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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骠马上的骑士,少年英俊,但却显得极为嚣张跋扈和凶暴,两眼杀机露现,嘴角下撇,双眉紧皱,穿一身紫红色的密纽劲装,显得骠悍横蛮,看年龄不过二十四五,但表现得却阴狠毒辣,十分老练。
他一人一骑,刚刚奔到人前,猛然勒刹住坐骑,黄骠马突的前骑高举,站了起来,收住前冲之势。
不过片刻之间,黄骠马前蹄一落地,背上骑士已从马上腾身而起,越过众人头顶,一势“乳照努形”落到酒楼门内,风度翩翩,引起了众人一声爆“好”!
这霸王帮主,走进门内,手一扬“当”的一声,一块东西掷在柜台上,原来是黄澄澄的一锭金子。
霸王帮主道:“给开十二桌上等酒菜。把我先派人进来的铜缸,灌满上等的花雕。”
掌柜的笑道:“是啦,周帮主,今儿有鄱阳湖运来的娃娃鱼,下酒再好也没有了,这金子您周帮主先收着,慢慢儿再算。”
原来霸王帮主叫小霸王周锐,他白眼一翻,怪声喝道:“怎么?喝酒不用钱你当小霸王是混吃白食的么?”
掌柜的笑嘻嘻的也不以为忤,大声叫道:“伙计们,用点心儿给周帮主整个酒菜哪!”
伙计们里里外外一叠连声的答应,就好像来了几十个客人似的。
小霸王周锐一扭身,轮眼看看陈方,和背着玉石琵琶的郑丽丝,脸上抹过丝微讶异之色,就回头登登上楼去了。
陈方心想:“这人武功不弱,正该是年轻有为的时候,却不务正业,搞什么霸王帮,只不过为害地方罢了!”
她二人亦随之拾级登楼,练了临街窗边一个座儿坐下,自有酒保过来招呼,陈方随意点了几个菜,就弯腰看街景。
这聚英楼正在沪溪之旁,前临大街,后临绿溪,有城市的烦嚣,亦有山水之胜,到的确是一个饮酒谈心的好地方。
陈方二人正在俯望拥挤的人群时,只听得杯筷声响,回头一看,见楼上已整整齐齐的开了十二桌酒菜,但说也奇怪。一桌只摆了一双筷,一只酒杯。
陈方心想:“刚才不是听说四帮八派只有十二人吃酒吗。怎么开了十二席?
要是人多,又怎么只摆了十二副杯筷?难道这是此地请酒的风俗?”
她想了一会,不得要领,那个霸王周锐却站在后窗,背着在赏玩山水的风景。
陈方刚要回头,只听登登的,足步很重。好像有好多人上楼。
陈方以为人来了,急忙注意看楼梯口。
原来上来的六个酒保,每个酒保抱了一坛老窖花雕,一坛四十斤,抱起上楼,所以足步特别晌。
他们鱼贯的走到十二席的中间,原来那儿地上有一只铜缸,陈方上来时,酒楼太大,没有注意,那铜缸本是庙宇中焚烧纸钱之用,看来足有三四百斤。
六个酒保,揭开了泥封,把六坛酒倒了下去,一阵酒香扑鼻,这两百四十斤酒,刚刚装满了一铜缸。
陈方心里十分感到奇怪,她想:“十二个人哪里用得着要吃两百四十斤酒?为什么把酒都倒在这大缸里,而不灌在壶里?这是什么风俗?”
