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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正是晌午时刻,燕子楼的楼下,坐满了各式各样的食客,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任天豪扶着谭长风到了柜台前面,柜台里面那位留着八字胡的帐房先生,皱皱眉头,看了两人一眼。他没有起身招呼客人,也没有叫店小二过来,仿佛任天豪和谭长风的出现,完全不关他一般。任天豪心里有一点奇怪,想不出为什么这位瘦瘦的帐房,对上门的客人如此冷淡。
任天豪干咳了一声,道:“借光!”
帐房先生又瞄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吃饭?”
任天豪一怔,心暗道:这是什么口气?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难道燕子楼不是饭馆子吗?他心念一转,说道:“找人!”
帐房先生这才抬头,打量了任天豪半晌,道:“找人?找什么人?”
任天豪道:“大掌柜。”
帐房先生皱皱眉道:“你认得他?”
任天豪道:“不认得。”
帐房先生接道:“不认得,你为什么找他?”
任天豪心中大为不快,但因为有事求人,只好忍下了心中的闷气,笑笑接道:“这个么是有人要捎个口信给他。”
帐房先生似乎有点意外,又从头到脚把任天豪、谭长风看了一遍,道:“哦?”任天豪道:“大掌柜的在不在?”
帐房先生摇摇头道:“不在。”
任天豪扶着谭长风一言不发就要向外处走了。他心里已经有了个隐隐的感觉,这个燕子楼内,一定是鬼王在扬州的根据地,要想让鬼王手下相信自己,只有两个法子,一是故作惊人举动,另一个就是来上一个莫测高深。现在,他就是故作莫测高深。
果然,他扶着谭长风刚走了两步,一名彪形大汉已走了过来,挡住二人去路。
任天豪装作不明就里地笑笑,道:“对不起,借光让个路。”
大汉哈哈一笑道:“两位要走吗?”
任天豪道:“是啊,我们来找人没找到,当然只好走了。”
大汉道:“你们也没上楼去看,怎么知道要找的人不在呢?”
任天豪道:“我找的不是吃酒的客人,所以,也用不着上去看了”他话音顿了一顿。
指指帐房先生又道:“帐房里的那位先生说了,我们要找的人不在。”
大汉道:“他说不在,你们就走?”
任天豪道:“人不在,我们当然要走,总不能成天在这里候着啊?”
大汉道:“那可不一定。”目光一转,接道:“你这位同伴,是不是有病?”
任天豪道:“不错,他好像中了邪,迷迷糊糊的,弄得人烦死了。”
大汉道:“中邪?”
任天豪道:“是啊,原本是个好好的人,去了一趟仙女庙,就弄成这个样子唉,真是打哪儿说起!”
大汉道:“找大夫看了,还是找道士看了?”
任天豪道:“都看了,没有用!”
大汉道:“你来找什么人,是给他看病的?”
任天豪道:“这倒不一定。”
大汉道:“不一定?”
任天豪道:“我这位同伴,迷迷糊糊地说,要来燕子楼找大掌柜的,我想,也许大掌柜是位名医,所以就陪了他来。”
大汉道:“说下去,他还说什么?”
任天豪道:“就是这些可惜,大掌柜的不在,我只好扶他回去。”
大汉沉吟了一阵,道:“跟我来。”
任天豪一怔,故作不解,道:“大爷,你”大汉道:“你不是要见大掌柜的吗?跟我来,就会见到了。”
任天豪道:“能见到吗?奇怪,为什么帐房里那位先生要说不在呢?”
大汉道:“小兄弟,你以为咱们大掌柜那么好见得到?”
任天豪道:“敢情,大掌柜的很忙,是吗?”
