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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随即而来的便是一阵密集的箭雨,这些金兵不少人刚刚踏上飞桥,便中箭扑下了城河,河水一瞬间便被大片染红,受伤的金兵哀号着在水中挣扎,然后缓缓的没在了水中。
对于今天宋军的抵抗,金兵们也早有了思想准备,胡鲁刺更是做好了应对之策,大军一到护城河一侧,便组织起来了大批金兵弓箭手开始反击城上的宋军,紧随其后的那些抛车,也随即被架设起来,一块块大石被装入皮兜之中,奋力发射向了城头。
当仗打到这样的程度之后,只凭个人指挥已经没有了作用了,所有地方都开始陷入了激战之中,各色箭矢在空中不断的交错而过,每一刻双方都有人被矢石所伤,成为这场战争的又一个牺牲品。
即便是有着地势上的优势的守军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密密麻麻的箭支如同飞蝗一般的在人们头顶穿行,任何人一个不小心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高怀远立即派人把蒋方护送到了城下,不断的来回在城上奔行,指挥着兵将们不断反击,眼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倒在城墙上,却又无可奈何。
一个宋军兵卒正在起身放箭的同时,忽然间一支流矢正中他的眼眶,箭支深深的钉在了他的眼眶之中,疼得这个宋军兵卒惨叫着捂着眼睛跳了起来,可是不待他拔出眼眶中的箭支,便被急雨一般射来的箭支钉成了刺猬,抽搐着身体前倾,一头撞下了城墙。
而高怀远刚好走到他的身侧,伸手想要拖住他,却晚了半步,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体跌下了城墙,如此激烈的战斗,他也是第一次遇上,战争的残酷已经令他感到了一丝麻木,但是这个时候他却没时间去想更多的事情,他最关心的还是这些黄州军民到底能否像他一样,承受住接下来更为惨烈的战火考验。
一个巨大的火球被金兵从城下抛上了城墙,藤条编成的火球中充满了火油硫磺等物,熊熊大火一下便将几个宋军士兵身上点燃,剧烈的疼痛使这些兵卒失去了理智,在城头四处乱撞,发出着凄厉无比的惨叫声。
像这样的情况无时无刻不在上演,一个身上着火的宋军眼看自己逃生无望,大骂着忽然助跑几步,脚踏在了垛口飞身扑出了城墙,朝城下落了下去,一头扎在了刚刚聚在城下的金兵人群之中,旋即砸死了一个金兵,又将火焰带到了金兵之中。
他的这种悲壮的死法顿时引来了一片惊呼之声,不少宋军到了这一刻,已经顾不得什么叫怕了,包含着热泪,起身奋力将能抓到的东西砸下了城墙,到处都是破口大骂着的宋军将士,到处都是一片喊杀之声。
这是十天以来城中所遭受到的最为猛烈的进攻,每个人到了这一刻之后,都有了一种死的明悟,大批金兵淌过了已经被染成红色的护城河河水,肩扛着一幅幅云梯逼到了城墙下面。
随着金兵的号子声成片响起,一根根云梯立即被众多金兵推动牵拉着竖立了起来,然后轰然倒靠在城墙之上,还有大批金兵用随身携带的飞钩奋力朝城头抛起,飞钩落下之后牢牢的钩住了垛口或者女墙,战至此刻终于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刻。
黄州城随着这一刻的到来,也终于迎来了他们最严重的考验,大量的金兵冒着矢石开始攻至了城脚,而这里反倒成了他们可以躲避箭支的地方,除了城墙上凸起的那些敌楼中的弓箭手尚可对他们造成威胁之外,城上的弓箭等远射武器因为死角的问题基本上已经失去了作用。
眼看金兵已经开始登城攻击,城上军官们立即传令部分弓箭手放弃继续使用弓箭猎杀敌军,开始将早已备好的那些礌石等物抛掷了下去,一时间城上的石块跟下雨一般的落在了城脚下面的金兵人群之中,砸的金兵血肉横飞哀鸿一片,但是这样的结果是令大量宋军也暴露了他们的身形,在城外金军弓箭手的射击下,虽然给城下金兵造成了很大的杀伤,他们守军也同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一些宋军当即中箭,跌落到了城下,化为了一团血肉,和砸死的金兵混在了一起。
“用大斧!斩断金兵云梯、飞钩!”高怀远抽出腰刀,一刀砍在了一根飞钩上面,当即听到城外响起了一声惊呼,接着发出了一声沉闷的肉体落地之声。
于是大批宋军立即抄起靠在垛口附近的那些大刀、大斧等物,奋力开始劈砍那些已经搭在了城墙上的云梯还有飞钩等物,令第一批攻城的金兵下饺子一般的又坠下了城墙,摔的非死即伤,起码也要摔的晕头转向,暂时遏制了金军最先一波的攻击。
胡鲁刺挥舞着手中的狼牙大棒,连连磕飞了几块落下的砖石之后,一脸狰狞的大声历吼着再次组织架设云梯攻城,这会儿他的身上已经身中数箭,但却因为他的甲胄坚厚,未能伤他过重,兀自召集兵将继续攻城。
