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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剩的自信与多余的脂肪,哪一边才是真正困扰人类的问题?以药师寺凉子而言,她那完美无缺的肢体看不到任何多余脂肪的屯积,自信当然是过剩许多,然而论美貌、论才干,能够与之并驾齐驱的人并不多,又没人敢直言相劝,再说她的财产多得根本不需要拼命虚报公帐,退休后更没有二度就业的烦恼
因此,结论就是药师寺凉子是所向无敌的。这已是众人皆知的结论,然而不加以确认的话,将会危及我个人的现在与未来。室町由纪子说过:“近墨者黑”我当时听了很想反驳一句:请不要开这种恶劣的玩笑。可是就情势看来,很可能发展成警界内部共通的认知。为了防范这个现象的发生,我也许应该效法具有紧身癖(紧身衣战士癖)的岸本,成为警务部长等层级的眼线,密告凉子的一举一动,只是我很不欣赏这种作为。
上司不知部属心,带着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凉子开口道:
“是不是要强行攻坚?”
“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吧!日本机动队向来行事谨慎,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轻易采取行动的。”
他们并不清楚大楼内部的情形,基本上应该会暂时包围,然后静观其变。不知道上一次数个机动队同时出动的状况是多久以前的事,总之眼前这个情景提醒了我们正处于重大的危机之中。
“你预计会花多少时间?”
“至少天亮前不会有任何动作。”
“开什么玩笑,这样我不就要跟着熬夜了?”“你想睡了吗?”
“睡眠不足对皮肤不好。”
凉子是不会说出以上这一类陈腐句子的。
“我应付联老也是轻松自如,从来不熬夜的,现在居然要为了这种事情熬夜!”大画面萤幕里只见兴奋的记者滔滔不绝地说着:
“从玻璃窗可以看得见大楼内部的人群,他们的行动并没有受到拘束,看看有没有手持武器的人好像也没有的样子,在我的角度看不到。不过犯人或许是躲在某处也说不定,目前还无法确知犯人的身分,也不晓得犯人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调整呼吸之后继续说道:
“根据推测,被囚禁在大楼内部的人数高达一万人,现在有关单位一定接获了大批家属与关系人士询问安危的声浪,这是不难想像的。
另一方面,机动队谨慎地观察着大楼内部,然而这段时间,大楼内善良的市民们必须忍受恐惧的煎熬
啊!有两架直升机飞过来了,直升机正准备降落在屋顶,是不是要先救出政府官员呢?”
此时聚集在大画面萤幕前围观的群众之间窜过一道电流。
“直升机降落在屋顶了!”“那群高官是不是打算舍弃一般市民自己逃走!?”这并非蓄意煽动,而是积压已久的不安与不信任感整个爆发,只见一个人冲了出去,下一瞬间,数百人也紧跟在后,杂七杂八的脚步声踏得地板隆隆作响。人群在相互推挤、冲撞之间跑上阶梯,朝屋顶的直升机飞奔而去。有些人不小心脚下踩了个空硬被拖了下来,最后淹没在人海之中,我不由自主地冲上前打算制止他们。
“慢着,你阻止不了他们的!”
凉子向我叱道,并抓着我的手臂将我拉往装饰梁柱底下。
“你想赤手空拳阻挡暴乱的民众简直太轻举妄动了。
先静观其变,他们只是一时气昏了头,等一下就会冷却的。”
凉子的判断是正确的,狂奔的羊群也是可以轻易踩死一只野狼的。只不过,就这样袖手旁观的话,或许会有老人或小孩受伤。
“话先说在前头,我可不想用自己的手枪鸣枪示警哦!子弹只有六发而己,是不能随便浪费的。”
凉子透露出相当遗憾的语气,我想她大概是为了‘不能随便浪费’而感到遗憾吧。因为她向来喜欢铺张,不管在任何事物上,我敢肯定她其实很想疯狂扫射。
总而言之,目前的状况并非靠我一己之力就可以处理。失控的群众宛如西班牙斗牛一般,呼吸紊乱,拼命往楼上冲,甚至可以听得见脚部与腰部的筋肉嘎吱作响,只见陆续有人跟不上队伍,假如电梯或手扶梯正常运作的话,也许会形成不一样的混乱情况吧。
凉子与我冷不防望向空无一人的大厅大画面萤幕,这个频道的摄影机恰巧占了绝佳的位置,利用望远的夜视镜所拍摄出来的影像呈现在偌大的劳幕上。画面中映照出一栋陰森的大楼,想到自己也置身在其中,感觉就有点不自在。
两架直升机从空中静止状态徐徐降低高度,机身上清楚可见“警视厅”三个字。不到片刻,一架直升机不再降低高度,最后终于顺利着地,这想必也是在休息室观看电视的人群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的瞬间吧,然而这架直升机却毫无预警地翻倒了。
翻倒在屋顶的直升机正上方伫着第二架直升机,换个说法应该是第二架直升机即将着地之际,正下方的第一架直升机突然翻倒。飞行员连忙爬升高度准备回避,可惜迟了一秒--不,半秒。翻倒的直升机旋转翼不偏不倚地打在第二架直升机的机身,夜空传来一阵怪响,直升机在空中失去平衡,速度急剧下降。
只见直升机从五公尺高的垂直距离坠落,两架直升机碰撞在一起,随着轰隆巨响顿时被火焰团团围住,引发比巡逻警车爆炸时更为猛烈的橘红色火球,紧接着涌起大片黑烟,乘着由东京湾吹来的夜风流向都心所在的方位。
“直升机坠毁了!”
记者惊声叫嚷。
“从记者所在的位置无法得知详情,不过从刚才的情况看来,第一架着陆的直升机很明显受到攻击,第二架惨遭池鱼之殃不知道飞行员是否安然无恙?目前工作人员正对直升机进行灭火工作,希望他们多加小心,因为犯人不知何时会再度攻击!”“竟然摆明了希望犯人再度攻击,怎么可以如此幸灾乐祸,真是太缺德了!”
凉子严厉地批判他人,接着向默不作声的我确认道:
“直升机并不是在空中遭到攻击的对吧?”
“应该是在屋顶着陆之后。”
“嗯,果然没错。”
凉子以指尖夹着下颚思考,根快就做下某个决定。
“助手a,跟我来,到百货公司所在的大楼去!”
ii
百货公司灯火通明,客人也不少,然而原有的热闹气氛已经荡然无存。一群被幽禁的顾客与店员们聚集在一起,惴惴不安地窃窃私语着,中间还穿插着婴儿的哭叫。
即使形成持久战,粮食应该不虞匮乏吧,因为有一整间百货公司进驻在这栋大楼里。不过,一旦发生暴动,难保不会出现抢夺粮食的流血事件。
凉子在卖场路线指示板前停下脚步,我问道:
“要去哪个卖场?”
“你猜是哪个?”
“千万别告诉我全部的卖场都要看一遍。”
我一直认为男人永远也不可能理解女人对购物的执念。尤其是关于这一点,比起地球的女性,地球的男性应该会与外星球的男性更谈得来吧。
“是书店啦!”
“书店在四楼”
“我要去找‘幻兽妖虫大全’这本书,你也来帮忙。”
我们半跑半走地来到四楼。
“客人,敞店今天不营业。”
凉子猛地把警察手册塞到负责解释的店员鼻头,也许权力与权威的闪光过于耀眼,店员眯起双眼往后跟随了数步。询问过神话.传说类的书架所在位置之后,凉子立即以高跟鞋鞋跟踩着响亮的步伐勇往直前,我跟店员则紧迫在后。凉子花了五分钟的时间来回搜寻排列在书架上所有书籍的书背,也把平摆的新书全部妇视一遍,最后发表结论:
“根本不齐全!”凉子吼道,店员狼狈地后退了一、二步。
“早知道就不应该指望百货公司的书店,数量多是多,想要的却找不到,中看不中用!”
