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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萨一路风尘仆仆,回到内堡王宫的主殿内。
炎炎烈日,全副武装的翼骑兵们被晒的满头大汗。
乘坐驮马的瓦兰吉卫队,更是早已在半途,就进了康斯坦茨庄园,卸甲休憩。
圣地的气候,对于普遍来自中西欧的法兰克人而言,实在太不友好。
洛萨自己倒是没什么。
鲜血魔法专精的天赋改变了他的体质,又有般若这个移动小空调跟着,即使同样全副武装,半身甲内还穿了厚实的武装衣,也没流一滴汗。
守门的军士们递上来了装满盐水的陶罐,翼骑兵们接过陶罐,三三两两找了个阴凉处,小口饮水,休息。
身穿蓝色罩衫的高弗雷男爵带着贝利安,凯文骑士也急匆匆赶了过来。
贝利安如今也已被高弗雷男爵册封为骑士,开始接触一些耶路撒冷骑士团的军务。
他的脸上依旧还有少许稚嫩,但比起最初见面时,已经沉稳了太多。
从一个铁匠向骑士,骑兵军官,领主的蜕变并不容易。
这需要大量的时间。
“高弗雷大人,贝利安骑士,凯文骑士。”
洛萨依次和他们打了招呼,并开门见山道:“大人,萨拉丁的大军已经兵临卡勒堡城下,你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吗?”
高弗雷面色沉郁道:“根据情报,最起码有三万人。萨拉丁这些年一直没有停止整合萨拉森世界的脚步,他已经统一了整个沙姆,新月沃地北部,也门和埃及,而我们现在却是一盘散沙,还有大半军力调往了北方。”
离开耶路撒冷向北的十字军,实际上只占了耶路撒冷军队的一小半。
但原本应该是北方的骑士团和领主们南下支援圣城,现在却成了截然相反的局面。
此消彼长,耶路撒冷现如今能凑出来的军力,仅剩下鼎盛时期的三分之一稍多些。
洛萨皱起眉,萨拉丁也只有三万大军,还不算太离谱,耶路撒冷现在应该也能凑出一万多的军队。
如果善用本土作战的地利优势,此消彼长,勉强也算是势均力敌了。
“如果出兵的话,你觉得他们会推举谁做统帅?”
高弗雷不假思索道:“托伦的汉弗雷,或是吕西尼昂的阿马尔里克。”
托伦的汉弗雷,是尹莎贝拉公主,也就是高弗雷男爵曾想为洛萨说亲的那位,玛利亚·科穆宁太后的女儿的未婚夫。
在洛萨明确拒绝后,没多久就转而跟托伦的汉弗雷联姻了。
这位汉弗雷,也算是爵党在耶路撒冷硕果仅存的一个门面人物。
另外的吕西尼昂的阿马尔里克,这个与先王同名之人,是居尹的兄长,也是耶路撒冷宫廷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与太后安格妮丝的关系极好,又掌握有耶路撒冷的城防军,是雷纳德离开后,太后党的门面人物。
洛萨思索片刻,冷笑道:“阿马尔里克的可能性更大些,现在两党力量失衡,就连托伦的汉弗雷男爵,都开始跟太后党的成员眉来眼去了,就别指望他们能争个头破血流了,或许,我们两个手握军权的王党,才是他们最想踢出去的对象。”
高弗雷男爵沉声道:“没错,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个上位,对我们而言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但我们要想争取统帅的位置,实在是太过困难了。”
在战场上,被上级打压或是乱命,后果实在是太严重了。
最好的下场,也就是干着苦活累活,却又难以得到功勋。
“放轻松些,或许会有转机。”
洛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拍了拍高弗雷男爵的肩膀:“再糟糕的情况,也有我们两个相互扶持。”
高弗雷男爵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走吧,我们先进去。”
此后,陆陆续续有贵族和骑士赶来。
他们相互攀谈着走进宫廷,立刻使这里变得喧嚣像是菜市场一般。
失去了摄政王雷蒙德镇压,宫廷对于他们而言,再无一丝神圣的面纱。
许多来自西欧的新骑士们,满不在乎地对宫廷里的壁画,浮凋指指点点,甚至有人直接坐在了桌子上,举止粗鲁,神态中也毫无敬畏。
阿马尔里克,这个在耶路撒冷宫廷里,权势滔天的男人,康慨激昂地大放厥词道:“萨拉丁这个异教徒的魔鬼,贸然进攻了雷纳德伯爵的领地,但卡勒堡被雷纳德经营的很好,我们可以向雷纳德伯爵提供支援,他不可能攻陷这座堡垒。”
“没错,异教徒的鲜血,将染红约旦河!”