随着越来越多的金军扛着云梯抵达城下的时候,很快更多的云梯被架设在了城墙上面,许多宋军拿起了长柄铁叉,叉住云梯上端将其奋力退离城墙,又倒在了城外,以此阻止金兵的登城,战斗至此已经接近白热化的程度。
一张张云梯被搭在城墙上,接着又被宋军推到,城上城下反复在进行着拉锯一般的争夺,而金兵部分云梯上端设有铁钩,当被搭上城墙之后,向后一拖,便会牢牢的卡在城墙上,宋军再想将其推到,便基本上不可能了。
大批金兵顶着盾牌立即开始攀登云梯,朝城上杀去,众多金兵如同蚂蚁一般的攀附在城墙上,一点点的接近城墙。
对于这样的情况,宋军也早有应对之策,在一些军官的指挥下,有人迅速端来了城头上一直架在火堆上的铁锅,将里面乘装的滚烫的热油或者沸水兜头倒了下去,直烫得那些攻城的金兵皮开肉绽,惨叫着又跌了下去,凡是被热油浇上的金兵各个几乎被烧脱了皮,疼得满地打滚,却又一时间死不了,这样的场景真是令人不忍目睹。
但是更可怕的是滚油浇下之后,立即便有宋军丢下火把,热油遇火即燃,一个个沾满热油的金兵立即又被点成了火鸦一般,假如能让他们选择的话,这些一身火焰的金兵情愿被宋军的石头砸死,也不愿受这样的活罪,烧得他们各个皮开肉绽,惨叫不已,在城下四处乱撞,结果殃及了更多金兵,城上城下到处都燃起了火光,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了刺鼻的人肉烧焦的味道。
即便如此,依旧还是挡不住金兵继续靠近城墙,无论宋军打下多少金兵,金兵仿佛都跟杀不完一般,继续攀着云梯,顶着盾牌朝城墙上进攻,高怀远一脚踹在一副云梯前端,将云梯踹的仰倒向了城外,几个正在云梯上攀附的金兵瞬间便跌了下去,抬眼望去,满目都是血红。
可是城下还是有大批金兵在源源不断的朝城墙围来,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连他都忽然心生一种无力的感觉,从早晨开战,到现在已经快至中午了,城上的军民虽然杀伤了无数金兵,但是也同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许多军民被金兵矢石所伤,使他们的反击开始减弱了下去。
一道道升起的云梯还在不断的搭在城墙上,越来越多的金兵开始攀上了云梯,假如不能立即遏制住金兵的攻势的话,那么黄州城便要危矣了!
“释放夜义擂!放滚木!”高怀远眼看越来越多的金兵开始攀城,终于下达了这道命令。
随着他的这声令下之后,立即有大批宋军扑向了那些高悬着的木架,奋力解开捆着滚木还有夜义擂的,于是一根根钉满了铁钉的夜义擂立即被放了下去,翻滚着的这些夜义擂立即顺着那些云梯滚落了下去,顿时将大批刚刚爬到半空的金兵迎头便给砸了下去,这玩意儿可不好受,一根下去,便是一片,顿时将大批金兵砸死砸伤,滚了一地。
然后城上的军民立即又拖动绳索,再次将这些夜义擂拔上了城墙,做好了下次放下的准备,顿时将金兵这次进攻给彻底打散。
站在城下的胡鲁刺眼看金兵已经接近了城头,结果被这通乱砸给劈头盖脸的砸了回来,等于让他白忙活了半天,于是站在城下破口大骂,大呼着开始收拢兵将,在城下准备再次进攻。
金军的暂时退却,令城中将士们无不欢欣鼓舞,顿时欢呼声在城上响成了一片,连高怀远在内,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也只是稍微喘息了一下之后,便再次紧张了起来,因为他十分清楚,金兵今日之战绝不会如此善罢甘休的,接下来的战斗将会更加残酷百倍,到底黄州城能否撑过今天,全看城中将士们的御守决心了。
于是高怀远看了一下城外金兵的动向之后,不敢再有半分懈怠,立即再次下令,弓弩、抛车、床弩加速发射,趁着金兵再次组织进攻这段时间,尽量给城外金兵制造更大的杀伤,一时间受到鼓舞的宋军将士们干的更加热火朝天了起来,各种远射武器万箭齐发,挥洒向了城外的金兵。
经过一番激射之后,城外金兵所有的那些抛车终于在城上的抛车压制下,被摧毁了不少,大大削弱了金兵的火力,令城上的压力顿减许多,这种以砲对砲的火力压制,并非是高怀远所创,而是宋人陈规所创的一种战法,当年金军攻打北宋都城汴梁的时候,一夜之间架设起来了五千发石车,连续三天万砲齐发,攻破了汴梁城,给守城的宋军造成很大的杀伤,而陈规亲眼看到过金军砲轰汴梁城的情景,事后想出了这种用砲压制敌军砲车的办法,使城市攻防战中守城一方,再次取得了战场的优势。
而高怀远正是看到过有关守城的各种战法,所以一到黄州,便督造了大批砲车,运上了城墙上的敌楼安置,所以连日以来,对于御守黄州城起到了莫大的作用,给金军制造了大量的伤亡,今天也毫不例外,再一次以砲制砲,将城外金兵的砲车压制的抬不起头,还将大半金兵的砲车砸成了一堆废柴,在重型火力方面再一次取得了优势。
但是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多久,从金兵大营那边还是在源源不断的运送来更多的砲车,并冒着守军的砲石在城外开始架设起来,看来金兵今天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攻取黄州城了!
