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轻敌致命的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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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在上次的那个酒肆后面的闺楼上,那个神秘的总管正非常生气地责骂他的心腹手下,“你难道是个蠢蛋?小宝子都比你聪明!你说说看这次是怎么办的事?怎么会让那么多人无缘无故被火器打死?”

    那个被骂的人垂头丧气,“总管明鉴,事后我才听说卫指挥亲自到了小勖山协防,我们的人虽然炸了军火库,但并没有伤动他们的筋骨,听说正好守备军港的两彪人马训练去了,根本没炸死人,甚至连军火库里的火药也没有原先预计的多,炮台看起来安然无恙。此后我们就碰到了在花桃屯附近训练的人马,火器横飞,我们只跑出来39个,剩下200多人都交待在那儿了!”

    “军港呢?”那个总管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我们的人刚趁乱混上军舰,还没来得及凿洞就被发现了,从现在看,还没有什么人逃出来。”

    总管重重地坐了下去,脸色惨白,他突然间大喊起来,“宗设,宗设呢?他的倭军出动了没有?”

    “我们和他们在海上分开之后就没再看过,听他们派来的人说,要等到卫所的兵力全部调走才会行动!”

    “什么,卫所的兵力调走?”总管眼珠转了转,忽然脸色由白转青,嘴唇哆嗦起来,“他们,他们难道是想进攻卫城,诛杀王爷……”

    对面那人忽然尖叫了半声,随即拿两只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巴。

    另外一个一直在边上伺候的家伙,虽然长得眉清目秀,但脸上阴隼气却很重,此时微微俯身开了口,“总管,现在局面到了这一步,我们的力量能用的都已经用尽了,还是赶快脱身比较好些。那位宗设大人,虽然跟咱爷有了约定,但我们也兑现得**不离十了。属下更以为,那个朱小六其人颇有诡异之处,深信不得,正好顺势收帆,以免为对手所趁。”

    “小钱你的脑袋瓜子可是越来越好用了,难怪家主那么地宠信你!”总管微微一笑,语气中看不到一点欣赏的意思,反倒有种酸溜溜的感觉,说到“宠信”的时候,倒是慢条斯理,就当是在讲别的词汇一样,这个被叫做小钱的赶忙垂手称是,眼神中却闪烁出一种刻骨的恨意。

    总管偏头扫了他一眼,“就这么办吧,此次行动定要隐密,小海,若此事你再办不好,也就不用回来见我了。”

    “属下万死不辞!”那位大汉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脯,随后擦着额头的冷汗退了下去。他在院中带上三个看起来非常精干的手下,叫道:“你们仨跟着爷立功献身的时候到了!”

    “属下们盼这一天已经盼很久了!”其中一人献媚地说道。

    没想到这句话便一语成谶,两排乱箭从门廊两边射出,随即无数刺鼻的烟雾弥漫开来,尤其这种高墙窄户的小院子,气味更是浓郁,呛得人头发晕眼发花。

    那个献媚的小子正好身在道口,*上**了十几支箭,死不瞑目。

    另外那个叫小海的大汉还没来得及喊,也便感到脑后挨了重重一击,随即不省人事。

    小楼里顿时鸡飞狗跳,那位自恃性情谨慎的总管对这幢建筑的安保工作可谓呕心沥血,明岗暗哨就不用多说了,光是从闽地海外与佛郎机人交易来的火铳就布了20杆,还有违禁的连发弩机、花梨强弩、盘香炸弹等等,精锐人马200名,严密布防。按照总管的心思,这里最少能抵住一个千户所两个时辰的强力进攻。

    哪里知道,此次进攻来得如此突然,而对手竟然使用了这样诡异的东西作为进攻的主要武器。

    烟雾之中,带着简易防毒面具(竹筒、橡胶、竹炭、卵石、木炭、细沙、多层布制成)的人影,像潮水中隐匿的鲨鱼群般从四面八方往中央小闺楼突进,刺耳的尖哨声、嚣叫声响成一片。

    那位总管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屋顶上就被打开了两个穿透光线的破洞,随即那种让人眼泪鼻涕横流的烟雾顿时散发开来,根本没有任何藏身地方可以躲避它的攻击那种刻骨铭心的难受,以致令总管等人恨不得拿刀把自己的鼻子割去不嗅这种味道了才好。

    “我投降,我投降!”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不断隐约地传到已经昏沉不能自主的总管耳朵里。

    他顿时吓晕了过去……

    “这里是最容易过去的一段水路,铁链已经被我们偷偷用石炭烧断了。”此时,两艘从海平面经过简单伪装悄悄出现的关船,利用尾橹,慢慢向金山卫军港划去。

    大泽一健趴在船头,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船桅已经被他下令砍倒了,这样就最大程度保证对手不会在很远处就发现他们,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被发现的迹象,而这一切似乎表明他成功在望了!

