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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臣亦有此心。”王守仁拱了拱手,眼光略略低视,“不过,纠察吏治只是一个方面,另外还须得力促农桑之事。近十数年,天灾横行,或北旱南涝,或两京大震,或流民匪寇作乱滋扰民间,饿殍遍野,不能尽述。若不是各地加紧往扶桑、吕宋等地移民,只怕人祸复起。因此,臣以为要继续推广甘薯、玉米、土豆等物引种,兴修水利;将王爷在江南一带施行之‘免农税法’更复推往北方,督促、清查常平仓,务使丰年仓廪溢,灾年仓不空,始为上策。”
“内务当然要做好,但也别忘了加强从周边地区大力进口粮食。我们银钱不愁,货物又都抢手,这时候不捞他一笔,还等什么时候?光注意农业建设远远不够,还要注意战略储备,我想伯安已经对前些年我制订的那些物资储备计划有所体会了吧?”
“王爷英明!”王守仁深为叹服,“不得不说王爷所提之策,实属内外兼修,若没有那些战略物资,恐怕前岁、去岁荒年也不会过得那般平稳。王爷离京不久,青州矿贼王堂等便率众起事,恰有十几船占城稻正入麻湾港,各府急调之赈济,又严督各县收拢流民,至马总兵率部到达时,王堂贼部已经烟消云散,此僚首级亦早传至京中,真是难以想像!今年,臣已命商业局宣慰日南、缅甸、朝鲜、琉球、吕宋等粮产地,首先与之交易,换购粮草,船队十班之中倒有五六班是前往这些地方的。”
塞拉弗微微点头,显出满意的样子,稍稍停了一会儿,他手中摇动玻璃杯,轻轻喝了一口其中的葡萄酒,“伯安,税制改革的事情,推行得怎么样了?”
王守仁脸上显出苦恼的表情。
这是当年塞拉弗离开时放出的最大的一个改革措施,但那时却没有条件立刻实施。塞拉弗深知自下而上的改革,才不会产生巨大的社会动荡,因此他所做出的改革决定,往往都是在一个最佳的楔入点。
税制改革不同,这必然是国家强制性的政策之一,由不得朝令夕改,因此也必须格外谨慎。
塞拉弗的税制改革分为两部分,彻底清查全国土地,登记造册,逐步在富裕的高产地区减免部分或全部产品税,只征收一定比例的轻微的土地税;在商业税方面,鼓励经商,鼓励集约型规模化产业群体的发展,对进出口关税、货物税、产品税依照不同的标准征收。另外就是个人所得税,这种税种的出现更是令大明朝廷上下觉得荒唐透顶。
并且,所有的税赋不再征收实物,而是统由银币支付。
减免农业税是件好事,但清查全国土地,实际上是在得罪全国的官僚阶级和封建地主阶级。王守仁当然会觉得困难重重。
当然,他也不是不理解塞拉弗的用心,这条征税的标准就是谁的地多谁缴的钱就多,自然那些平民、佃户和无地流民原本的负担就转嫁到地主头上来了,多多少少减轻了一些阶级矛盾,同时还增加了税收的正面效果。
塞拉弗一看就明白了,“这样吧,伯安,不必觉得为难,这件事我亲自来抓就是了。”
王守仁如释重负,“多谢王爷宽宏。”
两人继续聊了一会国政方面的问题,随后王守仁也端杯遥敬了一番,这才低声道:“王爷,臣另一事禀报。”
“说吧。”
“是,自北方平定之后,成献功频频要赏,收拢大量财物,又私夺原王府田宅盖其私邸,今日不来参会,反而在家中设宴,遍邀总兵大将,说是刚娶了两房小妾,都是秦淮名妓,殊实不雅。臣那里劾章积靡,只是迟迟未得皇贵妃的旨意……”
塞拉弗笑了起来,“成奉回到南京以后,有没有上过表章?”
王守仁不解其意,皱起眉想了想,“有过,他自请削爵为帅府上将军,但为刘娘娘驳回。”
“这就对了,我了解成奉,他不是个贪财好色的人,他立下莫大的功劳,良女又不准他退休,恐怕搞得他心里有点忐忑不安呢,他这样频频地造出点事情来,就是想让朝廷把他尽快免职吧?”
