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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九郎不知道宋康是谁,但他目光犀利,瞬间便已望见位于山巅的宋康,察觉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在他看来,宋康的武功固然比不了先前那个让他视为“劲敌”的神级高手,但宋康身上却有种那个神级高手无法拥有的英雄气概。
谁说英雄就一定要武功高?
没有武功的人,照样也可以成为英雄!
新九郎嘴角微微扬起,面露笑容,仿佛宋康不是他的敌人,而是他的某个朋友。
十息之后,新九郎施展扶桑某种身法,类似于中原武学中的“缩地千里”之术,从数里外上到皋亭山巅,距离宋康不过数丈。
两人互相打量,均是没有出声。
半盏茶时间过去,宋康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禁动容。
原来,他本想查探出新九郎的修为,可是观察了这么久,居然看不出新九郎的境界有多高。
换言之,眼前的这位扶桑高手,让他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而以他的实力,就算是“坐照”中段的绝顶高手,他多少也能看出几分虚实。
莫非,对方修为已是“坐照”高段,或差不多的境界?
宋康有点不敢想象!
突然,新九郎咧嘴一笑,问道:“尊驾高姓大名?”
“宋康。”
“鄙人新九郎。”
“我知道。”
“你是刀剑山庄的人?”
“对。我乃下圣院院长。”
“原来是宋院长。”新九郎来此之前,曾听中原人说起过刀剑山庄有三大院,三个院长无一不是中原武林中的顶尖人物,“鄙人要去贵山庄拜访少庄主,不知能否带路?”
言下之意,宋康不是他的对手,能有资格与他一战的人只有刀剑山庄庄主少师正。
宋康淡淡一笑,说道:“庄主日理万机,阁下想要拜访,恐怕并不是时候。”
“却不知何时能见?”新九郎居然当真。
“少则半年,多则三年。”宋康说道。
闻言,新九郎不禁摇摇头:“鄙人等不了这么久。鄙人三日之内就要见到少庄主,还请宋院长安排一下。”
宋康见这个扶桑人像是还没有弄明白自己的意思,索性跟他挑明:“阁下要见庄主不是不可,只要阁下能将宋某击败便是。”
“宋院长。”新九郎面上虽无轻视宋康之意,但说出来的话,却属于目空四海,“鄙人自扶桑漂洋过海而来,只为与中原最强高手一战,若非最强之人,鄙人实在没有兴趣。”
宋康大笑一声,说道:“不错,宋某不是最强高手,甚至连绝顶高手都算不上。但宋某自幼学武,浸淫武道近一甲子,在剑道上已有所斩获,若能得到阁下指点,那可是不胜荣幸之事。”
“宋院长,不是鄙人不想与你交手,而是鄙人觉得你是一个英雄,不忍杀你。”
“杀我?”
“鄙人之剑,只为强者而出。剑出之后,就已不是鄙人所能控制。鄙人自剑法大成以来,只出过三次剑,而这三位对手,一死二伤,修为皆是绝顶之绝顶。”
“所谓绝顶之绝顶,应该就是我中原武学中的‘坐照’高段吧。”
“当如是。”
“那好,阁下就把宋某视为‘坐照’高段的绝顶之绝顶,拔剑与宋某一战。宋某就算是被阁下一剑劈为两半,死也死得畅快。”
新九郎正色问道:“宋院长,你当真要选择此路?”
宋康满脸庄严:“宋某武道修为虽未踏入‘坐照’段位,但宋某在剑道上的修行已达绝顶之境。无论阁下武功多高,剑法多精,宋某势必拿出十二分精力与阁下一争高下,虽死无憾!”
“好,鄙人成全你!”
新九郎话罢,将手放在了剑柄上。
他虽未立即拔剑,但一股剑气已自体内散发出来,瞬间与山巅融为一体。
就连宋康,也在剑气的笼罩之下,随时会血溅当场。
宋康虽然有想过新九郎的武功在自己之上,然而他绝没有想到新九郎的武功竟会高到如此地步。
如果新九郎是个心狠手辣,冷酷灭情之人,此刻只要剑已一出鞘,宋康必死无疑!
新九郎之所以没有拔出剑来,无非是想给宋康拔剑出手的机会,否则宋康连拔剑出鞘的机会都没有。
有那么一瞬间,宋康有种遇到了神级高手的无力感。
然而宋康不是常人。
早在四十岁的时候,他的修为便已经是“具相”高段,尽管这么多年来,他的修为一直停滞在这个阶段,距离大圆满只差一步,但他的实力,尤其是他的剑法,确实已经到了半个宗师的地步。
所谓半个宗师,也就是准宗师,若以段位比照,至少为“坐照”中段。
而宋康的武道修为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奇怪现象,并非他故意为之,也不是所修炼的内功导致,而是源于当年没有成为“大明堂”堂主。
说白了,他与视为“弟子”的李大年一样,均是心有郁结,只是他藏得很深,无人看透而已。
此刻,宋康在新九郎的强势压力之下,所谓压力越大斗志越强,随着他的斗志步步高涨,虽未完全摆脱笼罩在身上的剑气,但已有所好转,渐渐将被动转为主动。
新九郎目中泛出一丝异彩,似未想到宋康能在他的无形剑气强压之下,还能有这等抗压之力。
终于,宋康完全摆脱了身上的剑气,彻底释放自己,真正掌握了主动权!