正想念间,街上人声鼎沸,先后冲来了十一骑,十一个男女,走进了酒楼,都争先恐后的登上楼来。
这十一个男女一到,连同小霸王周锐刚好十二人,陈方知道四帮八派的首领一定都全到了。
这十一人中,有两个是女的,但不论男女,都很年青,看来都在十八九岁到二十四五之间。
这些人有很大的特色,服装打扮特殊,而且十二人就有十二种不同的颜色,旁人看来,倒很容易分辨。
小霸王周锐此时正迎着各人称哥道弟,寒喧不止,听来这些人不是帮主,就是什么派的掌门人,都很有声有色,自封自大,各据一方,满像是英雄人物。
陈方亦没有心思去分辨他们谁是谁,一会儿他们俱已入席,果然是一个人一桌。
随之楼下楼上的众伙计,一阵吆喝,原来一二十个伙计开始川流不息的上菜,冷的热的大碗大盘的端了上来,陈方点的饭菜,亦随之端了上来,二人则开始伏案吃食,但仍斜着眼注意这些人的动静。
楼下起了一阵骚动,原来有些大胆的人就想挤上楼来看看,但掌柜和一些伙计则拦着门,左说右说的不让上楼,有些幸灾乐祸的人,就在人群中乱喊打,因而闹了起来。
此时,正好菜已上得差不多了,小霸王走到中间铜缸旁边,作了一个圆圈揖道:“咱们十二人,难得如此聚会,兄弟发柬邀请,承蒙诸位看得起小弟,大驾光临,小弟准备了这一缸水酒,聊表寸心,请诸位不要客气,咱们喝个痛快。”
说着,他蹲下身去,双手一托,就把满满一铜缸酒托了起来。
这铜缸连酒总有六七百斤,他托在手里,却是举重若轻,丝毫不见吃力,只见他每走一步,楼板就喀喀乱响。
楼上楼下这早已乱成一片,这情形立刻传遍了楼下,掌拒的,酒保,厨师,打杂的,看热闹的,都纷纷跑到街心,只怕酒楼被他压倒,砸下来打死人。
小霸王周锐托起铜缸,绕着十二桌走了一圈,面不红,筋不涨,只不过微微有点喘气,但整栋酒楼给他这么一走动,都摇晃了起来了!
最后小霸王周锐停在自己桌前,仍托着那口缸道:“上清镇周围不过一二百里,塘小鱼多,已经养不活咱们四帮八派了,咱们大家都有意向外发展,去打天下,但蛇无头而不能行,小弟不惴冒昧,愿领导诸位远征,如果哪个胆敢不服,要与小弟较量,就请站了起来。”
此话一毕,陈方听得一怔,暗道:“这小子好横!”
她刚意念间,只听一阵坐椅移动之声,倒有五男一女,凛然不认的站了起来。
陈方暗暗对六人赞了一句:“真不愧是英雄儿女,不过都不走正道!”
这站起的五男,正好是穿红黄蓝白黑五色别致的劲装,而女的则是穿了一身绣满菊花的短袄,一看就猜得出她是花秋派的掌门。
周锐两眼向六人凶横的一扫,冷冷地道:“原来是阁下等不服,那小弟就敬每人一口酒,各位喝了再作定夺,不论谁能折服大家,小弟愿执鞭随铠,决无异言,如果别人有异言,小弟亦决不依允。”
说着他一手高一手低,自己张口在铜缸里喝了一口酒,叫道:“请吧!”
手一推,那口数百斤的铜缸,带着一阵劲风,平平稳稳的就向红杉少年头顶飞来。
楼上的伙计又跑了两人下去,这情形立即传遍了楼下众人,众人闻听之下,退离酒楼更远了。
红衫少年当下抢上一步,运气双臂,叫一声:“好!”待铜缸飞到,双臂一沉,托住缸底,肩背肌肉贲起,竟把铜缸接住了。
但他脚下用力太猛,左足在楼板上踏穿了一个洞,虽然立刻移换了位置,但楼下留着的人又大叫起来。
红衫少年伸头在缸边吸了一口酒,又奋起平生之力,双臂微曲,一招“推窗送月”又把铜缸向小霸王周锐掷来。
周锐伸出双手,一沉一托,又接了过来,笑说道:“太清帮主真是名不虚传!”
随即脸色一沉,喝道:“上清帮主,请呀!”
手一抖,那口钢缸又向黄衫少年飞来。
黄衫少年当即退后两步,双手挡在胸前,待铜缸飞到,双手往外一分,铜缸正撞在胸口。
黄衫少年胸口一挺,托住了铜缸,随即一运气,胸肌向外一张,已把铜缸飞来之力振了回去,双手合围,紧紧将铜缸抱住,低头在缸内喝了一大口酒,赞道:“真是陈年佳酿,好酒!”
