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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捂在那正正好好穿过胸膛的弹孔上,唐安看到自己的手腕在颤抖。
警笛的声音远远传来,像无意义又嘈杂的噪音惹人心烦。
唐安垂下头去,额头贴在自己的手背上,就这么安静地跪在雷克斯身边。
“……”
“他们走了。”
唐安闷闷地说。
一只温热的大手搭在了唐安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你知道我穿了防弹背心。”
雷克斯的声音。
“是的。”
唐安声音低哑,仍旧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雷克斯被子弹击中胸膛的画面那么真实地存在在眼前,唐安知道自己需要时间冷静。
他们都是亡命徒,总有一天,这个画面会再次出现的。
会出现在可能的他们每一个人身上。
就跟一楼的废墟里躺着的尸体没有任何区别。
唐安这样想着,手腕在轻微地发抖。
雷克斯单手撑着地,从地上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防弹背心救了自己一命,但子弹击中心口的那股推力还是险些让他心脏骤停。
唐安反应也很敏捷,为了让唐云相信自己已经死了,唐安第一时间扑上来捂住了那并不会流血的弹孔。
唐安松开了手,坐在地上,苍白的脸颊上带着一行已经干涸的鲜血,眼角被镜片割破了,看着像血红色的泪一样。
雷克斯抬手替唐安抹了一把,没抹掉,粘稠的血晕开沾染了半张脸。
“胳膊能动吗?”
唐安看向雷克斯那只中了枪的肩膀。
“动不了。”
唐云的这一枪可不是擦伤,子弹结结实实地嵌进了肉里,得做手术取出来。
恐怕伤到了神经,雷克斯的手臂连带着右半边身子都麻了。
可能以后会影响整只手臂的活动,雷克斯冷漠地想,一只手臂,废了就废了。
负责人先警察一步赶到,在看到如此惨烈的战况后当即变了脸色,第一时间将雷克斯送到了市中心的医院做手术。
唐安自然也跟着去了。
雷克斯倒是没什么表情,手术室的大门关上,红灯亮起,唐安站在手术室外,安静地垂着眼睫。
脸上的伤口微微外翻,已经结了一层痂,手臂上的擦伤还在往外流血,但唐安没有在意。
市区的负责人是个身形高大表情严肃的黑人女性,看起来有三十多岁,夸张的黄金耳饰衬得那张阴沉严肃的脸愈发让人敬畏。
将雷克斯送进手术室,戴茜示意身后的手下去通知雪莉。
雪莉现在还在查线人的那件事,估计正在收网阶段不好打扰,手下先给詹森打了个电话。
戴茜拧着眉,板着一张脸转向了站在墙边看着手术室的唐安。
“叫什么名字?”
戴茜的声音很有威严。
“唐安。”
唐安回答。
戴茜皱起了眉。
认真盯了唐安两秒,女人扭头,沉着脸高声喊来一名护士。
“这儿还有个孩子受伤了,去带她包扎。”
唐安犹豫了一下,在高大女人的严厉目光下跟着护士小姐走了。
唐安坐在办公室里,小护士拿酒精给她脸上的伤口消毒,一个白人进来,顺便把办公室的门给关上了。
唐安认得他是那个负责人的手下。
白人示意小护士继续包扎,自己则倚靠在了唐安对面的办公桌上。
“唐安是吧。”
唐安点了点头。
“雷克斯在短信里跟我们提了,来的是唐云的人。”
男人说着打开了手机的录音软件,放在办公桌上,看了一眼唐安:“看清楚来的有多少人了吗?”
“……四十多个。”
“还有唐云本人。”
男人的眉角挑了一下:“唐云也亲自去了?”
唐安“嗯”了一声。
“好吧,”男人顿了一下,又接着问,“那下一个问题,你怎么会在雷克斯的别墅?”
“……”
唐安明显犹豫了一下。
“我们得到的消息,一直是雷克斯一个人留在别墅避险,你是什么时候去的?”
“……昨天晚上。”
唐安回答。
“所以,你昨天晚上去了雷克斯的别墅,今天别墅就遭到了袭击,是这样吗?”
