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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汉阵势一移,方石坚又被围在核心。
由于这一移动,有一方已靠近护寺古柏。方石坚灵机一动,运足真气,身形硬生生穿空而起,足有四五丈高,劲气由下反卷而上。方石坚的身形被卷得一沉,但他咬牙别住那口真气,一个疾射,射向古柏,伸手抓住一枝横干,至此势尽,差一点又落回阵中。
群僧起了一阵鼓噪,罗汉阵阵脚已乱。
方石坚急调一口真气,曲身,蹬腿,借树干反弹之力,如鹰隼身射向寺门,落在掌门方丈“广智大师”身前丈许之处。
惊呼与暴喝声中,群僧蜂涌围了过来。
方石坚面寒如冰,双目赤红,手中铁剑斜扬着,乌芒在剑尖吞吐闪缩,只要谁迫近,他便出手,而出手势必伤人。
“广智大师”抬手止住了群僧进迫之势。这位领袖群伦的一门之长,实在不愿见佛门净地变成屠场。
如果倾全寺之力,当然可以收拾下“冷面修罗”但所要付出的代价则无法估计,这一点,寺内的几位高僧心下都十分明白。
方石坚仍然在狂激的状态中,他只想到“芒山老人”的惨死,一心要追凶报仇,生死二字,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广智大师”严肃地开口道:“少施主,别以为本寺无人,如果为了维护派誉,全力联手攻击,后果是什么?”
方石坚寒声道:“寺地将染遍鲜血。”
“少施主本身呢?”
“本人不计生死。”
“如果事出误会,岂不上干天怒,下悖人和?”
窒了窒,方石坚横起心道:“本人只求还出公道,其余不在考虑之列。”
“广智大师”沉声道:“本座门之长,难道出了口的话还不足置信?”
方石坚咬咬牙,道:“死者留字难道该被抹消?”
“少施主的意思是绝不回头?”
“绝对不回头。”
“你是迫本座破戒流血?”
“戒早已破了!”
“广智大师”闭上了口,老脸泛出红光,他准备下令了,群僧自监院起,个个沉色作势,等待掌门下令。
沉默。
就在这杀气弥漫之际,一个用鼻子说话的怪声音,倏告传来:“有理讲理,流血杀人并不是解决问题之道。”
方石坚心头一震,他一听那浓重的鼻音,就知道来的是神秘的“伤心客”
声音传处,全场起了一阵骚动,齐把目光转向发声之处,只见五丈外的古木荫中,站着一个长袍曳地的蒙头怪人,虽是大白天,那形象仍使人感到鬼气森森。
监院“广慧大师”拄着九环锡杖,举步朝古木走了过去
“伤心客”阴森森地道:“大和尚,别走近!”话声中似带着某种令人怵栗的力量。
“广慧大师”止了步,大声说道:“施主何方高人?”
“世人伤心客,海角断肠人。”
“施主到底是谁?”
“我即我,我非我,众生有相亦无相,大师何必定要盘根诘底?”
这几句似偈非偈的怪语,听得人人大惑。这种口吻,莫非是空门人物?“广慧大师”宣了声佛号道:“很好,本座不问施主来历,只问来意,请问,闯寺意欲何力?”
“伤心客”说道:“特来为贵寺解厄!”声音很大,谁都听得清清楚楚。
众僧又是骇然大震。掌门方丈宏声道:“请施主过来答话!”
“伤心客”道:“不必,区区与大监院谈谈足够了!”
“广慧大师”白眉一紧,道:“施主请讲。”
“贵寺一再声言,没有任何弟子在外?”
“是的!”
“但区区发觉有一位不在场!”
“谁?”
“藏经楼住持长老‘广觉’!”
“广慧大师”惊愣地后退了一步,栗声道:“施主怎会提起他来?”
“他的位份高,功力也高,该参加贵寺百日之期的盛会。”
“阿弥陀佛!”
“这是大师的答复吗?”
方石坚登时激动起来,脑里灵光一现,倏然有所醒悟:“芒山老人”留下了少林二字,下面是一点一横,力竭而止,一点一横,不正是广字的起笔吗?而寺中恰恰“广觉”和尚不在“芒山老人”功力并非泛泛,除了“广觉”这等高手,谁能使他在没有反抗的情况下殒命。
心念及此,稍稍一竭的杀机,又浓炽起来。
少林寺果然庇护凶手,以“广觉”的位份,很可能是奉命行事,若非“伤心客”不速而至,这底牌便不会被揭,奇怪的是“伤心客”何以会这时现身?
