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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子妤姐弟俩所在的花家班是宫制戏班,在京城只有三家。另外两家一个叫陈家班,一个叫佘家班。宫制戏班里的女伶叫做戏娘,男伶叫做戏郎,与民间戏班的戏子不同,算是有些体面的。
虽说是宫制戏班,但每年宫里的俸制却远远不够戏班百来人的花费用度,所以三家戏班也都在各自园子里开戏,用低等的戏伶为老百姓演出,好赚取些日常的用度花费。三等以上的戏伶就拿来好生当少爷小姐般地养着,若能得了权贵之户青眼,则能赚取不少的赎身金。
但养出一个一等二等的戏伶则十分不易,耗费的时间自不必说,单是打造行头就所需不菲。各家戏班也视如珍宝般地碰在手心里,轻易也是不会卖了的。戏娘过了二十五,扮相显老了,唱不下去了,班主才会张罗着把她们嫁出去。戏郎则可以唱到二十八岁,要么自赎身到外地开戏班子,要么留在戏班子里做师傅,将来娶妻生子,也是个好归宿。
钟师傅当年就是五等戏郎退下来的,武生行当,一手长枪耍的很是漂亮,所以子纾相当崇拜这个师傅,每日抽空就在他身边腻着,求他教自己一招半式。
子妤看在眼里也欢喜,毕竟钟师傅虽然严厉了些,对待子纾这样好学的弟子却很是上心,也不嫌弃他是个十岁稚童,常亲自教导指点。不过学武生太苦,身上常有不明不白的伤,来了这花家班近一年,子纾都偷偷痛哭过好几回,只是怕姐姐担心才咬牙没说。可身为姐姐又怎么能不知道呢,看在眼里虽然心疼,却也并未阻拦他继续学武生。
因为武生虽然苦些,但却好过扮旦角的戏郎们。
不知为何,这个朝代竟有些偏好男风。花家班模样好些的戏郎有不少被大师傅打发去学旦角,女扮男装竟比真正的女人还要妩媚风情,惹得京城名士们争相追捧。
戏郎不似戏娘,若是被破了身就不能再唱下去了,就算做妾没人会愿意娶一个破鞋回家暖床。因为是签的是死契,大部分的下场都是被班主找来的人牙子再卖出去。
但戏郎则不一样,陪了客人也没什么损失,最多是几天下不了床趴着睡罢了,总归对将来没什么要紧的影响。等从戏班离开,改名换姓也没人知道当年的那些龌龊之事,娶个老婆也能安稳的过日子。
看着自己弟弟一张白皙俊秀的脸庞,若是将来长开了绝对是个惹祸的,这也是子妤唯一的担心,所以也是巴不得他学武生,就算多吃些苦,总好过被那些变态大叔的拿来当玩物。
......
今儿个给师兄师姐们做了午膳,下午九等弟子们就可以歇一歇了,因为每年一次的选角都在九月初九重阳这天举行。
穿上花了二十个铜板买来的藕荷色细布衣裳,淡青色的水纹滚边儿,群角绣了两朵淡紫色的团花,腰间是一抹略深些的腰带,坠了个宝蓝色的粗绣海棠荷包,头上一双羊角髻,也没什么钗环装饰,只一对儿鎏银的流苏坠在两旁,稍显得不那么寒酸罢了。虽说是花掉了一个月的例钱打扮自己,但子妤看着水盆中那张脸的倒影,不免有些叹气。
柳眉杏眼,唇红齿白,模样虽居上乘,但身为姐姐的花子妤竟还没有双胞胎弟弟长的好看,让她郁闷之极。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人当初在娘胎里弄错了性别,否则哪里有如此道理。再说,花家班的女弟子无一不是精挑细选的,个个生得就不同一般,要么眉梢带笑,要么娇媚清甜,想要入选旦角,均是百里挑一的。特别是唱青衣,不但要相貌出众,还要身姿不俗,嗓音了得。
估摸着自己这长相,花子妤怕连最初的颜选一关都没法子过的。
在花无鸢给一双儿女留下的绝命书中写的很清楚,若是要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就必须成为本朝独一无二的“大青衣”,否则,他们姐弟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
对于子妤这个穿越者来说,父母是谁根本就不重要,她也懒得去知道花无鸢为何会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女后一夜暴毙。但是子纾不一样,他渴望着知道母亲的死因,渴望着找到生父,他又是子妤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花子妤不能让子纾唱青衣,就唯有自己这个姐姐去实现这个艰难的任务。
要能入选青衣虽然极难,可花子妤毕竟是现代人,略想了想,就想出个法子。只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等到时候去试试才能见分晓,所以现在难免觉得有些紧张。
“怎么,想着等会儿的选拔,心中忐忑?”
