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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掌柜是掮客出身,靠投机钻营,近年发了些小财,自从张敬尧当了湘督,别的商户纷纷艰难倒闭,但他攀上陆大牙这个靠山,使劲巴结送礼,不但没有倒闭,而且颇为春风得意,因此他总是笑话那些“傻瓜”商人,“只知道做货的生意,不知道做人的生意,挨抢挨封,倒闭破产,怪谁?”
这天,他从陆大牙府里出来,心里又一阵得意,陆大牙要封“会长”、“秘书长”之类的官儿,他统统给推了出去,在眼下形势扑朔迷离的时节,当出头鸟是绝对不能干的。
前面,是一个狭窄的小胡同,有几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吵吵嚷嚷地围在一起,象是在打架,他皱了皱眉,正准备从乞丐旁边绕过去,忽然发现一个秃头乞丐手里拿着个瓷花瓶。
那个花瓶脏乎乎的,淡蓝的颜色,上面画有图案,被泥巴遮盖着,也看不出是什么,但瓶颈瓶肚上透出柔和的微光,却让人赏心悦目,几个乞丐吵道:“凭什么你自己要独占,这是大家一块看到的。”“拿它换几张大饼,大家分了吃。”
朱掌柜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一眼便看出这个瓶子是个老货,听到乞丐们要拿它“换大饼吃”,登时动了心,他停下脚步,说道:“各位,这个瓶子给我看看,行吗?”
一个秃头乞丐把瓶子抱在怀里,连连摇头,“这是我的,谁也不给,我要卖三块大洋。”
“我给你三块大洋。”朱掌柜伸手便去拿秃头手里的瓷花瓶,秃头忙说:“小心,瓶子里有东西。”
瓶子里有东西?朱掌柜将花瓶拿在手里,探头向瓶里望去,瓶口狭窄,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他闻到一股烧酒的气味,从里面散出来。
朱掌柜将瓶子晃了晃,听到里面有液体声响,他估计是乞丐将烧酒灌了进去,瓶子一摇,酒味更浓,忽然,他觉得头有些晕,面前的秃头乞丐,身影晃动起来。
“不好,”他心里惊叫一声,知道中了这些乞丐的计策,赶紧拔腿想跑,却身子一晃,歪了一下差点跌倒,被秃头乞丐一把扶住,他叫了一声:“来人啊,有强盗。”
胡同口,石锁和大凤正探头探脑地向这边张望,见朱掌柜闻了“药酒”以后,并未立刻晕过去,有些奇怪,石锁说道:“李梅教我配制的这个**药酒,也不太灵啊。”大凤说:“是不是你配制的方法不对头?”
听到朱掌柜的叫声,两人都赶紧跑过来,此时,几个乞丐已经将朱掌柜的嘴给捂住,石锁和大凤几步奔过去,将朱掌柜的嘴用破布塞住,黑布蒙了眼睛,捆住身子,与此同时,从胡同的另一边,小机灵拉着一辆柴草车跑过来,大家七手八脚,将朱掌柜塞进柴草车里。
石锁推起柴草车,向四周看了看,幸亏行人稀少,并未引起关注,他和大凤一起,推着车迅速走出胡同,拐了几个弯,来到一处偏僻的破庙里。
这处破庙已经荒废,处在城角一片低矮的平房背后,邻着两座坟包,显得阴森森的。破庙的山门塌了半边,被荒草给遮挡了,石锁和大凤看看四外无人,将朱掌柜从车里抻出来,扛在肩上,走进庙内。
庙里景象,更加破败,地上的荒草足有半人高,大殿门窗俱无,蛛网灰尘,遍处都是,走进正殿,一座佛像倒还立着,身上的尘土有铜钱厚,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干草,几个乞丐讨饭用的破碗、口袋、讨饭棍扔在一边。
朱掌柜并没晕厥,手脚乱动,石锁将他放在“草铺”上,把塞进嘴里的破布掏出来,朱掌柜张口说道:“你们是谁?”
段老三在旁边说:“玉皇大帝。”
朱掌柜不说话了,他看不见东西,用鼻子嗅了嗅,闻到一股霉烂酸腐气味,他猜不出这是什么地方,但能判断出这个“玉皇大帝”应该是强盗绑匪之类,绑架自己的目的,无非是勒索钱物。
石锁拍拍他的肩膀,“先生,我问你几件事。”
朱掌柜没吱声,继续用鼻子嗅,旁边化装成乞丐的何原见了,点起一锅旱烟,凑近朱掌柜的鼻孔,朱掌柜一吸,一股浓烈的烟味,直入鼻孔,呛得他咳嗽几声,眼泪流了出来。
石锁继续说道:“陆府里找你们去,都是做什么?”
