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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京都市西京区,从岚山到西芳寺山绵延展开的广大国有林地,正好与关西国际开发研究中心毗连相椄。研究中心的东方不远处有桂川的流水经过,河川的对岸是一块能够了望京都市街及比叡山的丘陵地。日本财界对文化及学术向来不甚关心,然而却仿佛在竞争似地拿出资金,协助建造了这个机构。在安全保障已化为咒文的时代里,一般市民光是在附近的路上行走,都会立刻引发监视录影机动作,以及警犬咆哮。
现任美利坚合众国总统助理的道格拉斯。w。文生,在这天中午搭乘美军军机抵达日本,来到京都则是利用直升机。
在一群前来迎接的日本人的嘈杂接待声中,文生朝着本馆的会客室前进。
美国在关西的外交活动据点虽然设在大阪的总领事馆,但若牵涉到内幕工作的话可就另当别论了。关西国际开发研究中不论预算、人事、营运,全都掌握在美国手上。所长虽然是日本人,却是一个麻省理工学院出身的国际政治学者,并以“日本应该随时与美国并肩在战场上流血流汗。”的论调为一贯主张。事务长为外务省(译注:相当于外交部)的官僚出身,曾于驻美日本大使馆中担任第二号的全权公使。中心内部的通用语言为英文。
由于富士山火山爆发以及仍未平息的降灰之故,东京周边的工作据点几乎全部陷入机能瘫痪的状态,就连大使馆也处于无法与本国联络的恼人状态。将大使馆的机能本身迁移至安全场所,似乎有其必要性。大阪的总领事馆太过狭小,于是在那个时候,一部分的机能、也是最重要的机能便被迁移到这个中心来。
文生并非单独来访。随行的秘书及随役加起来,差不多是一支棒球队的人数。其中的二人,戴着墨镜和口罩将脸部遮掩了起来。胆敢嘲笑那副刻意装扮的愚蠢之人,在这个中心里一个都没有。
在会客室里迎接文生的是特地从大阪赶来的总领事。
“难得总统助理大驾光临,来到这么僻远的地方,实在是荣耀至极。”
“确实是僻远的地方。而且地质也极不稳定。”
文生冷淡地封住总领事之口,同时将舌头的回转提升到最高速度。
“将巨大的资本与技术积蓄在这种土地的做法本身,一开始就是一件毫无必然性也毫无意义的事情。真正的文明中枢正是在大西洋的两岸上所培育而成的。没有地震本身就代表着那是块神所嘉许的土地,因此必须是那样的地方才有永续发展的期望。”
“哦”
总领事满脸疑惑地看着文生,好不容易才插上了嘴。
“如您所知,日本前几天才刚刚完成首相交接的仪式。在这个非常时期提出政变虽然是亚洲的落后国家才会有的做法,不过新首相这号人物,在日本的政界之中可谓是愚蠢至极”
“再怎么无能及腐败的掌权者都无所谓。只要能够让我们在日本国内为所欲为就行了。如果他愿意将外交及军事的实权交给我们美国,甚至继续提供军事基地和维护费用的话,管他曾经有过向未成年少女买春的前科,或是打算和黑道结盟,都不关我们的事。”
抢下总领事的话锋、滔滔不绝地高谈阔论之人正是文生。
“大体说来,统治这个国家,算是挺轻松的吧?因为这个国家的国民绝对不会发动革命。”
“绝对不会吗?”
“绝对不会。因为日本人要诉诸暴力对掌权者表达异议的能量,早在一九七0年代就已经耗尽了。是好是坏就另当别论。明治时代,与俄罗斯的战争过后立刻大举袭击警察。大正时代有米骚动事件。到了平成时代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既然形式上被问了问题,总领事只好想办法回答,不过对方是否回答对于文生而言并无必要。
“什么都没有,nothing!nothing!”
文生提高嗓门,连双手都激动地挥舞起来。总领事费了一番工夫忍耐才没摆出臭脸,刚刚清洗过的西装领口被总统助理喷了许多口水。他完全没料到,这个拥有菁英外表的讨厌鬼,居然是个如此反复无常的人物。
文生的语调再度升高。“这些家伙所拥有的,只有经济及技术被中国与韩国超越的恐惧感而已。一旦被超越的话,就不可能再追赶上的那种被抛开的恐惧感。呵呵呵,丧失自信与消极的歇斯底里一旦结合的话,这个国家的保守派所能够做的事情,就只剩下诽谤中国和韩国而已。说什么韩国永远追不上日本、中国会在五年之内崩溃”
在肢体语言与手势的辅助之下,总统助理的演说越来越热烈。
“早在毛泽东死亡的时候,以及邓小平离开人世的时候,中国就该在五年之内崩溃了。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这个年头,中国如果会在五年之内崩溃的话,日本的经济恐怕会比中国提早两年毁灭吧。”
总领事无力地点着头。他早已断了插话的念头。
“养肥日本的时代已经结束,这次该养肥中国了。长肥、长胖、长得圆滚滚地等到气血红润地膨胀起来的时候”
文生突然摊开双手。
“碰!”
在大声一喊之后,终于闭上嘴巴。就在脸色发白的沉默完全笼罩住会客室的前一刻,总统助理奇妙而寂静地做出宣布。
“辛苦了,你现在可以退下了。”
总领事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一踏出会客室,文生立刻“咳!”了一声
“刚才献丑了,快请坐下。”
被奉请上座的男人,缓缓地取下口罩。
这个男人看来大约四十出头,单薄的脸庞,奇妙地呈现出无国籍的风格。可以这么形容吧,在西方人的眼里看起来像是东方人,而东方人看了又觉得像西方人。蓄着一道细细的髭,不过在那下方的嘴唇却非常地薄,而且毫无血色,简直就像是一道纯粹的裂缝一样。
墙壁上挂着一幅描绘着舞妓的日本画。在坐进背对画作的安乐椅之后,男子摘下墨镜。要是让总领事看见的话,肯定会惊讶地倒退一步吧。展露出来的双眼,在某种意义上而言,就像是宝石一样地美丽,像黄水晶,两个瞳孔黄澄澄地,仿佛是照亮炼狱最底层的火把般熊熊燃烧。
“钦(不乌)大人”
如此开口招呼的瞬间,文生立刻因为嘴边的一记强力打击而后退一步。原来男子以敏锐的动作,像甩巴掌似地将口罩给扔了过来。
第二节
“只呼上司的本名,简直是无礼到了极点!”男子的声音相当低沉,而且夹带了无数的刺。
“就工具而言虽然是容易使唤,但是那种低贱的本性却叫人难以忍受。大概是教育上出了错吧。只给予力气和财富,却忘了教导礼仪。”
“那、我该如何称呼您才好呢?”
