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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轮流洗澡,监房的淋浴喷头真好,我站在喷头下面,感受着急速的水流砸在我的脸上、身上,恍惚间有了些外面的感觉。
第二天,我们进行了最后一次大课教育:编遣动员。
我们被告知,这一批新收犯即将被编队遣送到各个监狱去,监狱为此成立了编遣指挥部,但是,我们并不知道谁去哪个监狱,从明天开始被叫到的人就收拾东西开路。
动员教育之后,赵启告诉我们,先走的都是不好的监狱,越是后面的越是好监狱,但愿你们都能晚些再跟我告别。
我感到很好笑,监狱还分好坏!妈妈的,监狱啊监狱,再好的监狱也他妈的不是人呆的地方。在新收犯监狱的一个月的新收集训中,我一直在想,究竟是谁发明了监狱这个玩法,一点都不好玩!
我问赵启:“组长,你说把咱们都关进来,还美其名曰‘新收集训’,不就是集体搞路子吗?咱别的不说,就说那个体能训练,那个高抬腿,一般人做上几个试试,可是我们却一做就是一百个,抬不够高都不行,大耳光就噼里啪啦地扇上来,大伙说说,一个月下来,没被扇过耳光的有吗?”
众人皆摇头,常力说道:“俺他娘的只要一出去训练就没有不挨耳光的时候。”
我说:“你挨耳光是轻的,我第一天上来就吃电警棍。”
他说道:“嘿嘿,当时俺不是就在旁边吗。”
我接着说:“一个月下来,觉得挺没劲的,这样就能改造我们了?只能增加了我们心底的仇恨!”
赵启提醒我道:“何生,在这里说话要小心,小心地雷!”
“啥叫地雷?”刘风明傻呵呵地问道。
赵启看着我们说道:“你们就要走了,我讲给你们听,你们不走我都不会说。地雷就是无间道,就是卧底,就是暗探,就是奸细,就是叛徒,就是汉奸!”
刘风明抓抓光头说道:“没、没听明白。”
常力说道:“明白明白,就是老公里在我们当中设的埋伏,在看守所这招好使,没想到在监狱里也玩这个东东啊?”
我心里明白,我就是地雷。
赵启笑了下道:“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盖子怎么会知道我们是怎么想的?因为我们身边有地雷,呵呵,当地雷会有好处,等你们到了下面的监狱的就清楚了,能够拿到比别人多一两个月减刑的,大多是地雷。”
我笑着说道:“那有没有工兵啊,专门挖地雷的工兵。”
“地雷是不能挖的,一挖就响,嘭!炸死你!”赵启夸张地说道。
我说:“无所谓,反正我们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怕个鸟!扯远了,我想说的是,干嘛非要把我们弄到监狱里面来,这个狗屎监狱就不应该存在!”
赵启说道:“按你的想法,不天下大乱了吗?”
我说:“当然,干了坏事就要受到惩罚,出来混总有一天是要还的,但是我觉得弄到这里面来无济于事!在这里天天折磨人,天天往疯里逼你,弄得大家一天到晚都跟神经病似的,这样解决不了问题!出去了反而会更加痛恨这个世界,反而会干出更加疯狂的事情来!”
赵启说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恢复古代的肉刑!好汉做事好汉当,你犯了哪条就受什么惩罚!比如你盗窃,就砍一根手指,贪污就砍掉一条腿,你干了那种对女人的缺德事,就废了你的武功!这样多好!完事走人,再犯再砍!这世界的犯罪率就会减少,谁愿意残废啊!还省了建这么多监狱,想这么多损人的搞路子的坏招!”我滔滔不绝地发表着谬论。
监组里面有同意的有反对的,最后赵启说道:“你这些想法可千万别叫盖子听到,按你这么办,狱警不是全得下岗了吗?那些纸手帕谁来叠?”
我笑了,道:“也是!”
赵启说道:“其实,你们时间还短,等你们在监狱里面呆上一年,你们就不会有这些想法了,怎么说呐,我进来一年多了,我就是觉得,这里面就是一个随时提醒你你是个罪犯的地方,就是一个想方设法让你对犯罪后悔的地方,姜指导说得好,他说,一个罪犯,什么时候真正后悔了,那么他就能改造好了,监狱就是一个让你悔恨终生的地方……”
那天,我们聊到很晚,直到夜值班犯多次催促我们睡觉,直到后半夜,我们都有些亢奋,大家诉说着一个月来所受到的种种磨难。
结果,我万万没有想道,所谓祸从口出,我以为三号监组的地雷是我自己,别人只有被窝爆掉的份,可是,我不知道,一个监组里面,地雷不只一枚,有时候,可能,整个监组的每个人都是地雷,我是新兵,不懂得这些,我不幸中了地雷。
我的所谓“反改造”言论,第二天就传到了队部,为此我付出了一个很大的代价。
第一批我们监房走了四个大刑犯,我们所谓的大刑犯是指十年以上的,两个十三年,一个十一年,一个十年的。大刑犯一般有两个去向,一是市监,就是蓝桥监狱,再一个就是宝山监狱。两个十三年的去了市监,其他两个去了宝山。
监房里面一下子少了四个人,显得空落落的。我们从监房的窗子可以看到编遣犯人的大客车,一辆接着一辆,白色的带着很宽的蓝色条条,上面有“司法”两个大字。
穿着暗灰色铁杠衫的犯人们,各自提着自己的彩条包,有次序地报番号一个一个上车。我们就呆呆傻傻地站在铁窗前向外面的操场上看着,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一时间,气氛有些压抑。
接下来一天平静,我们被允许打牌下棋和看电视,一切都是为了缓解我们的思想波动,顺利完成这批新犯人的编遣任务。
伙食也比平时吃得好一些了,可是我们依旧感到压抑,未知的命运就象一个阴影压在我们的心头。
傍晚时分,走廊门口枪兵响了,苏队长走了进来,站在我们监房的门口说道:“何生!出来!”
“到!”我答了一声,连忙走到他面前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