更让高怀远开始感到不安的是,金兵经过一阵的重新集结之后,虽然在他们的箭石杀伤下,又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是金兵的弓弩手同样也没有闲着,他们发射的箭支,同样也给城上守军制造了很大的伤亡,经过大半天的激战之后,城上守军兵力已经开始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空缺。
以墨子所论,如果守城方,想要坚守城墙,一般情况下,每两米距离内至少要布置九人,方能起到最大的作用,但是今天金军全线进攻,同时在黄州城东西北三面发动进攻,令黄州城本来就不太充裕的兵力,显得布置起来有些捉襟见肘,至此高怀远已经将两班守军全部都调上了城墙,还是有些显得人手不足,不得已之下,连城中一些民壮也被配发了器甲,直接放上了守城的第一线,这个时候,因为伤亡的加大,城墙上的守军数量开始有些不足了起来。
“高大人!将城内的中军调上来吧!下官那边的人手有点不足了呀!”一个都头跑到高怀远近前大声对高怀远叫到,请高怀远将城中最后留下的五百预备队也调上城墙,加强守备力量。
“不行!那是我们黄州城最后的砝码,现在还没到动用的时候,你们给我撑住,该用的时候,我自然会动用的!回到你的岗位上去,继续给我打!”高怀远立即否决了他的这个提议,大声的对这个都头斥责到。
“……大人,小的手下只剩下了三十多个弟兄了,刚才我们那边挨了很多石弹,弟兄们伤亡太大了,这么多天下来,下官的弟兄们几乎快打光了呀!下官真是有些撑不住了……”那个都头试图继续劝高怀远道。
“废话少说!我说不行就不行!没人你给我顶上,实在不行的话,就让城下的民壮补位上去,反正现在不能动中军!即便死光,也不能让金兵给我登上城墙!给我快点回去,金兵又上来了!”高怀远还是坚持他的意见,毫不客气的对这个都头斥责到。
这个浑身浴血的都头跺了一下脚,无奈之下只得转身跑回了他的战位上去,而此时,城外的金兵再次变阵,从军营方向推来了不少的蒙着牛皮的尖头木驴(尖头木驴乃古时攻城战车。六轮﹐上横大木为脊﹐长一丈五尺﹐高八尺﹐上尖下方﹐外蒙以生牛皮﹐内载十人;推逼城下﹐以攻城作地道使用!)并且通过了被突破的城河,朝着城墙下靠近。
“传令准备火油、火箭等物,务必不得让尖头木驴靠上城墙!给我烧光他们!”高怀远心中紧张了一下,看来金兵这次要用挖掘地道的方式进行攻城了,于是立即下令到。
这次仆散安贞攻打黄州城,可以说是无所不用了,连这样的攻城器械都抬了出来,可见他们拿下黄州城的决心之大了。
随着尖头木驴的靠近,一架架云梯也随之一起行动,在悍不畏死的金军将士们的推动下,再一次越过城河后面被摧毁的羊马墙,靠近了城墙,令战场的局势随之又开始紧张了起来。
城上城下喊杀声响成了一片,大量的鲜血染红了城墙上下,随着满天的箭雨、砲石的飞舞,每时每刻双方都在付出生命的代价,城上的宋军打的很苦,但是城下的金兵同样也打得很苦,就连那些投降了金军的宋军,也同样很苦,因为作为第一梯队的攻击部队,他们这些降兵可以说就是炮灰,被金兵拿来挡箭的,战至此刻,被投入战场的第一批降兵可以说已经在城上的砲石箭雨之下,死伤殆尽,成为了这一战伤亡最惨重的部队,但是他们的死,却丝毫换不来任何人的同情,此时的两军已经都杀红了眼了,满脑子只想着杀光对方,一切行动似乎都成了一种机械的行动,攻击方在胡鲁刺的督战下前赴后继的冲向了城墙。
在不知道付出了多少伤亡的代价之后,这一次更多的金兵将各种长梯又一次架上了城墙,还有重型的云梯,也随之被推到了城下,轰隆一声,架在了城墙上面,前端的铁钩死死的钩在了垛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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