文生的声音打着哆嗦,跟着他的那群人也同样苍白而沉默。只有一个人,那个仍然戴着墨镜和口罩的女人表现出泰然自若的模样。
“暂且先以阁下称呼吧。”
男子的声音透露出冷嘲的波动,文生过宽的额头渗出汗珠。传闻这位总统助理向来瞧不起自己以外的人。当然,粗野而单纯的德州佬总统也包含在内。然而他在自称“阁下”的这位人物面前,却毕恭毕敬地鞠躬哈腰,简直和古代社会里的奴隶没什么两样。
尽管讽刺,但传闻确实完全正确。文生之所以没有蔑视此人,原因是对方并非人类。这个真相除了男子本身以外,只有两个人知道。
从会客室的窗户,可以看见夜之黑手正要落下的京都市街。正确的形容应该是先看到点点闪烁的街道灯光,不久之后渐渐变成了一条光带吧。京都虽为古都却并非死城。以百万人为单位的生活,一直在八世纪以来的历史上存续经营着。
“一千二百年的历史呀?嗯,还真是短哪。”
男子将视线转回室内。
“大约在五百年前吧,我附在一个叫做阿尔布克尔克的男人身上。他是个葡萄牙人。我下到人界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呵呵,在天界中的怨恨,该如何排解呢?”
抚过薄薄嘴唇的舌头又细又长,红得简直是过了头,再加上那对黄色的眼睛,开始说话的这个男人的模样,给人一种即便是初见面者也不会有像是人类的印象。
在世界史教科书等等当中颇有名气的达。伽马(译注:vascodagama葡萄牙航海家)并非靠着自己抵达印度。绕过好望角之后,好不容易来到非洲大陆的东岸,他在那儿雇用了一个熟悉海路的阿拉伯人,并在那人的带领及指导下,一路来到了阿拉伯人及中国人的往来航线,直到印度。
之后,葡萄牙便以锐不可挡的气势侵略亚洲各地,恣意地从事破坏、掠夺及杀人的行为。看到那样的情形,据说带领达。伽马前往印度的伊文。玛吉得直到死前都懊恼不已。
“啊,我只不过是把那群白色的恶党带到印度而已,想不到竟造成了那么多人的不幸!”
对于阿拉伯人、印度人、中国人而言,向来是片和平交流与贸易之海的印度洋,刹时化为流血与悲叹之海。在狂热扩张势力的葡萄牙人当中,最有名的征服者就是阿尔布克尔克。
阿尔布克尔克是一个有“葡萄牙战神”之称的男人。一五0三年,五十岁的他首次前往印度,以暴风般的气势投入征服东方的事业。不但接二连三地袭击阿拉伯人的都市并加以破坏焚烧,还把一部分的阿拉伯船只击沉。占领了果阿与马六甲,将阿拉伯船只从印度洋上一扫而空,确立了海上霸权。但是那些还无法令他满足。他继而决定把佛教、伊斯兰教等等基督教以外的所有宗教,一一地铲除消灭。
以一贯的武力压制斯里兰卡之际,他踏进了一间名为佛牙寺的寺庙。这间寺庙将佛陀(释迦牟尼佛)的牙齿当成宝物般地供奉保管,因此寺名也是由此而来。阿尔布克尔克强行夺取佛牙,在几万名发出哀嚎的佛教徒面前将之碎成粉末。侮辱佛教、击垮佛教徒的精神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看到了吗?不信奉真神之人,就会遭到如此惩罚。”
阿尔布克尔克因胜利而得意自豪,所谓自以为是显然就是这样。察觉到阿尔布克尔克目的的佛牙寺僧侣,早已将真品藏了起来而把假的佛牙交给阿尔布克尔克。就这样,即便来到了二十一世纪,佛牙依然平安无事地保存在佛牙寺里。
阿尔布克尔克接着前往伊斯兰教的圣地麦加,企图以武力占领该地。麦加是伊斯兰教始祖穆罕默德遗体的长眠之地,阿尔布克尔克挖开坟墓强夺遗体,然后当着伊斯兰教徒之面将遗体吊在绞刑台上。他就是这么一个喜爱伤害人类心灵的男人。只不过,这种具有疯狂信仰而又残酷的男人,并不受到朋友的欢迎。在葡萄牙的宫廷之中,发起了一项弹劾阿尔布克尔克的运动,他印度总督的地位也因此遭到褫夺。得知政敌将以新任总督的身份赴任,因而愤然死于印度是在西元一五一五年的时候。
“阿尔布克尔克的后代之一远渡巴西,杀害原住民夺取土地,残酷地驱使其他移民而获得巨富,一代比一代地扩大权势。这就是今日的阿纳斯塔西欧财团的由来。”
男子举出了南美屈指可数的财阀名称。
“一度藏匿过许多纳粹余党,后来亦曾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盟友。现在呀”
闪耀着黄色光芒的视线,转向了戴着墨镜的女性。
“这位操石师珍。史黛普拉主要是在南半球活动。没错,说得具体一点,她就是统率阿纳斯塔西欧财团之非法部门的负责人。成果实在是相当不错,剥夺了守护亚马逊绿地的原住民的生存权,还把那群只会说蠢话的家伙,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阁下”发出笑声,但那声音听起来却仿佛是来自于金属制的横隔膜的振动。
美国总统助理文生以手背抹了抹额头。一名女性从他的侧面走上前去,脱下口罩、拿下墨镜露出了整张脸庞。那是一名有着红发、相当美丽、三十岁上下的女性。她正是在苏格兰的爱丁堡与竜堂兄弟对峙的女性,能够操纵远从亚特兰提斯大陆传来的“吃人石”的杀手。
“您的赞美我实在愧不敢当呀,阁下。”
“哪里,你别客气了。我相当期待你未来的表现。”
“阁下”点着头,两眼眯成比唇髭更细的细缝注视着“操石师”
第三节
文生将视线转向另一名男性。那是来自横须贺的海军士官,他正紧张地报告着现况。
“火山灰和电磁波所造成的障碍比我们预料的还要严重。高科技武器几乎毫无作用。”
“唔,不是说人定胜天吗?对横须贺方面的联络呢无线电还能用吧。”
“只剩下有线通讯。”