“要不要再找找看?”
“相关的书架我全看过了:”“是吗?”“再找下去只是浪费时间,走吧。”
“稍等一下。”
我的视线探索着生物学的分类书架。边保持找书的姿势,边向凉子说道:
“我常去附近一家书店,店面虽然很大,店员做事却漫不经心。”
“什么意思?”
“柯南.道尔(译注:1859-1930,英国小说家,以“福尔摩斯侦探”系列推理小说闻名)的‘巴斯卡维尔家的狗’被归类到宠物类的书架上,这里的店员似乎也属于同一等级。”
我伸手到书架的最顶层,怞出一本厚重的书,确认书名为“幻兽妖虫大全”之后递给凉子。凉子的眉头与嘴角微微挑动了一下,接过她一直在找的书,正要翻开内页,手的动作突然停下。
“史帝芬.金应该很讨厌蜘蛛吧。”
“记得在他的作品当中,邪恶的化身都是以蜘蛛的造型出现。”
“泉田你呃?看到蜘蛛会不会怕?”
“不会”
据说人类分成二种类型。如果有人高声咆哮:“统治者与被统治者!”那么此人应该跟阿道夫.希特勒志同道合。以讨厌的动物来分成二大类,就是“讨厌蜘蛛的人”与“讨厌蛇的人”意即——“讨厌多脚的”跟“讨厌没脚的”二类。出乎意料之外,没有人“两边都讨厌”这才是最奇怪的。
我是“讨厌蛇的人”正确说来,比起蛇,我更讨厌没脚的小生物,例如蚯蚓、寄生虫之类,光是提到就会浑身起鸡皮疙瘩,然而我对蜘蛛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不用担心,我根本不怕蜘蛛。”
“是吗?也许这次会成为你有生以来头一次的恐怖体验哦。”
凉子边说着边以指尖翻开内页,她有着足以成为指甲油广告模特儿的双手。随着她手指动作的停止,一帧附有插图的标题跃进我的眼帘。
‘石栖妖蝎’我记得我看过这个东西,就是在走廊壁面的图案,恐怕也是从被撕裂的地毡隙继所窥见的黑影,从黑白的插图无法判断正确的颜色,不过我可以肯定是这个外形没有错。
“这到底是什么?”
我的疑问并未得到直截了当的解答。
“你知道佩加蒙(pergamum)王国吗?”
“记得世界史的课本里好像有”
“伤脑筋,有这么一个没学问的部下真是苦煞我也。”
即使嘴边叼念着,凉子仍然开始说明。佩加蒙王国是目前隶属于土耳其领土的小亚细亚半岛西北部的地名,纪元前四世纪末,也就是距今二千四百年前曾经是一个强盛的国家。从古希腊到罗马帝国时代期间,不仅资源富饶,并在文化、艺术、科学方面均有卓越发展,因而国力远播。在以大理石所建设的都市里,剧场、图书馆、体育馆、公共澡堂栉比鳞次。图书馆拥有二十万册的藏书,据说罗马将领安东尼征服佩加蒙之后将书籍掠夺殆尽,呈献给埃及女王克丽奥佩特拉七世。由于当时纸张尚未发明,书籍是以“chartapergamenaj,也就是著名的佩加蒙羊皮纸所制成。
佩加蒙的遗迹日后由德国调查队所发掘,所有出土的贵重物品均收藏在柏林博物馆,特别是描绘希腊神话诸神与巨人族交战的大型浮雕最为著名。
“啊,真是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干嘛故意转移话题,现在就要进入正题了。”
一九三一年,阿道夫.希特勒成为独裁君主的前二年,德国考古学协会的一名成员——约瑟夫.哈格麦雅在遗迹挖掘现场发现一个石碑。碑文以希腊古语写成,人称“哈格麦雅碑文”尔后运送到柏林。哈格麦雅完全不求他人,独自致力于碑文的研究,而后却因为具有犹太人的血统而遭受希特勤政府的迫害,于一九四年被纳粹秘密警察带走之后从此杳无音信,石碑也迁移到国立研究所,一九四五年联合国军队的轰炸使得整座研究所夷为平地。
战争结束复,哈格麦雅的遗族将他片断的笔记搜集起来付印出版,名为“哈格麦雅碑文研究序论”记载于碑文上关于佩加蒙动植物的叙述所得到的评价并不高,原因是内容过于零碎而且欠缺系统性,加上所描述的是不存在于现实的生物,因此被认为“不像论文,倒像是幻想小说”
栖息于石中的妖虫暂被归类为蝎子的一种,却未接受过近代生物学的验证。蝎子原本就是属于节肢动物蛛形网的动物总称,一对钳子与四对脚,四对共八只,跟蜘蛛完全一样。
我再度看向凉子手上的书籍内页的插图,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大概是因为图面是静止的吧。倘若想像眼前有个生物蠕动着八只脚,感觉的确相当恶心。
iii
“也就是说,今晚一连串事件的犯人就是这只虫吗?”
我向凉子确认。‘犯人’一词并不正确,应该称之为‘犯虫’才对吧。
“有九成的可能性。”
凉子慎重回答。
“最后必须向高市理事长问个清楚,应该是这只虫在作怪没错,还可以对照米特拉达提斯六世(mithradatesthegreat、120-63bc)的传说。”
“米特拉什么?”
“米特拉达提斯六世,纪元前一世纪旁特斯王国(pontus)的国王。”
“”“我知道啦,这次一定长话短说,拜托你别摆出那副表情。旁特斯王国也位于小亚细亚半岛上,长期与罗马帝国争夺霰权,米特拉达提斯六世是一名优异过人的将领,同时也是个语言天才,精通二十一个国家的语言。”
想也知道绝对是个喜欢四处招摇的万人嫌,我心里如此断定,虽然不清楚专门的历史学者对这个人物下了什么样的评价。
我的上司很快就读出我的心思,她拿着摊开的内页插图,看着我的脸笑了起来。
“精通二十一国语言乍听之下似乎很厉害,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稀罕的。”
“你自己也是因为精通法语才会被派驻到国际刑事警察机构的吧。”
“不只法语。”
我的上司简短昭告。
“义大利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拉丁语,至少交谈不成问题。”
听得‘除了日语以外什么也不会’的我只有目瞪口呆的份。
“你是怎么学会这么多语言的?l“很简单,先从拉丁语学起。”
“拉丁语不是最难学的语言吗?”
“所以才需要先学,学了拉丁语之后,法语、义大利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全是从拉丁语衍生出来的,文法相同,字汇也相近,一下子就能轻松学会。”
“轻松啊”这下子我连嫉妒的力气也没有了,会想到先学拉丁语的这个做法,根本不是像我这种凡夫俗子所能及的。
有点离题了,原本是在谈论米特拉什么国王的故事。
“这个人物曾经在西洋史上大放异彩,因此相关的传说不在少数,据说他在败给罗马大军之后,纪元前六三年自杀,然而另有一个说法是——其实自杀的是他的替身,本人则逃亡到波斯。”
“那么,那个国王”
我个人是希望尽量离古代历史的话题愈远意好。
“是留下了关于怪物的记载呢?还是受到诅咒或者中邪,变成了石什么蝎的呢?”
