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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灯结彩,乐音飘飘,酒香氤氲,杯盏觥筹。富贵人家无穷事儿,小小孩童诸葛不逊的十岁整生办的是热闹无比,体面非常。
未到亥时,三家戏班的压轴戏都没有上场,只一些瘦马在席间助兴。
说也奇怪,这诸葛不逊小小年纪,虽说是男子,父母长辈也断不会请了妓子为其寿宴助兴。只因此子从小就对音律极为痴迷,既是生辰,长辈便投其所好。
说起来,这还是乃父之由。
其父诸葛长门未在朝中为官,却最喜招妓入府,无论是吃饭还是喝茶,都有一两个清倌儿在跟前唱曲儿伺候。其母马氏性格纯良,加之这些妓子均是清倌儿,召来不过是图个听曲儿罢了,倒也不怎么管自家相公。自此,诸葛不逊从小耳濡目染,不到五岁就能拨琴动弦,七岁就竟能吹短笛自娱,惊煞相府众人。
这个朝代无论皇权贵族还是市井小民皆好音律戏曲,崇尚优雅之风。当年花无鸢名动京城,地位尊崇也是迎了民风所好。
见自家小娃似乎生而知之,对器乐的把玩甚为痴迷,其父也不阻拦,反而让清倌儿瘦马时常点拨,又请来当朝有名的丝竹大家杜其恒为师。所以,年仅十岁的诸葛不逊已有高超技艺,无论是弦乐还是管器,均能弹唱吹奏不输普通乐师。
......
且说班主花夷带着弟子们看过台面,便准备回到了抱厦暖阁之中等待上场。
回来时正好碰见了陈家班和佘家班的班主也同样领了弟子看场,一番寒暄之后就此别过,也没有互相问及所唱是何曲目。毕竟大家都明白,同行相斥,即便是问了也没法讨得个准确答案,不如不问,以示尊重。但之前的曲目都是报给了相府的那名管事,只要各自曲目不同,就没有问题。
只是另外两家班主见了花夷身边跟着的三个小弟子,心中疑惑,并惊异于三人单看相貌就有不俗资质,不免有些忐忑。而且金盏儿和塞雁儿这两个顶梁柱齐齐而来,也让这两家班主心头打鼓,赶紧各自告辞回到暖阁,细细商议去了。
花家班所在的暖阁内,相府下人已送来吃食,与宴席之上菜肴相同,颇为精致爽口。只是想着他们即将要登台,故而无酒罢了。
但金盏儿和塞雁儿都没动筷子,花夷也令三个弟子只需少啖两口热汤粥点即可,不然等会儿没法开嗓子。这下便宜了阿满和花子妤还有几个乐师和化妆的师父,一席珍馐随即扫荡个精光,只留了点残羹剩汤。
知道自家弟弟嘴馋,又没法放开来享用这珍馐美味,花子妤悄悄将手绢展开扑在腿面上,吃着吃着从席间挑一块鸡腿肉或者是玫瑰香糕此等容易带走的吃食,趁其他人都没注意,包好了裹在袖口里藏着,准备回去的路上捎带给子纾和止卿,当做夜宵果腹。
塞雁儿喝了碗粥,阿满赶紧起身来帮其漱口净手。
揣摩了待会儿要表演的唱段,塞雁儿挪到到花夷身边坐好,用着软糯娇然地声音问道:“师傅,唐虞那家伙怎么没来?”
花夷也用好了膳食,是子妤上前伺候的漱口净手,此时见乖徒上前,笑道:“他昨日就已经来了。今儿个诸葛小少爷的宴会来了不少达官贵人,他一一拜访那些贵人的管事,替花家班多拉巴一些关系。”
“他那副冷冰冰的样子,难不成还能哄得人家高兴?”塞雁儿不信了,扁扁嘴。
金盏儿听了花夷的话,想想也觉得有理,也不理塞雁儿:“师傅,您可是想让唐虞做咱们戏班的二当家?”