大汉道:“你最好少过问这些事,要见咱们大掌柜的,最好跟我去。”
任天豪扶着谭长风,笑道:“好好”大汉转身,引着任、谭二人向后进屋子行去。穿过了两处院落,来到了一所静静的院落。
任天豪步步留心,他默默地记下了所经发现,燕子楼不是一个普通的酒楼。这处院子不大,只有一道门户。进门是一座小小的花园,花园的后面,是一栋小巧的精舍,似有三间。
当中的那一间的格扇,这时正呀然打开。一位中等身材,土头土脑的老头儿,当门而立。
彪形大汉疾步上前,抱拳说道:“秦老”
土老儿冷冷地一挥手,接道:“丁三,没你的事了,出去守着。”
叫丁三的彪形大汉应了一声是,转身而去。
任天豪有点茫然地想向那位丁三说什么,姓秦的土老儿忽然一伸手,道:“你们进来。”
任天豪装作很害怕,接道:“我们?进去?”
秦老儿道:“不错。”
任天豪扶着谭长风,向屋内行去。谭长风一直是装得很像,没有说过一句话。屋内,似乎是个小小的花厅,陈设得十分典雅。但任天豪已经隐隐地觉出,这燕子楼的大掌柜,在鬼王手下地位不低。
秦老儿指了指椅子,道:“坐。”
任天豪扶着谭长风在一张木椅中坐下,自己坐在谭长风身边的一张锦凳上。
秦老儿看了两人一眼,兀自走到格扇的门口,闭目而立。
他把任天豪和谭长风请了进来,居然只说了一个坐字,就再也不睬不理了。任天豪纵然艺高人胆大,这时也不禁心里有些发毛。
猜不透对方在闹什么鬼。谭长风也不言不动,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不知过了多久,任天豪已经等得大感不耐,正想起身问那秦老儿话,突然一阵环佩叮当之声,传入了耳中。
香气四溢,艳光照人,任天豪一惊之下,只见一名花信年华的宫装少妇,满面春风地俏步走了进来。这位少妇的一双妙目,却是在任天豪和谭长风身上一转,莲步轻移,在上首的一张太师椅中坐了下来。秦老儿仍然闭目肃立,仿佛没见到少妇出现。
任天豪直愣愣地瞧着少妇,心想:这就是大掌柜?
宫装少妇被任天豪瞧得似有些不好意思,举手整了整鬓边花环,嫣然一笑,轻启朱唇,道:“你们要找我?”
任天豪心中一震,暗道:果然她就是大掌柜!但口中却接道:“我是来找这儿的大掌柜的!”
少妇道:“我就是!”她柳眉轻挑,充满了一副媚人的神情,又道:“你们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任天豪道:“我姓田,叫田浩仁,他是我朋友,叫冯老五。”
少妇笑道:“冯爷田爷”
谭长风仍然故作迷糊,咧嘴一笑。
任天豪道:“大掌柜,我这位朋友说,他有一个口信,要来燕子楼亲自告诉大掌柜的。”
少妇道:“哦?”她看了谭长风一眼,接道:“他为什么不说话?”
任天豪说道:“病了!也许是中了邪了。”
少妇忽然向秦老儿道:“秦大叔,你看看这位冯爷,得了什么病?”
秦老儿这才睁开了眼,道:“是!”说着缓缓走到谭长风身前,拉起谭长风的右手,把了一下脉,摇了摇头。
任天豪和宫装少妇都在盯着他。
少妇嫣然一笑道:“怎么样?”
秦老儿道:“没有病,脉象不乱。”
少妇道:“那他是中了邪?”
秦老儿道:“天下哪有什么中邪这回事?他是受了别人的暗算。”
任天豪心中一惊,暗道:好厉害的眼光!少妇闻言也颇感意外,接口道:“是吗?”
秦老儿道:“不会错”他一面说话,一面不停地在谭长风的身上拍打,忽然双目圆睁,冷冷的寒光射向任天豪,道:“你们是本地人氏?”
任天豪道:“是呀!”
秦老儿道:“不是江湖中人?”
任天豪茫然一笑道:“江湖中人?什么江湖中人?”
秦老儿叹了一口气道:“田兄弟,你的朋友被人点了穴道,你不知道?”
任天豪道:“点穴?那怎么会呢?他只是去了一趟仙女庙呀!”
秦老儿看了少妇一眼,忽然笑了一笑,道:“姑娘,这位姓冯的被一种极高明的震穴手法所伤,幸好,对方功力不够.才会使他时而迷糊时而清醒。”
少妇道:“秦大叔,你能治吗?”