“换句话说,就是只能使用平常的电话是吧。”
“不,许多的电线和电话线都因为热灰的堆积而烧断了,一旦电话公司各营业处所储备的电池电力耗尽的话,一切就都停摆了。”
“电线和电话线应该埋设在地底下才安全嘛。”
“是的,东京及横滨的地下部尚未受到损害。至于横须贺及厚木方面,只限于基地内部还能够使用电话,不过时至今日已是极限,以后的话”
“以后就得使用飞鸽传书了是吗”
“阁下”的笑话,只得到三秒的沉默以及持续五秒的笑声回应。士官继续进行说明。
“根据报告指出,红外线观测器等装备的缺点是热与湿气,对于灰的相同结论也获得确认。光是这些也算是有所收获了吧。”
“意思就是能够要求预算了是吧就拿灰来说吧,说起灰呀,除了对机器之外,对于人体的影响又是如何呢,文生”
“罹患呼吸器官疾病的患者以东京为中心应该已经超过了三百万人。光是应付这些,日本的医疗保险恐伯就要崩盘了吧。”
文生心情愉快地说道。
“灰、灰、灰。”
“阁下”如歌唱般地覆诵着。文生接着说话。
“我军已经向日本政府提出医疗救援的建议,但至今尚未得到答复。”
一九九五年,阪神淡路大地震刚发生不久,美军也曾经向日本政府提议派遣医疗船。玛西号配备有最新型的手术室十二间及一千张以上的病床,却不知日本政府为何拒绝了这番厚意。由于这个缘故,许多受害者都因为无法接受紧急治疗而死亡。
“那是因为日本的政客和官员,把自己的面子和权限看得比国民的性命还重要啊。这次也是一样。呵呵,在这种情况下,被这样的家伙给垄断权力,这就是日本的命运吧。”
“本来嘛,在这种紧急状况之下还以密室合谋选出的新首相会是什么好东西而且还好死不死地,选了个最无能的”
“这件事就此打住,别再重复了。重点是,虽然已经成为前首相了,但是那个即便是内阁的支持率下降到只剩三个百分点,却还是紧抓着权力宝座不愿放手的男人,应该还没有被谋杀掉吧”
“确实还活着。如果新政权企图谋杀他的话,我国该出手保护他吗”
“阁下”的双眼闪耀出近白色的光芒。
“这个人没有保护的价值。如果他真的被谋杀的话。我们就得掌握住确实的证据。理由你应该知道吧”
“当然。”
只要抓住新政府的弱点,日后就能当成胁迫的种子加以利用。这点就用不着多说了。
“对了文生,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个无聊的玩笑。”
“啊”“一个美国士兵的性命,可与一万个亚洲人匹敌。越战的时候是一千比一,之后在阿富汗、伊拉克以及任何地方都是一样。如此珍贵的资源,可别太过浪费地使用啊。”
“啊,您指的是将厚木基地的那个派往富士山的事情吗关于这件事情让国防部的人员来为您说明吧。”
长了一对昆虫般的巨大眼珠、脸型呈心形的男子行礼之后开口。
“由于透明士兵的实验也必须进行,所以并非将他们当成一般的士兵使用。”
“透明士兵”
“阁下”的怀疑语气令国防部的男子有些胆怯。
“那是一种影像投影系统。”
让极小的玻璃粒子全面地附着于纤维之上,以便在照射到光线的时候能够完全朝着同样的方向反射出去。服装本身充当屏幕使用,只要把本来应该看到的景像利用摄影机投影上去的话,看起来就像是个透明人一样。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不过在上战场的时候怎么可能让每个人都带着一台摄影机”
“不,不是那样的”
国防部的男子进一步地瞪大了眼睛。然而在“阁下”的冷淡与漠视之下也只好气馁地垂下肩膀。“阁下”表明了不希望浪费人力资源,因为他实在看不出富士山周边的活动有什么价值可言。
“就用那些叫做自卫队的日本军人吧。那样的工作挺适合他们去做的。命令日本政府,叫他们动员一个大队。”
“遵命。只不过,富士山爆发的灾情相当严重,日本军队光是为了支持、救助灾难的受害者,修复道路及通讯设施,以及搬运物资等等的就已经忙不过来了。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无暇注意我军的行动。如果能够趁此机会利用情势的话”
“我说文生哪!”
名字被叫到的时候,总统助理的舌头立刻冻结。“阁下”以嘲讽的薄刃,削下了文生厚厚的脸皮。
“你这是在向我说教呢还是因为不想做这个工作,所以必须编出个合理的借口呀究竟是哪个,说来听听吧”
“哪、哪个都不是。”
由于拼命地鼓动冻结的舌头,文生的声音越来越高亢。活该!好几道幸灾乐祸的视线刺进了文生的背部,虽然当事人毫无所觉。
一个白白胖胖的男人对“阁下”深深地弯腰鞠躬,走上前去。
“您若不嫌弃的话,我们国土安全局愿效犬马之劳。”
“哦,国土安全局所管辖的不是美国境内的治安维护吗”
“不,不是的。我们所管辖的是反恐怖主义的全面对策。如果恐怖组织的基地设于外国的话,则外国也是我们的监督对象。除此之外,大量破坏武器也是由我们国土安全局所负责的。”
“笼应该是大量破坏武器吧”
国防部的男子讽刺道。
“我们视之为以大量破坏为目的的生物武器。那个当然也在我们国土安全局的管辖范围之内。”
“阁下”环视众人。
“看来擅长争夺地盘的,并非只有日本官僚而已。很好,竞相树立功绩是件好事。文生!”
“是、是的。”
“驻日的国家机构就由你来统筹管理。不论哪个局处获得最后的成功,都算在你的业绩上。”
要是失败的话,后果就不必多说了吧。被投掷糖果的文生两眼发亮,转身面对众人。
“听好了!何谓地上的正义,要由我国来决定。大地之上唯有我国,才拥有那个权力。大美利坚帝国万岁!”
