉、长智慧,让可爱的小殷殷长成中国小姐。”她模拟电视上的慈母角色。
“好吃。”殷殷张大嘴巴。
“吃青菜,矿物质、维生素会让你更健康。”哦,她没想过自己是健康教育的高材生。
“好,殷殷爱吃青菜。”说着,她忘记青菜有多恶心。
“我们不吃麻婆豆腐,太辣会伤害美女的皮肤。”示威似地,纪亚望世泱一眼。
“殷殷不吃辣。”她配合纪亚的每句话。
这天晚上,殷殷吃了平常的两倍分量。
文世泱不屑地瞄眼纪亚,脸色铁青,她拐得了殷殷,却骗不了他的眼睛。她是做戏高手,在他身上骗得婚姻,骗得他的信任与感情,他再不上当了,他不相信她的性格有转变的可能性。
夜里,文世泱推开纪亚房门,他想和她“深谈”没想到,殷殷躺在她身边,一本摊开的画册跌落床沿。
他弯腰,伸手拾起,那是不久前管家带殷殷到书局里挑选的绘本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一本描写母子间亲情的小笔事,几次,他在床边寻到这本书;几次,他在殷殷初入梦的脸庞探到湿意。
她真的很爱母亲。
世泱不懂,巧菱从没尽饼母亲责任,她宁愿整夜在外面鬼混,也不愿在入睡前给殷殷一个吻,明明是不及格的母亲,怎能获得女儿的全心信赖?
望过紧靠一起的头颅,两张脸至少有八分相像,一样的美丽、一样的娇柔清秀。
多年前,这张精致脸庞教他动心;多年后,她的背叛让他悔恨交加,人生意外太多,多到精明如他亦估料不准。
清晨醒来,纪亚看见身旁女孩,忍不住在她颊边亲吻一下,殷殷很漂亮,真的漂亮,有这种女儿是天下母亲的骄傲。
轻手轻脚下床,她自我提醒别吵醒殷殷,进浴室盥洗时,她计画下步行动。
她该整好行李,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才是最聪明顿住,梳子在发间停止。
昨天一路车行,至少有三十分钟车程,道路旁,她没看见半户人家,若车子要开半小时,她得走多久?三个小时够不够?
沉思间,她走到落地窗前,晨曦在天际展耀光芒。
纪亚吸气,没有化学飘浮物,有的是青草香,她甚至闻得到露珠的味道。
咦?“爸爸”在前方五十公尺处,他也起得早?好极了,趁现在,她该试着同他把话说明,说自己不是好演员,要演冒牌妈妈有实质上的困难。
下楼,她奔出大厅,跑到他身边,这一靠近,他压人的身高再度教人窒息。
没事长这么高干嘛?纪亚瘪嘴。
不过,她很快就找到高个儿的用处,往右稍稍挪移,正好,他的影子替她挡住朝阳,挡去专门制造黑斑的紫外线。
“可以谈谈吗?”她巧笑倩兮,毕竟,他送了一夜五星级住宿。
“起得那么早?”他挂在嘴角处的笑容叫作讥诮。
“我一向早起,这是我不多的好习惯之一。”她回答。
好习惯?不!她的好习惯是天天睡到自然醒。
“不必装了,说实话吧,你回来有什么目的?”他不耐烦她的假装。
目的?他疯了,她可不是自愿到这里。
“说得好,我也想问,你把我带到这里,有什么目的?”要不是他的家太豪华,他的晚餐太高档,纪亚会认定,他觊觎她行李里的几百万存款。
“你让人觉得恶心。”显然地,他生气。
说淑女恶心?太过分!纪亚手横胸,挪一下位置,挪到他的影子下方,谁教他乱动,她是见光死的白皙美女。
“道歉!”他冷,她也不热络。
她向他要求道歉?她是发神经还是搞不清自己踩在谁的土地?世泱拉开距离,他看清她想拿他当五百万遮阳伞,他就是不称她的意。
他不语,同她对峙。
“道歉。”同样的话,她不介意说两百次,只求达到目的。
他退、她往前,她坚持躲到他影子下,这种无损己却利人的工作,是所有绅士都会抢着做的事。
“听清楚,你想留下来的话,我保证你会后悔。”他不理她的要求,道歉?不是他该说的话。
仰头,再度挪开身子,他执意不给她半分好处。
他看她、她望他,两人都沉默,许久许久,她被说服了被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寂寞说服。松口气,她把棘刺收起。
在那些离家北上的深夜里,她好寂寞,她盼望抬头时,看见父亲端着鱼汤的身影站在眼前;受挫折时,她多希望迎面的不是侵人的孤独,而是父亲温暖的笑容。
于是,她同情他,同情一个和自己同样寂寞的男人。
咬咬唇,她退让“我想我们应该自我介绍,我叫余纪亚,你呢?”