秦老儿道:“能!”只见他倏忽之间,在谭长风命门部位连拍三掌。
任天豪自然是个大行家,秦老儿出手解穴,三掌下去,功力拿捏得恰到好处,就算眼前之人不是谭长风,而是个平凡的不会武功之人,也不会被他击下的三掌所伤。由此可见,这秦老儿必是一位武林名家。
谭长风等对方三掌击下,也就发出了一声长叹。
任天豪故作大喜,过去扶着谭长风,道:“你醒过来了?”
谭长风睁眼看看任天豪道:“我本来就是醒着的呀?田兄弟”敢情任天豪刚才自报名姓,谭长风已记在心中。
任天豪道:“冯大哥你好了,我总算放心了。”
谭长风故作不解,望着任天豪道:“你在说什么?兄弟这儿又是什么地方呀?”
任天豪道:“燕子楼。”
谭长风忽然一惊,四面看看,接道:“燕子楼?”
秦老儿冷冷地接道:“不错!你不是说,有事要告诉大掌柜的吗?”
谭长风道:“是是”
他抓了抓头,接道:“你就是大掌柜吗?”
秦老儿摇摇头。
谭长风看看任天豪,道:“田兄弟,我跟你提起过找大掌柜的事?”
任天豪道:“是呀!不然我怎么会带你来?冯大哥幸亏你
唉,要不然,哪会能遇到这位秦老人家把你病治好?”
谭长风望着秦老儿,笑了笑道:“谢谢你老”
少妇一直到此刻才笑了一笑,道:“冯老五,你找我有什么口信要带?”
谭长风转头,看了少妇一眼道:“你是大掌柜?”
少妇道:“不错。”
谭长风道:“大掌柜,我在仙女庙仙女庙地牢里看见一个人!”
秦老儿目光闪动,沉声问道:“什么人?”
谭长风道:“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叫什么来着,很凶的”
少妇道:“是他要你来找我的?”
谭长风忽然笑了笑道:“对了,他叫我称呼他邓二”
秦老儿忽然显得甚为激动,脱口道:“邓二弟,原来你被人关在仙女庙”
谭长风道:“他是你弟弟吗?”
秦老儿皱了皱眉道:“他是我什么人,用不着你过问。”
谭长风一惊道:“是是”
少妇忽然笑道:“冯老五,邓爷要你来找我,还说了什么?”
谭长风道:“那位邓二爷说,只要我出来以后,别忘了到燕子楼找大掌柜的,说出他关在仙女庙的事,然后,要大掌柜的给我两千两银子。”
少妇一怔,道:“什么?两千两银子?”
秦老儿道:“姑娘,你可是舍不得银子吗?”
少妇笑笑道:“秦老,那怎么会?”说着一掠鬓角,又道:“秦大叔,我在想,银子是小事,只不知道这人说的是真是假?”
秦老儿道:“他有什么理由说假?”
少妇一怔道:“这”秦老儿说道:“柳月眉,冲着我秦仲的面子,要你拿出两千两银子给他们,行吗?”
叫柳月眉的少妇,嫣然一笑道:“秦大叔言重了!”
任天豪冷眼旁观,发现这位秦仲秦老儿,似是对这位大掌柜的并不十分服贴。
这时谭长风却笑一笑道:“大掌柜,我的口信带到了,你真的给我两千两银子吗?”
柳月眉道:“我”她看了秦仲那冷冷的眼光一眼,接道:“当然!”
谭长风摆出一副喜出望外的神情,连连作揖道:“谢谢谢谢”
任天豪心中却一直在想,只看这秦仲对邓充的事情如此热心,八成秦、邓二人必是极为亲近之人。但是,他们和柳月眉既然都是湘西鬼王仝钊的门下,怎会彼此言谈之间又如此针锋相对呢?寻思之间,秦仲已走到谭长风身边,低声道:“冯兄弟,你没觉得什么不舒服了吧?”