掌门方丈“广智大师”沉重地道:“告诉那位施主真情吧!”
真情!方石坚的心脏收紧了。
“广智大师”回身合了合什,然后才转向“伤心客”的停身处,凝声道:“说起来,这是本门的耻辱,也是不幸。十五年前,‘广觉’刚刚接掌经楼,竟然有经书失窃,追究之下,才发现他擅离职守,私自下山,还犯了酒戒,这是门规所不容的,经召集长老会议,决定把他关锁后山‘返照洞’面壁思过,却不料他不肯回头,公然逃走了。经过三年查缉,没有下落,掌门令下把他自门派中除名。事实经过就是如此。”说完,垂下了头。
这一说,大出方石坚意料之外。
“伤心客”沉声道:“依少林寺的清誉,区区相信大师的说法。”
“广慧大师”抬头道:“我佛慈悲!”
“伤心客”扬声道:“方少侠,我们走吧。”
“什么?走?”
“真相已明,不走而何?”
“凶手呢?”
“到江湖中去找?”
“能信这一面之词吗?”
一面之词四个字,使少林掌门为之勃然作色,这对他的尊严是一种侮辱。“伤心客”大声道:“方少侠,凡事退一步想,不能太过份,少林寺在武林中素为同道钦仰,以方丈与监院的身份地位,一词一字都是可信的,莫冒天下之大不韪。何况万一情况有变,还可再来!”
方石坚不由语塞“伤心客”说的可是情在理中,如果坚持蛮干下去,实在不会有什么结果。心念数转之后,收起铁剑,抱拳道:“掌门人,如果事属误会,晚辈在此谢过,请予宽恕,如果将来事实证明情况不符,晚辈将再登山门。”
“广智大师”高声宣了一声佛号,算是回答了这句话。
“伤心客”的身影,倏然消失。
方石坚缓缓转身,举步离开。
僧众让开一条路,怒目相送。
出了山门,已是日正中天,方石坚鼓怨而来,想不到如此收场。此仇不报“芒山老人”能瞑目地下吗?心头那股子懊丧?悲愤,简直无以形容。
降到半山,路旁密林里传出“伤心客”的声音道:“方少侠,如果我来迟了些,后果便不堪收拾了。”
方石坚止步,激动地道:“阁下是怎么来的?”
“算是碰巧吧!”显然这话是搪塞的,言不由衷。
“阁下力主在下放手,另有目的吗?”
“哈哈,不要瞎猜疑,完全是为你好,行事得讲究方法,还要兼顾情理,否则纵使成名也必流于邪僻。”
方石坚不由悚然,这话也是至理,当下和缓了语气道:“在下领阁下的情,关于追查凶手,阁下有什么指教吗?”
“广搜线索。凶手暗算,绝非无因,你对‘芒山老人’的生平应该很了解,仔细想想,是什么原因促成这凶杀”
“老人处世谨慎随和,不可能有仇家。”
“当然,不过你仍然要想,不分巨细,也许就能发现端倪。”
方石坚突地想到自己身世不明,而为老人收养扶持,老人曾透露过自己身负血仇,仇家势大如天,莫非自己身世已泄,而被仇家灭口?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足以使老人丧生呢?但老人留字指明是少林,据推理,凶手是“广觉”和尚的成份很大,难道仇家利用了“广觉”还是仇家便是少林寺?
心念及此,不由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这一点,是不能说出口的,否则打草惊蛇,后果便难料了,说不定找到“广觉”和尚,连带会揭开身世之谜。
“你想起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不急在一时,慢慢想,一方面去碰机会。”
“在下想,‘广觉’和尚失踪了这多年,难道都不曾现过身?”
“如果人没死,一定可以找到。世间无难事,只要有心人。”顿了顿又道:“如果杀人者真是‘广觉’,他已经现过身了。”
“是他无疑!”
“何以见得?”
“老人留字,少林两字完整可辨,以下还有一点一横,是广字的起笔。”
“啊!这便相当可能了。这样吧,我也尽力设法替你查探。”
“盛情足感!”
“不必,我也有事要请你办!”
“嗅,什么事?”
