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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冷眼旁观巧计分青梅
心血来潮大少戏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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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阑与丝娆被关在房里已有五日,每日二人均谈诗论文,时有惊人之论,让彼此都折服于对方的才华下。沧阑也将他与秀君之事,全数说与丝娆听,再没半点隐瞒。
大太太是铁心要将秀君赶出去,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平息她心中的怒火。看着纪老爷子镇日陪在入画身边,哪里也不去,她的心就被火烧似的痛,当年她怀孩子时,也没这样的待遇。
可是,她终究还是妥协了,为了沧阑。
那日,她找来秀君,冷冷地命令她离开,秀君恭顺的样子让她的尊严总算找到了支点,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纪家女主人,谁也取代不了。这时,福嫂匆匆而来,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太太,三少爷他又犯病了,什么也吃不下,连大夫开的药也吐了。”大太太顿时慌神,沧阑从小身体不好,她也就特别宝贝沧阑,而此刻,她又拉不下脸去问秀君该如何做。
秀君明白大太太的难处,宽容地笑笑:“太太,先让我去看看吧,待三少爷好了,我再离开纪家。”大太太感激地看了看秀君,这女孩子倒也可心,若不是入画的缘故,她也用不着拿她来树立威风。
沧阑在房里等着秀君,一见秀君来了,立刻撑起躺着的身体,对秀君露出微笑。大太太紧跟在秀君后面,见沧阑勉强起身,急忙就说:“福嫂,赶紧去扶着少爷,阑儿,你也别乱动。”沧阑对母亲的关切之情,只是淡淡致谢:“多谢娘关心,孩儿想与秀君单独说会话。”大太太心痛于沧阑灰败的气色,不忍再让他失望,示意福嫂一起与她出去。
待确定大太太和福嫂都走了,沧阑才低着头,有些沮丧地说:“秀君姐姐,对不起。我知道骗人是不对的,可我只能想这个办法才能让你留下,娘一直不听我的,坚持要赶走你。”秀君心头一热,差点掉下泪来,沧阑把她的话都记在心里:“你怎么说谎了?你身体不好,是真的啊。”从沧阑不佳的面色,秀君知道他是真的不舒服。
“不是的,我是故意不吃饭的,那些药,也是我故意吐出来的。”沧阑的头越垂越低。秀君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就那么掉下来了,沧阑为她用尽了心思。“不行的,再怎么想留下我,你也要吃饭的。”秀君不要沧阑糟蹋身体。
沧阑摇头,倔强得很:“不,我会不惜一切留下秀君姐姐!姐姐,你去给我做饭吧,我只吃你做的饭!”秀君不禁笑出声,沧阑这样子,与宝培好像!“我这就去给你做饭,全弄你最喜欢吃的。”
过得几日,沧阑身子略好,大太太又提及赶秀君走之事,却又听下人来报,沧阑犯病了。如此反复几次,大太太想明白了其中关键,便也不提秀君的事,却把秀君派到了厨房工作,住的地方也搬到了东边,紧靠着她的房间。沧阑本还想故计重施,秀君却劝住了他,说是只要不离开纪家就好,在哪里都一样。
秀君才到厨房没几天,大太太就为沧阑请了两个先生,一个教汉文,另外一个是英国人,教洋文,照例是汉文上午,洋文下午。晚上大太太一定是要来看看沧阑的功课,因此,沧阑和秀君两人,是无形地被隔开了。
这是大太太故意的。经过这次事件,她多少看出了沧阑对秀君有种特别的依赖,而她要在这种依赖变得不可收拾以前,控制住一切局势。她的丈夫已经偏离预定的轨道,她的儿子绝对不允许再出错。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正是由于大太太隔离两人的举动,让沧阑和秀君真的相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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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流水般滑过,转眼就是五年过去,沧阑却越发沉静,个性越来越内向,经常一本书在手,就可以坐上一天。他经常陷入沉思,远远看去就似雕像一样,没有人了解他究竟在想什么。曾经与他一起分享情绪的人,都不能再见。秀君是咫尺天涯,沧芸却真的是远隔千山了。
沧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才十岁的沧芸,会被家里人送去北京。就算母亲不喜欢她,但父亲是极喜爱她的,不知为何忍心将她送走。自沧芸走后,他更孤独了。也许是因为年龄上的差距,又或者是性格差异,沧堇和沧彦极少找他,他们忙着出入各种宴会,认识不同的女人。
母亲从不因为时间的流逝,放松对他的看管,他无论去哪里,总有一两个下人远远跟着,也总会想办法让秀君和他避不见面。而秀君,总是谨守本份,从不踏足他所住的院子,他总猜想,秀君也许和娘有什么约定,以至于五年来,都不曾主动找过他。
原本以为,时间久了,他会习惯没有秀君和沧芸的生活,可他越来越发现,这两个人就犹如他生命中的亮光,可以温暖他的心。他一定要见到秀君!
后院的荷花开了,沧阑天天去那里,他知道秀君喜欢用夏天的荷叶来包裹豆腐,和着鱼汤一起熬炖,他希望能与秀君不期而遇。
沧阑等来的,都是失望。他能吃到秀君用荷叶炖出的豆腐,却从来没有见秀君出现在后院。有一次,他整天都坐在荷塘边,却还是等不到秀君。失望蔓延在他心底,眼里有轻微的泪光,以至于他将缓缓而来的二太太认成了秀君。
“秀君!”沧阑狂喜地奔过去,一把抱住眼前的人,惟恐一松手,秀君又消失不见。二太太微微有些诧异,一直以来,她以为沧阑是个文静内向的孩子,却不想沧阑也会有这样的举动。“沧阑,我是你沈姨,不是秀君。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二太太的音调慢声细气的,语气中有浓浓的关心。
“沈姨,你不伤心吗?沧芸离开你,你一点也不伤心吗?”沧阑此刻,只想找一个人问,与亲爱的人分开,是什么滋味。他与秀君的分离,随着时间,越来越让他痛彻心骨。二太太精致的脸庞,忽然就扭曲起来,嘴唇不自觉地颤抖,要用牙齿狠狠咬住,才能勉强压下要冲出口的尖叫。沧阑被二太太的表情吓了一跳,赶紧说:“沈姨,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只是随便问问。”
哪知,二太太忽然抓住他的手,以一种急迫的、紧张得有些模糊不清的语调说:“不,我一点也不想和芸儿分开,可是,可是我没有办法,芸儿不走,她会死!她会和我肚子里的孩子一样,会死!”
“沈姨,孩子的死,只是个意外。”沧阑还记得二太太从楼梯摔下的情景,孩子没了,父亲为此大发雷霆,从此没有人再敢提起那个孩子的事。“不!”二太太尖利地叫出声来,眼里有深深的恐惧,“那不是意外,是我故意踩滑的,是我故意的!”
沧阑无法明白二太太的意思,想问清楚,却见二太太已用手紧紧捂住嘴,飞快地跑走了。
天色渐昏,如血的夕阳在向人间炫耀着最后的光辉,沧阑看着夕阳的光一点一点沉落,任由心底寂寞一点一点散发开去。
纪家的每个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心绪吧,或痛苦,或伤心,或寂寞。也许,纪家只有两个人是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