“大美利坚帝国万岁!”
与众人的热情呐喊呈现对比,冷嘲的波动仅仅搅乱了“阁下”表情的极小部份。其它的大部份,完全是无动于衷。徐徐抬起手指,像是在驱赶黏人苍蝇似地宣布。
“够了,全体都退下吧。”
紧接着又下了一个命令。
“操石师留下来。”
就这样,唯一的女性被留了下来,男性则有些不情愿地退了出去。
“操石师”一来到椅子旁边“阁下”立刻把手伸向她的大腿,接着又像是改变心意似地把手缩了回去,以下巴指着对面的椅子。待表情消失的她坐下之后“阁下”便将视线转向门口。
“不论是纳粹德国还是苏联,都无法消灭美国。能够消灭美国的唯有美国本身而已。只要那副庞然巨体和贪婪狂暴失控,就会导致毁灭了吧。简直就像是肉食性恐龙一样,到处追赶着拼命逃窜的猎物,穷追不舍,然后气势猛烈地从断崖上坠落下去。”
“你打算放手不管吗”
在“操石师”略带困惑的询问之下“阁下”奇妙地以快活的声调回答。
“放手不管也无所谓。我们根本不把人界的势力发展放在心上。道具坏了,就更换新的道具,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美国把大量的生物武器强行推销给阿富汗的伊斯兰教基本教义派和伊拉克的独裁者,他日再以对方持有生物武器为理由发动战争。所以现在亚洲西部的石油和天然气几乎全是美国的囊中之物。”
高声大笑之后“阁下”轻轻地以左右手掌互击。
“多么卓越的实践表现。只要以穷凶极恶、或者压倒性的力量为背景就行了。这当然是我们的价值观的忠实实践者。然而却未必会永远地持续下去。当反动力量出现的时候,你说、结局又会如何呢直到最后依然会像条忠狗般跟随的,不就只有英国和日本而已吗?”
“要是英国也发生政权交替的话,就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呵呵”“阁下”嘲笑似地噘起下唇。至于嘲笑的对象是谁就不清楚了。视线对着窗外,夜之双翼覆盖住京都市街,点点灯火相继串连化为光之湖泊。在市街的那一方——左京区的内部发生了什么样的事件“阁下”是否已经知道了呢表情消失之后,那张脸庞看起来就像是欠缺生命的面具一样。
第四节
竜堂终的眼前,也有一张不像人类的脸庞。穿着美军野战服的那个“东西”并不打算逃走。从容不迫地将相机收进臀部的口袋里。毫无预兆,被终称为“蜥蜴兵”的男人,如电光石火般地展开行动。
“哎!”
终在不知不觉间叫出声音,将身体向后一仰。
长了一张蜥蜴脸的士兵所发出的攻击,简直是猛烈袭击。宛如肉食性恐龙——迅猛龙的爪子般的弯曲指甲,在终的眼前由左向右地快速掠过。无暇越过肩膀回头察看,终继续向后方跳跃,企图将双方的距离拉开,然而蜥蜴兵的动作却大出终之所料。像是在泥巴上滑行似地一口气缩短距离,立刻发出强烈的第二击。
“终哥哥!”
余担心地叫出声音。终虽然设法避开了敌人的攻击,却也一副东倒西歪即将摔进泥巴的模样。好不容易勉强站稳脚步,眼看着绝对逃不过第三击的时候,居然还能使出连续三个空翻逃到安全的场所,果真不负他自封的“打架名人”称号。
“别出手!别过来!”
终看着自己胸前,领子以下的部份整个被撕裂开来,露出里面的衬衫。终轻轻地吹了声口哨,要是二哥在场的话,肯定会笑他一句“真没用”
“这家伙还真是有趣。不管是多么凶恶的家伙,打倒弱者总不是件愉快的事情。看来这次可以毫无顾忌地分个胜负了,好、好!”“不过还是得小心一点,那家伙可不是人类呀。”
“我们还不是一样。总之,你先把自己的安全顾好再说。”
终注视着蜥蜴兵。虽然很想对上一句犀利的台词,只可惜蜥蜴兵从头到尾都没吭过一声。是欠缺服务精神呢还是和真正的蜥蜴一样没有发声的能力
蜥蜴兵的手上握着刀子。那是一把刀刃呈锯齿状的蓝波刀,仿佛看着看着就会产生痛觉一样。蜥蜴兵猛然地刺出刀子,终进行闪躲,就在同一时间蜥蜴兵把脚一伸,以厚重的靴底强而有力地踢中终的右腹部。退后一步,终不禁吐了口气。
“是有点感觉。不过,还不及始哥的拳头有力。”
终仍有耍嘴皮子的闲暇。然而,下一瞬间,他便不得不闪躲蜥蜴兵跳跃而下的猛烈一踢。一声嗥叫、蜥蜴兵的脚画出弧线。加字面所述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之后,终放低身体、两于撑住地面,从低处以双脚横扫蜥蜴兵的足踝。未能完全躲开,蜥蜴兵摔了个倒栽葱。终迅速地一跃而起,这次踢出了右脚,正对着蜥蜴兵的侧腹部。蜥蜴兵弓起左腕挡住一踢,随即刺出刀子。双方激烈地挥动手脚,眼花缭乱地重复了三十秒左右的攻防战。
就力量、速度、以及杂技般的轻盈身手而言,自然是终占上风。但蜥蜴兵可是杀人技术的专家。右手的蓝波刀如电光般闪耀着,右、左、左、右地连续刺出。终一面闪躲,一面瞄准对方的右手腕连续踢出,却全部都被对方半闪半挡地化解掉。由防御迅速回到攻击,刀子的闪光擦过终的身体。锯齿状的刀刃勾住衣服,二次、三次地将之撕裂,纤维在雾气中四散飘落。
“哎呀呀呀!”