花夷白面微动,赞许地朝金盏儿一笑:“你怎么看?”
唇角微翘,金盏儿对唐虞的印象不错,自然不会反对,只轻点头表示同意:“唐虞年纪不过十七,行事稳重有度,性格冷静理性,有他辅助班主,也乃幸事一件。”
“我看不尽然。”塞雁儿颇有微词,尖尖的下巴略扬了扬:“他当年得罪的那个四品大员虽然已经外调,可好多人还记得此事。若是让他们都知道唐虞就是当年名动一时的古竹公子,又会不会给花家班面子呢?”
“雁儿!”花夷收起笑颜,板着脸狠狠瞪了爱徒一眼:“此事为师已严令班中上下不得私议。你若再说一次,为师定当严惩不怠!”说完又扫了一眼暖阁中的众人,冷声道:“你们本不该知晓此事,如今既然晓得了,自己管好自己的嘴巴,若是半点风声走漏出去,就不是拖出去卖给人牙子那么简单了。”
花夷狠厉的脸色颇为有效,众人都起身福礼,齐齐道:“弟子谨遵班主之言,绝不泄露半句。”
“罢了,各自收拾好,亥时就要到了,花家班作为压轴上场,不得轻视!”说完这句,花夷脸色才缓和了下来,安排要上台的弟子赶紧换戏服,又让负责化妆的师父把图样拿过来,细细改了些才交办给他们。
单看金盏儿等人的装扮,花子妤倒是猜到了几分今日自家戏班子唱的是那一出段子。
两个师姐均是道姑装扮,手拿拂尘,虽然白粉敷面,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却掩不住妙龄娇容和窈窕身段。而红衫儿也是一副小道姑的打扮,却把画脸的颜色多用了些胭脂,显得动人妩媚,清灵无比。
再看止卿和子纾,两人的装扮也是有些意思的。
止卿自然是扮作潇洒翩然的公子哥,虽然身量尚小,却风度飘然丝毫不输七尺男儿,端得是俊朗雅然,仪态美冉。
而子纾的扮相则显得有些滑稽。且看他的脸被画得黝黑老态,唇上贴了一圈灰白的髯须直坠胸前。衣裳打扮也是一副船家模样,虽然脸庞上稚气未脱,摇船的动作却显得老辣威风的很。
“怎样,能猜出他们今儿个唱哪出么?”阿满见花子妤看的认真仔细,闲下来也过去和她悄悄说话。
花子妤笑笑,脱口便答:“阿满姐考我,我自不能输了眼色。看他们几人的装扮,定是要唱那一出《萱草堂玉簪记》,而且还是当中最好看的《秋江》一段,我没说错吧!”
“那你再猜,谁扮的陈妙常,谁扮的潘必正?”阿满再问。
“潘必正定是止卿师兄无疑了,而陈妙常么......”子妤本想猜大师姐金盏儿,可想想觉得不对,“应该是红衫儿所扮的才对。”
阿满意见相左:“大师姐应该才是正角儿吧,如若小红衫儿扮了陈妙常,大师姐和四师姐又扮作什么呢?”
“自然是陈妙常的两个师长了。”花子妤笑着,想想花夷竟让三个十来岁的小戏伶唱这一出《秋江》,而两个名震京师的角儿却只是配演来锦上添花,到时候一定会让看官们眼前一亮,颇感新意吧。也不知唐虞是怎么劝动了班主,这步棋可谓险中求胜,半分懈怠不得。
花夷手里揽了一杯热茶,隐隐听得耳后传来花子妤和阿满的对话,忍不住白面微动,似笑非笑地将唇角微翘,心中暗暗思附这花子妤年纪尚小就才思敏捷,只让她做赛雁儿的婢女似乎有些浪费了,得和唐虞再商量商量,或许培养一下,将来成就不亚于自己的这几个得意门生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