谭长风摇摇头道:“没有什么我身子一向结实,一点小毛病倒是不怕。”
秦仲笑了笑,掏出两颗药丸,递给谭长风道:“如果哪儿不舒服,服下一颗就会好了。”
谭长风接过药丸,连声道:“老人家真是其实,我已经好了嘛”
柳月眉忽然笑道:“秦大叔,你老真是出手大方啊”她目光在谭、任二人脸上一转,佯笑着向谭长风道:“你们可真是福气不小,邓二爷要你们捎个口信,秦老爷子不但治好了你的病,给了你们两千两银子,还要送你两粒价值万金的治血疗伤的金丹这种便宜事,你们作梦大概也想不到吧”
任谭二人只好连声道谢。
秦仲却冷冷地接道:“柳姑娘,你莫非又舍不得了?”
柳月眉道:“哪里话?秦大叔的保命金丹,万金难求,一下子都舍得给人家两粒,区区两千白银,妾身怎会计较?”说着目光又在任天豪的身上一转,道:“田爷,你住在哪儿呀?
口信嘛,你跟冯爷是传到了但咱们总不能凭你们一句话就付给你两千两银子,是不是?
至少,咱们也得派人去仙女庙查证以后”
任天豪看了谭长风一眼道:“大掌柜的,我是陪冯大哥来的,银于我不敢要一分一钱,不瞒大掌柜的说,我爹可是个正直的人,非份之财,我就是拿了一钱银子,要是他老人家晓得,至少要关我十天半个月不许我出门呢!”
谭长风听得心中暗笑:风尘三友,居然个个都很机伶,遇到人家向到了住址,就一下子推到我身上来了。
柳月眉听了任天豪的话,忍不住笑道:“敢情田爷还是个孝子”说着又转向谭长风道:“冯爷,你府上在哪儿?等咱们查明邓二爷真的是在仙女庙,我会差人送上两千两银子到你府上。”
谭长风笑了笑,故意连连摇手道:“这怎么敢当?大掌柜,我还是还是过三五天我再来吧!”
柳月眉沉吟道:“也好,三天之后,你到燕子楼的帐房问问,只要邓二爷在仙女庙,我们不会少你一文。”
任天豪忽然过来扶着谭长风道:“冯大哥,咱们回去吧,银财身外之物,有没有别放在心上。”
谭长风道:“是!是”但他忽然低声道:“兄弟,两千两,不是小数兄弟做二十年小买卖,也赚不到这么多呀不过我也明白,邓二爷是拿我来寻开心罢了”
他话音虽低,又怎能逃过秦仲、柳月眉这等高手的耳朵。
柳月眉听了,只淡淡一笑。秦仲听在耳中,却是十分不快。本来,在柳月眉要查明邓充是否真正在仙女庙之后,才肯付出银子,他已经有些不乐了,但也怕任、谭二人乃是胡说八道,方始没有反对。这时,他听到谭长风说出邓充拿他寻开心这句话,可就大大地不快了。
这时他突然冷冷一笑道:“你们知道什么?邓二弟说话,向来是言出必践,绝不失信于人。”
任、谭两人故作一怔,不敢答话。
秦仲目光在二人身上一转,接道:“邓二弟会拿你们寻开心?
老夫和邓二弟这阳阴双判的名号,江湖上哪个不知,谁人不晓?两千两银子能算什么?
岂能让这点钱砸了邓二弟的名声。”他忽然一伸手,向柳月眉道:“柳姑娘,银子请你立即照付,如果他们所言不实,邓二弟不在仙女庙,银子小老儿负责追回。”
柳月眉笑了笑,还没有答话。
谭长凤连忙道:“老人家,这这可不大好吧还是我改天再来吧!”
谭长风拉着任天豪就向外走去。
秦仲身子一横,拦住了去路,大声道:“你们等一等!”
任天豪和谭长风只好站住。
秦仲掉头向柳月眉道:“姑娘,老夫亲自陪他们去帐房拿一张银票如何?”
柳月眉微微一笑道:“秦大叔,只要你觉得他们可以相信得过,我还有什么话说?”
