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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儿前面带着路,后面李令月拉着李威的手,半步不离。
清晨的太阳照在她圆乎乎的小脸上,好看是好看,但傲气十足。
李威哭笑不得,自己这个小妹从自己这里尝到了甜头了,越来越有半步不离的倾向。难道真成了自己的尾巴?
那面褚红色的高墙就近了,到过大明宫,东宫已经熟悉了。但还没有到达太极宫,对着高墙那面,李威心中委实很好奇。
一步步地跨出,黄绸布鞋,在青石板上踩出细微的声响。响声便震散了此许晶莹剔透的露珠儿,撒了一地绿草银星。
通训门就到了,笼罩在左库房巨大的阴影里,莫名地让李威生起了一种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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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儿大儒委实可恶,一个个才学不及我,却给了我一个中下的考评。”许彦伯气愤地说着。
“一些酸儒儿,彦伯,你计较什么,要么我替你出口气,让他们将你的考评改过来,如何?”
“多谢国公相助。”
“那我们就走吧,”贺兰敏之和蔼可亲地拉着许彦伯的手,一道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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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年春,不书即位,乱故也。狄人伐邢。管敬仲言于齐侯曰:‘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暱,不可弃也。宴安鸩毒,不可怀也。《诗》云:‘岂不怀归,畏此简书。’简书,同恶相恤之谓也。请救邢以従简书。’齐人救邢。民安方国泰,刁民群小乱鲁,君即位不书也,可悲可叹。”老博士看着下面的一群学生,摇头晃脑地讲着《春秋》。
但也不迂阔,因为唐朝奉行的民族政策,戎狄豹狼,点出蕃胡本质,却略过不讲。
“夏六月,葬庄公,乱故,是以缓。秋八月,公及齐侯盟于落姑,请复季友也。齐侯许之,使召诸陈,公次于郎以待之。“季子来归”,嘉之也。冬,齐仲孙湫来省难。书曰仲孙,亦嘉之也。仲孙归曰:‘不去庆父,鲁难未已。’公曰:‘若之何而去之?’对曰:‘难不已,将自毙,君其待之。’公曰:‘鲁可取乎?’对曰:‘不可,犹秉周礼。周礼,所以本也。臣闻之,国将亡,本必先颠,而后枝叶従之。鲁不弃周礼,未可动也。君其务宁鲁难而亲之。亲有礼,因重固,间携贰,覆昬乱,霸王之器也。’鲁之乱,十一月后庄公方葬也。何故,庆父不死,鲁难未己。庆父者,庄公庶兄,鲁公上卿也,庄公崩,谋上犯子般闵公也,所以有乱。大盗不死,国家不平也。”
李威正好带着李令月走了过来,听到这段讲解。笑了一下。
自古以来只有国泰民安的说法,可这位老先生将它颠倒过来。再说鲁国那段时间的混乱,纯是庆父制造的,是鲁国上层阶段的争斗,与老百姓有何关系?
眼睛看了一下屋内诸人。
李世民于弘文殿,聚书二十万卷,设立了弘文馆,汇聚人才。外带了一个小小的任务,选皇族与权贵子弟,入馆学习经史书法。但许多开国功臣家族倒了下去,成色已经大不如从前了。这一间讲室里面全部坐着岁数较小的弟子,包括李旭伦在内。
只是这个老四不象李令月调皮,正在授学时间,不敢过来打招呼,只是惊喜地看着他们。
李威愕了一下首,算是示意了。
博士已经伏了下来,说道:“臣叩见皇太子。”
语气很卑恭,越是这些老儒,越是尊重儒家的名份。
“请平身,”李威带着微笑,将他扶起来道:“孤的妹妹今天前来就学,还望先生多多指导。”
弘文馆早就接到通知了,不过李令月在李威处搞七搞八,耍了好一会儿赖,才让李威劝过来。所迟到了一会儿。
说完了,李威回头,却看到李令月大咧咧地走到学堂里,东瞅瞅,西瞅瞅,瞅中了正中的一个位置,来到哪里,老气横秋地指着一位李威也不认识的少年,说道:“你,让开。”
少年有些不甘心,大约是得到了通知,忍了忍,最后不情不愿地挪动了位置,将自己座位让给李令月。
李威道:“公主,快过来给先生见礼。”
“为什么要见礼,是他应当向孤见礼。”
老博士虽然是大儒,但并不太方朽,想到李令月在皇上与皇后心中的位置,说道:“殿下,公主年幼这个礼就免了。”
这不是学生,是姑奶奶,那个礼嘛,得了,老朽受不起。
“嗯,下午籍田,要不要跟我过去。”
李令月只好站起来,走到老博士面前,说道:“见过先生。”
甚是不恭。
老博士连忙答道:“臣不敢。”
让李威啼笑皆非,这个课象这样下去,还能教好么?得,还是先胡弄几个月,等到父母亲回来,让他们烦恼去吧。
老博士又来到李威面前低声说道:“殿下,臣有一事相询。”
“不敢,请先生发问。”
“公主现在读过什么书?”
