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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料到了,
这一对男女也许是我命中的克星,
在我与他和她第一次面对面的时候,
便深深怀有这种预感,
只是,
我料到了我与他们注定的关系,
却没有料到他们之间注定的关系。
费了好大一番力气,小米抱着画夹终于爬上了这棵老榕树。
哦,幸好,幸好,她所期盼的人依然出现在那里。
说不出心中的莫名欣喜,尽管每次爬树都让她喘得半死,尽管每次坐在树干上都让她有种摇摇欲坠的危机感,可是只要能够看到那美丽的景色和景色中必然出现的人物,她便觉得这一刻的画面是如此美好,所付出的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嘻嘻,她的秘密花园,她的午后秘密约会。
阳光透过葱茏茂密的枝丫,在绿意融融的草地上投射出一块块跳跃的光斑,像童话中忽隐忽现的小精灵。小米伸了个懒腰,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呼喊,好喜欢这样阳光灿烂的日子,好喜欢这样安静、弥漫着树叶清香的午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画夹,抽出画纸,静静地用画笔将视野中的一切留驻在凝固的空间。
黑而密的头发带着一些微拳,在阳光下反射出柔亮的光泽,据说拥有这种发质的人脾气固执。
眼睛安详地闭合着,虽然看不真切,但想像中睫毛一定是浓密齐整的。当醒着的时候,这两排长扇似的睫毛下一定有一对深潭似的眼睛。
唔,鼻子很挺拔,是那种希腊鼻吧,在脸上投射出好看的阴影,拥有这样鼻子的人一定很正直。
对了,现在画到唇部了,唉,这是她惟一不喜欢的部分。嘴唇薄薄的,听说这样嘴型的人说话很刻毒,而且老是紧紧抿着,仿佛连一个微笑都吝惜给予的样子。其实如果露齿一笑的话,一定会灿烂到连地上爬的蚂蚁都要停下忙碌的脚步,跳起只有百威啤酒广告里才看得到的舞步吧。
小米停下画笔,忽然支起下巴想像着画笔下的男孩微笑的样子,那一定很暖,很暖,是那种连心底都会升起小太阳的微笑。
真帅啊!小米在内心夸张地感叹。
这是她为他画的第几张肖像了?记不清了,得把画夹里的画稿一张张数过来才行。虽然画了那么多,可每次几乎都是同一种姿态——那男生或仰、或侧、或趴在草地上睡午觉。
她可不是偷窥哦,只是某一天,当她爬上这棵高高的大榕树,以为终于找到一处无人打扰的地方安心作画时,他进入了她的视线。
就躺在离她五米远的地方,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的草坪上;一个隐藏在绿叶的阴影中,一个暴晒在晴暖的阳光下。他就像故事里的睡美人,噢,不,应该是睡王子,出现在一个和今天一样晴朗的午后。
一次,两次,当小米第三次爬上老榕树,第三次用素描笔轻轻描绘出他的睡姿,第无数次凝视着他沉睡的身影微笑时,她知道自己和这个不知名的人建立了某种联系。这片校园深处的小树林,这棵大榕树将是她和沉睡王子秘密约会的地方,她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约会。
虽然心底里一直有个小小的声音建议她去看看他清醒时的样子,看看想像中的他和真实版本的他有多大的区别,尽管这样想着,可每次只要那男生一有转醒的迹象,她便像做贼一样仓皇逃跑。
她想她并不是害怕被发现后的尴尬,而是担心那种美好的感觉因为现实的面对而被破坏。他不需要知道她的存在,她也不需要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要他这样静静地待在她的视野里,她的画面中,就足够了。
“听说安学长最喜欢来这里噢。”
“不会吧,这里阴森森的,他来这里干吗?”
“谁知道呀,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所以来这里试试看嘛!”