    跟随他出击的,是足足80艘小早船,全部满载柴薪,并拨洒了火油。

    只要进入港内,这些船全部点火,拉起满帆顺风冲向大明舰队……

    大泽一健想到这里,竟然嘿嘿地笑了起来。

    “连艘巡逻船都没有,他们太大意了,以为这一条粗链子就可以封锁住一切吗?”大泽一健眼睛紧紧盯着远处港口边小勖山上的炮台,迄今为止,还没有看到那些会喷火的大铳有发射的迹象,大泽心里更是得意了,“很好,米老头,很快你就会收到宗设大人承诺的那笔赏金。”

    “多谢大泽大人。”那个叫米老头的,笑得连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大泽一健带着舰队悄悄地钻入港口的封锁线内。

    他则继续呆在封锁线的边缘,观察情况,等这些船再靠近一点之后,他就会以号声下令全线冲锋。

    不过,四周都太安谧了,静得都不像在军港之中,不光没有巡逻船,连那些远远看去仍在泊位上的艨艟巨舰,也丝毫没有人影活动的迹象。

    大泽一健忽然没有了刚刚的那种兴奋劲头,他心中一沉,猛地站起身,往身后望去!

    湛蓝的大海碧波荡漾,10月份下旬以后,自南向北的强烈季风逐渐平静,海面上的风向非常奇怪,忽而西北、忽而东南,让人琢磨不定。

    “舰队!舰队”一个倭寇突然在后卫的船上用日本话声嘶力竭地叫嚷起来。

    大泽一健疯狂地再度摆头,往前方看去,小勖山炮台上,那环形堡垒分明冒起了朵朵白烟!随后,如丧钟般沉浑的炮声雷鸣般传来!

    “攻击,立刻发起攻击,所有船只加速!”水手们立刻忙着将砍倒的桅杆重新立起固定,并在上面挂起了一面醒目的红旗。

    前面的小早船见到令旗,立刻掀开了伪装,海盗们纷纷跳起,来到船舷两边,将长桨探入海中,奋力地往前划去。

    然而,第一波炮击的威力就已经令他们目瞪口呆!

    小勖山炮台发射的都是重型炮弹,基本没有低于60磅的,并且按照射程、威力的不同,经过了严密的弹道测算,这才精心地将所有炮位确定下来。

    这些炮位都用新型的旋转钢座支撑,可以在射距内作120度环形攻击,巨炮发射后密集的炮弹在落在水中,溅起的冲天水柱就已经掀翻了不少倒霉的小早船,其实按照大明国的标准来看,这些小早船完全称不上是海船,他们似乎比纸糊的好不到哪里去,明显就是受到那种愚蠢的战术思维操纵,以牺牲防御来提高机动性的畸形产物。

    大约30-40枚巨炮的炮弹,炸得海水像一锅滚沸的开水般,激起满天水雾。大泽一健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的偷袭舰队,那群完全失去了阵形、混乱无比的船队,就像一群受到哄赶受惊的鸭子,在沉重的打击之下胆丧魂飞,仅仅是被炮弹的威力波及,就已造成了4只小船粉碎翻覆的惨状。

    “这不可能!”大泽一健喃喃地说道。

    “大人,赶快下令撤退吧,大明的舰队已经向这个方向开过来了!”

    “宗设君,但愿你的行动能一举成功!”大泽一健合上手掌,喃喃地低语了一阵,随即转过身来,貌似威严地嚷起来,“井上,命令前队所有船只立刻点火,包括我的旗舰!无论如何,都必须突破炮阵。诸位,胜败在此一举,努力吧!”

    “嗨!”

    另一边,露出海平面的这支快速舰队,竟然是一支新配置给海军都督府的大明舰队。这支舰队编号301,属于海军都督府下属的警备事务衙门,专门负责沿海警备和处理应急事务,工作内容还包括打击走私船和海盗等。

    这支舰队的旗舰是350吨的“泰山号”龚式千料船,有两桅中式横帆,可迎八面风,另前后两桅三角混合帆,加上其他外挂,顺风速度方面达到了9节。此船新近在龙江船厂下水,在宝山所装配厂进行了舰炮安装、调试,这还是它参加的第一次正式作战。

    除了旗舰“泰山号”以及其余四艘补给、维修船以外,另9艘战船都是150吨-200吨左右的桨帆船,单桅,每船配大小火炮八门,高耸的艉楼和每船几乎270名的桨手,在近海,尤其是崎岖的海岸线上作战,有非常强的统治力。

    还有7艘也是龚式船,这种船在山东以及南部沿海抗倭的战场上得到了检验,事实证明它的攻击力、机动性、生存*非常优秀,改进过的龚式船船体平滑流畅,禽形船身虽然使得船体水线下部分稍显臃肿,但因为这种船的运行原理与鱼形船并不一致,风帆似乎与前者更为合拍,在适宜的风力作用之下,掠波行进的龚式船最快能达到完美的13节,已经接近甚至超过公国新墨西哥船厂的大型舰标准。

    “敌船13艘,都冒着浓烟,正向我舰队驶来!”