哼,抬高下巴,他骄傲得让人想海扁。
按捺脾气,她又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带我回家,也弄不清楚为什么殷殷口口声声叫我妈妈,如果你肯解答的话,我会很感激你。”
还不肯放弃做戏?她该拿面镜子照照自己,虚伪让她看起来多么令人作呕。
“我告诉自己,我不是爱丽丝,不会没事跑去梦游仙境,也许是哪个环节出错,也许发生了某个我们都不能理解的情形,让殷殷错认我。但殷殷错认有道理,毕竟她年纪小,记忆有限,而你认错妻子,就大大有问题了。”停话,她审视他。
他仍然满脸轻蔑,摆明她说的每一句,他都没听进去。
文世泱认定她在编剧情,认定她想找个方式重返这个家庭,并把过去的事全一笔勾消,假装错误从未发生。接下来,她要说自己发生车祸、丧失记忆?对不起,他对偶像剧不感兴趣。
他是个难沟通的男性,纪亚确定。
“我分析又分析,勉强找到能解释得通的理由。你为了殷殷,打算将错就错,随便找一个女性,扮演殷殷的母亲?”她停下声音,观察他的反应,他还是一派漠然,好像她的话是空气。
她决定,把话接下去:“可是,我没听错的话,刚刚你并不希望我留下来。这让我的设定又变得不合理,我实在想不通,如果你好心,也许等你不那么生气,或者在你把我丢出去之前,对我说明,我会感激不尽。”
“闭嘴,我听够了!不管你要编什么故事,我都不感兴趣。”大手一挥,他往屋里走。
“如果我说我马上离开,你会不会比较感兴趣?”她的话,成功地留住他。
“你肯走?”
转身,手叉腰,又是鄙夷眼神,这男人到底哪根筋不对劲?
“我为什么不肯走?昨天是你绑架我的行李,不然,我根本不会来这里。”
总有理由,世泱冷笑,那就是宋巧菱的特质不是?“好啊,你马上离开。”
“没问题,只要你肯提供接送服务我想我没办法从这里步行到火车站。”
她真的愿意离开?放开他这块大肥肉,她不觉得可惜?还是有另一个台大教授在等她?反正她的行情一向不错。
他才要开口说“好,我亲自送你去”时,背后,殷殷的声音传来。
“妈妈妈妈”
世泱恍然大悟,她以退为进,依她站的角度,早早看见殷殷站在屋前,她知道,他绝不会在殷殷面前赶她走。
哼一声,他退开两步。
又生气?没见过那么爱生气的男人,纪亚吐气。
“妈妈、妈妈”殷殷冲上来,抱住纪亚。“我看不见妈妈,以为你又偷跑掉了。”
殷殷的母亲是偷偷离开的?蹲下身,她搂搂殷殷,试着给予安慰。
“妈妈,你不要和爸爸吵架好不好?”软软的声音,软软的请求,纪亚怎能反对?
“我没和你爸爸吵架啊!”双手一摊,她耸耸肩。
殷殷笑开,穿着睡袍的她像个小天使,她一手拉起爸爸、一手拉妈妈,轻声说:“爸爸妈妈不要吵架,有事慢慢说。”
纪亚偏头,偷望世泱一眼。
他冷冷的脸露出笑意,那是慈祥、是身为父亲对女儿的宠爱。
突然,像想起什么似地,纪亚对殷殷说:“殷殷,你有妈妈的照片吗?”
她的话引起世泱的狐疑,他偏开脸,若有所思。
这天午后,管家送来一封信,直觉地,她想拒绝,她又不是“文太太”但信封上的名字吓到她了,她收下信,马上回到房间拆开。
亲爱的纪亚,是你吗?
是的,我相信收到这封信的,一定是我亲爱的妹妹。
前几天,我鼓起勇气打电话到公司给你,同事说你辞职了,于是我千思万想,想着你会到哪里。你是不是来找我了?你是不是对于我这个姐姐有着许多好奇?还是你拒绝相信被余家收养的事实?
最后,我相信你是来找我。我有第六感,因为我们是双胞胎,双胞胎总是心有灵犀。
这话,是不是解答了你若干疑问?
对不起,我不应该把你骗到这里,只是我的自私呵纪亚,对不起
把信压在胸口,纪亚心脏扑通扑通跳。
双胞胎?原来她们是双胞胎!这么一来,所有状况全通彻了。
殷殷没有错认、文世泱不是疯子,而她来到这里也不是意外。天!她怎么没想过,把宋巧菱给的地址拿出来对一对?接着,纪亚往下读。
你一定不理解,为什么世泱对你那么愤怒,对不起,我才是他该生气的对象,你心情还好吗?可以静下心听听我和世泱的故事?