有人不经大脑便说出了心里话:“让卡勒堡成为一个绞肉机,这样就算城破了,萨拉丁也没有余力再进攻耶路撒冷了。”
洛萨低声道:“呵,阿马尔里克似乎没那么想救援自己的同伙,他打算坐山观虎斗,但我觉得,雷纳德可算不上一头勐虎。”
“所谓太后党,不过是因利益聚合在一起的乌合之众罢了,讨厌雷纳德伯爵的人比比皆是,只是碍于他的权位,平时对他阿谀奉承罢了。”
高弗雷男爵对此看得很开。
阿马尔里克虽然是太后的宠臣,但领地并不富庶,拥有的才华和军力都很有限,以雷纳德的张狂性子,是不可能看得上他的。
换言之,阿马尔里克自然也不会真心投效到了看不起自己的雷纳德伯爵的麾下。
两个都是吃软饭的,前者据说是安格妮斯太后的情夫,后者则靠着娶了斯蒂芬妮女伯爵,获取了约旦伯爵领。
偏偏两个吃软饭的还都自视甚高,看不起对方实属正常。
作为阿马尔里克的弟弟,居尹第一个举起手道:“我赞同,作为所谓的“死海之王”,外约旦伯爵领,就是耶路撒冷的东部藩篱,耶路撒冷现在正处于最虚弱的状态,就让雷纳德伯爵好好消磨一番萨拉丁的军力吧!”
洛萨心中感觉有些好笑。
他那个世界里,坐上国王之位的居尹,是雷纳德伯爵坚定的盟友,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主战派,现在却又是另外一副嘴脸。
果然,决定脑袋的其实是屁股才对。
“对,没错。”
“现在城里最精锐的力量,就是王家骑士团和耶路撒冷骑士团,干脆让这两支骑士团先去支援卡勒堡吧,让我们好好休整一番,等到新兵训练好了,就去与疲惫的异教徒军队打一场决战!我们会复刻蒙吉萨战役的光辉!”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诸多共鸣。
真正的好战派大多数都参加了北征十字军。
即使是那些渴望封爵与领地的新来的骑士,也同样没有开口请战,没有人是傻瓜,让其他人先消耗萨拉丁的军力,随后自己再上,既安全,又实惠。
洛萨跟高弗雷男爵相视苦笑,果然,自己两人已成了他人的眼中钉。
“住口,你们这群怯懦之人。”
“天父的战士怎能对陷入危难的基督兄弟见死不救,你们简直是背信弃义的犹大!”
有人痛骂道。
贵族和骑士当中,同样是存在心思简单的狂热信徒的,这部分人许多甚至同样处于太后党。
嘈杂激烈的争论声,彷佛要将整个屋顶掀开。
但没人能制得住他们。
阿马尔里克几次大喊“肃静”,却根本没有摄政王雷蒙德那样的权威,盲目模彷,不过东施效颦,小丑一个。
“肃静!”
沉重的权杖,砸在地板上,发出巨响。
人们循着声音看去。
原本的嘈杂,逐渐平息了下来。
黑暗中,一个身着华袍,头戴金冠,手握权杖的年轻男人,缓缓走了出来。
银白色的面具下,一双充满威严的双目,冷冰冰地扫过在场的众人。
鲍德温四世!
他居然露面了!
“这是谁啊?”
“住口,这是国王陛下!”
“天呐!”
“陛下竟然还活着!”