“记得中平镇在旅馆房间里与你密谈的那老妇人吗?”
方石坚心中一动,道:“记得,她叫田大娘,怎么样?”
“失踪了!”
“什么?田大娘失踪?”
“不单只田大娘,那宅院里的人全部失踪。”
“全部?”
“不错!”
方石坚望着“伤心客”隐身的密林,瞪大了眼道:“阁下怎么知道的?”
“伤心客”道:“我曾尾随黑白双妞,找到了那宅院,那是个十分古怪的地方,有奇门布置,我不得其门而入。到了第二天晚上,我揣摩了再去时,已是一幢空宅。”
方石坚震惊地道:“阁下为什么要探查那宅院?”
好半晌“伤心客”才答道:“为了好奇!”
方石坚脑海里立即浮现出疯女萧美玲美赛天仙的倩影,也想到了“鬼冢主人”——“冷面秀士”欧阳仿,这是世间最不幸的一对,一个疯了,一个死了,造化弄人,有时近于残酷,心念之中,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伤心客”幽幽地道:“方老弟,你叹息什么?”方少侠改称方老弟,似乎距离拉近了些。
方石坚摇摇头,道:“没什么!”
“难道老弟你也是伤心人别有怀抱?”
“唔!人的际遇难测,有时也难免有不足为外人道的事。”
“既不足为外人道,我就不问了。”
“阁下方才说”
“对了,有件事拜托你,据我在中平逆旅所听到的,老弟与田大娘关系不薄,很可能,她会再见你的面,请你打听她们一伙的下落。”
方石坚心中一动,道:“阁下为什么要查她们的下落?”
“我说过了,好奇!”
“这似乎超出了好奇的范围”
“伤心客”打了个哈哈道:“不管你怎么想,愿不愿意替我做这件事?”
方石坚思索了片刻,冷冷地道:“可以,但在下要知道阁下的真正决心意图,泄人隐私,是江湖大忌”
“老弟,实许告诉你,我的目的是想证实那宅院的主人,是否是我要找的人?”
“光只是为了证实?”
“大概如此。”
“如果证实了阁下要找的人呢?”
“那我就可以了一桩心事。”
“哦!是恩是怨?是情还是仇?”
“老弟可以不问吗?”
“在下似乎有了解的必要。”
“这样吧,到时再说,如何?”
“记得阁下曾经指出双妞是‘天池魔婆’的门下”
“对了,我就是要证实这点。”
这谜底,方石坚也急于要揭开。对方突然失踪,不用说,连田大娘与萧美玲也跟着隐藏,这中间定有什么文章,心念数转之后,道:“这么着,在下也提个相对的条件。”
“什么相对条件?”
“如果阁下先在下得知对方的消息,也请相告,如何?”
“可以,一言为定。”
声音顿杳,不知是走了还是仍隐在原处。方石坚也无意探索对方的行动,继续走他的路。
如何才能查出“广觉”和尚的下落吗?这是个相当棘手的问题。
方石坚像个无依的孤魂,盲目地四处飘荡,摸索“芒山老人”之死,与他的身世之谜,像两条毒虫,在啃啮他的心。
这天薄暮时分,来到了洛阳近郊,他想:“洛阳、开封、许昌、商邱这一带,各色人物荟萃,卧虎藏龙,说不定能对自己找的人探出些端倪来。”
于是,他决定从洛阳开始,逐一拜访这些大邑名城。
正行之间,一个娇脆的声音道:“方石坚,留步!”语气似乎很不客气。
方石坚一怔止步,回转身,内心下意识地一阵跳荡,对方,赫然正是救走“无回玉女”的那黑衣蒙面女子,当下忙抱拳道:“原来是姑娘,幸会!姑娘怎也到北边来?”
黑衣蒙面女冷声道:“的确是幸会,我正愁无处找你。”
方石坚又是一阵忐忑,想到自己曾应灰衣老人之请,阻止她血洗左家堡,她曾声言,一月之内如找不到灰衣老人,问明真相,将再临左家堡,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莫非她为这档子事找自己?心念之中,期期地道:“姑娘要找在下?”
“正是。”
“有何指教?”
“你似乎对‘无回玉女’蒋兰心毫不关心?”
这话大出方石坚意料之外,错愕地说道:“怎么说?”