看着身体一会儿右转一会儿左扭的终,仙人之一转过身体。
“不出手真的没问题吗”
“咦,曹国舅,你打算推翻自己先前所说过的话吗”
蓝采和如此地响应之后,仿佛陷入思考般地继续说了下去。
“十八般武艺——从剑到枪、矛到戟、弓到弩、鞭到锏、斧到铁对于所有武艺样样精通的宋代骁将而言,白龙王的战斗表现似乎无法让你满意呢。”
“别开玩笑了。不管修习与否,在实战当中总是会出现令人惊讶的差距。况且那个蜥蜴人所使的全都是凶狠的招式。白龙王要是常人的话,早就已经被杀十次了吧。”
话一说完,曹国舅的左侧随即响起笑声。仍然挨着腾蛇的余,一脸开心的模样笑了出来。曹国舅皱起眉头。
“黑龙王,什么事情那么好笑”
“啊、抱歉。我只是觉得,终哥哥实在是玩过了头。他早该适可而止地认真应付才对。”
余的话,让两位仙人再次将目光转向终和蜥蜴兵。一瞬之后。
“你以为我每次都会吃你这一套吗”
说话的同时,蜥蜴兵的身体亦飞向空中。一声钝响,代表着终踢中了蜥蜴兵的腹部。这次终向前一翻令刀子刺了个空,紧接着两手着地、弹起双脚,在倒立的同时向上方一踹。
“哦,太棒了、太棒了!好、好!”仙人们佩眼地赞叹道。蜥蜴兵的身体利落地被抛入空中,画出一道连数学家都会满意的抛物线后,便朝着灰色气体的底部落下。树枝折断的声音接连响起,接着便传来一声重击地面的响声。
终轻快地跳越过倒下的树木,他不打算给予蜥蜴兵任何逃走或反击的机会,最好在他站起来之前再给他一击。如此盘算着一路奔向蜥蜴兵坠落地点的终所看到的景象是——有如喷泉般喷出的泥土以及鞋底朝天的军用靴子底部。就这么一瞬间,下一刻,军靴便消失在泥土之中。
“钻进去了”
即便是以胆大包天着称的竜堂家老三,也不禁呆若木鸡。急忙赶到的老么也是一样,只能望着那个深不见底的洞穴惊讶不已。二位仙人离地一寸地腾空滑行过来,曹国舅抚着下巴。
“嘿嘿,竟然狂妄地使用地行术呀。你们两个,不追那家伙了吗”
“太勉强了,就随他去吧。”
“呵呵,看来龙王四兄弟之中并没有土龙的存在呢。”
“土龙?”
“就是土拨鼠。”
蓝釆和说明道。
“你是白龙.却不是操纵风的好材料。在这儿待上个十年左右,专心的从事挖洞修炼的话,一定能成为出色的土龙哟,如何”
“才不要呢。”
“哇哈哈,别那么说,先修炼看看嘛。哪天惹恼了你哥哥的时候,不就有逃避的地方了。”
“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不知两位仙人意下如何”
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黑夜与暗云的一隅微微发光,无声无息地朝着地面降落而下的是一个像把钟鼎倒过来的物体,上面载着二位年轻娇嫩的女性。
“哇,是宝鼎。瑶姬和茉理都在。”
“哟,原来是四姑娘和六姑娘呀。”
乘坐在名为宝鼎的仙界飞行物体上的是竜堂兄弟的表亲,现年十八岁的鸟羽茉理。同行之人为仙界女王之西王母的四女儿,名为瑶姬。之所以称呼她为四姑娘,并称呼茉理为六姑娘,原因是茉理的真实身份其实是西王母的六女儿,在仙界的本名为太真王夫人。
茉理穿着运动衫及牛仔裤,瑶姬则一身仿佛在京剧中登场的女剑侠装扮。
“茉理姊姊,你怎么会来这儿”
终战战兢兢地问道。茉理跳到草地上。
“这还用问吗你说要出来侦察一下,结果就没消没息了。我找了你们好久,始和续都非常担心呢。”
茉理离开京都,是在始和续遭到怪人们袭击之前。
“我那两个哥哥会担心吗比起跟他们在一起,我们在这儿要安全得多了。”
“你再说一句那种讨人厌的话,我就不煮饭给你吃了!”
“好啦,对不起嘛。我一定反省。”
终立刻屈服。
瑶姬则望着两位仙人。
“曹国舅与蓝采和二位,西王母也很担心你们呢。”
“实在是愧不敢当”
连傲慢的仙人们都谦恭了起来。“请返回仙界中枢所在的昆仑回应西王母的询问。”瑶姬如此的转达过后,仙人们毫无异议地表示同意,随即转向茉理,匆匆忙忙地告知她东京家中的状况。
“既然已经转达过东京的鸟羽家可能会发生的状况,那么,我们二人就先回昆仑复命了。”
二位仙人作揖之后,身体轮廓随即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融进雾气当中。不久之后,天空中响起两种不向笑声,但是很快的就消失了,仙人们已经远离。
第五节
仰望天空的余,将视线回复到水平程度,向西王母的女儿问道.
“他们真的回去了吗”
“应该吧。”
瑶姬微微地苦笑道。
“那两位仙人一向好奇心旺盛,尤其特别喜爱事件及骚动。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对长生不老感到乏味无趣,那也有失仙人的资格。享受时代变化的乐趣,欣赏每个时代所出现的艺术,相信就算是过个几千年都不会感到厌倦。比较辛苦的一点就是必须压抑住插手的欲望,彻底地做个旁观者。”
“他们该不会假装回去,其实却躲在什么地方吧”
“就算真的回去,还是可以再回来呀。我也一样,必须把见过妹妹的事情向母后报告,同时请求关于今后事宜的指示,因此得先返回昆仑一趟。”
“你要回去了吗”
余遗憾地望着瑶姬,西王母的四女儿轻轻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和仙人们一样,我也会再回来的。看情况如何,或许会请你们到昆仑来也说不定。时间对我们而言就像是不存在一样。对于短暂的分离没必要感到遗憾呀。”
瑶姬对茉理露出微笑。
“我走了,妹妹。等着吧,我很快就会带你回去见母后的。”
“再见——姊姊。”
茉理的反应有一点点不自然。瑶姬临走之前,特别把随时带在身上的昆仑秘药“消创仙露膏”交给茉理。
在简单的道别之后,终和余立即将秘药盛在手心,搓进腾蛇的伤口里面,由于已经涂抹并服用过丹药,伤口看来已经逐渐在愈合当中,腾蛇也舒服地眯起眼睛。这下应该可以安心地同家了,此时三男却突然可怜兮兮地说道。
“茉理姊姊,其实”
“肚子饿扁了对吧我知道。你看,轻淡的便当,特地帮你带来了呢。”
终的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感动。
“如果茉理姊姊哪天想要和始哥或续哥争夺天界霸权的话,我一定立刻加入茉理姊姊的旗下!”