王守仁也是罕有的政治人才,闻言马上就明白过来,不禁拈须叹息,“原来献功还别有用意,倒是臣近来想左了,弄得彼此有些生分。”
“有功劳就要好好地赏赐,当然军权要始终掌握在中央的手里。”塞拉弗面色不改,淡淡地说道,“这些将军和总兵们手中握有的兵力已经足以干预到中央政府的事务,这是不能忽视的,但现在仗还远远没有打完,成奉更要牢牢地握住,他现在已经成为大明军事界的一面旗帜了,不是吗?”
王守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当晚郢国公府酒宴未完的时候,忽然宫中遣来宣旨的特使,将成奉的诸多功劳又大大夸奖了一番,将他的正式职务变为“大明郢国公建威将军提督参赞元帅府军务兼朵干及奴尔干总兵官”,还加赏10名宫中御卫,负责全天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显然,大胖子是能够猜测得到塞拉弗用意的一个聪明人。他满面堆笑地招呼走了各位将军,随后进入了洞房花烛的最后一道程序。
大明商业局的头目们是最后一批接到会议命令的,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总理商业局大臣史兰峤等半点也不曾显露出懈怠的表情,甚至连个哈欠都不敢打。
他们进入“左武卫将军”官舱客厅的时候,就发现塞拉弗正坐在烛台后面,长条案几上堆满各种类型的薄表、账册,几位擅长经济分析的会计师正端坐在旁,奋力地翻阅与汇报着,当然,史兰峤看到这一切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要被锦衣卫捉了呢!这几年他的商业局创造出惊人利润的同时,也满足了不少他额外的私欲。
“臣史兰峤参见武定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陪同他身边的斯波克特先生看见上司已经跪倒,无奈也只能单膝点地,陪着三呼千岁,他的中文已经是异常流利了。
“别多礼了,各自坐吧。”塞拉弗淡淡地说了一句,“史兰峤,去年商业局的在对外贸易方面,究竟赚了多少钱?”
“这个……大约7475万龙元。”史兰峤低着头。
“就1100多万两银子?”塞拉弗声音转冷,“我记得还没走的时候,就在福建、江西、广东、浙江、南直隶等地投入了数百万两银子,用来改造织造、制瓷等产业的规模,大大提高产量,这些产品由商船队北输南运,难道还不抵我亲自操办的那几个月?”
史兰峤噗嗵跪倒,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斯波克特先生,你负责监督审核,这种事情也能拿来开玩笑的吗?”塞拉弗飞起一份账册,摔到他们的面前。
斯波克特倒是夷然无惧的表情,他起身抚*施礼,“我尊敬的公爵阁下,请允许我解释几句。商业局的利润是巨大的,但同时也是非常棘手的,商队是由帅府和相府控制的,税务方面也逐渐由大元帅府的外国人,转由大明政府直辖。如今大明关税使司的总督由户部尚书王杲兼任,他是王丞相的女婿。从商业局的角度上看,我们受到外部机构的干预越来越多,虽然名义上全国的商业行为都归属商业局管辖,但很多地方我们不得不屈服于各方面的压力,例如我们外销的产品,有时候必须照顾公卿达贵的利益,这还是小事,自从关税使司被那些大明官员掌握了之后,很多商业利润就没有被反映在报表上,有的地区更是猖狂到直接截留商业局的税款,因为户部同时也经手税务管理,当初是各不相属的,但现在行政关系却被划进了户部。现在报表上面的数字,还并没有最终完全落到国库,至少有1/5是已经消失不见了的。”
塞拉弗的蓝眼睛中充满了冰冷的寒气,“从三年前开始,我们逐渐制定了非常严密的税务制度,以及规定了相当严苛的法律条令来保持新税制的执行,逃税金额3000两以上就要抄家连坐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介意再举屠刀,多杀一些人,看看是他们的脖子硬,还是我的刀硬。”
事实上,没有塞拉弗在大明国的坐镇,刘良女即使有不错的政治能力,但仍不是很有战略观和大局观的人;丞相王守仁倒是做得不错,但他毕竟是几千年封建时代耳濡目染深受熏陶的儒家思想家和政治家,他注重农业与土地更胜于注重商业和利益,虽然不是那种绝口不言“利”的顽固角色,但在潜意识中他对于商业行为还是颇为鄙薄的。这造成了大明国上下,对于商业局的不经意打压显得越来越过分。
公爵阁下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我要重新加大商业局的职权范围,所有为国家挣钱的商团、商队或商业船只都必须划归到商业局的名下管理,商业局人员的薪俸将独立出来,并接受严格的考核,每年、每季度甚至每个月都要进行利润核算,此外,商业局应该规划和指导商业建设和商业行为,将主要精力集中在改造大明商业至正规化、规模化和高效化的水平。组建国家商业银行也是你们的任务之一。”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事情就会变得简单多了。”斯波克特微微欠身施礼,“用法律来确定商业局的运行原则,至少,商业局所产生利润中的一部分必须保证用来对商业设施和秩序进行改造,一旦干碍这条原则,监督部门就应该对此进行制止或惩罚。”
塞拉弗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转过来看史兰峤,“史大人,您认为如何?”