李威还没有反应过来,在他想法中,只要将李令月哄进了弘文馆,就算完成了母亲交待的任务了。
老博士又说道:“是这样的,弘文馆与国子监授课相似,书学时先教《字林》,后教《说文》、《石经》,算术先教《五曹》、《周髀》、《五算经》,后教《张丘建》、《九章》、《海岛》、《缀术》等课目。经义先教《论语》、《孝经》,后教《尚书》、《左传》、《公羊》等课目。就不知道与东宫崇文馆那边相不相同了。”
我怎么知道相不相同,不过李威脸上一怔,他都疏忽了一个问题,这里是弘文馆,不是崇文馆,崇文馆所有儒生皆是为他一人服务的。但弘文馆却有若干名学生,并且按年龄分成了几等。
也就是说,李令月进了弘文馆等于拖了这十几个少年所有人的腿了。
看到李威怔忡的神情,老博士说道:“太子不必担心,子曰温故而知新,这些少年子弟,正是心智尚未成熟之时,课目多学一遍,也是大有帮助。”
李威愕然,心里说道,你要拍我父母的马屁,连其他的学生都不顾了,好不好,何必说得大义凛然。
手招了招,将李令月喊过来,问道:“《字林》有没有读过?”
李令月到底读了多少书,李威也没有在意,毕竟还是一个小孩子,但知道她识一些字。
“读过了,”李令月骄傲地说。
李威发现自己问错了,《字林》七卷,收录了一万多个字。就象《新华字典》一样,看过的小学生很多,可是能认识多少,是一个疑问。于是又问道:“看过多少?”
“反正看过就是,我哪儿知道看了多少?”
得,等于没有问。
“那么《说文》呢?”
“也看过了。”
李威抹了一把汗,又问道:“还看过什么书?”
“《论语》、《左传》、《公羊》、《礼记》……”
“你别说,说了我头晕,”李威连忙打住,终于明白她看过了的意思,是看过了,大约曾经翻开看了书里面的样子。这就是所谓的看过。
思考了一下,对李令月说道:“你还是先回去坐下吧。”
又对这个博士说道:“我们到后面商议一下。”
自己不来罢了,来了也不能真让弘文馆这群少年成为李令月一个人的陪读。但又不能不考虑李令月,恐怕母亲在此,也不好让弘文馆成为小妹一人的学堂,毕竟要考虑一下宗族与权贵的想法。至少现在是这样的,况且老四也在其中。说不定这本身就是父母对自己一个考验。
弘文馆自从昨天傍晚接到李威送来的消息后,也在头痛。如果是其他弟子,慢慢跟后拖吧,不可能为一人耽搁其他人的。但李令月,那个敢这样做?再说这样猛的送来,本身就不合制度。但这个谁敢提出来?
听到李威的话,老博士立即点头。
两个人进入后堂,李令月看了看李旭伦,喊道:“四哥。”
李旭伦应了一声,李令月又看到自己旁边坐的小胖墩,问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这是跟着李威讲故事时学到的。
小胖墩唬得一愣一愣的,坐在哪里都不敢回答了。
李旭伦说道:“他叫尉迟文斌。”
“鄂国公尉迟宝琳是你什么人?”
“是我的祖父。”
“那么三车和尚是你的叔祖了?”
“什么三车和尚,我的叔祖中间有一个是窥基大师,不是三车和尚。”
“太子说的,你叔祖叫三车和尚。”
一听是太子说的,小胖墩又不敢作声了,过了半天才吱唔地问道:“什么三车和尚?”
“你家里面的人难道不知道?好,孤说给你听,”开始摆龙门了,将自己听李威讲的三车和尚的传说,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记性很好,几乎一字不差。
“那个,那个,公主,你说错了,”小胖墩郁闷万分,他这个叔祖确是唐三藏收的徒弟,可怎么扯到了前世佛法世界罗汉身上了,什么时候又弄出了三车,一车美女,一车书籍,一车美酒?
“难道你胆敢说太子说错了?”
“是啊,是啊,是你家人没有告诉你。”正听着热闹,一群少年齐声反对。
尉迟文斌吓得又不敢作声。
李威与一干儒生商议了大半天,最后决定还是一边学一边看,看李令月到底认识多少字,两边将就。难题还是踢给了弘文馆。但没有时间了,下午就要到东效外籍田。
走了出来,见到李令月正在讲三车和尚故事,到了结局了。然而他看到了贺兰敏之,边上还站着一个人,碧儿轻声在他耳边介绍道:“这是许相公的孙子许彦伯,你们以前见过面的。”
李威皱了一下眉头,许相公就是许敬宗,红极朝野,他孙子怎么也与贺兰敏之走到一起。而且最不妙的是李令月在讲三车和尚故事。当时自己也只是随口说的,没有想到传说是错误的。
尉迟恭是西域入长安的胡人尉迟氏之后,这一脉不但出了尉迟恭,象现在的有名画家尉迟跋质那及乙僧父子,也就是大小尉迟,也是这一脉族人。他们在长安同样有不少族人居住,因为是胡人,有不少人喜欢出家为僧。窥基法师是尉迟敬德小妾的子女,叫尉迟洪道。自幼死了母亲,因此性格孤静,受族人的影响,喜欢佛法。不是三藏寻人的,是他主动投入三藏门下,倒是尉迟恭舍不得,送了许多东西。这大约就是三车的误会。
另外尉迟恭居住的环境也有关系,尉迟宅与杨宅皆在长寿坊,坊内有许多寺院,其中有名气的就有永泰寺、大法寺、崇义寺。不过长寿坊在西市南二坊处,人烟已经渐渐稀疏,除了杨宅与尉迟宅还有阎立本的宅子外,其他皆是民宅,要么有许多家庙。
就算罗汉找错了地方,也不会投奔于尉迟府上的,尽管尉迟府确实很大。
既然这个贺兰敏之敢当面折辱自己,这个机会是不会放过的。
脑海里思索着对策,脚步没有停下,果如他所料,贺兰敏之已经迎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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