“嗯,如果遇到了,我们要怎么跟他讲。”
“哎呀,到时候再说吧。”
意料之外的对白出现在不远处,很遗憾地打破了此刻完美静谧的气氛。两位小女生显然选择了以到处找人的方式来消化刚刚吃完的午饭。
啊!小米扯着头发,她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午休时光,就被这样生生破坏了。喏,喏,沉睡王子打哈欠了,揉眼睛了,就要醒了。当下,她迅速收拾起纸笔,把画夹往肩上一搭,四肢并用地顺着树干往下爬,快,快,快,一定要赶在男生醒来之前逃掉。
莫非定律:好的开始,未必就有好的结果;坏的开始,结果往往会更糟。
果然,无数次成功“逃逸”的经验并没能帮助她这一次撤得更顺溜。鞋底踩在树干的青苔上,在即将落地的那一刻狠狠地滑了一跤,小米当下噔噔噔倒退数步,最终还是歪倒在草地上,媲美哈利波特的眼镜滑落在地,狼狈万分。
呜,怎么这么倒霉?小米眯着茫然的眼睛,手指在草地上摸索。
“同学,你努力扯的是我的头发。”低沉还带着浓浓睡意的嗓音突然在小米耳边响起“还有,在你把我当做人肉坐垫之前,能不能先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有一瞬间,她张大嘴告诉自己那一定是幻听,当然这种自欺欺人的心态只持续了十秒钟。下一刻一声惨叫呼啸而出,激起雀鸟无数,寂静的小树林中,清脆地响起镜片被踩碎的声响,宛若纯洁少女脆弱的心灵开裂成一瓣瓣。
小米心急火燎地一跃而起,来不及哀悼被自己狠狠踩烂的眼镜尸体,顾不得四散的画稿,更顾不得回头查看“受害者”的状况(其实是没胆),夹着画夹就朝校舍的方向冲去,参加百米赛跑都拿不出这样的速度。
咚!逃逸者慌不择路,一头撞在了大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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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她的鼻子一定被敲扁了,呜呜呜,她竟然一屁股坐在了人家的身上,呜呜呜,今天穿了裙子,呜呜呜,hellokitty的小裤裤走光了,呜呜呜,不要做人了
哀泣声融在风中,夹杂在树叶沙沙的响声中,在林间回荡。
传统的邂逅似乎应该这样继续:男生目送着女生的背影远去,为没有看清她的真容而扼腕,从此将她铭记在心中,希望下一次在同一个地方能够再度相逢。
如果你相信这样的桥段,那一定太过相信童话,或者中言情小说的毒太深。
事实上,当沉睡王子握着差点被压成粉碎性骨折的肩膀惊醒的时候,他以为天上掉下了一头猪。
当小米逃之夭夭的时候,他确实目送她的背影远去并扼腕,扼腕自己没有以眼杀人的本领,扼腕自己没来得及看清这个逃逸者的真面目。
他真的将她牢记心中,超过学校任何一个女生。他一定要在芸芸众生中把她找出来,好报复她,恶整她,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让她后悔曾经在这样一个美好的下午,用这样恶劣的手段终结了他的好梦。
她是谁?
她是谁?!
她是谁!
他问春风,风冷冷吹过他的脸颊。
他问蓝天,蓝天立刻乌云密布。
他问草地,然后找到了答案——
一张画稿不偏不倚地躺在他面前。
“睡梦中的美少年?”念着画稿上令人肉麻的标题,他撇了撇嘴。严重的少女漫画的画风,好好的一个男生偏要画得这么不男不女,哼!恶心!
“哇,安学长的这张画像好帅哦!”尖叫声突然在耳旁响起,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手中的画已经被人抢了过去。
“真的,比他本人更帅耶!我要收藏!我要收藏!”
两个小女生捧着画像忘乎所以地尖叫着,流着口水,几乎已经忘记第三个人的存在。
“你们是说,”纤长的手指非常优雅且坚定地把画稿抽了过来“画面上的这个不男不女的人不会正好是——我——吧?”
“你?”两个小女生终于抬起粘在画稿上的眼光,然后齐声惊呼“安学长!”
好帅、好帅哦,安学长还是本人比画像更帅哦!
“是不是?”安承凯晃着手中的画,微笑而礼貌地问道,努力不让额头跳动的青筋太明显。
“当然是啦!谁画的,画的真好#¥%%#—”两个女生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但这对他已经不重要了。
竟然把他画成这种娘娘腔的样子,罪状又多一样。
把画稿紧紧攥在手里,安承凯仰头对着老天宣布:她死定了!
我死定了!
当小米从医务室的大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形象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脸上横七竖八地贴了n张创可贴,裸露的部分皮肤还被黄澄澄的碘酒所侵略,乍一看这哪是一张人脸,简直就是一幅毕加索的抽象画。
“我我这这”小米颤抖着手指指着镜中的自己,她不过是脸上有点擦伤,脚上撞了几块淤青,以为擦点药就能搞定,怎么眨眼间就被弄成了et?这也太强了吧?
“好吧,我承认大学修护理这门课的时候有点混,但你也不用摆出一副要中风的样子。”医务室的年轻女医生不耐烦地从武侠小说中抬起头来,对自己创造的恐怖造型毫不内疚“吸取教训,以后不要随便和人打架,后果有多严重,现在你知道了吧?”