双手突然收回,抵在胸前,铜缸尚未下落,已是一招“愚公移山”把铜缸猛推出去。
这一招劲道既足,变招又快,的确是外家高手功夫。
陈方在一旁看得暗暗赞佩,郑丽丝更好像是看卖艺登台表演一样,忘掉了多日来的忧伤。
周锐接回铜缸,也喝了一大口,叫道:“现在小弟敬三清帮主陈大哥一口酒!”
顺手将铜缸往蓝衫少年掷来。
蓝衫少年又黄又瘦,好像病入膏肩的样子,陈方心想,这人骨瘦如柴,如何能接得住?
殊不知,这蓝衫少年眼望这呼呼生风的铜缸掷来时,亦不动,亦未见蓄势,只是气定神闲,没精打采的站着。
他待铜缸到头顶,右手食指一伸,抵住铜缸底下,那铜缸在指尖儿上滴溜溜的转得飞快,犹如卖艺人顶着铜锣玩弄一般。
忽然间,他指头一歪,铜缸微微倾斜,眼看下跌下来打在他头顶上,这一下不打得脑桨迸裂才怪!
哪知铜缸倾斜,却不跌下,缸中美酒,如一条线般流将下来,蓝衫少年张口接住,上面的酒不住倾,他-嘟-嘟的大口吞饮,竟没有一点溢出口外,饮了十余口,他手臂一抬。随即向上一送,铜缸比任何一次都飞得要高,又向小霸王周锐飞去。
小霸王周锐大拇指一翘,笑道:“陈大哥一定常玩猴戏。爱顶铜锣!”随即接住了铜缸。
蓝衫少年冷冷地道:“小弟家贫,靠这玩艺儿走江湖做叫化子讨饭。”
周锐道:“英雄不问出身低,来,我敬岭夏派掌门示五哥一缸。”
他又喝了一口,将铜缸向白衫少年掷去。
白衫少年木讷寡言,脸上不露喜怒之色,待酒缸飞到,他双手一抵,酒缸在空中受阻,落了下来。
待铜缸落到自己面前离地大约三尺时,伸手在缸里抄了一口酒,就口吃了,然后左足抵住缸底,往上一踢,铜缸又飞起空中,他用右肩一承,把缸稳在肩上。
然后他一耸肩,铜缸又飞向小霸王周锐。
陈方想,看来这几手接掷铜缸的功夫,小霸王虽然算不得首屈一指的高手,但他连连接掷数次,始终面不改色,却也是耐力惊人。
周锐接缸喝酒后道:“小弟敬赛时迁朱二哥一口酒。”
这一次轮到黑衫少年了,他一听说就笑嘻嘻的狂叫起来道:“啊唷!使不得,小弟无缚鸡之力,肚无口酒之量,不压死也要醉死”
他还未说完铜缸已向他胸口飞到。
黑衫少年大叫道:“压死人啦!救命,救”
他伸手一捞,送酒入口,然后用头抵住缸旁往外一送,登的一声,楼板已被他蹬破了一个大洞,整个人从洞口摔了下去“救命!救命!”之声,不住从洞里传将上来。
花秋派掌门菊花女侠张小郑,待铜缸飞窗口,她惊叫一声“快打倒了,不吃快没得喝了!”
她右足一点,身子如飞燕掠波,倏地从铜缸上跃过,她玉颈一弯,樱口已在缸中吸了一口酒,轻轻飘飘的落在对面的格上,姿势美妙轻灵已极。
这时那铜缸一股劲的往街心飞去,街心围了一大堆人。落将下去,势必酿成巨大灾祸,陈方暗暗心惊,正拟跃上街施展神功,抢在铜缸前面,把铜缸接住。
倏听一声尖锐狂啸,两个黑影从街面快得像两条线一样掠来。
前面一个从众人头顶飞过,铜缸离地刚好有一人多高,他伸手就将钢缸托住。
陈方一看原来是云雾狂人,他刚回身站住,后面郑雷已经追到,云雾狂人单臂一伸,六七百斤重的钢缸,竟然快若流星似的迎面向郑雷飞去。
如此重量,再加上推出的速度,这铜缸至少有一两千斤之力,郑雷两眼鲜红,杀机暴现,眼看铜缸飞来,他右掌悬空一推,呼的一声,铜缸一稳,就好像停在空中,然后瞬息之间,铜缸又向云雾狂人飞了回去。
云雾狂人已发了狂性,他对郑雷已不如先前之惧,他看铜缸飞了回来,觉得这十分好玩,他左臂已断,毕其功于右臂,依照郑雷如法炮制,虚空推出一掌。
果然不愧西域一代宗主,铜缸亦照样向郑雷飞了回去,不过劲道欠足,看来速度慢一点罢了!