“石栖妖蝎。”
语言天才摆出严正的态度。
“总而言之,石楼妖蝎就是栖息在大理石内的怪物,极端邪恶,性嗜斗争与血腥。”
iv
提起邪恶又好斗,拿来形容我的上司也很合适,当然我是不会说出口的,我继续听着凉子的说明。
关于石楼妖蜡的传说,全部集中在小亚细亚半岛北部,换句话说就是在黑海两岸。虽然这个地区之后被列入伊斯兰教的势力范围,但因在古代深受希腊与罗马的影响,建筑广泛采用大理石,不料大理石当中竟然潜藏着怪物。
大理石原本就是由石灰岩变质之后所产生的晶质变质岩,内部存在着能够像在空气当中自由穿梭于主要成分碳酸钙之间的怪物,这种怪物会从墙壁中射出毒针攻击人们,倚在壁面的人们会突然被刺穿背部,倒地而死;
此外还会推倒地板上的石像,翻倒床铺把人压死,造成人们恐惧慌乱。假如怪物出现在墙壁之外,就能用火烧或以剑砍,一旦地逃进大理石内,唯一的办法只有将整块石头击碎。
“哈格麦雅碑文”收录了数则关于“石栖妖蝎”的传说,然而根据犹太籍学者所遗留的记录显示,佩加蒙王国被罗马帝国占领之后,很快地邻国旁特斯国王米特拉达提斯六世便除掉了“石栖妖蝎”而方法只有一句话:“橄榄的恩惠使我们重获和平”
“这是什么意思?”
我直觉地提出疑问,凉子的回答反而不如平时明快。
“我想大概就像木天蓼对猫的作用一样,橄榄或橄榄油能够把怪物引诱出来,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当我得知大理石来自土耳其,才联想到这个传说。”
“哦”“如何?你相信怪物的存在吗?”
“我相信。”
我发自内心答道。既然现实中有‘驱魔娘娘’的存在,我当然不否认怪物会藏在墙壁里。
“你会帮我吧?”
“当然。”
“那么就把这件事告诉长官与总监吧,我们走。”
凉子与我再度回到派对结束后的会场。
石栖妖蝎究竟藏在哪里呢?我的视线不自觉地扫向四面八方,目前似乎没有闯入这个会场。此时,紧身癖的岸本再度不请自来,他凑过来告诉我又出现牺牲者了。
“本来想以手动方式打开铁卷门,结果还是失败并造成死伤,铁卷们突然‘碰!’地一声降下来,‘喀擦!’一声把头压碎,害我忍不住‘恶!’差点吐出来”
“先生,你的拟声语太多了。”
我就像唠叼的国语老师在教训学生一样,话说完才发现,脸型酷似长毛牧羊大的警政署长不见踪影。
“长官在sp的护卫之下到医务室去了。”
“长官受伤了?”
“不,听说是因为米尼尔氏症候群(译证:以法国医师p。米尼尔1799-1862为名的病症,由于内耳功能障碍引发耳鸣、头晕、重听、恶心、呕吐等症状,需要一段时间才会恢复)发作晕倒了”
这时传来女性之间激烈的争辩声,听也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当然就是我的上司跟岸本的上司。
“你所谓大胆的假设完全是毫无根据的妄想!”“噢呵呵呵——要证据当然有。”
“有就拿出来呀!”
“根据我的学识与涵养,我己经清楚看穿事件的真相与犯人的真面目了,正确说来犯人并不是人类,总之只有我才会拥有如此的神机妙算。”
室町由纪子摆出几乎要喷火的表情,凉子则不怀好意地冷笑,然后看向坐在地板一语不发的警视总监。
“我没空理会小角色,总监,可以请您听我说明吗?”
“喂,凡事都有先后顺序,有事先经过我这一关再说。”
越俎代庖的警务部长被凉子漠然斥退。
“我不想在无谓的程序上浪费时间,我已经说过了情况急迫。”
“你说吧。”
总监站起身,他的身高虽然比凉子矮,身体却宽出许多。凉子率领着总监看起来的确是这样——走到会场一隅说明详情。经过十分钟左右,两人才回到众人所在的场所,总监在众人面前半张着口,从来没见过他脸色这么差,一定是刚才听了有关怪物的说明之缘故。
“好吧,就由我来负责吧。”
这话听起来似乎表示他已经放弃安享晚年了,总监终于做出最后的决定,听得凉子心满意足。
“那么,请sp把手枪借给泉田,连同子弹。”
总监转过头,把命令一一交代下去。一名与我差不多同样身高,身体的幅度却比我宽一倍,堪称彪形大汉的sp向我走来,心不甘情不愿地交出手枪,当我接过手枪之际,有个人冷不防插了句话,也就是警务部长。
“泉田,你真是个有肚量的男人。”
“啊?”
“上司是女人以及上司年纪比自己小,无论哪一边都令男人难以忍受,而你却同时承受这两者,哎,你真的是个肚大可容船的男人啊。”
如果是十年前的我,也许会把这番话当做是一番夸奖,可惜的是我早已丧失了这份天真。
“哪里。我的肚量并不如您想家中来得大,即使我可以忍受上司是女人以及上司年纪比我小的事实,但不代表我可以忍受无能又恶劣的上司。”
是不是应该到此为止?我心想,然而嘴巴却停不下来。
“假如遇到这种上司,我会忍不住凶性大发,把他痛殴一顿。大概是受了某人的不良影响吧!最近常听人说:泉田长期近墨者黑,已经被污染了,实在对我造成不小的困扰。”
警务部长的脸色惨白,看样子是料想不到我会还嘴。
“给他一拳也无所谓,泉田。”
远比我来得危险的上司专挑这种时刻煽风点火。
“如果不幸被惩戒撤职,你尽管来jaces,我让你当课长,等到警务部长退休后二度就业时就派他做课长秘书,你大可好好享受差遣他的乐趣。”
警务部长原本白得像漂白过的脸,这次转为满面通红。
“胡、胡扯什么!我才不稀罕到jaces二度就业,上级早就已经指派我在退休后转任京滨共同银行的专职顾问了!”
话说到此才惊觉自己的失言,警务部长连忙堵住自己的嘴,这次换成室内的空气被漂白,只见警视总监拉下一张脸,从地板站起身。
v
总监连正眼也不瞧狼狈至极的警务部长一眼,直接向我问道:
“啊,你是泉田吧,阶级是警部补吗?”
“是的。”
“这样啊。”
总监就像被主人处罚不准吃饭的叭喇狗,露出满脸哀怨的表情。
“看来你是怀才不遇,这次事情结束后我立刻升你做警视,现在先辛苦点,加油吧。”
升我当警视?我目前是警部补,一升上警视等于连跳二个阶级,意思是要我殉职就对了。
“我实在承当不起。”
我想试着把话说得更富机智一些,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此时,我那‘年纪比我小的女上司’开口了。
“总监,我也有个请求。”
“什、什么事?”
总监冷不防倒退半步,我想不会有人怪他的。凉子之所以摆出笑容应该是想让总监安心,只不过我很怀疑能达到多少效果。
“请您思考一下应该如何对外说明今晚的事件,希望内容能够合乎逻辑,可以麻烦您吗?”
“唔、嗯”“这种事情还是找总监最可靠。”
药师寺凉子在必要的时候也是懂得逢迎谄媚的,只见总监默不答腔地频频点头。
“高市理事长来了。”
随着这一声报告,室町由纪子便站到总监面前,凉子则是后退一步,把舞台让给敌手。这样的举动并不值得大惊小怪,想把责任推卸给对方时,凉子就会让位;
重点是:凉子已经揽下了可以大出风头的表现机会,才想把毫不起眼的搜查或质询工作丢给由纪子。现在的我已经练就到光凭表面的动作,就可以明白上司的心思。
高市依然充满了自信与镇定,我试着从他的表情寻找虚张声势的蛛丝马迹,可惜徒劳无功,我想即使在三十年后,我也无法成为态度能够如此堂而皇之的人物。
此时总监说话了:
“高市先生,有件事想请问您。”
“太荣幸了,想不到警视总监会亲自询问。”
“您知道石楼妖蝎吗?”