“我哪有——”冤屈还没有申诉完,医务室的门被人狠狠撞开,不幸站在门背后的小米再次惨遭撞击,整个人粘在墙上成壁虎状。
“医生,医生,他不行了!”
冲进门来的是一群男生,其中一个手臂弯成诡异的弧度被众人扶着,一头冷汗却咬紧牙关死不呼痛。
“又是打架?!”女医生冷冷地把书扔在桌上“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好勇斗狠,你们精力那么充沛就不能去学着做好事?”
“没打架,是打球不小心撞的。”众男生心虚地辩解着,把伤者往病床上一扔就想开溜。“别——扔——下——我——啊!啊!”不知为什么,刚才死也不吭声的硬汉看见自己要落单,竟然一脸惶恐地挣扎起身,可惜这个企图被女医生轻轻一掌便终结了。
“知道怕了?知道怕别打架呀!”女医生摩拳擦掌做着热身运动“放心,就接个骨,死不了人的。”
“不要,我不要你治!”即使痛得死去活来,男生还是很有骨气地拒绝。
“来不及了。”女医生微微一笑,凑近病床,只听得咔、咔、咔几声骨头响,杀猪般的怒吼震得窗玻璃狂抖。
“啊!痛,痛,痛,xx真痛!你谋杀啊!”男生抱着手臂在床上翻来滚去,这哪是治疗,简直是酷刑!
“好吧,我承认大学没有学过接骨这门技术,实验失败。”女医生神色轻松地耸耸肩,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扔在病床上“赞助你打个120吧,耽误治疗,手废了可别怨我。”
“你,你——”男生几乎要口吐鲜血、气绝身亡“我手都这样了,你要我自己打120?!”
“你不是还有一只好手吗?”女医生重新埋头进入她的武侠世界,最后轻轻搁了一句“吸取教训,以后不要随便和人打架,后果有多严重,现在你知道了吧?”
“呜我知道了”男生涕泪纵横地拨着电话“急救中心吗?救命啊!”
太恐怖了!
小米蹑手蹑脚地从门后偷偷摸出,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在她十六年的短短阅历里,一直对救死扶伤的医生抱有二十万分的崇高敬意,可是眼前这位眉目娟秀、身材瘦小的女子却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原来披着天使外袍的魔鬼是如此可怕。摸着脸上斑斑驳驳的胶布,小米不由得庆幸,比起刚才那个男生的遭遇,女医生对自己已经算得上仁慈了。
但是她的庆幸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在她试图趁着混乱逃离生天之际,一只魔手又将她拖回地狱。
“呜,呜,你别走,你要做人证!”哭哭啼啼才拨完急救电话的男生恰恰看见小米想要从门口鬼鬼祟祟地潜逃的举动,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前去逮到人再说。
“哎呀,干吗呀,放开我!”我甩,我甩,可小米再怎么拼命甩,也甩不脱这个独臂虎。
“你看到了,这个女魔头是怎么整我的,你要做人证!”
“我什么都没看到,你拉拉扯扯的干吗呀!医生,医生!”
“你有没有良知,有没有正义?”
“我没有,我没有,我就是没心没肺,放开我!”
“不放,就不放!”
这边厢两人吵得热火朝天,那边厢女医生看书看得不亦乐乎,连头也不屑抬,甚至拿出mp3,用耳机把所有影响她阅读的噪音统统屏蔽。
“总之不管,我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等救护车来了我就放你走。”
“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陪你待在这个吓人的地方,你放开啦!”