史兰峤连头上的汗都不敢擦,战战兢兢地揖礼,“王爷明睿,下臣实在是有辜圣望,实在是没有把商业局管好。”
“错不在你!”塞拉弗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以后挺直腰杆好好干,有我在后面撑着,你怕什么?胆子那么小,还掌管着数以千万记的收支,不会被自己吓死吗?”
“是,是,下臣知罪!”
“我会跟锦衣监察使乔定波说说,以后多查查往商业局这里伸手的家伙;你要是有事直接跟他说,锦衣卫会出面解决。”塞拉弗沉吟了一下,“不过,你有些事情也办得不够漂亮,那些该收该不收的东西,都把它退了吧,别让以后大家脸面上都不好看,至于相府和六部送来的那些,你就留下好了,至少和他们也要保持必要的融洽。”
史兰峤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背后的冷汗一下子打湿了衣服,好容易颤抖着回了句是,更是连连擦汗不止。
斯波克特等人在旁边怜悯地看着他。
“下去吧。”
“是,是。”史兰峤在斯波克特等人暗中的搀扶下,才算走出了官舱,当他回到家的时候,会有一道圣旨等在那里,大意是为了奖励他在商业方面的卓越贡献,赐爵燕山伯,赠太子少保。
史兰峤的功绩不可抹杀,虽然他为人多少有些懦弱和胆怯,但他同时又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从各种账册上可以看出,他几乎没有真正屈从过谁的压力,连刘良女都不行。去年贵妃要求为太子重新修缮东宫,和户部一起向史兰峤施压,要求他从降低江西几处官瓷产品的售价,并将这些原定卖到马六甲的货物装船运往扶桑,但却遭到了拒绝,这个事情已被锦衣监察副使方必胜报告到了塞拉弗的面前。
方必胜在北京东厂诏狱之战中受伤被俘,随后归降了武定王,他虽然*残缺,但武艺出色,又不肯入宫当“公公”,于是塞拉弗便让他到锦衣监察去锻炼一番,没想到干得还真是很不错。
史兰峤不怕丢官敢于讲理的行为让塞拉弗很是欣赏,但同时他又对他的稍显低调的性格颇为不满,于是今天干脆给他玩了一个心跳。
“让关税使司和户部的主官都过来。”
“是,奴婢马上吩咐。”谷望看了看一脸沉肃正坐在长几后看账册的王爷,不禁心里打了个颤,当初刘良女要派他来侍候塞拉弗,他便已经哭求了好几次了,但没奈何,自己在司礼监,迟早是要和王爷碰面的,况且刘良女自己也有点心虚,没经批准就免去了逆贼谷大用兄弟的罪行,这哪能行?
谷望是胳膊拧不过*,终于还是来了。他当然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轻易就逃过一劫,不由得正自庆幸,更没想到跟随了一整天的功夫,所见所闻却越来越让他感觉这位主子的高深莫测,行事、手段真让人毛孔里都会渗出怕来!谷望愈发不敢怠慢,小心翼翼,自己亲自去通知传唤不提,还让几名伶俐的小37605738太监在官舱外候着,切切叮嘱了一番。
“王爷,郢国公成奉在外求见。”
“嗯?”塞拉弗放下了卷宗,脸上掠过一丝诧异,“他怎么来的?”