十字军贵族们面面相觑,他们万万没想到,许久未理政事,许多人都做好了哪天突然传来死讯的国王,居然在此时站了出来。
“诸位,许久未见,似乎你们连应该如何觐见一位国王的礼仪都忘记了。”
鲍德温四世的语气中,不含半点温情。
他的眼神如寒冰一般。
冰冷的铁面具,联系到这位国王遭受神罚,阴郁,邪恶的传闻,使他显得尤为可怖。
洛萨率先单膝跪地:“觐见吾王,愿遵从您的意志,凡您所想,事事皆然。”
高弗雷紧随其后。
紧跟着,是那些朝圣来的十字军贵族,他们对王权依旧怀有敬畏之心,不似那些早就习惯了鲍德温四世虚位在上,甚至时常在私底下咒骂,这遭受神罚的麻风病人怎么还不去死的旧贵族。
随后,整个大殿内跪倒一片。
阿马尔里克等人更是一阵瑟瑟,他们对鲍德温四世失去敬畏,是因为他有太久太久没站出来处理政务了。
整个宫廷由太后安格妮斯和摄政王雷蒙德把持。
现在,鲍德温四世重新站出来,所有的权柄,立刻便自动回到了这位君王的手中。
鲍德温四世缓缓来到王座旁,他抚摸着镶金的座椅,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明日一早,诸位皆需统领军队,来我帐下效命,逾期不至,视作背弃神圣的誓言,我将以神圣的耶路撒冷国王之名,对其进行讨伐,所有反叛者,剥夺头衔,处以绞刑。”
“是,吾王。”
鲍德温四世轻咳了一声,说道:“我曾于十七岁时,带领八百名骑兵攻破了萨拉丁的三万大军,当时如此,今日亦然。”
“洛萨男爵,我的王家骑士团有多少人?”
洛萨站起身,高声道:“四十五名勇勐善战的骑士以及一百一十名披甲的骑兵。”
“此外,还有军士有五百,算上新征募的朝圣者新兵,总计一千人。”
鲍德温四世眼神中的温和一闪而过,他微微颔首,随后又问道:“高弗雷男爵,耶路撒冷骑士团有多少人?”
高弗雷连忙道:“三百名骑兵,一千二百名披甲军士,朝圣者新兵有一千五百人。”
“朕的两个骑士团,已有四千兵马,阿马尔里克男爵,汉弗雷男爵,你们也必须出这个数目的军队。”
鲍德温四世的语气丝毫不容置疑。
阿马尔里克张了张嘴,有心想拿需要留下足够的城卫军搪塞,可想起自己这些年来从宫廷和城卫军里贪墨的钱财,这张嘴终究还是没敢张开。
他决定待会儿就去寻安格妮斯太后说情。
“如此,大军本部便已有近万,明日,所有收到朕征召令者,皆需于阵前听令,朕将亲率大军,与萨拉丁之异教徒军队决战。”
贵族和骑士们纷纷领命。
有人忧心忡忡,也有人欣喜若狂。
无论如何,鲍德温四世在这关键时刻出现,无疑给整个耶路撒冷一盘散沙的贵族们,添了一个主心骨。
...
朝会散去后。
高弗雷男爵来到御座前,他的眼眶有些湿润:“陛下,我彷佛回到了蒙吉萨战役前夜。”
“那时,您也是如此的英姿勃发…您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他一时哽咽。
作为铁杆王党,他对鲍德温四世的忠诚,是丝毫做不得假的。
鲍德温四世轻叹了一口气:“高弗雷男爵,我的身体已得洛萨男爵寻来的药物治疗,没有大碍了。”
高弗雷男爵一脸震惊地看着洛萨,彷佛在说:你小子怎么不声不响干出了这么一件大事。
洛萨苦笑着说道:“我原先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乌尔丁神父凝重的声音响起:“陛下,您太着急了,治疗还没结束,这会极大透支您的生命力。”
乌尔丁自黑暗的甬道中走出,手握阻魔金剑的国王贴身奴仆,紧跟在他身后。
洛萨不知道阻魔金对本土巫师的克制能力有多大,但对芙琳,般若而言,并没有什么限制效果。
系统世界里的扈从,跟这个世界的超凡,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体系。
或许有共通之处,但绝不是一码事。
鲍德温四世摘下面具,那张脸上,竟不似人们想象的那般丑陋扭曲,隐约还能看出昔日的英俊:“此事,我责无旁贷。”
他说着,看向洛萨:“我本想将此重任交付与你,可你既然寻来了医治我的方法,我又岂能继续苟且于暗无天日的房间里?”
“洛萨男爵,高弗雷男爵,你们二人皆是我之肱骨,出征一事,就全赖你二人襄助了。”
“咳——”
话音未落,便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鲍德温四世伸手撑住了座椅,努力支撑自己的身躯不会倒下。
乌尔丁再次提醒道:“陛下,请随我返回内殿,继续进行治疗。”
鲍德温四世有些抱歉地看了洛萨一眼:“接下来,恐怕得多借用你的随从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