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神力,小米手足并用把男生狠狠一推,只听喀嚓一声,他的那只好手登时卡在了病床的栏杆里。
“你,你,你——狠?!”男生连呼痛都来不及,带着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看着小米,天要亡他,这个矮个子丑不拉叽的女生竟然把他的另一只手也弄断了!他一定要,一定要——
昏厥。
“医生!”小米尖叫一声,冲了过去,稳稳地将男生抱在怀里。就在这一刻,女医生抬起了头,医护室的门也恰好被打开。
“三公里外就听见这里大呼小叫的,出了什么事?”训导主任一脸严肃地出现在门口,视线很自然地就落在正“紧密拥抱”在一起的这对男女同学身上。
“你们在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在这传道授业解惑的神圣校园里,竟然公然搂搂抱抱,太无法无天了!你们是哪个班的?”新入职学校、正苦于无法抓典型杀鸡给猴看的训导主任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神情激动地就差当场押着他们去游街。
“不是这样的。”小米焦急地喊着“不信你问医生,医生!”现在只有她能够还她清白了。
“安医生,你告诉我他们刚才在干什么,不用怕,这群学生再调皮,有我压着他们不敢来造反。”训导主任双手叉腰说着豪言壮语,殊不知在这所学校,谁真正可怕还不知道呢。
“啊,他们俩啊——”女医生茫然地朝他们看了看,然后耸耸肩“好像感情还不错,男同学骨折,女同学一直陪着呢。”
我哪有?你害死我啦!小米在心里哀嚎,可是手里紧紧抱着半昏死的男生,在训导主任眼里早已成为不容置疑的罪证。
于是乎,一对原本素不相识的男女在训导主任的乱点鸳鸯谱之下,以光速在学校里传播开了恋爱绯闻,他们还没在训导处领教完训导主任的滔滔口水,流言就已经伴随着布告栏上本学期第一张处分通知单传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夕阳西下,枫红似血。
这条绵延数公里的红枫道每到秋季便成为这个城市的一大景观,如果赶上附近中学放学的,蜂拥而出身着鲜绿色校服的学生人群更会为这原本色彩丰富的黄昏画卷添上恶俗的一笔。
此刻,响彻天空的钟声惊起一群群雀鸟,不知情的人会以为是附近寺庙敲响的黄昏晚钟,但当地人一听就明白,是这所名不符实的骑士高中的放学时间到了。顷刻间,一个个“绿色蚱蜢”活蹦乱跳地从学校的各个角落拥向校门,他们有的骑着自行车在门口转圈寻着同伴玩耍,有的三五成群吆喝着结伴离去,场景浩大犹如蝗虫过境,数分钟前“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宁谧气氛荡然无存。
“山抹微云,天黏衰草,画角声断谯门”小米默念着哀伤无比的词句,有气无力地走在路上。书包懒懒地搭在肩上,背影长长地拖曳在身后,孤独而萧索,既应合秋意,也与她此刻的哀哀心境很搭调。
“嗨,小米粥,要不要帮忙啊!”两只碍眼的“绿色蚱蜢”一前一后骑着自行车,在公共车道上耀武扬威地表演自行车特技,顺便冲小米吹着口哨。
“你的大款爸爸今天没有开车接你吗?换换口味坐我们的小铁马也不错啊!要不要试试?”男生拍拍后座,挤眉弄眼地朝小米做鬼脸,引得周围同学哈哈大笑。
臭男生!小米在心里暗骂着,不用抬头也知道这两个家伙一定是高一德国班出了名的捣蛋鬼。什么破学校嘛,小米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很无力。骑士高中,名头听上去好高贵、好绅士,从高一到高三,每个班不是一、二、三按数字排列,而是用国家区别,什么高一德国班、澳洲班,高二文莱班、新西兰班,搞得跟八国联军似的。不了解的人还以为这个学校里都是高鼻梁金头发的洋鬼子呢,其实根本就是一所专收那些因为闯了祸被别的学校开除的问题学生,或只想混个高中学历没打算好好读书的混混们的三流私立中学。要不是她随爸爸移居到这个城市来的时候已过了招生季,她才不要读这所又烂又贵的破学校呢。
在这个学校只待了一天,小米就很清楚地明白要在这里安安稳稳地混日子,只能低调再低调。不和任何同学攀交情,免得不小心介入他们的派别纠纷;不和任何老师攀交情,免得被广大同学视为马屁精;考试成绩不能太优秀,免得被那些长期霸占考分排行榜前几位的同学仇视,但也不能太差,免得老师和家长三天两头找你谈心,更可怕的是要和每班的捣蛋王留在一起补课;不能打扮得太漂亮,免得被那几个泼辣的女生找麻烦,更怕那些讨厌的男生整日里跟在屁股后面丢小纸条、吹口哨。总之,她是抱定决心做一个灰色的影子,让所有人忽视她的存在,让她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学年,然后转投其他正规学校的怀抱,去和那些智商、情商都正常且优秀的同学们友爱相处、互相帮助。
事实上,她的决心一向贯彻得很好,同班同学甚至有一半记不清她的名字,直到今天下午。
唉,今天下午,紧张刺激的下午
小米摇摇头,整个背又往下驼了驼,如果地上有一个地洞,她一定是第一个抢着要钻进去的人,如果地洞可以封起来,她希望可以待到自己变成化石。
“这所学校,哪一个地方你都可以去,甚至半夜去那个传说有吊死鬼的厕所都没关系。但是切记,切记,绝对不要去医务室。”
进校第一天就从同学处得知这条口耳相传的定律,只是今天中午当她怀着午后秘密约会惨遭破坏的破碎心情,顶着鼻青眼肿的可怜脑瓜往医务室奔去的时候,关于医务室和女魔头的忠告恰在此刻被抛诸脑后。
然后,一切的不幸就拉开了序幕。
“羞羞羞,男生爱女生,羞羞羞,女生爱男生!”
