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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一介帝王当我的男宠,也算是差强人意了。”美人尾音缠绵,有一种病弱的慵懒。
但是这些病态都不足以掩盖她这句话最终的张狂。
究竟是怎样狂傲的性子,才会觉得让堂堂帝王来当她的男宠,都只能算是勉强贴合她的心意??
更荒谬的是,这样的事情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那就是不要命了;可要是换成了谢骄眠……便又觉得实在是情有可原。
但是,相对于谢骄眠如今的坦然接受,一旁的李君同和红卢,就显得尤为不淡定了。
一直困扰着他们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为什么会搜寻不到他的气息?为什么府中上下明明应该见过他的人、被问起的时候都说不曾见过他?
以及……
他似乎也知道了谢骄眠“变心”的理由。
李危寻和李君同毕竟是同父异母所出,先帝龙章凤姿,能得先帝青睐的,必然也是美人中的美人,其二人的相貌,自然是不容旁歧的优秀。
但是李君同有一点比不得李危寻的,便是李危寻身上自始至终的一股子少年干净气。
你知道他坐上那个位置,整个人必定不会是完全干净的,甚至也能猜想,他的心思或许比李君同还要更脏一点,只是因为他的城府足够深,将自己掩藏得很好——诸如此类的理由。
但是一旦和李危寻相处一段时间下来,便发觉,这个人即便是在做什么见不得光的阴狠事的时候,都是坦荡的。
他坦然直面自己的良善与恶劣,并且早已做好了自己一个人扛下所有结局的最坏打算。
这或许也是因为他这一生顺风顺水,不必太顾及世人感受,之后成了君王,能在越来越完整的律法和道德之中随心所欲,便也活得越发纯粹。
这样养出来的少年气,是李君同如何模仿,都学不来的。
——或许就是这样气质上的微妙差距,让大多人总对这看上去还怪有些孩子气的君王更为宽容。
即便他也是踩着尸山血海才成就的这一番伟业;即便他杀过的人,或许比李君同杀过的人都还要更多。
但是红卢的关注点,还要更切入要害一点。——这可是襄国的一国之君,他那样骄傲的气性,怎么能任由自己的死对头的王妃将自己当成男宠?!
就算是为了恶心李君同,也不应该自降身份。
而且看王妃刚才对李危寻说话的态度……
好像跟面对王爷时的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王妃怎么敢的啊……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了谢骄眠的身上。
美人依然懒倚在床上,她怀中的狐狸似乎因为香怀过于柔软舒适,竟然还惬意地微眯起了双眼,眼中些微水汽迷离,看上去将困欲睡。
即便是知道王妃性情大变,但是他从来、从来没有像今日此时这般直观地感受到谢骄眠的“今非昔比”。
上一刻他还在怀疑,这个人难道是用了什么邪术吗,竟然能让襄国国君和摄政王纷纷对她宽容,甚至还别有一种宠溺的柔情?
但是此刻,他忽然就觉得,或许不沦陷,才是错误的。
肤浅一点,是没有人能够真的忍心对美人心狠;稍微深沉一点,便是任何人在面对这样看似清冷骄傲又仿佛从骨子里都透出一星半点温柔的矛盾体时,都会不由自主为之心软动容。
——虽然这样的深沉,在红卢的脑海中只仿佛是夜里的烟花,炸开一瞬之后便熄灭。
他一定是被王妃如今带着病态苍白的模样给迷惑了。
王妃可一点都不温柔。
她骂起人来的时候可凶啊……
思及此,他终于想起了自己还一直盯着谢骄眠,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他深怕自己的目光被发现,于是强迫自己回神,不动声色地收敛了目光之后,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不能让王爷觉得自己多了一个情敌,他是无辜的……
李危寻没有接谢骄眠的话。
他明明也算是有着三寸不烂之舌名号之称的人,却在谢骄眠面前屡屡碰壁。
或许是因为这个人比自己还更能阴阳怪气吗。
他心中无奈地叹息一声,准备开刀向李君同:“英臣啊,宫中烦闷,日子一久,朕便愈发想念你府上的‘西湖雨后’……”
但是他还没有“阴阳”完,谢骄眠怀中狐狸的身子忽然抽搐了两下。
最开始的时候,狐狸似乎还有心隐忍,但是不过两息,他的伪装便被撕破,直接瘫在谢骄眠的怀中,痛苦地颤栗着,喉间还时不时发出几声脆弱又揪心的呜咽,让人闻之心紧。
谢骄眠还不清楚状况,但是她唯一能知晓的,就是嫣灰此刻的痛苦。
还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
她虽然和嫣灰意识相连,但都是嫣灰单方面感应她的思想和情绪,自己从来不能得知嫣灰的情况。
但是现在……
她很确信自己并不愤怒,可是自己却能感受到一点愤怒的情绪……
这如果不是她的情绪,那么就是来自于嫣灰。
而能被她捕捉到这一点愤怒,就证明嫣灰实际的愤怒,比她所感知到的,更为剧烈。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他这样生气?
可是她的疑惑不能说出来,除了嫣灰,谁都不能为她解答。
而最能给予她答案的存在,此刻自顾不暇。
“嫣灰,你怎么了?……”谢骄眠眉心轻锁,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嫣灰所吸引,丝毫没有注意到,李危寻和李君同二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有着怎样复杂的神色。
而与此同时,李危寻的脑海中也炸出了一个声音——
“陛下!”
李危寻心间一颤,刚一直觉不好,便听生江的声音继续焦急地响起:“陛下,山曾他呕血不止,脉纹已经蔓延到手足,属下无法阻止……!”
他莫名一慌。
但不是为山曾的情况而慌张。
他总觉得,有什么更为隐秘的真相,即将浮出水面。
他们所有人都是棋子。
而每一颗棋子的完整或是碎裂,都对最终的结局有着巨大的影响。
生江的声音依然回响在脑海中,但是他已经听不真切了。
他现在脑海中全都是谢骄眠刚才的那句话——
“嫣灰,你怎么了”。
嫣灰……
好熟悉的名字。
他不由看向对面的美人,以及她怀中好不容易恢复了平静的狐狸。
目光深深深深。
但是美人没有注意到他。
他终于听清楚了生江后面的话:“陛下,要带谢小姐来宫中吗?”
但是他已经开始转身离开。
谢骄眠依然没有看他一眼。
只是在目光所能瞥见谢骄眠的极限角度,恍惚之间,他好像看见了一团雪白之中,突兀又鲜艳的一抹猩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