“哎呀,我可不喜欢当背叛者唷。”
“开玩笑的嘛。我不过是藉由玩笑来表达的我的感谢之心罢了。再说,哥哥们也不可能会违抗茉理姊姊”
眼看三哥的发言即将陷入问题地带,老么立刻不着痕迹地修正方向。
“肚子好饿喔。茉理姊姊带了什么好吃的东西来呢”
“是啊是啊,先吃饱了再说吧。”
由于茉理根本没时间下厨,所以东西都是现买的。新京极的蒸寿司、加茂的御手洗丸子(译注:淋上甜酱油的糯米丸子串),高雄的枫叶麻糬、加上一保温瓶的热茶。份量虽然有五人份,不过由于还贴心地分给了托比马龙,所以五分钟不到便一扫而空。
“对了,茉理姊姊。”
利用倒在保温瓶瓶盖里的饭后茶漱过口后,余悄悄地问道。
“你和瑶姬姐姐是初次见面吧。突然被称呼为西王母的女儿,你不惊讶吗”
“确实是有点惊讶呢。你知不知道我和终他们在一起有多少年了”
“从一出生到现在吧。”
余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茉理笑着点头。
“没错哟。更别提从今年的年初以来,遭遇过什么样的事情。在非本意的情况之下,打破了多少条法律所以我们现在已经是出了名的通缉犯了!”
茉理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她只想冷静地确认事实,就是这样而已。
“所以,惊讶是惊讶,却不至于茫然自失。或许,随着时间的过去,惊讶会渗入骨子里再打颤似地冒出来也说不一定,但是现在还不到时候。来,吃饱了的话,就好好地收拾干净,准备回京都去吧。”
受到富士山爆发的降灰影响,周边的自然环境正处于日益恶化的状态之中。尽管如此,还是不忘收拾善后,这就是茉理的心态——让竜堂兄弟尽可能地过着文化生活的作战司令官——也是最可贵的地方吧。
就在终和余把垃圾装成一袋的时候,黑压压的漩涡气体深处,忽然传来人工物品的声音,是汽车的排气声。视野的一部份亮起两个白色光点,渐渐地越变越大。忽右怱左的移动是因为道路弯弯曲曲所致,而且正快速地朝着通向黄金皮尔的铺装路面接近。
“那辆车子,打算来这里耶。”
这句话并非质问,而是确认。终和余都不知不觉地停下了手,对车子投以好奇的眼光,夜和云、雾和灰、树林和山崖,车头灯穿过各式各样妨碍视线的物体缝隙,照出山路。过了不久,黄金皮尔的门口,出现了一辆轻型轿车,一看就觉得并不可靠的那辆车子,将车头灯打向伫立的三人,在草坪上停了下来,一副精疲力竭的疲软模样。
第六节
稍稍把时间倒转回去。
内阁官房副长官布施离开之后,收容前首相“住院”的这间医院,开始有一股带刺的空气流窜在医生和护士之间,患者们频频交换着不安的视线。会议室的门口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大约十个医生全都摆出阴郁的脸孔。
“难不成要谋杀前首”
说到一半突然停住的年轻医生,大叫一声捂住鼻子。因为激动的院长在医生脸上甩了一巴掌。
“笨蛋,不知道什么叫隔墙有耳吗?”
仿佛对自己的暴力行为感到内疚似的,院长的声音显得有些软弱。
这种事情在日本近代的历史当中早已经出现过几十次、几百次。形形色色的神秘死亡,自杀、病死、事故死。从大臣、国铁总裁到秘书、司机通通都有。发生在“富裕而民主的先进国家”被葬送于黑暗之中的无数怪奇事件。想不到这样的事情,竟会发生在自己的职场当中。
“新首相在政治上的正当性又是如何能说是经由民主程序所选出来的吗”
“程序上并无疑问。他确实是由执政党所选出来的总裁,而且还获得了国会的提名呢。”
“话虽如此,在那之前一定曾经有过密室会议吧?”
“我说你呀,这种话未免太小儿科了吧。密室会议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称之为实力者的会议也毫无不妥啊。”
院长擦拭着汗水。照明突然变暗,经过数秒才又亮了回来。输电线路由于火山灰的堆积,而使得电力供给呈现不稳定的状况。
“新首相的选区在北陆,目前似乎完全不受富士山喷火的影响呢。”
“听说新首相把首相官邸的机制移到了自己的选区之内是吗”
“我看是谣言抹黑吧。无论怎样也不可能那么做的呀。”
医师们交换着窃窃私语。院长将视线转向被自己打了巴掌的医生,一副讨好的模样对着他说。
“用不着担心。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都不必担负任何法律上的责任,明白了吧。”
“是、是,我明白了。”
年轻医生一边以面纸擦着鼻血,一边在内心深处唱着反调。完全相反吧,院长,一旦出了任何差错,所有的责任必定会推到我们身上。如果前首相的死有那么一丁点疑问的话,现场的医生恐怕都得“留下遗书去自杀”吧
“等到这次的大喷火事件平息之后,一切运作就会恢复正常。在那之前,千万不能够陷入恐慌,必须冷静地尽到义务。必要的指示我会给你们的,大概在明天左右就会有所决定。”
这番话的恐怖,令列席的医生们一片鸦雀无声。
前首相并未放弃。放弃的话,不光是地位、权势,就连性命恐怕也都不保。种种的险恶前例,前首相完全知道。他了解这个国家所怀抱的巨大黑暗,也知晓所有污秽的秘密。那些事情曾经是他权势的泉源,但现在却成为必须消灭他的理由。
“如果我就这么死了的话,会有几百个政客、官僚、财界及文化人士,安心地抚着胸口呢想象着那些人的喜悦脸孔,自己也跟着快乐起来,我可不是那样的圣人君子啊。”
前首相可说是相当具有自知之明,他开始思考新首相这个人。那是他指派为农林水产大臣(译注:相当于农牧渔业部长)的男人。虽然是个屡屡犯错失言的无能男子,却没有忘记自己被拔擢为大臣的恩情,感觉上相当地忠实勤奋。真是个天大的错误。
“再怎么轮,也轮不到那个男人当新首相吧虽说这个国家的首相,实际上不过是美国的傀儡而已,但那终究不是那个男人所能胜任的轻松位子呀。况且还必须摆出一副独立国家的模样,一个脑容量比鲨鱼还要小的人是绝对无法胜任的。”
前首相决意奋战。没有武器,手脚也无法活动,眼睛处于看不见的状态。但是头脑、耳朵和嘴巴依然健在。他准备运用这些,让自己从穷途末路的险境中脱困。