又是一群男生从小米眼前晃过,他们突然集体转身冲小米做鬼脸,唱起自编的歌谣。
“无聊!”小米朝他们瞪了一眼,没有理他们,继续低头走路。厚重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才及耳旁的发梢遮住了脸颊,没人能看清她脸上的真正表情。
摸着口袋里新鲜出炉的处分通知书和家长联络单,小米意识到,从小到大一直被别人夸奖懂事听话的乖孩子终于领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处分。如果是以前的她,一定会躲在角落里默默哭泣,或者投入妈妈的怀抱诉说委屈。然而现在,她知道眼泪不是逃避的屏障,短短一个月,她长大了许多,虽然是被迫的。
这荒诞的城市,荒诞的学校,荒诞的训导主任,还有荒诞的发生的一切,虽然像一场乱梦,却是她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无论过去怎样幸福,我们都回不去了。”
在离开故乡,告别十六岁以前的一切的时候,爸爸这样告诉正在流泪的她。
是的,回不去了,那只有面对。
“喂,小米吗?”
手机铃响,暂时把小米拉离混乱的思绪。
“爸,我现在已经等在校门口了,你什么时候到?”最好马上把她从这个妖孽丛生的鬼地方带走。
“今天晚上我要去接你安姨的家人。你自己回家。”
“可是我——”
“噢,对了,记得换上我上次给你买的小礼服,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没等小米回答,爸爸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电话里冗长的忙音响了许久之后,小米才呆呆地放下电话。
他终于要带她去见她了,该来的终于还是要来。
留个好印象吗?小米玩味地想着爸爸电话里最后的叮嘱,想像着当她顶着满头满脸的创可贴出现的场面,那一定非常具有戏剧效果。
好吧,既然所有的麻烦都喜欢在同一时间来找她,她没道理不好好迎接。
抬头望着远处沉沉落下的夕阳,郁闷了许久的心情终于稍稍有些晴朗。
“就是她,就是她,害得我现在这副惨样的就是她!”
即便两只手都被绑成粽子,才刚和队友迈出操场的江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害他双手全废,并且被死党们嘲笑了一个下午的罪魁祸首。
“哈哈,果然心有灵犀,隔这么远你都能一眼认出来,还说你们没什么,鬼才信呢!”刚刚训练完毕的篮球社成员们一边大声嘲笑着他们的队长,一边又带着好奇的神色朝江骏所指的方向望去。
整个下午校园里都在流传,骑士高中校草之一的江骏终于被一个高一女生连根拔走。想到这个看似吊儿郎当,其实纯情得不得了的家伙竟然敢在训导主任面前和女生拥抱,他们实在对传言中的另一个主角好奇得要命。
一个灰色的小小身影孤零零地立在校门口的公车站牌旁,原本暗色的衣服在一片鲜绿的反衬中显得异常亮眼。女生个子小小,五四式的学生头使她看上去死气沉沉,重重的书包坠在身后,更显得整个人无精打采。
“就她呀!”
众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哀叫,整整一下午的好奇心像被针扎过的气球,迅速萎缩。原以为能够将五大三粗、膀大腰圆、钢筋铁骨的篮球队长江骏折腾得死去活来的女生定然是英姿飒爽、俏丽泼辣、旗鼓相当的人物,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小丫头片子。连背影都引不起让人一睹的欲望,那正面——依照他们以往看美女的经验,肯定惨不忍睹。
“老兄,你的眼光真不怎么的!”某人拍着江骏的肩膀致以哀悼。
“喂,你们什么意思啊!”莫名其妙的江骏看着队友,好半天才从他们的哄笑中明白过来“搞什么啊,就算我长得比王力宏差点,每年情人节课桌里收到的情书加巧克力没有十公斤,也有五公斤,我眼光有这么差吗?”
