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配的危机

吴淡如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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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不是结了婚就是真爱。

    工作可以求效率。

    爱情,好歹慢慢观察,别太早作决定,

    争千秋,别争一时!

    有一种运动,只会越来越看好,那就是,为未婚男女牵红线的节目。现代男女工作忙碌,九点到五点都在公劬,如果“误”入了阴盛阳衰或阳盛阴衰的行业之前,还没有对象的话,当旷男怨女的机会是很高的。

    以前“嫁不出去”或“娶不到老婆”人家会认为是你资质太差。现在的旷男怨女,条件都不错,但都有一句口头禅“太忙了!”

    容易“误”人终身大事的行业包括:xx工业园区工程师、出版社编辑、或国小老师还有公关公司职员——很惊讶吧!可是,这些伶牙俐齿、识人无数、应对进退皆合宜的漂亮女生,却很容易“推销”不出自己。

    据我一位在某大公关公司服务的朋友透露,该公司未婚女子和未婚男子的比率是三十三比一,剩下的那个“一”还不知道会不会喜欢女人。人看多了,眼光“卓越痘凡”工作忙,谈恋爱已经很难,决定把自己“送”出门,更难。

    随着年轻男女的工作越来越忙“红娘”节目也就有了很宽广的发展空间。我录过几次类似节目,老实说,我满佩服这一些勇于展现自己的年轻上班族。他们未必想上节目来求偶,却都是很有自信,认为自己不差,才敢自曝于全国的“公婆”面前。

    通过大众媒体求偶,勇气及自信度都可嘉,但“速配”如果急于成为“速”配的话,那还是有点危险性的。

    不久前,看到某节目喜讯连连,但仔细看它的内容,我发现,这些速配的准新郎和准新娘都是只交往三个月,甚至根本未满三个月,就决定厮守一生。非常合乎现代人要求的效率。可是,在爱情和婚姻中,有效率代表我们会成功吗?

    未必,在热恋期的三个月,据我观察,每个男人女人都是“变色龙”为了爱,都可以“暂时”改变自己的颜色。即使在生物界中,来自东南亚的绿色“变色龙”蜥蜴,在台湾为了适应环境变成黄褐色,但是改变原色太久,到底还是会沮丧而死。问题是,这种“求全”的谦卑可以维持多久呢?因大众眼光交相投射而速成的婚姻,当事人难免会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来鞭策自己全力拉手向前进,可是爱情,不是结了婚就是真爱。

    工作可以求效率。爱情,好歹慢慢观察,别太早作决定,争千秋,别争一时!你要的是天长地久,不是吗?

    中年男子幸福的无奈

    情字这条路,

    人人有本难念的经。

    不管你条件如何。

    其实,没有谁比谁容易获得幸福。

    如果男人过了中年,还有年轻美丽的女子爱上他、崇拜愿意成为他的红粉知己,让男人凭良心来说,应该是可喜可贺,虽然,这种后福看在与他同龄人的女人眼里,铁定换来“老不正经”之类的评语,不是觉得那年轻女子爱慕虚荣,就是觉得他太好骗、太傻。

    白发遇红颜,对当事人来说很有幸福感,好像有一种枯木又逢春、久旱降甘霖的喜气。但是,不再血气方刚的男人,顾虑也多了起来,看,有关伍迪艾伦想与顺宜订下的“婚前契约”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八卦杂志上说,伍迪这个老男人想和二十六岁的前养女、现在的女友订下不平等条约:结婚,生小孩,可以,但要跟前女友米亚法罗一样分居两地,每次来找他要先约时间,万一离婚,别想带走他的一分财产;买房子?也行,但只肯出二十万美金。大概是怕自己万一撒手西归,正值盛年的妻子正好拿他大半辈子挣来的银子养年轻的男人。

    老男人(可能只是有钱的老男人才会如此)对迟来的春天,竟是如此百般顾虑。真是“血气既衰,戒之在得”一个人如果已经把得与失看得太清楚,谈感情,再怎么幸福都很无奈。

    从前的女人怨叹者,女人比男人禁不起老,一老就是明日黄花,不像男人,可能越老越值钱。其实,老字很公平,即使是“值钱”的男人,在体力既衰之后,遇到红颜知己,忧烦的事也绝对不少,不是“威而刚”发明之后就可以解决的。如果是落魄的老男人,那才算幸福(落魄老男人会有后福吗?其实不易)成功的老男人遇到后福,思量也多(成功的人本来就想法多),他们也不可能不质疑:她爱上的是我的人,还是我的钱?就算她爱上的是我的人好了,但她将来也可能会固耐不住寂寞,随便乱用我的钱

    担心的不只是财产问题而已。有个年近半百、风度翩翩的成功人士把他的烦恼告诉我,他说,离婚多年后,忽然有想成家的感觉,但找对象谈何容易。和他年纪差不多的比较成熟,却都是老妇人了;年轻貌美景仰他的,他又觉想法其实有代沟。而且,哪一个女人不想生“自己的孩子”要他重新经历一次自己的孩子上幼稚园、念小学的艰辛过程,他可受不了。

    情字这条路,人人有本难念的经,不管你条件如何,其实,没有人谁比谁容易获得幸福。

    “还好”真的还好吗?