    “以卵击石,给我统统打沉,一个不留!”

    “遵命!”

    指挥这个舰队的是新任浙江都司都指挥佥事鲁纲,此人原任总兵南拒马永,却被后者大败而俘,于是投降。在一番考核之后,立刻得到了将才极缺的海军都督府的任命书。

    原本他必须担任有经验的老舰队长官的副职,然而由于塞拉弗舰队和麦哲伦舰队统统有军事任务,无法对其中人员进行调动,所以鲁纲也幸运地获得了直接指挥一支新舰队的荣誉。

    一看对手是如此孱弱的十几艘小船,鲁纲不禁大喜,他迫不及待地要建立功勋,而这些对手正是他升官发财的根本。

    不过,他并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虽然在陆战方面他并不陌生,但是,面对海战这种不熟悉的领域,如果他能够明智地选择稳扎稳打,也许战斗的过程并不会像此后发生的那样糟糕。

    大泽一健像受了伤的野兽一般拼命吆喝着桨手用力。

    他带着后卫的12条小早船,像离弦的箭般凶狠地直趋敌阵。

    除了那些火船上可以随时被放弃的人以外,大泽一健的本阵中,都是些精锐的士兵,桨手和水手也都是从沿海各地海盗团伙中精心选择来的,常年的海战生涯,让他们机敏而凶残,擅长打各种海战。

    “分散开,井上,让你的人从两边绕过去,先进攻那些慢吞吞的帆船,别理会桨船!”

    “嗨,大泽大人,有了这场战斗,我想三头蛟就不得不跟我们合作了。”

    “混蛋,现在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吗?”

    “嗨!”

    大泽阴沉着脸,命令本船中速前进,这艘挂着一只红旗的诡异的关船就落在了船队的后面,弧形排列的船只像张开的五指般分散开来,他们像水中的蚂蟥般死死盯住了自己的猎物。

    按照鲁纲的性格,在自己占优势的时候,他从来不懂得谦虚,别说自己还有威力不错的火炮了。

    鲁纲的座舰冲在队伍的最前面,这也是他在**时的法宝,仗着自己身强力壮武艺过人,他多次率部冲锋,激起己方的斗志和血气,每每取得胜利,甚至是以少胜多的大捷,这当然也是他年纪轻轻就能被封为总兵的原因之一。

    “逼近他们,转舵左,这些小倭寇,撞翻他们还能省几颗弹丸!”

    跟随鲁纲的一班人,闻言无不哈哈大笑,鲁大指挥官得意地昂了昂头,解开了自己特意选定的那件绛红色的麾披,甩到甲板之上,“各位,都把自己的武器拿出来,一会儿以人头多寡定胜负,输的人可就要在杭州‘六福居’请喝上品竹叶青哦!”

    众人齐声大呼,“愿随将军!”气氛热烈以极,以致于都忘记了这是在海上,他们的敌人也并非毫无知觉束手挨打的蠢驴。

    “井上君,就看你的了。”

    “嗨,都交给我吧!”

    那名叫做井上的,是宗设谦道手下的足轻组头,宗设谦道在大内家已经有了部将的地位,仅次于中老和家老。

    在这个时候还能让大泽一健有恃无恐的,除了他们从佛郎机人那里交易来的火铳以外,已经没有别的什么了。

    佛郎机人在*数年的经营,事实上已经有了不小的势力,然而当塞拉弗掌握了政权以后,他却立刻调动了非常多的力量来对付这个“疥癣之痒”,广东海军初次进攻屯门岛的失败,不但令阿卡辛提先生出离了愤怒,对斯波克特先生做出了不太名誉的事情,并且也使得塞拉弗公爵阁下非常生气。据说战报传到王府以后,塞拉弗罕见地在列奥纳多伯爵的面前连摔了两个杯子,足足有一整天的功夫,王府下人们没有敢轻易走近他身边的。

    佛郎机人当然也看得出大明国对他们的威胁越来越大,出于安全的考虑,他们不能不放弃一些资源,例如火铳的对外销售,原先是不允许的,但现在,他们必须要卖,而且要把这些东西卖给大明国的敌人海盗、倭寇,以及一切敢于和大明海军对着干的组织与国家。

    日本人在海上购得的火铳,除了一部分秘密送回本土以外,其他的几乎都配备给海盗,他们也想在对大明沿海的长期袭扰战中,占得主动和绝对的优势。

    一方拥有的高大坚船,正想玩笑般地撞沉渺小的敌舰之时,突然发觉另一方居然张开嘴,露出满嘴獠牙的时候,这种感觉显然和噩梦惊醒时大汗淋漓的状态没什么不同。

    井上熟练地操纵桨手们躲开了“泰山”号的直撞,随即在对方右舷的位置连开了十五炮!