众人打打闹闹,桃色话题一下子云淡风轻地飘过。在这群人中,惟有一人始终将视线牢牢锁定远处的灰色背影。
“她叫什么名字?”安承凯轻拍江骏的肩。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还没动手找那个中午差点压死他的小丫头,她就自动出现在他面前,这下只能怪她运气不好了。
“莫小米,高一德国班新来的转学生。”江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大,难道你有兴趣?”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谁不知道虽然全校女生票选安承凯为第一校草,可是这家伙对女生从来只有一种表情,那就是没有表情。取笑江骏没关系,取笑安承凯,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然而安承凯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
“莫小米。”从嘴里轻轻吐出这三个字,仿佛一再回味,随即他微笑着宣布:“我有兴趣。”
什么?!众人大惊,尚未反应过来,这个引起轩然大波的家伙已经甩开众人大步朝车站迈进。
站在公车站台上,莫小米觉得很奇怪,明明同时有那么多同学下课,可是离热热闹闹的校门仅几步之遥的公交车站却冷清得有些凄凉,除她之外竟然没有一个等车的乘客,害得她东张西望了半天却找不到半个问路的人。
“到底该坐哪一路呢?”仰头看着公交站牌,这才觉得中午踩碎的眼镜虽然才二百度,但戴和不戴的区别却是如此明显,因为现在她什么都看不清。
“需要帮忙吗?”低沉而好听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却十足骇了小米一跳,惶然回首,她发现身旁站着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鲜绿色的校服说明他们共读一所学校。
“学长好。”小米轻声打着招呼,不露痕迹地往后退着。骑士高中不同年级的校服在衣领和衣袖处饰有不同的条纹,小米一眼就分辨出眼前的这位在读高三,鉴于今天她已经和一位高三仁兄共同接受了处分,并横生了许多枝节,此时此刻,看到相同的校服实在让她感到有些触目惊心。
“你不认得我?”
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向我道歉的话,我就原谅你。内心里安承凯悄悄给小米最后一次机会。
可惜小米没有内心感应的特异功能,迷蒙的视线和素来不佳的认人能力只是让她错愕地仰起头,奇怪地打量着提出如此自恋问题的人。
“我有必要认识你吗?”小米愣愣地问道,彻底将自己的一线生机掐断。
“是没必要,我搞错了。”安承凯颔首,随后露出一丝温柔得有些过分的微笑,指着从远处以时速一百二十公里狂驶而来的公交车“你的车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小米的疑惑没待讲完,车已经停到她眼前并迅速开启车门。
“放心吧,这绝对是你要坐的车。”
强有力的保证伴随强有力的推动,下一刻小米发觉自己已经踩上了车门。
“师傅,这车是不是到——”
“520路,这有什么好问的。快点进来,要关门了!”驾驶座上赫然是一位染着一头金发的漂亮mm,只是双手抡着方向盘的力度和大声吆喝的嗓门与她的形象反差太大。
小米怯怯地又往台阶上踩了一步,车门迅速在身后闭合。那一瞬间,小米不由得回头朝车窗外看去,仿佛临死之人的回光返照,向来的视线突然变得清晰。隔着茶色玻璃,小米分明看见那个推她上车的学长沐浴在夕阳金色光辉下的微笑,那微笑是如此优雅,优雅得让人——不寒而栗。
摸着身上一颗颗起立报告的鸡皮疙瘩,小米突然生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关于这个城市520路公交车有很多传说,在论坛上流传得最火的有两个:一个是有一次520司机飙车的时候车轮起火了,另一个是520刹车的时候一个乘客把那根直的铁扶手拉弯了。有人说坐520路公车,那就是needforspeed极品飞车的感觉,和坐喷气式飞机没啥两样。据说如果四辆520绕着广场做环形竞飙的话,足以在上空打开一个时空之门,再多一辆就肯定造成重力失常,磁场混乱,火车出轨,轮船触礁,飞机失事,地震,山崩,海啸,酸雨,泥石流,龙卷风,太阳黑子爆发,小行星撞击地球甚至把外星人招来,后果不堪设想。