    还好!

    好像感情的虚空可以直接靠钱来填补,

    人发有了,

    拿到点钱也还好是吗?

    坐在朋友的车上听收音机,每一次,当某个人寿保险公司的广告出现时,她一定会转台。

    为什么呢?

    “你听听就知道了。”

    听说有很多个版本,最近我听到的版本是,一个本来高高兴兴组小家庭的男子在说,他的妻子因为难产而去世,留下嗷嗷待哺的小孩和一笔丧葬费,让他真的很难,还好(此时说话的人好像重见光明一般),有xxx人寿,很快就理赔给他,改变了他对保险公司的印象,xxx公司还获得iso认定

    我听了,除了苦笑,只能苦笑。一时为这广告的“创意”语塞。

    “总有点不对劲。”我说,朋友说:“我看是非常不对劲。”

    为什么?

    在此我必须向这个创意者“致敬”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有人直接拿生离死别做广告的,一般保险公司,只敢拿服务亲切做文章;如果说要吸引人注意到这个品牌,它的效果已经达到(比如我是因为要听听谁这么勇敢,而仔细听到最后,就记下了这个公司的名称)。可是,身为一个女人,我将来绝不许另一半为我保这个险。我想,即使广告中换了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说话,男人听了这样的广告,心理也会毛毛的吧!其中的重点字(keypoint),就是不太好的“还好”——

    感情再深,再为对方设想的夫妻,大概都不愿意自己为爱殒命后,另一半说“还好,有xxx人寿”

    “听起来真是世态炎凉,让我感觉现在真是超级功利社会。爱人死了,有保险金拿,就可以兴奋的大叫:还好!好像感情的虚空可以直接靠钱来填洞,人没有了,拿到点东西也还好”朋友说。以此类推的话,爸妈死了有遗产分也还好吗?不,不是每种损失的补偿都可以说还好。

    也许该公司有这样的创意,是取材自真实的故事吧!我们两个女人对望,脸上的表情五味佳陈。

    “唉”朋友边开车边叹气“可是我该到哪里才能找到一个,如果我完蛋了,他就可以得到保险金额,然后嘴里和心理都不说‘还好’的男人呢?”

    答案啊答案,在混乱的车阵中与人群中。在红灯亮起时,我们同时陷入深思。还好,绿灯很快就亮了。

    说人容易被说难挨

    讲地理容易,实行起来困难;

    说别人容易,让别人说就很难接受;

    是不是凡人都有同样的毛病?

    像圣经说的,

    只看得见别人眼中的砂,

    却看不列自己眼中的梁木?

    表明清白跳楼自杀?

    只为八卦周刊一篇“无理取闹”的报导和狗仔队的照片?

    如果这是日本导演伊丹十三真正的自杀理由的话,那么,他的死亡对他历年来拍的讽刺电影来说,简直是个反讽。正如他的电影对于日本社会来说,一直是极大的反讽一样。

    从一九八四年初导的葬礼到蒲公英女税务员和民暴之女,讽刺的意味都相当浓厚。为了拍葬礼,他跑到殡仪馆打工,为死者化妆;为了拍蒲公英,他下海摆摊卖拉面;为了拍女税务员,他隐名应聘日本税务署的临时核算员;为了拍民暴之女,他特地结交了几个黑社会人士。结果,日本黑社会不满他描绘黑道强索保护费的恶形恶状,首映第一场就在新宿的歌舞伎町给他颜色看,桶了他几刀,因而他接受警察保护好一阵子。

    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勇敢坚强的导演。

    一个如此擅用黑色幽默讽刺社会的导演,却受不了八卦周刊的语带讽刺,要以死自清(死了反而更不清不白),不是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吗?虽然,死者已矣。

    喜欢看伊丹十三电影的我,实在百思莫解。讲道理容易,实行起来困难;说别人容易,让别人说就很难接受;是不是凡人都有同样的毛病?像圣经说的,只看得见别人眼中的砂,却看不到自己眼中的梁木?

    说别人,要别人忍受“黑色幽默”;别人说起自己,就绝对不可以?