秦仲冷冷接道:“我当然信得过他们!若非邓二弟真在仙女庙,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人,怎会想到燕子楼找你姑娘送信?”
柳月眉道:“我相信错是不错,只是我怕的是邓二叔答应他们的银子太多,这可不像邓二叔的为人”
秦仲道:“二弟被困仙女庙,必是十分狼狈,只要有人能够代他送信出来,花多少银子又有什么关系?何况,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如果老夫料想的不错,邓二弟已经不知道托过多少人了但真正能把口信带到的,只有他们二人。”
柳月眉笑道:“秦大叔,咱们已经知道邓二叔的被困所在,你还是先领着他们去拿银子,然后,也得好好想法子救二叔出来了。”
秦仲道:“很好!多谢姑娘!”一转身,引着任、谭二人向外行去。
拿了银票之后,任天豪和谭长风在扬州城兜了一个大圈子,一直到两人都认定对方不可能再跟踪的情况下,才回转徐家大院中,这时已是黄昏时刻。这一趟燕子楼之行,除了得到两千两银子之外,最大的收获,是他们发现了“阴阳双判”与那位燕子楼的大掌柜之间有着很奇怪的矛盾。而且,他们也相信,为了邓充的被困,鬼王仝钊与九阴鬼母之间的合作,必将另起波折。
任天豪和谭长风向铁大鹏、李三奇说明了此行的经过,铁大鹏认定鬼母与鬼王必将发生一场争执。而李三奇的看法,则与铁大鹏完全相反。他认为鬼王也好,鬼母也好,究竟都是不走正路的凶残狠毒之辈,利害的关系重于道义的承诺,为了共同的利与害的选择,鬼母必会释放邓充,而鬼王也绝不会因此与鬼母为敌。
看法上的不同,使得铁大鹏心中十分不安。而且,任天豪和谭长风的想法,则比较接近李三奇,他们也觉得,想使鬼王与鬼母火并,似乎并不如想象中容易。
岳湘独坐一旁,没有答话。因为铁大鹏已然对他误解极深,他不想再因出言不当而引起风尘三友的内讧。倘若鬼王与鬼母没有火并得成,三友自己却弄得貌合神离,那就麻烦了。
任天豪看看岳湘,想说什么,却被岳湘暗中摇摇手止住了。
铁大鹏绕室徘徊,显然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偌大的花厅之中,一时间变得静悄悄的,只有铁大鹏沉重的步履之声重重地击打在每个人心上。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铁大鹏忽然长叹一声,道:“事到如今,为了以杀止杀,咱们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他转身看了李三奇和任天豪一眼,又道:“咱们今夜潜入仙女庙,把邓充救出来。”
李三奇颇为意外地哦了一声,道:“大哥,我们救出邓充,又有什么用?”
任天豪道:“大哥,邓充若是不在仙女庙,咱们离间之计,不是更没有用处了吗?”
铁大鹏道:“不然!”
他冷笑了一声,接道:“咱们不妨从邓充身上,加重鬼母的罪恶。”敢情,他乃是极为正直之人,虽然有心掳走邓充,掠侮鬼母,但却在言谈中,说不出口。
李三奇脱口道:“小弟明白了!大哥是想使邓充吃些苦头,以加重邓充对鬼母的恨意吗?”
铁大鹏道:“不错。”
任天豪道:“大哥,邓充知道是我们干的啊”铁大鹏道:“我们不会以本来面目去的”他似是想到了风尘三友要改换面目之事,乃是十分丢人,是以只说了一句,就停住了。
李三奇笑道:“大哥,这个计策果然可行。”
任天豪也笑道:“小弟这就去准备一切应用之物。”说着转向谭长风,又道:“谭兄,这事少不得又得请谭兄来帮忙了。”谭长风抱拳道:“理当效劳。”两个转身向外行去。
铁大鹏向李三奇看了一眼道:“老二,此乃权宜之计唉!
我也得去换换衣服了”长叹一声,步入后庭。
李三奇摇了摇头,看着岳湘道:“老弟,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岳湘笑道:“李兄,你要我说些什么呢?铁大侠在此,我能说什么呢?”