黑衣蒙面女冷哼一声道:“那天在‘金龙帮’高手围攻之下,她被‘天南五鬼’以‘传力神通’震成重伤,是我救走了她,你竟然连问都不问一声,如她伤重不治而死呢?”
方石坚讪讪地道:“见面只谈得三句话,在下没机会动问。”
黑衣蒙面女道:“你为什么不开头就问,如果你关心她,便不会如此漠然,”
“好,算在下不对。”
“不管你对不对,我问你,你为什么欺负她?”
“期负,这话从何说起?”
黑衣蒙面女寒声道:“你不敢承认?”
方石坚茫然不解地道:“要在下承认什么?”
黑衣蒙面女以兴师问罪的口气道:“我问你,蒋心兰有什么地方配不上你,而你竟对她不屑一顾?”
方石坚先是一愕,继而感到啼笑皆非。他不明白黑衣蒙面女为什么要代“无回玉女”说这种话,她俩有什么渊源吗?抑或她是受“无回玉女”之托而出面兴问罪之师?他想起来了,记得自己在赴左家堡的途中“无回玉女”与自己相遇于一条僻路,及后被“毒心公子”率高手围攻,这神秘的女子适时而至,杀伤那些高手,不可能是巧合,心念之中,问道:“姑娘与蒋姑娘是什么关系?”
“这点你不必问!”
“那姑娘何以要管这不为外人道的私事呢?”
“我只问你,为什么不爱她?”
长长喘了口气,方石坚尴尬地道:“男女之间的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口里说,心里却在想,她纵痴心,但自己堂堂武士,岂能去爱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
黑衣蒙面女哼了一声,道:“这么说,你是不喜欢她?”
方石坚冷漠地道:“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
“什么意思?”
“因为在下与蒋姑娘之间,并没有任何关系。”
“好哇!她几次为你拼命,还受‘金龙令’追杀,你难道丝毫无动于衷?”
“在下恩凶分明,会报偿的!”
“你恐怕报偿不了!”
“为什么?”
“一个女孩子,不顾矜持,不计蜚言,为的是什么?告诉你,她这样做,是渗和了她宝贵的感情而发的,并非等闲的布恩市惠。”
“那要在下怎么样?”
“投桃则报之以李。”
方石坚不由冷笑出声,看来她的脸皮与“无回玉女”一样厚,一个少女,居然能说得出这种话来,脱口道:“姑娘这种话,如果对‘毒心公了’或是丁一风等人去说,不是更恰当吗?”
“你放屁!”
“姑娘骂谁?”
“骂你!”
方石坚的脸色气得泛了白,又由白转青,牙一咬,冷声道:“难道在下说错了?”
黑衣蒙面女的娇躯也告花枝乱颤,厉声道:“你敢侮蔑她?”
方石坚冷酷地道:“侮蔑,谈不上,丁一风是她的初度爱人,‘毒心公子’是她的第二度情人,这难道是假的不成?”
“是你说的?”
“在下听人说的。”
“谁?”
“这没告诉姑娘的必要。”
“如果你指不出人来,我就认为是你捏造的。”
“又怎样?”
“杀你!”声音令人听了不寒而栗。
方石坚冷傲之性突发,俊面一沉,道:“就算姑娘有能耐杀人,也不能强迫在下去爱一个不爱的人。”
黑衣蒙面女怒极反笑道:“很好,你已经表明了意向,不爱她,但我在杀你之前,告诉你一句话,她从来没爱过人,对你是一片痴心,而你把她的心拿来作贱,你是个寡情薄意的人。”
方石坚微哼了一声道:“姑娘是打抱不平,还是越俎代疱?”
“反正都是一样。”顿了顿,像突然想起了件事般的又道:“对了,还有句话问你,左家堡的事,你有什么交代?”
“没有!”
“倒也干脆,那托你办事的灰衣老人呢?”
“没碰上,也不知道他的来历。”
“当凭这一点我就可以杀你了,你阻碍了我的大事。”
“哼!上次在左家堡没杀你,委曲求全,完全为的是蒋兰心,你懂吗?”
方石坚心中一动,在左家堡那夜,她说为了某种原因,不与自己对敌,原来是为了“无回玉女”照这样看来,她俩之间有很深的渊源,也许就是一路的人。心念之中,淡淡地道:“现在这原因已经消失,姑娘当无顾忌了。”
“你倒是很急着要死?”