总之,所有人对520司机的评价只有一种,那就是f1选手不一定能在520司机中混出名堂,但是520司机进f1的话一定能创造奇迹。
此刻,原本对此毫无所知的小米,正尽情体验着这个城市的一大特色。
“啊!”一声尖叫,伴随车身迅速往前超越,在一秒钟之内由车头飘向车尾。
“哦!”一声惨叫,伴随司机mm把方向盘溜溜一转,从车厢的左面摔到右面。
偌大的车厢,三三两两坐着几个乘客,余下的几十个座位,小米愣是没有办法把自己的屁股放上去,每次刚刚朝座位挪近一步,一个加速又立刻让她往后弹出数米。她的手永远摸不到扶手,总是在即将抓住的前一刻被车身的一个巨大颠簸甩到另一个角落。短短的十分钟里,她就这样保持着运动状态从车头到车尾、从左面到右面往复了无数次。而车厢里的其他乘客,除了紧紧抓住扶手,根本没有余暇伸出援手。
但是很快,小米发现了一个更严酷的现实——公车的中门竟然形同虚设。每一次左转,车门都会自动敞开,在时速一百二十公里的情况下,如果被甩出车门的话,那后果简直#¥#¥—
“司——啊——机小姐——”
好不容易趁着停车靠站的当口,小米手足并用地爬到车头牢牢抱住发动机盖,但还没来得及把一句话说完,便看见暗淡的天色中一架飞机驶来,接下来的一切似乎只有在好莱坞警匪片里才能够看见,但见得司机小姐的右手把车档迅速地划了个s,油门猛力一支,车嗖的一下,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仿佛只是眨了一下眼,而车身外的景物却飞驰如电,物换星移。那车站的乘客,脚才刚刚抬起做了一个准备蹬踏的动作,车已经飙出一百米远了。
千辛万苦的小米,再次从车头摔到车尾,这一次屁股终于着陆,她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惨烈无比。
开启的车顶窗中,那架飞机被汽车远远超越
蛐蛐,蛐蛐
呱呱,呱呱
嗷——嗷——
漆黑的夜,妖异盘旋的半山公路,没有半盏灯光的公车站台。
小米瑟缩地蹲在公车站上,耳旁尽是山林里各种生物的野外大合唱。汽车上的一番颠簸终于在她的胃里造成翻江倒海的效果,在大树根旁呕得四肢发软、头晕目眩之后,小米这才意识到她掉在了一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荒凉地方。
半个小时前,当最后一个乘客从520路上下车之后,小米才发现这路车的行车线路愈来愈荒凉。一问之后才知道,它的方向竟然是二十里外的郊区,而她的家明明在市中心。
“放心吧,这绝对是你要坐的车。”
再度回想起学长带着微笑的临别赠言,小米终于敢肯定,她不折不扣地被人恶整了。
“为什么,为什么呀?”小米在心里不解地怒吼着,这辈子所能够搜刮出来的所有骂人词汇全在心里过了一遍,恨一个人什么滋味,她现在终于领教了。
“呜——”一只野狗低嚎着经过,冒着绿光的眼睛朝小米打量了一番,遂又大摇大摆地钻进树林。小米紧紧地抱住栏杆,片刻前的愤怒转瞬间变成恐惧。
哆哆嗦嗦地把手探进书包,好不容易摸出手机,却发现屏幕漆黑一片。
“不会吧?”小米哀嚎一声,平时有电的时候没什么重要电话要打,为什么偏偏在这么需要它的时候,它却能源耗尽“连你也欺负我?”
放眼四周,别说公交车,连出租车、摩托车、自行车、拖拉机都不见半辆。
“有人吗?”小米颤抖着嗓音,轻轻呼唤。漆黑的公路上连鬼影也没有一个。
“有人吗?!”音量终于放大。
蛐蛐,蛐蛐
呱呱,呱呱
嗷——嗷——
一瞬间,整个山林的生灵们以高于之前十倍的音量回复她。
呜,呜,呜好害怕!
呜,呜,呜真是欲哭无泪啊!
“请喝茶。”
第二十次,莫文涛重复着同样的话。
“不客气,不客气!”沙发对面的一对老人家满脸含笑地虚应着,上等乌龙的醇香确实不是普通茶叶可以比的,只是十杯二十杯地灌下去,再好喝的茶都会让人恶心。
客厅里,仿古的红木立式钟敲响七点。
“我再打一个电话。”莫文涛尴尬地微笑着,按下电话键的力量却隐约透露出他此刻的愤怒和焦急。
小米应该五点就放学了,即使靠两条腿走着回家也不需要四十分钟,可是这整整两个小时里她非但人影全无,连手机也始终处于关机状态。他难得一次没有去接她下课,就给他出这样的状况,难道她是故意的?
