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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5月8日凌晨,我似乎做了一个噩梦,浑身是汗的从床上惊醒过来,想了一想,却有记不起来到底做了一个什么样的噩梦了,于是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圆形钟表,时值北京时间5时55分。
我以为,如往日一般,到了北京时间6时,将吹响起床号,但是我错了,1999年5月8日凌晨6时,我没有听到起床号,而是听到了紧急集合号!是的,全团的紧急集合号!不仅如此,我甚至听到了相隔较近的6团、7团居然也在同一刻吹响了紧急集合号!
方大山飞快的套衣服,穿鞋,纳闷地问我:“帅克,海训不是要星期一才出发吗?”
我怔了一怔,心里也开始纳闷了,今天8号,接上级通知,去湛市参加为期两周的海训要在10号,也就是周一才出发,这个时候拉什么紧急集合?
容不得我多想,带着疑问,飞快的冲下楼,不一会儿,全连集合完毕,值日军官三排长孔力向连长杜山报告。
连长杜山面色铁青,一语不发的杵在队列前方,很反常。
沉默了一会,连长杜山嘶哑着声音说道:“接上级通知,战备等级转换,由四级战备转入三级战备,同志们有个思想准备,很有可能还要转换战备等级,由三级转入二级战备状态!”
二级战备等级状态?我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迅速在脑海中回忆起关于二级战备等级状态的情况说明:局势恶化,对我国已构成直接军事威胁时,部队所处的战备状态。部队的主要工作:深入进行战备动员;战备值班人员严守岗位,指挥通信顺畅,严密掌握敌人动向,查明敌人企图;收拢部队;发放战备物资,抓紧落实后勤、装备等各种保障;抢修武器装备;完成应急扩编各项推备,重要方向的边防部队,按战时编制齐装满员;抢修工事、设置障碍;做好疏散部队人员、兵器、装备的准备;调整修订作战方案;抓紧临战训练;留守机构展开工作。
局势恶化,对我国已构成直接军事威胁?我彻底的懵了,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连长杜山站在队列面前欲言又止,最后大手一挥:“目标:团大操场,跑步走!”
站在队列当中,看着团大操场的阅兵台上笔直的挺立着的团首长们,我隐约觉得有事情发生了,而且还是大事,且不说今天是8号,星期六,周末来着,就看着这些平日里并不怎么穿迷彩作训服的团首长们全部换上了迷彩服,迷彩帽以及作训鞋,我就觉得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果然,在团头打开话筒准备讲话时,我们团的这个喇叭发出了一声龙吟虎啸般的嘶鸣,比平日里更加尖锐的划过耳膜。
团头一脸愤懑的站在话筒前面,憋了估计有两分钟,两分钟之后,高音喇叭中传出来团头一字一顿吼出来的两个字——“我操!”
一个兵,一个老兵,一个军官,一个团长,一个共产党员,居然站在阅兵台上,对着全团的兵,吼出一句彻头彻尾的脏话,而且还是对着高音喇叭,我想,这必定有他的理由,于是我安安静静地站好,立正站好,期待着团头,能给我一个理由。
“今天,也就是1999年5月8日!北京时间凌晨5时45分——他妈的!全部给老子记住了!”团头怒吼道:“以m国为首的北约至少使用3枚导弹悍然袭击我驻南斯拉夫大使馆。到目前为止,至少造成3人死亡,1人失踪,20多人受伤,馆舍严重毁坏!具体情况是:当地时间7日晚,北约对南斯拉夫首都贝尔格莱德市区,进行了空袭以来最为猛烈的一次轰炸。晚9时始,贝尔格莱德市区全部停电。子夜时分,至少3枚导弹从不同方位直接命中我使馆大楼。导弹从主楼五层楼 顶一直穿入地下室,主楼附近的大使官邸的房顶也被掀落。当时我大使馆内约有30名使馆工作人员和我驻南记者。新华社女记者邵云环、光明日报记者许杏虎和夫人朱颖不幸遇难!”
轰的一声,我的脑海中似乎就被扔进了一颗手榴弹,毫无悬念的爆炸了!
挑衅!**裸的挑衅!对老子这样身披着一身马甲的中国军爷们**裸的挑衅!
“大使馆是一个国家的领土!轰炸我大使馆,就是他妈的对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攻击!”团头抑制不住内心的狂怒,大声吼道:“就是对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攻击!”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燃烧起来,是的,如果我有一个话筒,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破口大骂:我操,我操啊,我操你妈的m国佬!
“我们是什么?我们是中国军人,当祖国母亲受到攻击的时候,我们该干些什么?啊?”团头激动的说道:“待命!他妈的,至少老子接到的命令是这样的!所以,我要求,部队收拢!全部待命!”
“同志们,我们是战士!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士兵!服从命令是我们的天职!我知道,你们的拳头已经攥得死紧死紧,你们的牙齿已经咬得死硬死硬!我——一个老兵,跟你们的心情是一样的!”团头缓和了一下,或者说是强行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喝令道:“听口令,脱帽!向牺牲的三位记者——敬礼!”
我甚至觉得我的泪水都要掉下来了,我从来没有被这样一种巨大的情感冲击过,他妈的,今天是1999年5月8日,明天是1999年5月9日,国际母亲节,在母亲节的前一天,我挚爱着的祖国母亲就被人在胸口上捅了一刀子!
我愤怒,出离的愤怒,甚至于我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站姿,我竭力的在控制自己,竭力的提醒着自己,我是一个军人,我是一个战士,但是,我的全身却都在发抖,托着军帽的手,原本站的笔直的腿,是的,那是一种极其痛苦的颤抖,我终于他妈的受不了了,仿佛凝聚了全身心的力气在一个无人的角落中失声痛苦,那些泪水大颗大颗的从眼眶中奔突而出,我还却得死命的压抑着自己不发出一丝声音,喉咙之中滚动着古怪的颤音!
我不知道要怎么样去做一个好儿郎,我的前辈们,那些为国为民的战士们,他们走过血光,刀光,火光,走过中原,走过四夷,走过八荒,走过二十四时辰,走过二十四节气,走过二十四史,走过上下五千年,殊死杀伐,血染战场,为的就是天下太平之日,轻轻的拿上三支檀香,推金山倒玉柱,折断男儿身英雄腰,重重的磕上三个响头,大叫一声:娘!孩儿尽忠未尽孝!娘!
现在,我不知道要怎么样去做一个好儿郎,但是我知道,如果母亲遭受了欺凌,我就是流尽这最后一滴血液,也他妈的要把这笔血债算清!
天苍地黄,山河浩荡,竖子之士,尚可杀不可辱,巍巍中华,定死战绝不降!
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团头终于开口了,他说:“待命!”
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团头终于下命令了,他说:“解散!”
队列当中爆发出一个撼天动地的声音——“杀!”有清脆的声响从团大礼堂正面的楼房上此起彼伏地传来。
一小时后,团后勤处和营房股(此处错误感谢老班长就想吃米饭指出并提供修改意见),这两个平时从来不发文的部门罕见的给各连发来一封寓意不明语焉不详的联合公文:1999年5月8日凌晨6时30分,我团大礼堂前楼六面落地玻璃窗全部损毁,所幸无人员伤亡,请爱护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