“禀王爷,郢国公单人独骑,秘密前来。”
塞拉弗脸上不禁浮出轻笑,似乎在嘲弄这位表面镇定的大胖子,实际上胆子不比他的好朋友史兰峤大多少!“宣。”
过了一会儿,穿着一套黑色长袍的大胖子气喘吁吁地奔了进来,见到塞拉弗,不禁深深凝视了一眼,趋身跪倒,“微臣成奉,参见武定王,王爷千岁!”
“新婚之夜,不怀抱新娘子颠鸾倒凤,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成奉一听到这句表面冷淡,实则打趣的玩笑话,心情马上转好,磕了个头,“王爷,您可算回来了,您一走,我这心里空落落的,始终悬着,就好象缺少了根主心骨。你这一回来,我才算放下了心。”
“别拍马屁了,起来回话。”
“是。”
塞拉弗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让他坐下,“你跟了我最久,应该知道我可当不了朱元璋,我没那种兴趣大杀功臣,不过呢,你们也别让我为难,等时候一到,你们就主动请辞,一起享受享受生活,写写回忆录什么的,当然如果需要干些事情才舒服,我会把你们都转成文职,帮助地方搞搞经济建设,修修水利,发挥余热嘛!”
成奉诺诺称是。塞拉弗口吻一变,“不过现在还没到你休息的时候,北方还没有平定,鞑靼人,瓦剌人,还有奴尔干地区的女真人,以及更北更远的哈萨克、吐鲁番、叶尔羌,我们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最关键的一条,我们要使今后的华夏中原,没有什么北方的敌人,因为我们要全面地统治北方!”
“王爷,这,这岂非太祖爷的志向?”
“太祖当年在北方也是想要恢复元蒙时期的土地,最后好不容易在名义上统治了北山地区,他还远远没有达成那个辉煌的战略目标,现在,我们要去达成。献功,有信心吗?”
大胖子霍然站起身来,拍了拍*脯,“王爷,您就看我的吧!”
塞拉弗摆摆手,过了片刻,安蒂冈妮小姐送来了两杯热可可。
“这位是我的秘书,安蒂冈妮小姐成奉将军,这个国家名义上的军队副统帅。”塞拉弗待两人各自见礼之后,端起杯子美美地抿了一口,“献功,安蒂冈妮少校会全面负责军备的生产和列装,现在各支部队所使用的武器,以后还会大量地更新和增加。这几年我们也有不少非常好的创新,正好在大明北方的战场试验一下。”
“那岂不是鞑靼人的末日了?”
成奉一句话说得塞拉弗哈哈大笑,他连连摇手,“还没那么夸张,等着吧。对了,近几年松江兵工厂发展得怎么样?装备了多少正规部队?”
“王爷,因松江卫港一再扩大,故兵工厂已经动迁至崇明,去年一年,按照**的要求装备的部队有21卫,还包括山东都司的灵山、登州两卫,兵员共计116361人。”
“都是怎样的配置?”
“按标准,每卫5500人左右,其中步兵3600,骑兵1500,炮兵400人。一等卫持三宝颜军工厂所制大火铳,3600杆,射400步,百步内击发穿透复甲;二等卫持松江卫兵工厂所制步兵火铳,射300步,50步内透复甲,三等卫持旧铳、戴火药箭。大连珠炮(多管火铳)200杆,炮兵手铳200杆,盏口将军(**炮)160门。”
听到“盏口将军”的名字,塞拉弗神色不禁微微一滞,当初在虞山,他就是被张明武之神机营用这种类型的火炮击成重伤的,卫队战士苏赫巴鲁为了掩护他还献出了生命。
不过,今天大明国的盏口将军更具威力了,无一例外的后膛炮,加长了身管,但由于身管前端渐薄,于是并没有太增自重。加上专利产品“炮车”,**炮能够由马车拖动前行,速度还不慢,紧急的时候,甚至能用一匹马拖拽炮车,这在道路崎岖或者需要隐蔽力量的情况下非常管用。
与大明前期的诸多皇帝们不同,塞拉弗执政时期,花了大力气在士兵的整训方面。他主持修订的“明军律”和“大明操训律”早已推广全军,成奉北伐后不久,南方各省卫所在评训之**强制清退19.2万人,以玩忽职守、疏于军备、罔顾军纪的罪名一口气杀掉都司同知1人,佥事指挥1人,卫指挥及以下军官151人,很多人虽然的确构不成死罪,但仍被加刑。酷律之下,再行大大提高军人的政治地位,提高薪饷标准,给予军人家庭优惠政策等等,使得大明军队的士气和战斗力在短时间内有了质的转变。
“边军方面呢?”