    他的船上有佛郎机炮5门,但因为后膛的关系,加上桨手在同一时刻忽然改正划为反划,造成了本舰与敌舰几乎平行的错觉,炮手们玩命似地填塞着弹药,大概因为装药过多的缘故,有两门炮直接发生了炸膛,竟然当场炸死了7个人。

    但“泰山”号的噩运还没有完结,加速行驶的大泽一健的关船,带着浓浓的烟雾,居然从船头也频频发**炮弹,有两发正砸在“泰山”号的艉楼上,造成了一名军官死亡,重弹打得木屑横飞,帆桅齐摧,艉楼后面出现了一个窗口大小的破洞。

    “妈的,他们竟然有火铳,快退,快退!”鲁纲两手抱头,弯腰从甲板往前狂奔,似乎船上所有的人一时竟然都懞了,听到他这番话的时候方才恍然大悟。

    “让后头的船只加速,保护旗舰!”有人高吼道。

    “泰山”号从侧舷仓促发射的炮弹,几乎没有一个直接命中敌人。倭寇们“呀、呀”地叫着,用抓钩和绳索攀爬船舷,有些武艺较高的人便直接往炮门里狠掷飞镖,杀伤着那些初次上阵的炮弁们。

    鲁纲一面气极败坏地命令那些炮手用最快的速度发射,一面指挥甲板上的水手四处抵住前来登船的倭寇,他手执着一把镶着九只亮闪闪铁环的厚背大刀,专找那些看上去穿得较好的倭人下手,一时间宝刀饮血,熠熠生辉,他的胆气也陡然腾升,根本顾不得指挥舰队了,只顾没命般地打杀。

    旗舰被倭人围住,炮击,以致于完全没有命令传来,于是301舰队的成员们只得依靠战术操典的应急安排,各自为战。这些初次上阵的白兵,原本信心满满,却因为看到敌舰同样有火铳,还困住了己方的旗舰,顿时没了一半主张!好在大明**人胆勇、血性仍在,他们权把自己当成了陆军士兵,一见危急,便主动出击,分头找那些倭人的小早船进攻去了。

    井上在众倭寇的掩护下登上“泰山”号甲板,突然听到呼地一声沉重闷响,回头望去,只见自己的座舰已经四分五裂,带着几十名海盗惨呼着落入海中。原来,日本人的小早船脆弱异常,这些船又多是有了些年头的,加上一下子猛打了十五发炮,终于撑不住散架了!

    看见这一幕,明军士气大振,而跟在井上的船后面在外围转悠不时打冷炮的大泽一健看了,却差点心疼得要昏过去,小早船和那些海盗都没什么,关键那些佛郎机炮,可都是用金子银子堆起来的啊!大泽不禁能够想像到当宗设大人听到这个消息时脸上那沉郁得几乎能滴出血来的表情!

    “八嗄,井上这个蠢货,他就不知道少打几炮吗?”

    亡羊补牢的日本指挥,连忙下令本船火炮充填时减少药量,并延长发炮的间隔,以免重蹈覆辙。

    对手可不会在这种时刻跟他们客气,大明海军一拥而上,舰炮乒乒乓乓地打响起来,虽说炮手只经过初步的训练,但在适宜的距离以及优势兵力的条件下,他们也没有太多的顾虑,龚式船可不怕后座力,而船只重心位以下的炮门更是比欧洲的大型战舰要安全得多,大明海军战术操典上也明明白白地写着:重炮,瞄准敌舰水线位置;霰散,瞄准甲板的敌人;链弹,瞄准船只桅帆等动力设施。照着做就是了!

    而自从鲁纲指挥官没有别的命令下达之后,301舰队反而好象换了个模样似的,由桨帆船打先锋,龚式船在旁边侧应,用火炮先行攻击,然而再由桨船冲击并用弩、石、火箭密集地向敌舰发射。

    桨帆船仗着自己的速度和重量上的优势,很快便扭转了原先大船对灵活小船的那种被动局面。

    现在唯一需要去挽救的,恐怕只有旗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