射出质问之箭的是凉子,事实上也只有她才记得住石栖妖蝎这个名词。高市向凉子瞟了一眼,奇怪的是目光并不带任何情绪,看来凉子慑人的美貌似乎对他起不了任何作用,我真是糊涂,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个细节。而高市的唇瓣作出挖苦人的形状。
“哎哟,怎么一下子降了四个阶级,本来还以为己经做出了结论,结果拿出这种听都没听过的问题来质询我,感觉实在令人不怎么愉快。”
“哎呀,请您千万不要介意,这是全世界警察共通的做事手法。”
总监张开嘴巴,却什么话也没说又闭上了。叭喇狗般的长相弥漫着远胜于以往的哀愁,看来今天这个晚上让我有了许多新发现,上司其实也有着当上司辛苦的一面。
“那么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加油吧。”
凉子向总监行礼致敬,就在同时传来一阵轻微的摇晃。设置在会场的大画面萤幕映出一副诡异的景象——海滨都市广场的前庭出现了状似怪兽的金属庞然大物,也就是特殊车辆部队的起重机。
巨大起重机的粗大钢索前端吊着一个同样是相当巨大的铁球。这颗泛着黑色光泽的铁球感觉就像是把保龄球的直径放大十倍一样。此时画面中的记者声嘶力竭地喊着:
“现在铁球即将展开破坏作业,自从一九七二年,就是那个浅间别墅事件以来,没想到当时的情景会在相隔几十年后再次重现,我那时还在读幼稚园呢!啊啊,回想起来还真令人怀念,一九七年代那段时期的日本是多么朝气蓬勃啊。”
以铁球进行破坏是万不得已做下的决定。总监、由纪子、我还有凉子的视线都紧盯着画面不放。
“给我住手!否则我饶不了你们!”充斥着怒气的吼声一涌而上,众人的视线顿时从大画面萤幕转移。声音来自高市理事长,只见他全身颤抖、双眼冒出雷火,面目极端狰狞。
“住手!我叫你们住手!不准破坏我的城堡!”
高市与一秒钟前的形象迥然不同,活像个冥顽不灵的暴君。
“高市先生,不管怎么说”
警视总监的语气听来沉重。
“事关将近一万人的性命,已经有五十人左右死亡,受伤者则比这个数字多出好几倍,虽然我也觉得这个做法有些粗糙,但总比什么事都不做来得好吧”
“我们走吧,泉田,这下有得吵了,就交给总监去负责吧。”
凉子事不关己地说道,随即快步转身离去,我也立刻紧跟在后。才刚走出会场,身后便传来剧烈的打斗声响,我回过头,正好目睹到难得一见的光景总监倒在地上,高市则冲上前,两腿跨坐在总监身上紧紧捏住他的脖子,很快地五、六名sp飞奔上前拉开引发蚤动的高级主管,激动得拳打脚踢的高市转眼间就从总监身上被强行拖走,双手被钳在身后。
“我要以暴力伤害、妨害公务的现行犯逮捕你!”
由纪子的语气铿锵有力,在sp的帮忙下,总监好不容易站起身来。衣领、稀疏的发丝全乱了,眼睛眼嘴唇肿了起来还流出鼻血,无庸置疑地,高市已经成了暴力伤害的现行犯。
高市在sp的包围下被带往会场另一侧,由纪子则走向我与凉子——也就是出口的所在位置。
“小功劳就让给你表现了。”
凉子说道,由纪子闻言面露苦笑。
“看他气成那副模样,花点时间应该可以问出不少事情,你那边情况如何?我是不会吝惜提供支援的。”
“不了,谢谢。”
凉子摇头。
“不过,我要借用一下你的部属。”
“岸本警部补?”
凉子点头,由纪子随即心领神会。
“尽管差遣他无妨,反正你平时也颇照顾他的。”
好像在借橡皮擦、原子笔的感觉。从由纪子的说法听起来,她早就知道岸本已经被凉子收买了,而凉子似乎也不避讳由纪子知道这件事,这样的关系简直太离谱了,难道在career的圈子里,这种事情是家常便饭吗?
“什么?跟药师寺警视同行?”
岸本大惊失色。
“非、非常感谢您的指名,请恕我谢绝您的好意!
真的,像我这种初出茅芦、才疏学浅的人跟在一旁,只会成为药师寺警视与泉田警部补的绊脚石,请您另请高明哇——好痛!”岸本发出惨叫,因为右耳被人用力拉扯。
“那么,一肩担负起警界所有人期望的我们现在就要去打退怪物了,请各位不必相送,大家保重了。”
所有人的确对凉子抱着期待,他们殷切地期待凉子跟怪物同关于尽。凉子拧着岸本的耳朵走出门,我则紧跟在后。
离开房间关上房门之际,耳边传来警务部长近似哭诉的声调:
“总监,日本警察的未来不会有问题吧?”
“等我卸任后就不关我的事了。”
这是在上位者的标准答案。
第六章唯我得胜才叫真正的正义!
十八世纪,俄罗斯女皇爱卡提莉娜二世穿着军服骑在马背上进行阅兵仪式,为其气宇轩昂的英姿而感动不已的兵士们举起枪剑高喊“万岁!”当药师寺凉子就寝时,就算枕头下摆着爱卡提娜二世的肖像画,也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过在现实中,跟随她的只有两个男人,就是我泉田准一郎跟岸本明。对我和岸水而言,这简直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不过凉子想必有所不满,因为连桃太郎都带了三个随从(译注:日本童话桃太郎打鬼,身边有雉鸡、猴子跟拘三名随从),结果她居然还比不上挑太郎。只是依照凉子的个性,她可能会把由纪子当做雉鸡,这么一来,岸本是猴子,那我就是狗了?这幅想像图实在不怎么令人赏心悦目,于是我决定不再想下去。
岸本好几次想找机会溜之大吉,无奈被夹在凉子与我之间根本无法付诸行动,后来他似乎也已放弃逃走,默不作声独自陷入沉思,不久又冷不防地开口说话:
“如、如果真的是药师寺警视所说的生物”
“什么?”
“有没有办法活捉呢?我想这一定会成为科学史上的重大发现,重大发现耶!
我们的名字会在科学史永垂不朽哦!”“既然如此,那就由你去抓好了。”
凉子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加快脚下的速度,高跟鞋鞋跟在大理石地板敲出清脆的声响。岸本心不甘情不愿地追上去,同时向我低声说道:
“我觉得药师寺警视与其作那身打扮,还不如换成紧身衣来得更方便活动些。”“我看你对紧身衣还真是情有独钟啊。”
“不,像是旗袍、骑师服、大礼服、燕尾服加上网状丝袜也都相当适合她,她是个标准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极了,甚至德国纳粹军服也很合身”
是我搞错了,原来在这个男人眼中,女性只是可以换穿衣服的活动洋娃娃。此时岸本往上翻起眼球瞄着我,刻意把声音压得更低:
“我说,泉田先生,帮助我逃跑好不好?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落到这种下场,就算是泉田先生你也不是出于本意吧。”
“你何不换个角度想想呢?”
我亲切地说道。
“驱魔娘娘是不死之身,能够依附驱魔娘娘反而安全,比起与那群派不上用场的大官们为伍要强多了。”
“泉田先生,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你不相信?”“驱魔娘娘可以平安无事,并不代表我就会安全吧!
我看正好相反,台风眼晴朗无云,可是周围却是风雨交加!”“哦,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那你就应该再靠近台风眼一些,这样比较安全。”我并非有意模仿凉子,这时却揪住岸本的领带往前拉,只听见岸本发出“哇啊——”的声吟。
“拜、拜托你饶了我吧!我可不想在这楝大楼里,因为驱魔娘娘而遭到什么危险!”