成奉闻言,心里不禁一动,外头已经有人将今天塞拉弗说的话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加上成奉新接的任职命令以及他本人的猜测,他已经隐约知道塞拉弗想对北方动手的决心。听到王爷坦承此事以及提起边军,他不禁更是大喜,这又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了!
“自征讨已定,臣已命南方诸营马陆续北调接防,而边军趁此时机轮训,补充新兵。按元帅府将令,重定边军薪饷,而臣谮越自领五军都督府,调锦衣卫任银官,每月薪饷按名册、实人实发,三个月内便清理出空额3万余。斩山西行都指挥使司同知以下8人,副总兵以下5人,山西巡抚何遇吉、左布政使高祚谨、监察御史翁之琪等免职。其后,臣又按律饬诸营,凡十六岁以下、五十岁以上者皆给银回乡,体弱有疾不能奔跑开弓者退逐,几次之后,仅山西行都司五卫之中,去者便十者二三,只余19000人不到。”
塞拉弗盘算了一下,边军每卫有5600人的标准,5卫满员就应该达到28000人,这虚额和虚兵一去,立刻掉了将近1万人,真是可怕!
他沉默片刻,冷哼了几声,“按照在江南整顿卫所的办法严厉执行,就算每卫都少了一半我也不在乎!以后便按法律条例来募兵,和强制从军户中征役不同了,北方的军户,只要条件合适也可以让他们从事其他职业。今后诸营薪饷标准皆按照边军标准制订,除了锦衣诸卫可以与边军持平以外,其余各部都不得超过这个标准。”
成奉连忙应是,“帅府新政已颁行天下,令诸军震荡,前日淘汰清退,后日便有青壮络绎来投。按照王爷的意思,诸军又分上中下三等,上等军凡士卒月俸25块龙元,其后小旗(什长)50,总旗(五十长)73,百户100,千户156,卫指挥使234。各都司、行都司、大营、五军都督府、帅府武官皆参照各品秩文职给俸。中等和下等各军依次递减,但每年轮训评考,各等间依优劣进退,考评由帅府、相府、兵部三方合议,结果必公诸于众,杜绝不法。行此法后仅一年,各地卫所、总兵大营、京军、边军不无振奋,暗自较劲,如今连那些不入流的羁靡卫都纷呈表章,要求正式归附,以便享受国家如此优遇。”
塞拉弗满意地嗯了一声,“献功,你办事,我放心!这些事情虽然当初我都有交待,但能做到现阶段这个局面,你的功劳是不小的。如果起兵远征的话,我要调集至少五、六十万的部队,你能不能马上调集出来?”
成奉神情凝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仍在埋头记录的安蒂冈妮小姐,良久才无意识地抓了把颌下的胡须,“王爷,臣前次与王相考评北方诸部,拣其精锐,不过十余万,如果加上久战骑师,也只十三四万而已,远远不够。”
“不光是北方吧,南方呢。”
成奉小心地略略抬头看了一眼,“王爷,南方各部调动起来相当麻烦,况且劳师动众千里行军,这粮饷就不是个小数字,北方原本粮食就少,一旦真的集聚了五六十万大军,人吃马嚼,不出数月,北方必乱。故而要调兵,除了边军,也就是北京一带诸卫了。”
“嗯,听说朱棣时,北京附近有七十二卫,后来又组建了五军营、三千营,几十万人总是有的。这些部队不能调吗?”