朱掌柜有些奇怪,强盗不问钱财,问这做什么?他没有吱声。何原见他不说话,对段老三说道:“把咱们配的‘断肠酒’,给他喝点。”
朱掌柜一听,吓了一跳,他虽然不知道这个“断肠酒”是什么东西,但估计一定不好喝,他本来就是个见风转舵的人,赶紧说道:“别别别,大王,我说,我说,陆将军是让我们组织公民会,我们被他找去,充当公民会的代表。”
“公民会是什么东西?”何原抽着烟问道。
“陆将军说,这是张督军的意思,现在省内有不少异己分子,成立什么工会农会商会,和省府对抗,暴民越来越多,光靠抓也抓不完,于是受了高人指点,由陆将军出面,成立公民会,选各行业的代表,照着他们工会农会的样子,成立一个民间组织,名称就叫做公民会,由督军府拿钱作经费,和工会农会商会学生会对抗,以民间组织对付民间组织,更有优势,也避免总是落人口实。陆将军……大牙的意思,公民会有督军府撑腰,难道还斗不过穷光蛋的工会农会?”
“你在公民会里,担任什么职务。”
“我什么也没担任,”朱掌柜说到这里,心里更加佩服自己的智慧,“大王,我只是个小角色,既没钱也没权,平常就是做个小生意,这回被他们找去,实在是迫不得已。”
“你把公民会里都有哪些人,都是什么时候开会,定了什么制度,以后有哪些行动,都老老实实地说出来,说好了,就放你走。说不好,就请你喝点断肠酒。”何原不紧不慢地说。
“是是,我一定好好说。”
刚审问完朱掌柜,石锁和大凤又接到了任务,给卖报纸的人当“保镖”。
大凤不太明白,“卖报纸,还用什么保镖?”石锁充作内行地解释说:“这你就不懂了,报纸,是咱们的人办的,而且是那些满肚子墨水的高人,写的文章,那些高人,当年在爱晚亭上讲道,我还去听过,简直说得太好了,让咱们这些不识字的人,都觉得头头是道。”
“是吗?”大凤羡慕地说。
何原说:“最近,一些见解敏锐的文化届人士,创办了一份报纸,叫《时事评论》,专门向老百姓讲解道理,抨击张敬尧等军阀的倒行逆施,鼓励老百姓争取自由和权利。”
“那可太好了。”大凤叫道。
“可是,张敬尧这样的军阀,是不允许这样的报纸上市的,他们怕老百姓看到,因此,四处堵截,见到卖这份报纸的,便加以逮捕,咱们的任务,便是掩护这些卖报的人,安全地卖出报纸,再安全地转移出城,不让督军府的人抓住。”
“没问题,”石锁搓了搓手。
走过一个路口,小机灵正站在路口讨饭,向何原等人点了点头,往街里一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街里边卖报纸的,却正是胡栓,他戴着一顶毡帽,围巾挡了半个脸,穿着件长衫,向街头的行人介绍着报纸。
走到一个热闹一些的广场边,便是石锁和大凤的哨位,何原说:“这里人流量大,是卖报的好地方,但也是军警重点注意的地方,你们要严密保卫,遇到军方的人,赶紧报警,如果遇到危险,要掩护里面的人撤退。”
广场上,两个青年学生模样的人,各背一个大布包,正在卖报。长沙城内,被张敬尧统治得一片萧条,原来熙熙攘攘的广场,现在也不见往日的繁华,再加入时令入冬,更显冷落,两个青年卖了半天,效果也并不好。
“他们这法子不对。”大凤摇了摇头。
“卖报,还用什么法子?”石锁问道。
“你看着。”大凤说着,紧走几步,到了广场正中,向两个卖报的学生说:“你们配合我一下。”便站在场上,向四周高声说道:“各位老少爷儿们,大哥大姐,我在这里表演一趟拳法,不要钱,白给大家看,混一个人缘,望各位捧个人场,我崔大凤这厢有礼了。”
广场上的人,见一个身材矫健的年轻姑娘,在场上卖开了艺,姑娘口齿伶俐,长得健壮而秀丽,站在场上挺胸拔背,意气风发,纷纷好奇,一会,便吸引了一大堆的人。
大凤对两个学生说:“你们赶紧卖报啊。”
两个学生恍然大悟,赶紧趁人多推销报纸,一会,便卖出了好多份。旁边,大凤将臂一扬,摆了个起式,打起一路拳来,她出拳干净利落,身形象波涛起伏,蹿蹦跳跃,丝毫不见拖泥带水,少有花哨架子,却是实实在在,一拳一腿,都虎虎生风。旁边不断有人叫好,“好,真功夫。”“好拳法,不是花拳绣腿。”
有人掏出零钞,要给大凤,大凤一拱手,“各位大哥大姐,我不要钱,大家若是肯捧场,请买两份报纸,就算对我的恩惠了。”
两个青年一边卖报,大凤在旁边一边打拳,一会功夫,报纸便快卖光了。
远处放哨的石锁,忽然举起了右手,大凤一边打拳,眼观六路,早已看见,喊道:“大家快跑,大兵们来了。”同时对两个学生说道:“你们跟我来。”
此时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一大堆人,一听大兵来了,立刻四散奔逃,大凤带着两个学生,夹杂在人群中,跑向一个小胡同。这时,远处的街口,已经看见了骑兵的影子,这些骑兵队伍是张敬尧的亲兵大刀队,平日里作威作福,欺压百姓,往往充当先锋,随着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一个个骑兵举着厚刃马刀,凶神恶煞一般纵马直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