“你啊,我先把话说在前头,现在就是因为在大楼里才不会有危险。”
“耶?”“你想想看,如果现在在高速公路上,驱魔娘娘开着积架或保时捷横冲直撞,就算是热带的夜晚也会冻死人的。”
“真、真的吗?”我听过驱魔娘娘的驾驶哲学。
“躲不开我的车子的人,就不应该发驾照给他!”
这番话说出来教人心里直打颤。驱魔娘娘永远是对的,错在授与驾照的日本政府,具体说来是错在发出驾照的警察。就这样三番两次折腾下来,我才好不容易学会放弃自讨苦吃。
这时驱魔娘娘响亮的脚步声折了回来。
“在前面一段距离的走廊有那家伙的动静,岸本!”“是、是、是。”
“你去把那家伙引过来。”
“哇啊——请饶了我吧!”
“你给我闭上嘴,乖乖照我的话去做就对了!叫你来不为别的,就是要你去当诱饵!”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岸本大哭出来。
“我、我是career耶:是警界未来的干部,打算退休后转调小钢珠经营公司,从此过着无忧无虑的人生,想不到年纪轻轻就要殉职”
“你要是殉职了,我会在你的棺材里摆进全套紧身衣战士变身造型娃娃,在葬礼播放卡通主题曲,好了!是个男人就要有必死的觉悟,快去!”
“为什么男人就要有必死的觉悟?这种强调‘男人必须像男人、女人必须像女人’的观念正是造成社会病态的主因,人是不分男女的,人应该像人”
“你不喜欢我叫你像个男人?那就像个警察如何?出生时无法选择男女性别,不过选择职业可是出于你自己的意愿!”
岸本还想继续抗辩,然而凉子不愿再浪费时间说服他。她使出相当于一流足球选手的脚下功夫,往岸本的尊婰狠狠踢过去,高跟鞋的前端嵌进婰部的肉里,岸本发出几近断气的哀嚎,整个人跌在铺着地毡的地板上,又站又跌地到了第四次站起身来,才踉踉跄跄地往前走,望着他那不牢靠的背影,我向上司问道:
“你打从一开始就没信任过紧身癖岸本对不对?”
“谁会信那个紧身癖白痴!”斩钉截铁地说完后,凉子才回问:
“紧身癖是什么?”
“紧身衣战士癖。”
凉子笑了出来,不过很快地便又绷起表情,目送岸本带着烂醉般的步伐弯过走廊转角,我继续向凉子问道:
“其实找室町警视来帮忙会比较好吧,至少能力方面是值得信任的。”
“我在警界只信任一个人,不过不是由纪子。”
我吃了一惊,实在无法想像凉子也会信任别人。
“哦!究竟是谁呢?”
突然间,空气与地板开始摇晃,接着传来一阵听似远处雷鸣的声响。大概是铁球正敲击着大楼外墙吧。由于凉子避而不答,我只有另开话题。
“铁球的做法会成功吗?”
“就算不成功也不关我的事,国家公安委员会那群人想要炫跃英明果断的形象,做事才会这么积极。”
走廊的方向有个物体飞奔出来,我们反射性地拔枪摆出瞄准姿势,跌跌撞撞跑过来的正是岸本。
“来、来了来了!过来了!”
岸本也是一副扭曲痉挛的表情,只要传达了正确的意思就算立了大功。
凉子与我早已解开手枪的安全装置,岸本几乎连人带滚地靠近我们,在他身后的空间看不到任何人或兽的踪影。不遢看向地面,赫然发现一块红褐色的大斑点正以惊人的速度接近当中,有着许多突起物的斑点,摆出来者不善的姿态在地面狂奔,眼看就要抵达年轻的警察官僚菁英脚边。
此时枪声响起,凉子右手握着colt三二口径,左手扶住右手腕,瞄准红褐色的地面扣下板机连开了三枪,三发子弹凿穿了地板,溅起大理石碎片。
红褐色的斑点停下动作,然而这仅仅只有一瞬间,只见突起物不规则地蠕动,最后以和接近时相同的速度扬长而去。
我错过了开枪的时机,一边暗咒自己一边冲上前,踏过凿在地板的弹痕,紧追远离的目标而去,只是这样的状况形同婴儿想追上奥运短跑金牌得主,目标很快地弯过走廊转角消失无踪。
ii
地板与空气又开始震动,机动队的起重机以巨大铁球撞击着大楼的外墙,一旦成功敲出一个洞,机动队的精锐部队就能突围而入。
“走吧。”
凉子说完便转身离开,我手持着尚未射出子弹的手枪紧跟在后,岸本也一样。
他原本可以趁我们对付怪物的时候逃跑,但却没有这么做。突然,凉子隔着肩膀转过头来下令道:
“岸本,你去看看铁球的破坏作业进行如何了。”
在答了一声:“是!”之后,岸本立刻往后方跑去,奇怪的是他的步伐显得相当轻盈。凉子继续往前走,我则询问道:
“不和机动队连系吗?”
“我不认为对方有这个意思,各做各的吧。”
凉子的协调性一向是零,假如机动队在不知情的状况下碍了她的事,她很有可能会大吼:
“真麻烦,干脆一起收拾掉好了!”
其实静下心想想,幸好凉子是当警察,要是从防卫大学进入自卫队,哪一天她当上‘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性统合幕僚会议议长’的话,究竟会演变成什么状况呢?
凉子挺立在战车上的英姿想必可以构成一幅美丽的图画,只不过除此之外,大概不会有什么好事吧。
凉子与我来到楼层中央的甜甜圈形沙发坐下,目前不清楚怪物会在何时何地出现,总之暂时先小憩片刻,否则一昧横冲直撞也无济于事。
凉子默不作声,我也保持缄默,不经意地环顾四周,此时的感觉是“怪物一现身就可以决个胜负”因而我的思考便脱离了眼前的事态。
绝大多数的男人都属于‘美女性善说’的信奉者。一个坚定不移的男人虽不至于被满脸邋遢胡须、一身虱子又自称超能力者的同性所蛊惑,然而美女的一滴眼泪却足以教他的意志兵败如山倒。其实这固然与生物的原始本能有关,但是整个警界却受到药师寺凉子的美貌所诓骗。凉子经常出现在对外宣传刊物上,是因为凭借着她的美貌,可以拉拢喜欢吹毛求疵的文化人士与警方站在同一阵线。
有一次,凉子曾与一个忘了叫什么名字的艺文评论家对谈,这个男人无论面对如何凶残的事件,都一定会将加害者的行为予以正当此,被少部分媒体捧为不知是进步派还是人权派。当时此人还沾沾自喜地说出以下这段话:
“就算我的妻子跟儿女遭到沙林毒气杀害,拼上我的性命,我也会保护犯人的人权,这是身为知识份子的责任。”
凉子闻言,打了一个呵欠之后才答道:
“你的意思就是说:对你而言,你的老婆跟小孩没有不在沙林毒气的威胁下好好活下去的权利?我倒想听听一个遭到自己父亲见死不救的小孩内心是做何感想。”还有一次是与主张“男女平权、家庭的民主营运”的女性评论家对谈。根据评论家的说法,在她家里,她丈夫每天下班回来就做菜、洗衣、清扫、收拾杂物,包办了大半的家事,这正是民主家庭的楷模,凉子则回答:
“哼!你老公不会赚钱的事实也可以被你美化成这样,说穿了,这只是夫妻之间其中一种相处模式,哪一点跟民主扯上关系了?”
又有一次,她遇到一个擅自修改校服、把头发染成金色、穿了鼻环跟嘴环,因此被禁止参加毕业典礼的高中生,我记得她是这么说的:
“毕业典礼是有什么宝让你这么想参加?全世界最无聊、荒谬、愚蠢的事情就是毕业典礼了。像我高中、大学从来不去参加什么毕业典礼,你真的想听校长跟一群师长致词吗?别傻了!”