“这些卫所整训起来颇有难度,当初是天子脚下,其中不无达官贵人的姻亲嫡子,他们的关系无不上达天听,有的连娘娘都十分忌惮。”
“管他是谁,那些不能打仗的,只想在军中捞取军功和好处的家伙,给一定的时间统统清退,如果不退又怕死怕苦的,就别怪我杀人不眨眼了!”塞拉弗一锤定下了基调,倒把成奉吓得不清,暗想这件事一定要通知贵妃和王相,让六部也参与进来,否则光是他一个人担起这负千斤重担,只怕将来后患无穷。
塞拉弗悠闲地喝起可可,“好了,别一副紧张的样子。说说看你对北方战事的想法,随便谈谈。”
成奉想了半天,“王爷,北方寒脊,无法耕种,自秦始便想迁徙屯边,但最远也不过居延海一带,大漠荒原之处,要想有人居住,真是非常困难。”
塞拉弗不禁笑了,“让你谈战事,不是讨论能不能住人的问题。”
成奉抱了抱拳,“元帅,有大明如此雄师,何愁北方不定?然而征伐之后,总得需要守土才成。如果只需打痛这些戎狄,何必五六十万大军?又何必薄田赋、置军仓?”
塞拉弗闻言不禁大大摇头,“献功,我以为您的能力不错,总可以看出我的谋划,没想到这都几年过去了,你见事明心的功夫还极欠缺。”
这话讲得可有点重了,成奉满脸惶恐,起身跪倒谢罪。
塞拉弗负手起身,在油灯前闷闷地站了片刻,眉头绞在了一起,“其实在我看来,北方那是一块宝地!只是价值没有被人看出来而已,一旦看出来并且发掘起来,那简直是不得了的财富啊。你光知道耕种,也不想想这几年下来,大明国最重要的国策是什么呢?我们向商人征税了,我也看了报表,第1年总共才收了73万两银子。到第2年商船队大行其道,海关也扶正了,商业税达到了255万两,几乎是第1年的3.5倍!去年更是达到了558万两,在大明的历史上首次超过了农业税!怎么,还没想到什么吗?”
在塞拉弗的示意下,成奉讷讷地重新站起,垂手低头站在旁边,一副委曲的样子,“王爷,恕臣愚笨,不能领会。”
“你呀,少娶两个名妓,把花在女人身上的功夫用在学习上,肯定不会向现在这个样子!”塞拉弗一本正经地半开了个玩笑,也忍俊不住微微笑了,“北方是个宝库,很多珍稀的东西,在那里大量出产,例如煤炭、石油、天然气,还有黄金、白银、铜、铁等矿产,森林面积巨大,足够满足全大明的生产需要。不光如此,其战略价值也难以估量,你想,如果北方地区在我们统治之下,那我们又怎么可能受到北方游牧民族的侵袭呢?不但如此,整个北方还能够成为一块巨大的战略屏障,到时候,大明根本用不着在长城边上布置如此众多的兵力,我们只需要保证道路、给养,利用少数屯守的士兵在北方远处边境巡逻,就能够最大限度地保护帝国的利益。敌人想从北方攻击我们,那么只有从遥远的西北或西南面过来,他们接触到边境堡垒之后,我们能够很快得到情报,并做出相应的动作。等到我们调集了兵马和粮草,以逸待劳的时候,说不定这些敌人已经在漫长的行军过程中因为得不到给养,并且还要忍受极其恶劣的天气而被迫撤退了呢!”
成奉听到这里,眼睛不禁发亮了,露出一脸非常惬意的笑容。
“那些异族如何处理?”
“必须服从我们的统治,否则就杀掉,他们游牧,我们也可以游牧,从中原地区迁徙人口过去,尽量适应那里的生活条件,当然物质上要给予最大程度的优惠,人口少些没事,最重要的是扎下根来。我们的军队不是摆设。”
塞拉弗说到这里,不禁又自嘲地笑了笑,“你这个家伙,明明是我问你的,现在反而倒过来变成你问我了!”
成奉也赔着讪笑了两声,揖首为礼,“王爷恕罪,臣也和几位总兵、指挥商议过北方的事情,一方面还是以练兵为主,调原河南总兵许泰为陕西总兵,让他率军骚扰鞑靼各部,另着原陕西总兵周勇从扶桑省回辽东主持军务,现辽东总兵刘淮因涉嫌报虚额吃空饷被押解进京了。”
“你的动作也不慢啊。”塞拉弗微微点头,这些官员的战略目光都是挺不错的,加上刘良女执政之后,一切都因循守旧,照搬塞拉弗留下来的一套,政府效率增加了不说,连带着执政水平也大大提高,“那个许泰,没有回京休整一段时间?”