病房的门被开启。察觉到状况的变化,前首相全身僵硬。唯独神经网络呈反比例地紧绷着严阵以待。
“感觉怎样?还好吧”
年轻男人的声音,并无嘲弄或讽刺的回响,只传来了紧张和害怕。一瞬之间,前首相做出判断、下了决定,不回答问题,反而逆向地提出质问。
“你是医生吗”
“呃、是、是的。”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呃”从那时开始大约五分钟的时间里,前首相完全掌握了主导权。从年轻医生身上取得了必要的情报之后,前首相立刻着手笼络对方。
“你已经知道秘密了,我不认为那些恶人会这么放过你。”
“难、难道他们”
“嗯,当然是伪装成意外或急病,将你杀掉灭口呀。”
“不、不会吧。”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所以警察通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媒体也不会大肆报导。自从我踏入政界以来,已经发生过几十次了吧。”
对于权势与生命,前首相有着惊人的执着。被绑在床上、戴上眼罩,在转动身体都做不到的情况之下,前首相只能把言语当作武器,想尽办法打开一条活路。
前首相的口才一次也不曾感动过国民或是媒体。每次演说过后,总是会遭到“言语明了、意义不明”的揶揄。但无论是多么苛刻的批评,前首相总能坦然接受。不高兴是难免的,不过他的口才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在公开的场合得到多数人的认同。只有在密室当中,他才会以不为局外人所知的方式诱导利益、筹谋策划、抓住对手的欲望和不安、以花言巧语欺骗。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控制对于的良心,好让自我的正当化更加容易执行。”
要想稳坐日本国的权力宝座,密室中的交涉能力是关键所在。前首相就是个中好手,想要任意摆布刚从医学院毕业没几年的弱小之辈,对他而言简直是轻而易举。
“所以呀医生,再这么下去的话,你我都会被杀掉的呀。连我这种老头子都不想死了,何况你还比我年轻许多,人生才刚刚开始呀。要是被那种企图夺取日本政权的恶人利用而后杀害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呀。”
“那,我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你不想破杀死吧。”
“当然不想。”
“我想也是。既然如此,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这里奋勇地采取行动。顺利的话,你就是我的恩人了。这辈子,我都会照顾你的。所以你必须按照我的指示去做。”就这样,年轻医生在前首相的催眠诱导之下成为傀儡,完全按照指示采取行动。
第七节
“来人啊?有没有人可以来帮我啊”
几近哀嚎的声音响起,一个形状奇妙的影子从车子里滚了出来。在夜里看来仿佛是只巨大的螃蟹一样,然而终和余立刻就辨别了出来。一名地球人抱着另一名地球人,两人正一同爬行前进。一个是穿着运动服的青年,另一个则是睡衣上套着一件毛衣外套的老人。
终和余跑了过去,却在数步的距离之外停了下来。似乎不宜单纯地出手相助。
“是诱拐吧”
“不是叫做绑架吗”
青年气喘吁吁地摇着手。
“不是不是,完全相反。我把这个人救了出来,还把他带来这里。”
“这个人是谁”
在茉理的询问之下,青年大声回答。
“他是日本首相啊!”目无法纪的无敌三人组全都对这句话大感意外,因而快步地靠了过去。在黑暗之中实在难以辨识面貌,一来到车头灯的前方,老人立刻眩目地皱起一张脸。仔细观察过老人的脸之后,终大声说道。
“啊,是真的耶。就是那个擅长把眼珠子上翻的首相呢。他该不会正好有一个双胞眙兄弟吧!”
“他还真常被绑架呢。”
余有感而发。虽然说得像是别人的事情一样,不过当前首相还是现任首相的时候,将他绑架、以人质身份带着一起逃亡美国的凶恶犯人,正是竜堂兄弟本身。日本的警察若是能够好好地发挥机能的话,终和余老早就被送进少年看守所去了。
“换句话说,要是这个人多管闲事地跑去作证的话,我们几个就会被抓起来啰。”
“堵住证人的嘴!这或许是人类大敌必须采取的正确做法。”
看着口无遮拦地交换着完全邪恶的悄悄话的表兄弟俩,茉理首度开口。
“现况我们已经知道了。但是演变至此的过程情形却没人知道。请把你的身份、以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经过,简单地说明一下。”
年轻男子辛苦地调整呼吸,说明自己是位于野边山高原之国立医院的医师并报上姓名。从他接下来的谈话当中,竜堂兄弟和茉理知道了前首相被监禁于医院,主谋者为政府高官,害怕遭到暗杀的前首相说服值班医生、好不容易逃到此处等等事情。
“但是,帮助这个人,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
余的这个问题.十足辛辣呛鼻。虽然他本身是个不太把利害算计当成一回事的少年,但由于帮助的对象是个宛如政治黑暗面化身的老人,因此再怎么小心防范都不为过。
“这、这个嘛。”
前首相以舌头润湿干燥的嘴唇。
“我可以颁发个国民荣誉奖给你们哟。”
“可是,二o0一年的时候,以日本选手身份首次成为美国职棒大联盟最有价值球员的钤木一朗,不就拒绝了国民荣誉奖吗?从那时候开始,拒绝的人应该都得了酷炫奖吧。”
“说得也是。评选标准也是马马虎虎,只有庸俗之人才会想要呢。再说也没有多少奖金。”
在意奖金多寡的人不也是庸俗之人吗余在心里这么想着,但是并未说出口来。
“那、那我就为你们竖立铜像吧。”
由始至终,前首相似乎就是要以公帑来答谢致意。
“在活着的时候竖立铜像,我们可没那么厚颜无耻。”
终的语气充满了嫌恶感。
“那就盖纪念馆”
“够了!”