就这样,每个跟凉子对谈过的人都会被气得口吐白沫,闹得连一向食古不化的警界高层首脑也察觉苗头不对,不敢再让凉子公开露面,不久凉子就被派遣到interpol,远离日本
“泉田。”
凉子的声音把我的意识拉回现实,怪物好像还没出现。
“什么事?”
“你会后悔当警察吗?”
“不晓得后悔过几百次。”
“那为什么不干脆辞掉算了?”
“我想大概是我喜欢后悔吧。”
凉子看着我,提出一个出人意料之外的问题:
“就算喜欢后悔,也不需要跟女朋友分手吧?”
我不禁坐直身子。
“这是我的私事。”
“没关系,我不介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
iii
真不明白怎么会转移到这个话题?我在一头雾水的情况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居然回答了这个问题。
“百分之百错在我身上。”
“怎么说?”
凉子一反常态,打破砂锅问到底。
“因为她开始减肥,只吃蔬菜、白煮蛋跟乌龙茶。”
“她很胖吗?”
“我是不这么觉得,反倒是她一直想变得更苗条,像白鹤一样,所以我趁着还没出状况之前,及时阻止了她。”
“用什么方法?”
我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跟她说:‘不管你再怎么瘦,脚也不可能变长的’。”
“这的确是你的不对。”
“是啊,现世报。”
分手的女友目前人旅居国外,住在澳洲的雪梨,从事日文报导杂志的记者工作,跟荷兰籍男友同居,彼此相处还算融洽,这些事情是我从与她共同认识的朋友那边听来的。
“听起来好像是说女友在分手后,反而过得比较幸福。”
我耳闻过这种情形,然而实际轮到自己处在相同的立场时,反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虽然我花了一些时间调理思绪,不过由于工作繁忙,又被迫成为药师寺凉子的部属,就这样带着调整到一半的心情直到现在。我晓得自己因为一句话失去了一切,不过反过来想,原来这份关系脆弱到只需一句话就足以分崩离析
空气与地板再度摇晃,因为铁球的破坏作业持续进行着。
我轻咳一声。
“刚才真抱歉,错失了射击的机会。”
“现在说这个做什么?过去就算了。”
“还有先前,关于那个记不得叫什么名字的中年评论家的事情,当时忘了向你道谢,多亏你的帮忙,在此说声谢谢。”
我低下头。
与其说是“感谢”倒不如说是我不想欠下人情债。
总之不管怎么说,我只觉得“说句谢谢就不会遭到报应”了。
凉子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对、对,像这样坦白老实的态度,会让你看起来稍微可爱一点。”
“不过我一直很在意,那个评论家被你这么过肩一摔,想必会怀恨在心,你不怕他以后逮到机会大肆渲染吗?”
“不怕,我根本不在乎。”
“这样吗?”
“那个大叔曾经酒醉驾车,在路上发生追撞车祸,结果跟对方大吵一架还足拳脚相向,后来酒醒之后,只有下跪道歉请求对方私下和解。如果那个大叔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控告我,我就把这件事告诉新闻媒体。”
为什么凉子连这种事也会知道?!
“交通部里也有效忠于我的奴隶。”
我明白了,如果不是这样反而奇怪。凉子得意洋洋地抬头挺胸。
“你以为我会去淌一场没有胜算的浑水吗?”
“不敢。”
“这样才对,所以说只要跟着我,保证你的人生是彩色的。”
我一时不知作何回答,条地传来“喂——”的一声,未来的警界干部飞奔过来,我着实感到意外,因为我以为岸本大概己经藉机溜之大吉不再回来了。
“现在正要展开攻坚行动,出入大厅满地都是闪闪发光的碎玻璃,好像有不少人受伤,因为所有遭到幽禁的人都争先恐后地想逃出去。”
整个前庭挤满了一群拼命逃出来的人们,正如同上下班尖峰时刻的终点站情形一样。半数机动队处于动弹不得的状态,更甭说驱散一般市民、疏解人潮,现场一片混乱。
进入大楼的机动队做法一视同仁,尽可能完成份内工作,他们将一般百姓诱导至户外,扶助老人、女性与为数不多的小孩离开室内。相形之下,对待男性就显得比较不亲切,不过这并非男女差别待遇,而是为了防范恐怖份子或激进份子混杂在群众来当中趁机逃走。由于这次是以先斩后奏的方式强行突围,因此他们对于大楼内部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
机动队总算与被软禁在大楼内约一百名警界相关人士会合,也见到了警视厅警备部长与参事官。室町由纪子则针对我们的行动加以说明,并指示,一旦发现我们就加以掩护。机动队员依令行事,不料才经过短短数分钟,便遭遇在墙壁穿梭无阻的红褐色怪物,导致十名以上的队员死伤。
根据凉子的解释,在空气中移动对石栖妖蝎而言,等于一般生物在真空中移动一样,不过看情形它还可以在墙壁之间跳跃。
我可以想像没有做过事前预习的机动队员,在遇到这个怪物时会有多么震惊,甚至来不及拿起警棍攻击,就被扫荡殆尽。机动队员们在大楼忙进忙出,一面救助一般市民,一面被迫与神出鬼没的怪物展开一场史无前例的对战
听完岸本的报告后,凉子不禁撇嘴。
“由纪子那女人真爱多管闲事,我早跟她说过全权交给我负责就行了。”
“现在要怎么办?往前走吗?”
“那当然,我可不想被那群派不上用场的机动队妨碍了计画。”
于是我们继续往前,并在百货公司所在的大楼发现了惨不忍睹的画面——也就是同事的尸体。
举例来说,假设人类站在水面上,怪物就是在水面下游动的鲨鱼。如果看得见红褐色怪物在地板移动的踪影,自然能够加以回避与反击。
不过这里有个重大的盲点。
我观察堆叠在地毯上的机动队员们的尸体,顿时心脏表面吓出冷汗,铺在地板上的地毡完全隐藏了怪物的身影,无论胆识如何过人,一旦敌方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偷袭,根本就是防不胜防。
“你们在这边等一下!”
似乎是灵机一动,凉子撂下这句话就一溜烟跑掉了。
全东京今天晚上不知有几万名女性穿着高跟鞋,当中最会虐待高跟鞋的非药师寺凉子莫属。我不想呆站在原地等她回来,于是走近尸体,单手膜拜后开始检查尸体,想了解死因究竟是什么。
只见鞋底有个洞,鲜血一直流个不停,血色浓稠得近似黑色。我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今晚不知第几次的恶寒向我袭来。潜伏在地板的怪物从下方射出毒针,刺穿了机动队员的鞋底。
“伤脑筋,这下不能站在地板上了。”
我哀叫着,一旁已经厘清状况的岸本发出乞怜的声调:
“那、那要怎么防范?”
“我也不知道浮在半空吧。”
我的恐惧也不输岸本,然而我比岸本大了将近十岁,勉强还保留一些余裕可以虚张声势一番。岸本露出异常僵硬的表情用力思考,终于双手猛拍一下。
“对、对了,踩高跷怎么样?这样脚底就不用着地了。”
“你怎么会想出这么幼稚的主意?”
“其要想出太高竿的点子,如果我们办不到也无济于事吧。”
我停下脚步然后踮起脚尖,样子不怎么好看,但至少可以减少与地板的接触面积。此时一个奇怪的声音急速接近。不,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声音,我一听就知道声音的来源是什么,只不过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所。弯过走廊转角所出现的是哈雷机车,机车骑士并未配戴安全帽,药师寺凉子跨坐在附有边车的重型机车上,从大楼内飞驰而来。
我讶异地大喊:
“你是从哪里弄来这部机车的!?”“一楼的展示厅,我从五辆当中选了一部最贵的。”
“你怎么可以随便拿来骑?”