“哼!”“别鬼哼!”身形一晃,出手便抓。
方石坚只觉眼前一花,爪影已然临头,快得使人连转念头都来不及。他见识过她掌震霸剑,爪碎“天南五凶”头。几乎是出于本能,他以“鬼冢主人”所传的身法,闪了开去,若有栗米之差,便被抓中,巧极,但也险极,也就在这一缓气之间,他拔出了腰间铁剑。
黑衣蒙面女一抓不中,身影一晃,再次出手。
乌芒乍闪,黑衣蒙面女斜飘六尺,身法之快,令人咋舌。方石坚没有伤人之意,只是防守,如果他施展那招独一无二的铁剑杀着,情形就很难说了。
黑衣蒙面女在两击不中之下,怒火大炽,双掌一圈,劈空发掌,她的掌力方石坚是领教过的,强劲无俦。他还没决定应变,如山劲气业已临身,当堂被震退了三步,俊面为之一变。
他在考虑,如果不还以颜色,今天便脱不了身,但如果失手伤了她,不但是无谓,而且这个结将结得更紧
黑衣蒙面女作势又要出手。
蓦在此刻,一个怪声音遥遥传来:“天下什么怪事都有,但帮着别人找男人的还真少见。”
这话,无疑是针对黑衣蒙面女而发的。
浓重的鼻音,方石坚一听便知是“伤心客”他奇怪对方像是阴魂不散似的跟定了自己。嵩山分手,又在此地现身。
听声音,是发自七八丈外的林中,这么远的距离,他怎能听清这边的谈话?
黑衣蒙面女霍地回身道:“什么人?”
“管闲事的!”
“有胆量管闲事就现身出来!”
“哈哈哈哈,你何不先解下蒙面巾?”
“你不是找死吧?”
“凭你吗,还差了些。”
黑衣蒙面女怒哼一声,如一道黑烟般飘掠过去。
方石坚心想,上次在中平镇外“伤心客”故意引走黑白双妞,让自己脱身,现在重施故技,不管他是有心或是无意,犯不着与蒙面女子歪缠,还是走为上策。蒙面女消失在林中,方石坚也弹身离开。
夜幕低垂,洛阳城的灯火,映得天空一片红。
方石坚进城投了店,他选了最后一进的厢房,图闹中取静。
盥洗之后,他独坐窗前,对着油灯出神。黑衣蒙面女横岔一枝的事,使他又气恼,又烦躁。“无回玉女”说过,她是个敢恨敢爱的女子,黑衣蒙面女她是实行这个“恨”字吗?
院子里的脚步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道:“小二,我要个独院,不愿被人干扰,有小院吗?”
小二笑嘻嘻地道:“有,有。角院正空着,两房一厅,关上角门,绝不会受侵扰!”
“好吧,你先去张罗一下!”
“是!”方石坚凑近窗孔向外一张,禁心头一动,投店的赫然是同桌共饮过的蓝衫书生丁一风。一乘小轿,停放在他身后院地中。奇怪,轿子里是什么人?
丁一风回身掀开轿帘,扶出一个人来。
方石坚先是大吃一惊,继而血脉贲张,一下子说不出心头是一股什么滋味,那女子竟然是“无回玉女”蒋兰心。她像生了重病,螓首低垂,由丁一风架着,缓缓走向正屋与正边厢相接处的角门。
轿夫抬着空桥子走了。
方石坚跌坐回椅上,他感到手足发麻,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付美丽的躯壳,偏配上一个龌龊的灵魂,可笑,黑衣蒙面女还扬言要杀人。
他对他并无爱意,但也不愿看到这种刺眼的事。
转念一想,丁一风原本是她的爱人,既属旧交,管他干什么,一个朝秦暮楚的人,什么不要脸的事做不出来。
想是这样想,可是心里总不能释然,人是感情的动物“无回玉女”的情意,他不能完全无动于衷,而且欠她的大人情可不假。
心里乱作一团,像倒翻了五味瓶,分辨不出是什么滋味。
角门关上,小二顺便转到窗下道:“客官有什么需要吗?”
方石坚冷冷地道:“没事!”
小二转身离开,口里却嘟哝着道:“怪事,那女的不像是患病,长得花不溜丢,难道会是白痴”声音远了,不知还说了些什么。
方石坚心头起了震颤,暗忖:“这事内有蹊跷,到底要不要管?”