李三奇道:“老弟,我大哥他你没听到吗?他也有因时制宜之计啊!”岳湘道:“那不同,这劫持邓充之计,跟变节投敌不同而且,李兄,你没见到铁大侠不得不如此的痛苦吗?我不说话最好!
不然只怕铁大侠又会赌气,做出可怕的决定了。”
李三奇道:“什么可怕的决定”
岳湘道:“拿你们三人的名望和生命,跟仙女庙孤注一掷。”
李三奇一怔道:“这”岳湘道:“李兄认为不可能?”
李三奇道:“可能!十分可能!”
他长叹一声道:“岳老弟,你思虑得太多了,大哥他果真会
舍生忘死地一拼!”
岳湘道:“你还怪我不说话吗?”
李三奇笑了一笑,道:“老弟,大哥不在此地,你能不能说说你的看法?”
岳湘道:“李兄要听吗?”
李三奇道:“当然要听!”
岳湘道:“四个字:不去最好!”李三奇一慌道:“什么?”
岳湘道:“李兄,仙女庙之行,去不得!”
李三奇道:“为什么?老弟,你你也别太低估了风尘三友联手的威力。”
岳湘道:“我没有。但问题是,你们的目的是要救出邓充,对不对?”
李三奇道:“那还用说?”
岳湘道:“这件事,最好能不惊动对方,对不对?”
李三奇道:“是呀!”
岳湘道:“那一旦风尘三友要联手对敌,其结果又将如何?”
李三奇呆了呆,道:“糟糕,这事我果然没有想到”
岳湘道:“李兄如能劝阻铁大侠最好,否则,只怕后果难以预料了。”
李三奇沉吟了一下,接道:“老弟,只怕劝阻不了啦!”
岳湘道:“铁大侠若是非去不可,希望李兄千万记住一件事,见机而行,别与对方动手。”
李三奇道:“这个那除非咱们的行踪不被对方发现,要不然”
岳湘道:“在下的意思,就是希望你们小心一二,千万别让对方发现。”
李三奇道:“岳老弟,咱们会尽力而为的”岳湘微微一笑,似是想说什么。李三奇没等他开口,已接道:“老弟,风尘三友今夜仙女庙之行,吉凶难卜,如果不幸,这对付仙女庙之事,你老弟可是责无旁贷啊”岳湘皱了皱眉,刚一张口,只见罗刚匆匆步入,道:“李兄,岳老弟,丐帮江南八舵的总舵主杨衡已然到了扬州。”
李三奇道:“杨衡去而复返,想必带来丐帮的重大决定,不知他现在何处?”
罗刚道:“就在对街一座茶楼之中,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李三奇道:“我去瞧瞧。”
岳湘微微一笑,低声道:“去,借杨衡之力,也许可以阻止铁大侠的决定。”
李三奇道:“在下亦有此意。”举步向外行去。
目睹李三奇离去之后,岳湘急急说道:“罗兄,你手中的几位镖师,是十面埋伏阵中之主力,不知他们练得如何了?”
罗刚道:“看来,前追后退,左转右进,不算太难,但实际练起来,确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不过,他们都很用心,大概都练熟了。”
岳湘叹息一声,道:“仙女庙的人,近日内,可能会有什么行动,这徐府只怕会变成了他们第一目标。”
罗刚道:“在下亦是觉得奇怪,这些时日之中,仙女庙怎么会全无动静。”
岳湘道:“他们在准备,九阴鬼母也发觉了自己的处境,仙女庙的声名,已传了出去,她如一旦有所举动,很可能会招来反击。所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罗刚点点头。
这时,铁大鹏已收拾好应用之物,行入厅中,望了岳湘一眼,道:“李老二呢?”
岳湘道:“去看一个朋友,很快就会回来了。”
铁大鹏道:“现在什么时刻,去看什么朋友?”