成奉知道塞拉弗对于当年朱厚照重用的几个边军将军从骨子里说还是有点不放心的,要不然也不会一直把那个勇武过人的江彬带在身边了。点了点头,“王爷安心,许泰从河南任上还没调过去,陕西大营的架子就已经搭好了,那里边军多半是上直卫、五军营轮训作战的士兵,几位指挥参将也都是王相点名的,加上还有一位是您的直属部下阿尔图尔,他担任神策卫指挥使,尽是精锐。”
塞拉弗想了想,点了点头。这位阿尔图尔现在是上尉军官了,当初只是海军陆战队的少尉,隶属坎恩指挥,朱厚照南京发动政变的当晚,他奉命率50人狙击敌3000部队,全军覆没,他也身受重伤,后来就留在了*,担任锦衣卫火枪侍卫队的总教官,此后又担任了其他军职,一直做到神策卫指挥使的位置上。
一想到他,塞拉弗就忍不住想到在战场上失去左眼的可怜的坎恩上校,这位先生还在南京第一军官训备中心担任校长兼总教官,他娶了个*姑娘王翠花,是个绣花作坊老板娘的女儿,人长得温柔漂亮,并且已经有了后代。
塞拉弗来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召见这些曾经的下属们,并提出让他们回国的想法,一向沉稳冷酷的坎恩哭了,他最终决定不再回国,因为在公国他没有牵挂了,而在*,他有新的家庭。塞拉弗让随军牧师给他进行了一次深刻的弥撒,洗了圣水,让他不管在多远,都能享受到主的恩泽。
看见对方似乎仍有疑虑,成奉连忙说道:“王爷,许泰、周勇都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往北去那就是要打熬筋骨的,普通的那些总兵督抚们根本就不行,非得起用这几个不可。并且,这些任命都是帅府下达的,许周等辈原先投靠江彬,期冀得宠于圣上,后来被王爷您一手压制,早已是惶惶不安了。如今给他们几分颜色,此辈无不感激。王爷,若此时以您的诏令来表彰他们的功劳,恐怕这人心不收都不成啦!”
塞拉弗被说得忍不住微微一笑,点头同意了他的建议。
“那些帅府上将军,除了几个老而无谋的,其余周尚文、梁震等都极为出色,而且长期呆在北地,了解戎狄的现状,要不要把这些人陆续放出来,授予实缺,慢慢加以锤炼培养?”
“这些事情不用急,只要士兵勇猛善战,对将领的要求就会大大降低,现在是我们拥有先进的装备和完善的后勤,对付一些骑马拉弓的家伙如果还打不胜的话,不如自杀算了!至于那些上将军,先让他们慢慢适应,多考察一段时间再用,别像以前张忠谷大用这帮人一样,放出来就不安好心!”
成奉连忙起身揖礼,一头冷汗,“是,是!”
“算了,今天说到这儿吧,你明天叫人来接洽安蒂冈妮小姐。”
“是……”
“还有什么事?”
“禀报王爷,臣有一事想请王爷裁断:原治资尹、资德大夫、兵部尚书王琼,现仍在天牢,娘娘怜惜,想免去他的罪责,但臣以为,王琼虽与杨廷和等人不睦,但却更为保守顽固,意图妄立新君,实则与逆贼同罪矣……臣,臣故而为难。”
塞拉弗微微皱眉,心头浮上一个老家伙的固执的表情,“杀之不利啊,这人素有名声,学生遍布朝野,为他说话的也不少,现在看看,连刘良女都已经挺不住了,真是难啊。”
“王爷,不如让他释其归乡,伺机再……”他做了个除掉的手势。
塞拉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杀人就是杀人,要什么阴谋诡计?这样吧,让他出来做官也未尝不可,给他派个巡抚,让他到北边去,省得整天聒噪。”
成奉为难得一张胖脸都要绞出油汁来,半晌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怕什么,这老头我还是了解的,绝对为国为民能办实事的人,这样的人我不把他送到最需要的地方,难道还真的杀掉?别一副头痛的样子了,我比你更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