唐安没有说话。
男人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但似乎是想起了戴茜的叮嘱,男人憋了回去。
“算了,我们不掺和你们布尔曼的事儿,有什么需要,及时联系我们。”
男人说着直起了身子,将桌上的录音关掉,收起了手机。
“情况我会如实反映给你们的负责人,你们自己解决吧。”
男人就这样离开了。
唐安扭头看着自己胳膊上的绷带,护士小姐将唐安的衣袖放下去:“好了,这两天不要沾水,不要剧烈活动。”
“谢谢。”唐安小声说。
出了办公室,唐安扭头往手术室那边看了一眼,不出意外,乱哄哄的,詹森和几个打手都在,詹森正皱着眉,不知道和戴茜在谈什么。
去雷克斯别墅的事是雪莉授意的,恐怕只有雪莉一个人知道。
在其他人眼里,自己联络唐云的罪名还没有彻底洗清。
现在过去只能让雪莉的计划功亏一篑,唐安没有往手术室的方向走,一个人去了楼梯间,靠着栏杆坐在台阶上,安静地等着。
现在正是半夜,又是雨停没多久的深秋,湿冷的寒意透过薄薄的上衣渗进来,一点一点地侵蚀进骨缝里去。
唐安微垂着眼睫,一动不动地坐在台阶上。
沾了血污和灰尘的黑发垂搭在眼前,眼角附近贴着纱布,脸上的血还没擦干净,黏糊糊地干在了脸颊上。
“……”
“谁?!雷克斯跟谁在一块?!”
戴茜皱了皱眉,不满地瞥了惊讶愤怒的男人一眼,再次重复了一遍:“一个亚裔女孩,说叫唐安。”
“又是唐安?!”
男人暴躁地骂了一声,扭头转向詹森:“我就说吧!她和唐云肯定是一伙的!”
詹森阴沉着脸,双手抱胸,从紧蹙的眉头来看,詹森和男人同样烦躁。
“雷克斯伤怎么样了?”
詹森问。
“医生检查说是子弹留在了肉里,不太好取,恢复得不好可能会影响整条胳膊的活动。”
戴茜板着脸说出了一点儿都不委婉的话。
手术室外的几人都沉默了。
“啊,操。”
詹森的眼底带上了杀意。
“算了吧,”戴茜语气冷硬,继续不客气地补刀,“唐云这次带了四十多个人来,在那种情况下只是伤了一条胳膊,偷着乐吧。”
“要不是别墅的安保措施到位,现在放在地上的就是两具尸体了。”
“……”
这一点其实在场的每一个黑手党都心知肚明。
想杀掉一个集团的领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唐云在伦敦立足了十几年,想要杀他,要付出的代价可不是区区一条胳膊而已。
想杀人,首先就要抱着必死的决心。
道理如此,想要真正接受却相当困难。
詹森用指节揉了揉眉心,烦躁地“啧”了一声。
“你刚才说的,那个唐安,现在在哪儿?”
戴茜瞥了一眼医护办公室:“刚才在那边,现在就不知道了。”
市区的负责人有自己的事要处理,没在这边待太久,把这些详情交代完后很快就走了。
几个男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唐安的事情,詹森听得心烦,索性让他们都闭嘴。
到办公室找了一圈,不出意料地,没找着人。
护士小姐给詹森指了个方向,詹森找了好长时间,终于在楼梯间找到了微垂着头,因为疲惫和寒冷而靠在栏杆上睡着的唐安。
黑发凌乱,脸色苍白,身上只穿着薄薄的长袖和单裤。
“……”
詹森神色晦暗,刚迈进楼梯间,皮鞋和地面碰撞出空旷的响声,唐安肩膀一抖,瞬间就醒了。
“蹭”地一下抬起头,唐安都没看清来人是谁,察觉到有人接近后本能地跳起来就跑。
“回来!操!”
詹森抓了一把没抓住,眼睁睁看着唐安一口气翻上了楼梯。
唐安听清了詹森的声音,站在楼梯口回过头来,盯着詹森,退了两步。
黑漆漆的眼底带着警觉和戒备,胸膛因为刚才一瞬间的爆发而起伏着。
“操,狗崽子,过来!”
詹森压低声音,伸出手往前迈了一步,唐安立刻戒备地后退两步,跟詹森重新拉开距离。
“……”
詹森气得头疼。
“我他妈……你跑什么?!”
唐安盯了他好一会儿, 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沉默了好久才犹豫着开口。
“我……不应该在这里。”
唐安昨天才被赶出了布尔曼酒吧。
今天就出现在了雷克斯身边。
詹森一口气憋住了,烦躁地“啧”了一声。
“啊,谁管你,今天的事儿又他妈跟你没关系。”
唐云的人袭击雷克斯的别墅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唐安还是没动,目光灼灼地盯着詹森,仍旧是一副随时都准备逃跑的姿势。
詹森脸色难看地挠了挠头发,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
“过来吧,雷克斯肯定想见你。”
唐安怔了一下。
詹森不是雷克斯,没时间也没耐心去等唐安,看到唐安明显地犹豫了,詹森直接大步上了楼梯,抓起唐安的手臂就把人从楼梯间带了出去。
唐安本能地躲了一下,但没反抗,跟在詹森后面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