岳湘道:“去看杨衡。”
铁大鹏道:“是丐帮江南八舵的总舵主。”
岳湘道:“这个人,现在忽然到这处来,定然非比等闲。”
铁大鹏道:“他们在哪里”
“在这里,老叫化这一次到扬州来,专程拜访铁大侠。”杨衡跟在李三奇的身后,缓步行了进来。
铁大鹏道:“我们已经查出了仙女庙中很多的恶迹。”
杨衡道:“这一点,丐帮也早已知道了。”
铁大鹏道:“丐帮一向主持公道,这一次,怎的不闻不问?”
杨衡道:“谁说不闻不问,老叫化这一次来,就是想和铁大侠商量一下仙女庙的事。”
铁大鹏道:“丐帮消息一向灵通,杨总舵主有什么消息见告?”
杨衡神情肃冷地说道:“本帮中一位长老,千里追风刘太极,已经到了扬州。”
铁大鹏道:“是他,贵帮之中,只有刘长老和我交情深些。”
杨衡道:“所以,刘长老要老叫化传个讯来。他现在不便行动,要我通知铁大侠一声,今夜三更之前,他会来此地看你。”
铁大鹏道:“他现在不便行动,是不是被人监视了?”
杨衡道:“刘长老没有说得很清楚,但他既然说三更之前来此相晤,那他定然会来。”
铁大鹏道:“好!我知道了。”
杨衡望望任天豪,笑道:“铁兄,刘长老传来的消息中,还交待了一句话。说他未见到铁兄之前,铁兄最好别轻举妄动。”
铁大鹏道:“我们现在正要去救一个人。”
杨衡道:“铁兄,就算要救人,最好也等铁兄见过了刘长老之后再作决定。”
铁大鹏回顾任天豪一眼,道:“老三,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任天豪道:“既然是刘长老传了讯息,小弟之意,等见过刘长老之后再说。”
李三奇说道:“大哥,急也不在一时的。”
任天豪道:“其实,咱们不论如何隐密行动,都很难混入仙女庙了。”
铁大鹏接道:“对!他们现在的戒备,只怕比过往森严十倍了”
目光一掠杨衡,接道:“杨总舵主,贵帮对仙女庙的事,准备如何处置?”
杨衡道:“仙女庙种种劣迹,老叫化已呈报上去,这一次,刘长老来,可能对敝帮如何行动一事,影响很大。”
铁大鹏道:“过去,贵帮主常常巡视天下,近十年来,好像没听过他巡视行动了。”
杨衡道:“不错,这些年来,北六省事务繁多,敝帮主真有十年来没有渡过长江了。”
铁大鹏道:“幸好,刘太极是我很好的朋友,希望我能对他有些影响。”
李三奇道:“大哥,丐帮帮主虽然这些年少来江南走动,但丐帮在江南道上实力不弱,单是杨衡舵主的辖下,就有数千人,当得高手之称的,也有百位以上。”
铁大鹏笑一笑,道:“杨总舵主既有如此庞大的实力,又早已知晓仙女庙中事,为什么不肯有所行动呢?”
杨衡道:“铁大侠怎知老叫化没有行动?”
铁大鹏征了一怔,道:“你早有行动了?”
杨衡叹息了一声道:“不错,我们早有行动了,而且,老叫化手下几个武功不错的角色,还受了重伤。而且,伤得很奇怪,现在还躺在那里不会动,老叫化聘请了几位名医替他们诊治,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铁大鹏道:“有这等事?”
杨衡道:“这就是老叫化一直不肯贸然出手的原因。”
铁大鹏沉吟了一阵,道:“所以,你也来阻止我们不要冒险?”
杨衡道:“风尘三侠和丐帮的交情不错,老叫化一来劝阻,二来,也希望借重。”
铁大鹏道:“借重什么?”
杨衡道:“湘西鬼王和铁大侠见过面了。”
铁大鹏道:“对!”
杨衡道:“他原本去找仙女庙的,但现在却和仙女庙合作了。”
铁大鹏道:“此话当真?”