呛!
宋康拔出剑来,剑芒吞吐,光彩耀眼,虽不是神兵利器,但也是把上品利器。
然而剑才刚出得一半,新九郎身上突然加飞出一股剑意,如一只大手按在了宋康的手背上,逼得宋康无法继续下去。
刹那间,宋康有种万念俱灰,无意活下来的绝望。
也是在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所面临的对手,乃是一位神级高手!
蓦地,宋康浑身一震,一股浩然正气自体内流出,如水波四荡,横溢八荒,却是不惜冒着内力全毁,功力尽废的危险,将十二分力运足,施展出了刀剑山庄一门内功。
与此同时,他也把刀剑山庄一种高超剑法施展出来。
峥!
宋康终将三尺青峰完全拔出,剑气瞬息变正气,充策四方,大有冲破天地之势。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下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宋康口中低吟,人剑合一,缓缓飞刺新九郎。
新九郎见了,目中异彩连闪。
然而对他来说,这种剑法固然可敬,但与真正的剑法比起来,还差得很远。
只听他说道:“剑乃杀人利器,剑术就是杀人之法。剑不杀人,光有天地正气,又有何用?”
话罢,拔剑出鞘,竟是把“竹刀”。
瞬息之间,新九郎轻轻一剑划出,破掉宋康的剑招,同时人也从宋康右侧一飞而过,落在了宋康原先所在之地。
落地以后,新九郎转过身来,朝背对着自己的宋康弯腰行了一礼,下山而去。
过了一会,随着一阵山风吹来,宋康手中三尺青峰寸断,身上裂开六道剑伤,虽然不深,但剑气已经入骨入髓。
嘶!
六道血箭同时从宋康身上飙出。
数息以后,宋康的气势降低到近乎断气。
噗通一声,宋康瞳孔涣散,身躯往前扑倒,寂然不动,似已死于新九郎的杀人剑下。
此时,乌云更加低垂,大有风雨将至的征兆。
就在夜幕降临时分,一位白发苍髯,相貌古老的老人,走到皋亭山顶,直至宋康身前。
他低头望着处于生死边缘,半只脚已踏入鬼门关的宋康,目中微微闪过一丝悲意,发出一声轻叹。
尔后,他弯下腰身,伸手在宋康心脏部位运功揉了数下,施展神奇内功,算是保住了宋康性命。
至于宋康活得怎样,那就要看宋康自己的意志了。
蓦地,一人上了山顶,距离白发老人尚有六丈,就突然停住。
恰在此时,白发老人转身望去,见来者是一位黄衣大汉,先是一愣,接着便问:“你是?”
“乐丘生。”来人答道。
“乐丘生?”白发老人一怔,似未听过。
“我又名天尊。”乐丘生笑道。
“天尊?”白发老人又是一怔,但转瞬之间,他面色大变,“莫非尊驾就是五十前那位……”
“足下既然猜到了我是谁,又何必说出来呢?大家心知肚明便可。”乐丘生一脸和气。
“这倒也是。”白发老人想了想,问道,“不知尊驾到此,有何贵干?”
“路过而已……”乐丘生语声微顿,随后说道,“足下是否姓少?”
如果是别的人,白发老人或许连与对方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但他知道乐丘生的真实身份以后,却是不敢怠慢,点点头说道:“在下少伯庸。”
乐丘生笑道:“果然是足下。”
少伯庸听了,有点诧异。
他的名字很少有人知道,而听说过的人差不多都死绝了,为什么乐丘生会知道他?
于是,他问道:“尊驾以前听说过在下的名字?”
乐丘生解释道:“许多年之前,我与令兄见过一面,曾听他说起过足下的大名。”
少伯庸恍然大悟:“原来尊驾与家兄还是旧识。”
只见乐丘生望了一眼地上的宋康,发现宋康未死,不禁说道:“此人明知不是新九郎的对手,却非要和新九郎一战,勇气可嘉。足下救他,是不想让刀剑山庄的形势越来越糟糕吧。”
少伯庸长叹一声:“唉,我已老了,救他只是适逢其会,并非要干涉刀剑山庄命运。”
“这怎么能叫干涉呢?足下原本就是刀剑山庄的人,救他属于天经地义之举。”
“话虽如此,但我离乡背井多年,刀剑山庄早已物是人非,恐怕已没人知道我是谁。”
闻言,乐丘生突然一笑,说道:“如果足下真的了无牵挂,又怎么还会重返故地?”
少伯庸才刚一愣,只见乐丘生已是下山而去,不久便消失无影。
“唉……”少伯庸又是一声长叹,悠悠说道,“我刀剑山庄自创立以来,历史已将近一百三十年,莫非真的会一语成谶,过不了这场大劫?果真如此,那也是劫数。”
话罢,人飘然而去,轻功已臻化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