“小孩子也许是到同学家做功课去了,我们这里的治安很好的,不用担心。”两位老人反倒安慰起主人。
“是啊,小米她平时是个很乖的孩子,安静听话,很少任性,更不会结交外面不三不四的不良少年,我想一定有特殊原因的。”莫文涛边拨着电话边缓缓解释着,无论如何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儿给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何况这个“别人”对他的意义并不一般。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得到的答复却和前十次一模一样。
“没关系,没关系。”两位老人瞅着主人有些发青的脸色急忙安慰“反正以然做饭的速度足够我们等小米回来一起开饭。”
呵呵,呵呵。双方尴尬地微笑,既为迟到的小米,也为即将看到的菜色。谁都不会期待一双从不事家务的双手可以做出什么可口的饭菜。
室内是冷场的尴尬。
这真是一场预料之外的糟糕会面。对莫文涛来讲,爱情对像他这把年纪、这样历练的人原本是个非常遥远而且幼稚的字眼。然而当他第一次遇到以然,第一次发现生活中竟然有如此截然不同的女性之后,他决定把她纳入自己的生活范围。
有人说,男人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还不够高,女人无所谓正派,正派是因为引诱的力度还不够强。无论对错,这句话用在莫文涛的身上却是最恰当不过。
为了得到他人生中的第n次爱情,他迅速而有效地解决了前一场婚姻,迅速而有效地将他的工作重点由一个城市转移到另一个城市,迅速而有效地安排了双方家人的见面。
他的人生是一张行程表,所有的事情都按着他的计划在行走。当然,为了迅速将他看中的人变成他的人,他必须把她和她家人所顾忌的所有因素统统排除,而小米恰恰成为其中最重要的一项。所以他安排的双方家人的见面,与其说是熟悉彼此,不如说是人家对小米的考察,看看这个未来的继女是否真如他嘴里所言的乖巧懂事,安静听话。
原本以为一切都会很顺利,却没料到从来没出过岔子的小米单挑在这个节骨眼上玩失踪。
“不行,等不是办法。”看着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地行进,莫文涛心中的不安强烈起来,小米在这个城市没有朋友,更没有其他去处,她没有理由这么晚回来。
拿起电话,他按下了110,但是还没接通就被门外突如其来的喧嚣打断了。
这片住宅区位于市中心闹中取静的优雅路段,独门独户的别墅群落正符合高级住宅区必需的两大要素——安静和安全。即使在白天最热闹的时段,这里也很少有人声鼎沸的喧嚣,所以此刻当刺耳的警笛伴随着红蓝灯光一路呼啸而来的时候,不但莫文涛诧异地放下了电话,小区的左邻右舍也纷纷打开门户,探头探脑。
警车不负众望地在小区绕行一周之后,停在莫家门口。车门打开,一个鼻青眼肿,脸上贴满创可贴,身上满是泥泞的女孩从里面慢慢钻出。
“是不良少女吧,谁家的?”
“肯定是打架,你看她脸上贴的那膏药。”
“哎呀,我们小区怎么住进这样的人家啊?”
邻居议论纷纷地猜测着,很快有人给了他们答案。
“小米!”
莫文涛在门口惊呼。“爸爸!”
小米站在警车前怆然回应。
气氛有点冷。
介绍中温柔乖巧的女儿鼻青眼肿的被警察送回,这多少让女方的家人有些失望和诧异。当然这其中可以有很多合情合理的解释,但是女孩子此刻霸占着饭桌狂吃的形象再度使他们稍稍抬头的希望破灭了。
“嗯哼,小米,等人齐了再吃。”莫文涛强压着火气暗示。
“嗯,嗯。”再吃一块糖醋小排。小米实在饿得四肢无力,经历了一下午如此惊心动魄惊险刺激的事件之后,她的胃袋彻底空虚,理智早已失常,前所未有的饥饿让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好了,最后一碗汤顺利出锅!”女主人在厨房里快乐地吆喝着,端着一个超级大碗缓缓出场。
“小米,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安以然阿姨。”莫文涛微笑地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年轻女子,温柔秀美,气质高雅,入得厅堂,下得厨房,一切美好的字眼都可以用来形容她。
小米往嘴里塞进一根鸡腿,不甚感兴趣地从大盘鸡里抬起头。
“啊!”一声惨叫,鸡腿从嘴里滑落,吧嗒掉在地上油花四溅。小米颤抖着双手跷成兰花指指向父亲的心上人,喉咙里呼呼作响,却挤不出半个音节,那种情形绝对称不上惊艳。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就算她视力再糟糕也绝不会认错这个人——这,这不就是医务室的那个女魔头吗?
“你是从埃塞俄比亚逃出来的吗?吃相有够难看!”一道嘲讽的声音,劈进了这几乎快要凝滞的画面。
从厨房里施施然走出一昂扬少年,手拿两碗饭的家居模样不减半分优雅,即便嘴角挂着嘲讽的微笑,嘴里吐出恶毒的字眼,仍是迷死人的魅力。面对这样的男孩子,大凡女生都会脸红心跳,就算不将芳心暗许,也会春心乱动。只有小米看到他时,只觉一桶冷水,不,一桶冰块当头砸下。
“嗨,你好,莫小米同学。”
熟悉的亲切微笑,熟悉的故作优雅,熟悉的鸡皮疙瘩惊悚地冒了出来。
“这是安承凯,是以然的——”爸爸的话被志得意满的男生轻易截去。
“不久之后,你可以叫我舅舅!”安承凯优雅地微笑着“亲爱的外甥女。”
咚,但听得一声巨响,小米昏倒在饭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