杨衡道:“是千真万确,说合作,老叫化还算抬举了湘西鬼王,实际上,他还是依附了仙女庙。”
铁大鹏沉吟不语。他看到湘西鬼王从属的武功,以仆量主,鬼王的武功,绝不在风尘三侠之下,怎会轻易被仙女庙所收服。他轻吁一口气,道:“一个小小的仙女庙,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想不到,竟然会成了这样大的气候。”
杨衡说道:“你们风尘三侠,还未和仙女庙正面冲突,而且,他们也未派人来此骚扰,看起来,他们对诸位,还稍有顾虑。”
铁大鹏说道:“如若他们不把丐帮放在眼中,怎的还会把我们风尘三侠放在眼中呢?”
杨衡微微一笑道:“铁大侠不要自谦,放眼江湖,敢和风尘三侠正面为敌的,实也不多。”
铁大鹏拂髯一笑,道:“杨衡,你来阻止我去仙女庙吗?”
杨衡道:“急也不在一日,老叫化希望你铁老大会晤过本帮刘长老之后,再作决定。”
铁大鹏道:“风尘三友行事,一向是说动就动,从来也没有这般的拖泥带水过,这一次,好像走了样!”他自解自嘲地一笑,接着道:“杨舵主,听说丐帮有两位重要的人落入仙女庙的手中,使你杨舵主投鼠忌器,可有此事?”
杨衡道:“在风尘三侠面前,老叫化也不用自抬身价,丐帮落入仙女庙手中的人,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以上,但总护法和余长老是否也落在仙女庙中,咱们现在还没有正式的消息。”
铁大鹏突然冷笑一声道:“查出两人是否落入仙女庙,并非是什么难事”
杨衡怔了一怔,接道:“怎么?铁大侠有以教我。”
铁大鹏道:“铁某人无法帮忙,不过,在座之中倒有一人可以帮你一个大忙,但他肯不肯帮忙,却要看杨兄的面子了。”
杨衡道:“什么人可以帮忙?”
岳湘淡淡一笑道:“铁大侠说的想来就是指小弟了?”
杨衡道:“岳兄真能帮忙?”
岳湘道:“我只能尽力试试,能不能帮上忙,还在未定之数。”
杨衡道:“哦!怎么说?”
岳湘道:“过两天,兄弟要投入仙女庙中。”
杨衡又是一呆,道:“岳兄是在说笑了?”
岳湘道:“不,是千真万确。”
杨衡道:“为什么?”
岳湘道:“杨兄,马不知牛苦,你要问为什么,兄弟真还想不出从何说起。”
杨衡笑一笑,道:“岳兄,仙女庙中神秘莫测,如是别有打算,最好不要冒险。”
铁大鹏冷笑一声,道:“人各有志,杨总舵主就不用多费口舌了,只怪老二交友不慎,才有这等事情”
李三奇接道:“大哥,尘掩白玉,土藏明珠,咱们”
铁大鹏挥挥手,不让李三奇再接下去,道:“其实,岳少兄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大事,何不早一些去。”
岳湘道:“铁大侠说的也是,李兄、任兄、杨兄,兄弟告别了。”
任天豪道:“岳兄,你”岳湘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能得和诸兄共处数日,在下何幸如之。”说完,转身向外行去。
杨衡摇摇头,叹息一声。李三奇起身向外追去。铁大鹏厉声道:“老二,回来。”李三奇只好回座。
铁大鹏道:“你交了这个软骨头、没有志节的朋友,还不够丢人么?还要去追他回来。”
李三奇道:“大哥,我总觉得,他这个人,不像是屈志、变节的人。”
铁大鹏怒道:“话出他之口,难道还不值得相信吗?风尘三侠交了这种朋友,实在是我们的羞惭,从此刻起,要和他割袍绝义,划地绝交,不再承认他这个朋友了。”
李三奇、任天豪等人默然不语。
杨衡于是道:“铁大侠,我看岳湘不像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
铁大鹏接道:“什么也没有,正如你杨舵主所说,仙女庙充满着诡秘,那里也许有着奇怪的吸引力量。”
杨衡道:“可惜呀!可惜!”
铁大鹏道:“可惜什么?狐狸能早些露出尾巴,总比他戴着假面具好一些。”
杨衡叹息一声,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