一个青衣少年从对面的屋子走出来,容长脸,悬胆鼻,面色有些苍白,眉宇间含着半分忧郁的神色,看起来比女子还要清秀几分。
子妤终于从水盆上回过神,冲来人一笑:“止卿师兄,所有的师兄师姐们都先去了无棠院吊嗓子练功,您怎么还优哉游哉地这儿?”
“你不是也没去么。”止卿淡然的笑意中透出一丝与年龄不太符合的成熟:“从昨儿夜里开始,整个院子就没有一个歇着的。不是忙着打扮自己,就是练嗓子,也吵得人无法静心歇下。”
“毕竟一年就这一次选拔,入班的年纪越小越好,大家谁又不想攒足了劲儿呢。”子妤将木盆端回小屋,又取了一碗麦壳粗茶出来递给止卿,还腾着热气。
止卿却有些嫌,推却了,指了指西南角的那间屋子,带她过去给重新斟了一杯茶。子妤一看,竟是细末茶渣子,虽然碎了些,好歹飘出一股淡淡的茶香味儿,可比自己的麦壳茶要好了不止多少倍,便欢喜的捧在手里,慢慢地吹开漂浮在面上的茶沫儿,小心的喝了起来:“还是止卿师兄有法子,不但能一个人住一间屋,还有茉莉香茶可以喝。”
止卿也捧了一杯在手,极享受的斜靠在一把油亮的半旧扶倚上,不疾不徐地说话:“只是有时候一个人住太清净了些。”
“亏得只有五个师姐,加上我分开来三人住一间屋也不算太闹腾。师兄们却人多,得六人一间,您也愿意?”子妤不信,扁扁嘴。
“他们都不喜欢我,才让我一个人住了这间屋子罢了。”止卿放下粗瓷茶杯,动作文雅地掏出一张布帕出来拭拭唇角。
“你是九等弟子里的大师兄,敬您才让您一人住的。”子妤乐得多说两句好话,毕竟这止卿师兄将来在花家班一定会有大前途,从小就维系好两人的关系对自己也有利。说着又把茶碗抱得紧了些,才发现自己还一直穿着单薄的布衣,不由得起身来:“我得去找子纾,都到时间了,他不知在磨叽什么。”
“等等。”止卿起身来,从床板边上抱起一个有些旧旧的红木匣子,“听你弟弟说,你想入选青衣?”
“嗯。”子妤点点头,不知止卿为何有此一问。
“那你过来,我替你上点儿妆,如此素颜,可得不了大师傅的青眼。”止卿打开红木匣子,里面竟是一盒紫米粉,一碟子粗粒胭脂,和一支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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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旦,中国戏曲中旦行的一种,北方剧种多称青衣,南方剧种多称正旦。按照传统来说,青衣在旦行里占着最主要的位置,所以叫正旦,扮演的一般都是端庄、严肃、正派的人物,大多数是贤妻良母,或者是贞节烈女之类的人物。与花旦区别开来,是大多数剧中的主角。花旦则是扮演丫鬟一类的角色,非正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