终和余都感到厌烦。回想起来,流亡美国的时候,似乎也曾经有过和这次几乎相同的对话,前首相似乎并未从那次的经验中学习到什么教训。
年长的茉埋出言责备少年们。
“我了解你们的心情,不过这两个人的性命受到威胁之事似乎不假,我们怎么能够袖手旁观呢”
“就是啊,年轻人。我是个可怜的老人啊。一旦失去权力与地位的话,根本就不是别人的对手。”
“那是你自作自受呀。”
“是啊,我是自作自受。我也觉得累了。或许四处逃亡并不是个好主意。说不定乖乖地让追捕之人抓住,让他们为我注射肌肉松弛剂或安眠药把我给杀了,还比较痛快一点。可是,我还有家人,我好想再看看我的孙子,就算、就算只见一面也好”声泪俱下地说完之后,前首相擦拭着眼睛周围。余把视线转向哥哥。
“终哥哥。”
“你们别被他骗了,哀兵政策是这个老头的惯用手法呀。”
终等人的视野,闪过一道光线,汽车的灯光宛如一把泛黄的剑划破黑暗。十头左右的凶恶斗牛犬同时狂吠起来。伴随着只能联想到狗叫的引擎声响,一辆四轮驱动车快速接近。
“追来了!”
医生喘着说道。
“后退。”
在茉理的指示之下,余没办法,只得抱起前首相的身体后退一步。相对的,终则前进一步,轻松地挽起手臂伺机而动。车轮压过草皮,四轮驱动车停了下来,车门被粗暴地打开,四个装扮完全相同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黑色西装姑且不论,在夜、雾、灰的三层幕帘所封闭住的黑暗之中,还戴着墨镜。由于采用的都是平光镜片,因此佩戴的目的很明显的是为了隐藏容貌。
在车头灯光的照射范围之内找到了穿着睡衣的老人,男子之一开口说话。
“原来您在这里呀来,快回去吧,大家都很担心您呢。”
无视于挽着其手臂站立的少年,正准备靠近前首相之时,男子忽然皱起眉头,原来他的右上手臂被终给抓住了。
“他说不想回去。”
企图挣脱却失败的男于,故作平静地加以说明。
“那个人是病人呀。正确说来,是个患了老人痴呆症的病人。他偷偷地溜出医院在外面徘徊,如果不加以保护的话岂不是很危险吗幸亏让我们给找到他了,请你把他交还给我们吧。”
就在此时,余来到了哥哥身旁,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这些男人。
“各位叔叔是医院的人吗”
“是啊,没错。”
“怎么没穿白衣服呢”
“因为在医院外面嘛。”
“为何那辆车子也不是救护车呢”
男子努力做出近似笑容的表情。
“小弟弟,并非只有救护车才是医院的车子唷。这么做是为了要保护患者的隐私权。”
“不需要担架吗?用来搬运病人呀。”
“那个因为这次用不到嘛。”
男子的笑容在这个时候已经消失。
“好可疑唷。”
“好可疑呀。”
瞪着互相点着头的两名少年,男子低吼道。
“究竟哪里可疑呢小弟弟你们该不会是廉价的间谍游戏玩太多了,所以分不清游戏和现实的差别了吧我们”
“你们不是北方哪个国家的情报员吗”
“什么别胡说八道!”
男子慌张了起来,再次试图挣脱被终抓住的手臂,却仍旧不成功。终以气定神闲的口吻继续说道。
“可是,我们怎么看都觉得这是绑架的行为呀。就像我弟弟说的,连担架都没有不是吗如果你们硬要说自己是医院的人,那就拿出证据来呀。最起码也得说出医院的名字吧!”
“游戏到此为止了,小鬼!”
声音变低,增加了迫力及威吓感,然而台词却毫无个性及创意。
“把那两个人交山来!不然的话就要你们好看。胆敢藐视大人的话,你们”
“什么好看,是这样子吗”
终的声音,和痛苦的惨叫声重叠在一起。因为终稍微加重了制住男子上手臂的力道,直到肌肉纤维即将被捏断之前,终才松开了。男子以另一只手按住手臂,痛得几乎连站都站不稳。其它的三个男人则一边叫骂,一边将手伸进西装的内侧口袋。然而,就在他们还来不及掏出手枪之时,茉理已抢先开口。
“谁敢乱动我就射谁!”
茉理手上,握着一把美军的自动步枪,那是终的战利品。黑衣男子们立刻看出,那并非枪枝迷所制造出来的模型,而是真正的杀人工具,因此表情和声音都为之僵硬。
“你、你们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极其自然地率领着左右的终和余,茉理与男子们形成对峙。
“虽然没有回答的义务,不过,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们是来自厚木基地的纯日系特种部队,这次的任务是监视恐怖分子,看他们是否趁着富士山大喷火之际为非作歹。你们该不会是想绑架首相,以非法的手段夺取政权吧”
男子们像是缺氧的热带鱼一样地抖动着嘴巴,好不容易终于有一个人挤出声音
“就、就算事情是真的,也轮不到美军多管闲事吧。没有日本政府的许可怎么能擅自干涉内政”
“还真是啰嗦。你们要是敢进一步反抗维护世界正义与自由的美军,我就当你们是罪恶的枢纽,把你们全部击毙!最重要的一点,既然身份都已经揭露了,你们以为我们会让证人活着回去吗大美利坚帝国万岁!”
茉理在说话的同时开了枪,伴随着节奏性的枪声,男子脚边的泥巴弹跳了起来。男子发出怪叫,以两手护住脸和头部,紧接着,他们周遭的泥巴也眺了起来,草皮碎裂,四轮驱动车的车斗北一列子弹打穿,男子们的怪叫变为全然的惨叫。他们转过身体、逃离凶恶的枪口,在全力奔跑之下消失于夜与雾中。
“茉理姊姊,你变得好温和唷。”
“嗯,要是在以前的话,我可能会先开枪再发出警告吧。”
认真地与兄弟们交换对话,茉理平静地将自动步枪立在地上,撩起被雾气弄湿的浏海。
“唉,一不小心帮了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这会儿儿麻烦可大了呢。”
茉理说的没错。终不禁仰望天空,然而月亮和星星却没有回答他,迎向未来的视线全都被漆黑盘旋的夜云给遮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