久久,他仍拿不定主意,如果对方是两厢情愿,重修旧好,这一介入其间,算是什么意思?岂不被丁一风视为无耻?
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他起身推开房门进入院中,来回踱步。转了一阵,下意识地移到角门边。他一直在想刚才店小二说的那两句话:“不像患病白痴”愈想愈觉不对劲。
“哈哈,哈哈”角院里传出了丁一风异样的笑声。
男女幽会,他想到这一点时,顿觉脸上发烧。
越墙而进,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他能这样做吗?又为什么这样做?
这一进店房没有别的客人,很静,也不受市声的干扰,连落叶的声音都可以听到,尤其内功修为深厚的人,听觉的灵敏超逾常人。
“嗤!”像是撕裂布帛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低沉诡异的笑声。
方石坚立在角门边,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丁一风的声音隐约传出:“蒋兰心想不到吧?哈哈!只要一次以后随便你去爱”
方石坚疑云大盛,这口气不对,记得曾向自己挑战自承失败的绵山派弟子牟庭光,他也是倾心“无回玉女”的男人之一,他曾忠告过自己,丁一风是个奸诈阴险的小人,不管怎样“无回玉女”对自己有过不少次援手之情,不能袖手旁管,万一她不是自愿的
最好能引出丁一风,问明真相,如果是两厢情愿,便抽身不管。
如何能引出丁一风呢?
灵机一动,他退离角门数步,开声朗吟起来:“孤星寂,孤鳞寒。谁悲失路?人海茫茫!”
方只唱得一半,角门里传出丁一风的声音道:“外面是谁?”
方石坚故意报出外号道:“冷面修罗!”
“你是方兄?”声音是颤栗的。
“不错是丁兄吗?”
“呃!”
“想不到我们同投一店。”
“”“逆旅寂寞,何不出来谈谈?”
“”没有回应,方石坚大感惊疑,记得酒店邂逅时,丁一风对自己推崇备至,似乎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是怎么回事?怪自己破坏了他的好事吗?但也不对,至少他不能拒绝交谈。心念之中,大声道:“丁兄,在下要移樽就教了?”
还是没有反应,方石坚把心一横,飞身越墙而入,小院宽广不到三丈,杂莳了些花树盆景,不见人影,右首暗间的灯亮着,他再次出声:“丁兄,怎么回事?”
没人应声,方石坚一个弹步到窗前,轻轻推开虚掩的窗子,目光扫处,呼吸登时窒住了。
房里没有丁一风的影子“无回玉女”躺在床上,胸衣半开,露出了羊脂白玉也似的肌肤,两堆玉峰,随着呼吸起伏,秀眸紧闭,像是睡熟了。
这种阵仗,方石坚从来没有看过,脸在发烧,心在狂跳,他不敢再看下去,转身就待离去,他想,不对,丁一风分明逃走了,如果他不作亏心事?为什么要逃?莫非“无回玉女”是着了下三滥的道儿?
心念之中,他硬着头皮转身冲过去,明间没人也没灯火,左首暗间也是一样,搜查了一遍之后,按住狂跳的心跳入房中,以异样的声调叫唤道:“蒋姑娘,蒋姑娘”
猛地,他发现“无回玉女”口角隐有血痕,不禁心头剧震。他顾不得一切了,两步迫到床边,用手一探她的腕脉,脉博跳得很快,粉腮一片酡红。
一点不错,是被药物迷住了。
“丁一风,衣冠禽兽,我要杀你!”他咬牙自语出声。
再一看,裙子也撕开了,他别转头,激愤得簌簌直抖。
怎么办?怎么办?他束手无策,如果“无回玉女”已经被他糟蹋,他不敢往下想,他觉得整个人似乎要崩溃了,男女有别,无法救她,也不能一走-了之。
他把丁一风恨如切骨,但是恨并不能解决眼前的问题。
突地,角门外传来小二的声音道:“就是这间,门朝里拴上了!”
一个女子声音道:“好了,你出去!”
方石坚听出是黑衣蒙面女子的声音,不由大喜过望,由她来料理,便-一切没问题了。心念未已,微风飒然,黑衣蒙面女子出现房门边。方石坚脱口道:“姑娘来得太好了!”
黑衣蒙面女子看清了房里的情况,突地厉声吼道:“方石坚,你这禽兽,我不把你碎尸就不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