黑衫少年从楼板上落了下去,亦想抢到街上,再把铜缸拾了回来,但当他站在门口石阶上,看到这两个不知从哪儿来的两个狂人,一个独臂,一个神情木讷的少年,竟将着一口大铜缸,当皮球似的连连虚空击出。
而且从来不见他们二人手掌接触铜缸,但劲道之大,速度之快,则非他们适才抛掷所能比其十之一二。
二人这么拍来拍去,一越十数个来回,不但劲道不减,而且点酒不滥,其内力之精纯,看得楼上楼下的人,全感到神乎其技,噤若寒蝉,紧张得连喘气亦喘不过来。
郑丽丝轻声道:“妈,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哥哥,杀掉‘云雾狂人’?”
陈方急道:“慢着,如果他们一停手,两个都会发狂的乱杀人,等我先晓谕大家离去。”
于是她走到窗口向街上挥手道:“这两个人是疯子,请大家赶快离去,不然他们一停手就要杀人!”
他们二人玩铜缸玩得正起劲,谁也不相信他们两人是疯子,大家都看得不肯走,哪里会听陈方的话。
陈方看大家都不相信她的话,急得又喊了两遍,仍然不收效果,她正想回身下楼,小霸王周锐已经走到她身前道:“大嫂,你怎么知道二人是疯子?你认识他们?”言下有质问之意。
陈方道:“那年青的是我的儿子,那独臂的是云雾狂人,他们都已发狂,在龙潭镇,杀人无数,难道你们不知道。”
小霸王周锐回头向两个女子道:“就烦花秋派掌门和长春派掌门看住这两个人,咱们下去杀了这两人再来处置她们。”
陈方急道:“你们决不是他二人的对手,千万别去,决不是灭你们的威风。”
周锐道:“咱们上清镇有四帮八派,岂能容外人在此炫耀武功,咱们宁死亦决不能作缩头乌龟,不然咱们还能在上清镇混?”
陈方道:“你们用不着去,容我设法把他们遣开。”
周锐怒道:“你们是一伙的,你别故示恩惠,江湖兄弟,好来好去,他们既然如此,要嘛是咱们四帮八派全军覆灭,要嘛就是他们二人曝尸街头示众,大嫂还有何指示?”
陈方一听周锐蛮横不讲理,不识好歹,她觉得这些帮派,都不过是地方上的瘤,为害地方不浅,她想:“管他的,就让他们去送死也好。”于是她不再言语。
周锐听陈方不再讲话,就与其余八个男子蜂拥的下楼了,陈方从窗口往下看,一刹时,连同先站在石阶上的黑衫少年,一共十人,排成雁行,就向郑雷和云雾狂人二人,形成半包围圈的缓缓欺进。
他们刚欺进了一半,突然又停了下来。
原来十人看到他二人,若无旁人,仍然不断虚空拍击酒缸,酒缸来回带起的劲风,十人还隔两三丈远,已经感劲气逼人,不由得胆怯起来。
当他们再仔细一看铜缸时,大家全楞了!
原来铜缸被两人击来击去,早已变成了椭圆形,其内力之精纯如斯,怎不令十人悚然震惊?十人全“啊”了一声,相互惊视。
“冬冬叮冬”楼窗上传来几声清脆悦耳的琵琶声。
此时,铜缸正好到了云雾狂人这面,他突然一扭身,右臂一伸,正好对着小霸王周锐“呼呼”铜缸果然转向,对着周锐胸口飞来。
小霸王自恃外功精纯,伸手就想去接,窗口上的陈方急叫道:“接不得?快闪开!接不得,快”
陈方人随声起,惊叫未毕,人己从窗口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