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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府前厅。
谢骄眠漫不经心地扫了一旁站着的三人一眼,对李君同说:“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李君同不由得轻笑一声。
刚才谢丞相在的时候,还有心思逢场作戏,故作尊敬姿态地叫他一声“王爷”,这时候把人支走了,倒把真面目露出来了。
他也学着谢骄眠的样子,视线在雪青和红卢身上扫了扫,又在另一个穿着用青白色云锦制成衣衫的少年身上停留了一阵,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谢骄眠的身上。
他眉尾一挑,问道:“王妃要问本王什么?”
谢骄眠身子向后靠了靠,一股柔软的慵懒惬意便顿时缭绕周身。
她看着乌姿,冲李君同努了努下巴:“乌太医,跟王爷说说我得了个什么病呢。”
美人的话语娇娇软软,语气就好像是在撒娇,但是又别有几分阴阳怪气的讽刺之感。
而不出意外的,这句话一出,在场几人的眼皮子都下意识一跳,像是预感到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心中诚惶诚恐。
“乌太医”?
李君同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落在那三人身上的目光,似乎也变得更危险了几分。
见乌姿一直不说话,谢骄眠忍不住蹙了蹙眉,但是并没有什么不耐烦,而是耐着好性子地催促他:“说话啊乌太医,我的病情有那么难以启齿吗?”
在场的气氛僵硬得几近窒息,但是谢骄眠慵懒得就好像一个局外人一样,似乎这场闹剧都跟她没有关系。
她怀中的狐狸也是一样,仿佛随了他的主人,乖顺地依偎在谢骄眠的怀里,任由美人轻抚他的毛发,有时候累了,还在她怀里一阵窸窣轻动,换了另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窝着。
李君同的脸色在听到那一声“乌太医”的时候就已经沉得不成样子了,闻言更是不悦,语气冷硬得好似能立刻结冰:“雪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初夏午后,最是适合休憩小眠。
乌姿正躺在一座假山上睡觉。
他的旁边是一株几近参天的巨木,枝叶繁茂,叶丛宛如云朵一般生长,即便是再强烈的日光,也不能照破分毫,只能依稀从树叶的诸多细小的缝隙中渗透些许微光下来,碎成满地的斑驳。
“乌姿公子!!——”
乌姿正是将眠欲眠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吓得他心脏猛然一跳,顿时睡意全无。
他深知来者匆匆,必然是有要事,但是他此刻实在是不想管任何身外事。
他只想趁着这个浪漫的午后好好睡个觉!
于是他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甚至还张开了一道结界,将外界的声音都隔绝了。
耳边的世界顿时清净。
他满意地笑了笑,准备继续入睡。
但是好景不长。
就在自己又要重新入梦的时候,结界被破开了,紧接着又是一声急切的、熟悉的呼唤:“乌姿公子——”
“你有病啊一直嚷嚷!”乌姿终于忍不住了,立刻撑起身子,一边口头上宣泄,一边砸了来人一拳头,恰好就落在对方的肩胛骨处。
动作幅度不算大,力道却不轻,砸得雪青一声闷哼。
“公子……”听声音就好像要呕血了一样。
乌姿好像是没听到一样,自己倒是先委屈了起来。
他擦了擦自己刚刚打过雪青的拳头,心疼骨节处传来的疼痛,嘴上依然不忘记骂人:“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我在这里睡得好好的,你一直嚷嚷个不停干什么??啊?你自己数数这是第几次了??那街头巷口卖艺吆喝的都没你动静响亮!”
他平生最讨厌三件事情:看书被打扰,吃饭被打扰,睡觉被打扰。
他如今二十七岁,偏偏捡了一张好相貌的便宜,看上去总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就连周身气质,也像是那邻家的翩翩少年郎。
安安静静的时候,看上去别有几分沉稳,一派“少年老成”的样子,但是一旦对方触犯了自己最讨厌的三件事,他几乎就能立刻炸毛,浮躁如十二三岁的毛头小子。
于是看上去就更像是不曾经历过世事的少年。
而雪青是一个特别会赶时候的人,几乎是每一次来找他,都掐着他睡觉时候的点,不偏不倚地踩住他的雷区,还迟钝不自知。
倒不是雪青真的迟钝到连这些规律都没有发觉,只是真的有些事情来得那样突然,等有事相求的时候,偏生就赶上了那个点,叫人无可奈何,又不得不迎面直上。
雪青也无奈:“乌姿公子,我实在是有要事相求……”
乌姿的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白了他一眼,缓了一口气,方才问道:“什么事?”他平静下来的样子,总是能给人一种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错觉。
雪青心中松了一口气,然后把摄政王府近来的怪事精挑细选了几分足以说道的部分,全都讲给了乌姿听。
乌姿闻言,消化了一阵,然后皱着眉头问道:“你说王妃性情大变、行事古怪?”
雪青倒没有想到他的关注点竟然是这个。
他讲述的重心明明是放在那个奇怪的“男宠”身上的,但是乌姿注意到的偏偏是他寥寥几句就带过了的“王妃”。
于是他回道:“只是红卢向我说起过,但是我不曾确认和了解过。公子,怎么了?”
乌姿摸了摸光洁的下颌,又略一沉吟,才说:“倘若真的是忽然之间性情大变的话,恐怕……”他语气一顿,神色相比以往更为凝重,气氛顿时变得诡异,“王妃是被人‘夺舍’了。”
……
雪青将这出闹剧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君同。
而几乎是雪青每说一段话,李君同的脸色就更为阴沉几分。
“……乌姿公子天生‘鬼眼’,能看透世人魂魄,属下担忧王妃……安危,于是自作主张,请乌姿公子前来,为……王妃诊治。”
他说完这段话,心中如释重负,好像悬在心腔处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李君同还没来得及为这件荒唐事情发表什么看法,就听到有某个人轻轻嗤笑了一声。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娇俏,软媚,还带着一丝凉薄的不屑。
谢骄眠看着雪青,花瓣一般的嘴唇缓缓张合,声音如环佩相撞,清脆悦耳:“都这样了,还‘诊治’呢?”
她就差把“死鸭子嘴硬”这五个字刻在雪青的脑门上了。
于是,雪青就感觉除却心中的巨石,他的脑袋好像也跟着落了下来。
然后伴随着已经碎裂的佩剑,一同埋入尘壤之中。
“那你倒是说说,‘诊治’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