“要坐还是不要坐!?”“要。”
“那就快点!”
我跳上追车,整个人还没来得及坐稳,重型机车就发出轰隆的排气声往前冲刺,这时一个可怜兮兮的声音传过来,把排气声遮掉了一半。
“不、不要丢下我不管啊!”“糟了,得让紧身癖上车才行。”
“现在哪有这个闻工夫!”
排气声提高分贝,重型机车加快速度往连接百货公司大楼与饭店大楼之间的走道急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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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就像路标一样。长长的走廊上处处可见尸体、防护盾与警棍,这是怪物大发滢威之后留下的足迹。坐在边车的我往身旁一瞟,倏地大吃一惊刹时说不出话来。
红褐色怪物不知何时出现在壁面移动着,以与重型机车相同的速度并行疾走在墙壁里。
“开枪!”
凉子送出这句话之际,我的双手已经握好了colt三二口径,瞄准目标扣下板机,反作用力冲击着手腕,连续射出第二发、第三发。
我是瞄准疾走的怪物前方射击,子弹凿进墙壁,仅仅相差不到一秒钟的时间竟被怪物躲开了,来到墙壁的转角,怪物立刻急转弯,稍慢一步的重型机车也紧跟着转过去。
“怎样?有没有打中!?”
“那个怪物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怪物从壁面消失了!我正紧张地想是不是追丢了,想不到又在天花板出现,这狡猾的东西居然从墙壁移动到天花板。我毫不迟疑地射出第四枪,却只见天花板洒下一些碎片。
“如何,当警察感觉很不错吧!”“什么?”“能够拿枪肆无忌惮地射穿大理石墙,一般善良老百姓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当警察的好处就是可以籍着搜查犯罪的大义名分,光明正大地从事破坏行动。”
我还来不及回答,脚下的重力突然改变,体重瞬间消失了。因为重型机车冲向半空,画出一道抛物线在阶梯上方飞行,最后“碰”的一声降落在楼梯平台,此时我才勉强挤出声音:
“药师寺警视!”
“放一百个心吧!我是不死之身!”凉子的确是不死之身,但我可不是。才刚坐回边车狭小的座位,凉子驾驶的重型机车车头一转,从平台往下方的阶梯继续冲刺,车体剧烈震动,我费了一番工夫才不致于咬到舌头。来到三楼,凉子更是展现了无法无天的失控行为。
重型机车冲进宽广的上行电扶梯,边车侧面狠狠磨擦着电扶梯护栏,发出刺耳的声响还有零星的火花。由于目前处于特殊状况,楼梯看不到一般客人,却有四、五名手持警棍与防护盾的机动队员正打算冲上来。他们一抬眼看到重型机车,随即吓得惨叫,连忙跳进隔壁的电扶梯,重型机车的车轮无情地辗过散落一地的防护盾。
“快逃啊,驱魔娘娘来了!”
人群当中传来一声惊恐的叫喊,看来有人认识凉子。
“真没礼貌!”
凉子说道,可是表情却不见任何怒气,她似乎很喜欢这个响当当的恶名,与先前受到浅井京华女士‘毁谤’时的反应迥然不同。
抵达一楼之后,凉子便熄掉引擎,我则从满是刮痕的边车跳下来,不理会凉子,直接往出入大厅的方向跑过去查看情况,见到有个人跨在小孩子常玩的单轮车上,正是岸本。
“喂——紧身癖!这边!”我招手大喊,岸本带着无法分辨是喜是悲的表情骑着单轮车过来。
“太、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们丢下我不管了。对了,紧身癖是什么啊?”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驱魔娘娘骑重型机车,你骑单轮车你是从哪里找来这种玩意儿的?”
“运动用品店,因为双脚着地会有生命危险,其实骑自行车也行,不过我从小对单轮车比较拿手。”
跨着单轮车在摩天大楼里巡逻的警察官僚,虽然不怎么像样,不过对于他自力救济、不让双脚着地的努力,我倒是满佩服的。
“哟,你还活着啊?”
我领着岸本来见凉子,凉子却露出刻薄的眼光盯着他,岸本则报以低声下气的笑睑。
“啊哈哈‘紧身衣战士露儿’下档前我是不会死的。”
“我想也是,其它场所情况如何?你报告一下。”
“总之啊,就是一团乱。”
怪物在地板、墙壁甚至是天花板现身,引起一般市民与警察之间的恐慌,照常理应该先让一般市民逃到外面的,但警察却没有这么做,反而身上携带着武器歇斯底里地横冲直撞,没有比这更危险的了。
正巧在此时一名sp弯过走廊转角冒出来,持着手枪、双眼布满血丝瞪视我们,口中不知喊了些什么就往我们冲过来。
凉子抬起自豪的美腿水平一踢,给予sp下颚猛烈i一击,sp呕出微弱的声吟与大量的空气,整个人往后飞了五公尺远,在地毡上翻了一圈之后摆出大字形动也不动。
“你怎么打自己人啊!”“错乱的自己人比敌人更棘手,所以才要他乖乖睡上一觉。”
“漂亮。”
多嘴的岸本拍手叫好,而我的想法则是:
“怪物的速度那么快,单凭手枪要打中地实在难上加难,除非有全自动步枪或机关枪。”
“有的话我也想要。”
“这么一来就轮到自卫队出场了。”
岸本又插嘴道,我看这小子铁定是怪兽电影的忠实影迷。
很明显的,凉子根本无意把出风头的机会拱手让给自卫队,她微蹙起柳眉,很快做下决定:
“我想有一试的必要,依照传说的内容把那家伙引出来。”
“怎么做?”
“照我的话去做就对了!反正最坏的情况,就是除了我以外,所有人全成了牺牲品!”
好一番激励人心的说法。
“是,您说的是。”
忠诚度远超过我一万倍的岸本应声附和,看着那喜不自禁的表情,实在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我和岸本按照凉子的指示奔向百货公司的地下室,因为女王殿下命令我们搬来大量的食用油。
“喂,你为什么要假装服从驱魔娘娘?”
我问道,岸本随即鼓起双颊。
“泉田先生,你不可以用驱魔娘娘这个绰号。”
“哦,这是当然啦,我应该称呼她药师寺警现才对”
“不是的,应该称呼凉子小姐才对。”
“凉子小姐?”年轻的高材生庄严肃穆地说道,这小子的脑筋该不会也错乱了吧?
“我终于顿悟了,被掠子小姐往屁股道么一踢,一直沉睡的真正的我总算清醒了。我刚刚才明白这一点,所以立刻骑着单轮车赶过来。”
“喂、喂!”
“在虚拟的世界里,我的心在露儿身上;然而回到现实世界,我要对凉子小姐献上我的忠诚。”
“哦?是吗?”“泉田先生,就算对手是你,我也不会认输的。”
这小子到底在胡扯些什么啊?愈听愈离谱,于是我加快脚步。不过即使脚程加快也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我们从百货公司的地下室拿出大量油料,再以推车搬运。
我和岸本一边走一边把橄榄油淋向整面地板,一开始只觉得橄榄油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后来逐渐在鼻子与胃部累积,让人产生一股食欲,想吃以橄榄油烹调的地中海料理。洒完油后,岸本必恭必敬地向凉子报告:
“请问这样子可以吗?”“很好,泉田,你的手枪换新弹匣了没?”