    指出别人缺点,要别人消气,别人说自己缺失,就要气个半死。

    我,这些缺点,我都有,我们都有,只差不会像伊丹十三一样“以死明志”事实上,如果一个人既是主幕人物,既有人性弱点,万一东窗事发,不如当松田圣子。

    松田圣子不管闹多少绯闻,过去没风度的爱人开记者会说得她再难听,她都继续唱她的歌、跳她的舞,继续领导风潮,还一样勇敢地结婚,错了就错了嘛,这种骄傲是很慑人。对一向古板的日本社会而言,松田圣子,以身作则做了一个饶富深意的反讽!

    加油啊,圣子,好好活下去,活得好下去!

    人性中奥妙的恶质

    人际关系中也一样,

    一个太杰出的人,

    旁边总围着一堆等着看好戏的人,

    万一哪天跌了下来,

    就会有人以幸灾乐祸的口气说:

    “少年得志大不幸”或“聪明反被聪明误”

    人性中最奥妙的恶质之一,在于:我们常忘了要谴责的是加害者,故意模糊了焦点,或为了表示自己的“天平”性格,去责怪被害人。

    比如惨绝人性的白晓燕撕票案,固然大多数的人都认为加害者千刀万剐尚不足以偿其罪,但我们也常在某些广播节目中、报纸上、巷议街谈里听到“另一种声音,”间离其中,那就是,如果一个人没有炫耀她的财富,怎么会“害”她的儿女被绑票、被撕票呢?

    是的,这个环伺着不安气氛的社会中,我们最好锦衣夜行,以免招来觊觎。可是,上述的指责,是纵容犯罪、加害无辜者,说穿了,无非出自一种嫉妒的心理:“哼,他有钱,活该!”不是吗?

    以此类推,如果你会这样想,你也会了解,这些绑票犯的想法和你半斤八两“他怎么可以有钱呢?他那么有钱,我看他不顺眼,拿他点钱有什么不对?”只是歹徒付诸行动,你付诸想法,你还未构成犯罪。

    不去重重谴责加害者,自以为“公平”的谴责被害人,是人性的最大恶质之一。

    这种恶质非常常见,比如,有人搭计程车遭到强暴,甚至杀害,就有人说,她一定是穿着打扮过分华丽、击涂脂抹粉,或行为不俭,有人莫名其妙被“割喉之狼”杀伤,也会有人说,一定是她穿着暴露,谁让她要留一头歹徒喜欢的长发;有人的名车放在路上被人捣毁或乱刮,你会觉得,哼,谁教他那么“乱摆”开奔驰、宝马?有人家中遇窃,你会说,叫他不要住名宅,不就没事?

    这些都叫作纵容犯罪,加害被害人。

    人际关系中也一样,一个大杰出的人,旁边总围着一堆等着看好戏的人,万一他哪天跌了下来,就会有人以幸灾乐祸的口气说:哈“少年得志大不幸”或“聪明反被聪明误”我们似乎很难去接受,因为别人有能力有条件有运气,所以他可以过得比我们好。谴责被害人,绝对不公平。

    这个社会最大的罪恶,是加害被害人所采取的落井下石的行为。

    畅所欲言未必道德

    是不科学的;

    对一个人不了解而下判断,

    既不料学,也不道德。

    很多作家、艺人上网了。

    很早以前就有人问我,是不是要设一个网站,和大家“沟通”一下意见?我会说,我还是喜欢比较传统的方式,有问题,写信到出版社给我。我相信,一个人愿意郑重其事地把心情或意见落成“信”至少是经过思虑孔嚼的,才算真正的问题。

    白纸黑字,至少经过一些修饰与修正,代表慎重的心意。

    这种要求有点“传统”是吧?!其实我的心声是,在这个资讯泛滥的时代,我并不想听到大多匿名者不负责任的“畅所欲言”

    现在有太多渠道可以“畅所欲言”了。报纸的传真热线、广播的callin节目,还有四通八达的网路,大家忙着发表意见。正面的作用是,大众的声音得到了倾听的机会,但负面作用则是不道德的攻汗像细菌一样,拥有非常不负责任的“培养皿”

    电话可以挂掉,报社传真热线还经过编辑的淘汰与选择,网路则可畅所欲言。没有人能砍断你的话,你可以当个躲在暗处的匿名者,打开网路,令人触目惊心,你会看到某当红女演员在某旅馆卖春,谁跟谁到了宾馆,谁陪谁去堕胎;你也可以批评某女艺人胸部下垂,某男艺人是同性恋;你要骂谁,也几乎可以畅欲言。

    躲在暗处的我们,是比较敢大声说话的,因为我们可以不负责任。看他不顺眼,放黑函,很畅快,不是吗?但娘可以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你是那个被无名氏“放暗箭”的人,你会畅快过日子吗?

    资讯发达的社会,应该是一个文明有礼的社会,对吧?

    罗素曾说:对一件东西不了解而下判断,是不科学的;对一个人不了解而下判断,既不科学,也不道德。

    你,道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