不静下心能怎样?她已经来到这里、已经被错认,不管是不是被骗,全世界都把她当成宋巧菱她素未谋面的姐姐。
苦笑,她低头再看。
七年前,世泱买下一大块地,那里很偏僻,我不理解,这么有钱的男人为什么愿意屈就在毫无发展的山区。那时的我才二十出头,满脑子想的都是离开,我讨厌乡下、讨厌枯燥无趣的平凡生活,可惜我的学历不高,再加上妈妈的反对,我始终跨不出这里。
豪宅盖好,世泱在镇上徵管家仆人,薪水很高,妈妈二话不说,替自己和我报了名,然后,我们搬进豪宅,成了世泱的佣人之一。
世泱很严肃,面对他,大家都战战兢兢,我也不例外,但我还是让他的生活方式吸引。看他吃着高级食物,穿着名牌衣服,看同他一起从台北来的朋友,一个个都那么优雅有气质,简直是从电视剧里走出来的人,和他们相比,我常常觉得自惭形秽。
妈妈告诉我,我想拥有这样的生活并不难,只要使点手腕。
我把妈妈的建议听进去了,虽然很怕世泱,但我还是刻意在他面前经常出现,不意外地,他注意到我,因为我真的很漂亮,这句话,恐怕你也不能反对,是不是?
我很漂亮而且温柔,他说的每句话,我都当圣旨看待,不到一个月,我们结婚了,我终于过着梦寐以求的高雅生活。但我仍然害怕他,仍然畏惧他的靠近,但为了保有这样的生活品质,我不断压抑,我告诉自己,再忍一忍、再忍一忍。
我相信世泱是都市人,他不会留在山区太久,他终会带着我到梦想已久的大都会,过着偶像剧里男女主角的生活。
接着,我怀孕了,世泱欣喜若狂,然我并不高兴新生命的来到,我甚至想过拿掉孩子,但妈妈劝阻我,她说世泱会为了孩子的教育搬回台北市,那么我的愿望就可以实现。我信了妈妈的话,再不乐意,还是把孩子生下来。
我是个失职母亲,对于殷殷,我视而不见,我知道她是个可爱的孩子,也知道她极力让我快乐,但说不出口的厌恶在胸口,我就是讨厌她。正确说来,我讨厌的是妻子、母亲这些角色,我还年轻,尚未享受生命,我要自由,不要被丈夫孩子锁住,我幻想夜店生活、幻想出国旅游、幻想天天party我的幻想,并未因为自己嫁了个有钱人而改变。
我越来越无法忍受无趣的日子。
终于,殷殷三岁那年,我提起勇气问世泱,为了殷殷的教育,我们是不是应该搬到都市里。他给的答案让我失望极了,他说他会花大钱聘名师来教育殷殷,关于教育问题不需要我操心。
当时,我们夫妻的关系已经很糟了,虽然我一样温柔服从,但他无法忍受我对殷殷的冷漠疏离,于是他花更多心思宠爱殷殷,而我为了报复他不带我搬离这里,对殷殷更差劲。
这栋豪宅成了我的金丝笼,它围得我无法呼吸,我天天想喊救命,但所有人都不理解我的不满意。我快窒息了,我觉得自己快死掉但我始终是个懦弱的女人,不敢大声说出“我不要这个婚姻”
一直到克礼出现,他是我生命的救星。
他是台大教授,也是世泱大学时期的好友(就是他帮我查到你的消息)。
有天,他来家里做客,他亲切温文、他风趣幽默,他和世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男人,我不害怕他,我时刻想同他亲近,一下子他便吸引了我的心,我爱他,好确定。
我想,我对他也有同样的吸引力,于是我们像两颗磁石,相互吸引,他忘记我是好友的妻,我忘记自己为人妇、为人母,决定抛下一切随他而去。
对不起,这个决定很自私,我伤了很多人,包括死去的母亲。
母亲对我的决定很愤怒,她气我不该抛下优渥生活,跟着一个领月薪的教授过日子。我走后,她再待不下文家,只好带着行李此上找我,她告诉我,我离开后,殷殷天天闹着到火车站等我回家,她不吃不喝,成日哭闹。
对于我始终忽略的女儿,突然间,我觉得好抱歉。
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母亲生病,临死前告诉我你的消息。她说,抛弃你,让她二十几年都生活在悔恨当中,她预言我也会带着同样的悔恨过日子。
妈妈说对了,我后悔,但我舍不下我的爱情,于是找到你,希望你的出现带给殷殷安慰。
请原谅我的自私,我无权对你要求这种事,无权要你改变自己的人生,但是是我厚颜我真的语无伦次了,我只能求你,代替我爱殷殷,虽然我的要求霸道无理。
祝幸福。
姐姐巧菱
很好,不需要文世泱帮忙,她想知道的答案全在这里了。
接下来呢?她半点计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