“换了。”
“那现在就守株待兔吧,如果传说无误的话,怪物应该会被橄榄油的香气引来。”
为了避免踩到地面我们站上沙发,我和岸本是没问题,但是穿着高跟鞋的凉子想站在沙发上显然有些困难,只有抬起双腿侧躺。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不到一分钟凉子就大喊:
“上面!”就在这句话脱口而出的同时,一个红褐色的物体摔了下来,原来怪物躲在天花板。我把凉子整个人横抱起来,往地板纵身一跳,就差这么千钧一发,怪物的毒针便插进沙发,八只脚踩在沙发上。
“啊哇——哇——哇——哇哇哇!”
吓得手脚发软的岸本拼命想逃跑,此时凉了与我在地面翻身跃起,凉子开始连续开枪。
“别挡路,滚开!”
凉子不断射击,顺便用力踢了岸本的屁股一脚,岸本叫了一声,在地板滚了一圈后昏厥过去,看来从恐慌到块感的心理变化实在太大,以致超过了精神的负荷。
他被‘凉子小姐’打骂后,其实是带着满足的表情不省人事。
我可没有闻工夫昏倒,我双手紧握colt三二口径,瞄准怪物扣下板机,枪声接连撞击耳膜,手腕承受着反作用力。
连射三枪全部命中目标,却看不出怪物有任何受创的迹象,倏地怪物亮出毒针,我连忙跳开,毒针在我眼前划出一道死亡闪光。
“你要瞄准神经节开枪才行!”凉子大喊,我只希望她不要叫我做这么困难的事。凉子丢开空弹匣,换上从sp抄来的弹匣,就在她握好colt三二口径准备瞄准的瞬间,怪物的一只脚腾空飞出,手枪从凉子的手画了一个弧形飞了出去,泛出陰狠亮光的毒针笔直朝赤手空拳的她刺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我从一旁以左肘撞偏毒针,连我自己也想像不到自己会这么做。在半空蠕动的毒针这次换成攻击我。我沉下身子,勉强闪过致命的一击,然而整个人随即失去平衡,单膝抵住地板。冷不防地,挥舞着毒针的怪物重心不稳,跌在橄榄油池里,原来是凉子往怪物的身体狠狠踹了一脚。高跟鞋也随之离开右脚,前端嵌进怪物的身体,而怪物想趁机逃进地面——却办不到。
橄榄油膜覆盖在大理石表面,阻碍怪物潜入石中。
v
原来橄榄油不仅可以引出怪物,还能防止它逃走。
“橄榄的恩惠使我们重获和平”这句话指的就是这个意思吗?
“噢呵呵呵呵~~一切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凉子发出得意的胜利哄笑。我对她这句话抱持怀疑,不过凉子的思考回路是有别于我这个普通人,也许她早就知道此事了,既然如此,一开始用这招来对付怪物不就得了?也有可能这只是单纯的巧合,如果真是如此,只能说药师寺凉子的贼运亨通,深不见底。
“喂!不服气就骂回来呀!”凉子对着趴在油膜、一副狠狠相的怪物大肆嘲笑;包括我在内,凉子对败者向来是毫不留情。怪物企图跳上没有油膜阻挡的天花板,却因地板的油膜太滑而找不到出力点,结果在地上拼命挣扎的模样愈发滑稽可笑。只见他丑陋的头部沾满了油,不可能有任何表情的脸部,看起来好似充满了裁在凉子手上的憾恨。
此时凉子伸出右手,手上握着仕女专用的打火机,我赶忙后退二步远离油池。
手边点起金黄色的火焰,凉子高高举起右手,摆出纽约自由女神像的姿势,然而表情却像是复仇女神。
“本来你只要乖乖在大理石里睡你的大头觉就不会有事,可是你却跑来药师寺凉子女王所统治的这个时代、这个场所大开杀戒,就算撒旦与路西法饶得了你,我可不饶!”
凉子的手腕一翻,打火机就画着一道抛物线飞了出去。
“给我消失吧!”火焰在瞬间熊熊燃烧,怪物被金黄色的光与热紧紧包围,发出痛苦的哀嚎。不,它应该没有发声器官,只是脚下不断摩擦着地板发出声响,在火与油的作用下,这个声响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怪物身体燃烧的声音,化为一团火球的怪物看来踉踉跄跄。
“明白了吗?!正义必胜,不,唯我得胜才叫真正的正义!”凉子高聱哄笑,对方当然是没有反驳。猛烈的火势冒出浓烟,开始恬舐天花板,地板的火团也开始扩张,凉子放下插在腰际的手,纳闷地侧着头。
“奇怪”
“怎么了?”
“火烧得这么旺,自动洒水灭火京简应该会启动才对呀?”
凉子与我面面相觑。
“这些装置会不会已经被怪物破坏了!”
“这么一来,总不会连防火门也没有降下吧。”
“我看是没有。”
凉子与我再度面面相觑。
“如果没有水,火是不会自然消失的。”
“会一直烧到精光才肯罢休。”
“快拿灭火器!”
凉子叫道。
“在这之前先按下火灾警报器试试。”
“你不是说这些装置已经被破坏了吗?”
“死马当活马医医看。”
“我不喜欢白费力气!”
经过一番折腾,我们总算不至于变成‘纵火犯凉子与其手下’,而前途无量的高材生岸本青年才俊也不至于在烈火中殉职。岸本特在出入大厅一隅,依旧处于昏迷状态,很快就会轮到他被抬进救护车,而且,他身上并没有‘可以称得上伤势的伤痕’,摆着不管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这次损失不知道会有几亿圆?”
“不必太在意,反正不会找我们赔偿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我觉得凉子至少必须负担损失金额的一成才对。不过这么一来,我也必须负担其中一部分的损失,因此我学起上司三缄其口。
一回神发现室町由纪子正站在我们面前,她对着我说了一句:“辛苦你了。”
接下来整个人转向凉子。她带着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明她把这次事件的起因归咎于高市理事长个人的妄想与电脑故障,意即她经手整理的报告书基本内容就是:她绝对不承认怪物的存在。语毕,由纪子仍然是客套地应酬几句随即转身离开,目送她远去之后,我的视线移向上司。
“你可以接受这样的解释吗?”
“没关系,身为警察与科学家本来就不可以认同超自然现象的存在,我也无意对外张扬自己的功劳,所以全部礼让给总监,噢呵呵呵——”
意思就是要总监负起全部责任,虽然值得同情,不过一开始录取凉子就是他的不对。只希望他做好这次事件的善后工作,顺便再度证明他自己的管理能力。
“现在几点?”
“啊!马上就到明天零时了。”
“今晚真是乱七八糟,加班也应该有个限度,接下来的事情都丢给由纪子去处理吧,我要跷头了.”“您高兴的话请便。”
“为什么你对我讲话这么恭敬?”
凉子又不讲理了,更不讲理的是她伸出纤纤玉手揪住我的领带,今晚这是第二次,我还不是很习惯。
“我是部属,对上司讲话语气理所当然要恭敬一点。”
“哼!你又不当我是上司。”
“没这回事。”
“真的吗!”
“我何必骗你。”
“好,我明白了,那么我这个上司命令你,明天
不,是今天请假陪我逛街购物、观赏‘歌剧魅影’、吃印度料理、还要帮忙提东西!”
公私不分也该适可而止,居然强迫部属牺牲放假——
作陪,但是我却听到自己回答:
“我明白了,不过我想先回住处睡一下。”
“真没用!算了,我也要回家睡个觉,你记得九点左右醒来,然后打电话叫我起床。”
听着凉子脸不红气不喘地差遣人,我不自觉笑了出来,心里完全没有怒气。
“遵命,女王陛下。”
“很好,现在背我到那辆马车吧。”
女王陛下右脚的高跟鞋随着怪物一起烧掉了,我诚惶诚恐地弯下腰来背起药师寺凉子,穿过混杂着警察、救护人员与一般市民的深夜前庭,走向其中一辆巡逻警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