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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赵官家万万没有想到,这次拯救吴玠性命和他难题的人,居然是曲端。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曲端最看不起谁,那可能又太长的名单。但如果要说最恨谁,那么御营后军和御营骑军养马的都知道,韩王吴玠必定是第一,哦,第二八成是他弟弟吴璘。
话说当年曲大跋扈过了头,兼并友军嘲讽官家,还要杀顶头上司王庶,以至于被时任御史中丞胡寅命令其手下吴玠逮捕,押送东京交给官家处置。可以想见如果不是道祖保佑换了人,任何一个赵宋皇帝手下,曲端都是有死无生甚至不得好死,更别说后来还能领兵出战了。
以曲端之脾气,那是恨死绑了他还代替了自己位置的吴玠了,特别是这块货居然也入了官家的眼尧山一战成名,特么的比自己还早封节度,稳稳压了自己一头,要不是在官家“春风化雨”的教导下,早火并了。
但话说回来,这不是八九年都过去了吗?获鹿一战,御营骑军死伤之惨重,让他心态大变,往日种种不说全都放下,也真的开始检视自己,很多事是不是做的过了。
他本在东京听说吴玠这回病得很重,好几回都快去见阎王爷了,吴家二老惊慌失措之下不仅到处求医,什么和尚道士拜火教,百无禁忌全往家里拉,只求能救儿子的命。他听着忽然就觉得不是滋味,正好要来关西补充兵员,于是顺手“请”了一位得道高僧大慧禅师来到了延安府吴家。
说实话就凭他俩的梁子,要是他带着别人来,吴璘都怀疑这秃驴是不是扎小人让我哥早点死的,但是一看,哎呀这不是大慧禅师吗快请进。大慧禅师欲哭无泪啊,他因为主动跟随北伐充当民夫甚至辅兵,被赵官家当成典型,光去年一年就在邸报上表扬三次,还在他的法号前面加了“金身”二字,成为大宋境内独一无二的六字禅师,宗教界中独得恩宠,海外名声都不小。因此他虽然准备回东京找个寺庙继续挂单,和如今官运亨通的老友张九成继续鬼扯,临终前给自己出个集册。但是已经在燕京开分寺的少林寺、筹建开寺的灵鹫寺、大相国寺(没错赵官家真的兑现当初承诺了)纷纷邀请他北上弘法,在新都城一定要压倒那帮道士杂毛。他觉得这样不好准备去佛教同门们聊聊,结果半路上就被曲端“请”到这里来了。
关键是,他是修闭口禅的,对于岐黄之术,只是略通啊。要是不配合,难保这从里到外的亲兵把他宰了放血,再是官家欣赏也不好使啊!
不过好歹在寺庙里混了很多年,对于一些病重求安慰的患者家属也算有些了解,只好尽量用高深的语言讲解死生之道,但也不知道他怎么说的,反正曲端理解为这就是憋住了瘀血把他吐出来就好了。
这事他擅长啊,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启他的大阴阳师模式,直接把病床上气丝若游的吴玠气的狂吐一口血,随之竟然蹦起来要和曲端决一死战——当然,他这个状态肯定没打赢。
不过事后各位名医一把脉,居然都觉得吴韩王病情大为好转。真心觉得大慧禅师不愧是官家看中的人啊,太有本事了。
大慧禅师:总感觉往什么奇怪的地方发展了。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吴玠面黄本身就是肝脏不好,他这人压力大还喜欢吃点丹药。其实诸多大夫开的药方也对,但就是缺了这么一刺激,导致他反反复复的。要是某位官家不从井里爬出来领导抗金大业,他跑到川蜀门户去整天和完颜家那伙人死磕,累上加累只会吃的更多,到时候别说一个大慧禅师,神仙来了也难救。
不过结果是好的,吴玠脱离生命危险,关中乃至河东地区的和平稳定得到保障。他冷静下来也知道曲端是好意想救他性命,两人从此化敌为友。可以想见百年之后必然又是一段佳话。
只有一点点问题。那就是曲端聊天的时候没控制火候,说了一件很多人都知道但唯独吴家人噤若寒蝉的事——吴玠的长子吴拱本是其父吴扆与婢女所生的庶子,吴扆怕老婆有胆子干没胆子认,刚结婚不久的吴玠只好替老爹背了这个黑锅,把这庶出弟弟认成了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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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幸,吴玠的老娘刘氏当时在场,听闻此事再看老贼那心虚的表情,当场爆炸。她拿着刀追杀了自家男人三条街,最后勉强被赶来的吴璘抱住还不解气,把自己亲儿子的脸上都抓花了,一口一个“白养你们了都跟着骗老娘”。
要知道延安府收复已经四年了,本也养出了些繁华,如今更是有了不少退役军人,她这大白天的一闹,弄得本来只在军队内部的八卦很快关西皆知,而且传播之快如燎原之火,很快就烧到了东京。
你说说这样的家庭伦理剧情,不是给御史台增加业绩来了吗?
可怜吴玠这位镇边亲王,刚能下地就就得上疏为自家破事儿认罪——子为父隐是没错的,但是家事闹得天下皆知必须是他的错。
他也间接把张俊给救了,御史们火眼金睛之下,发现御营后军问题更严重啊,大批将官贪污的,个别将官杀妾剥皮(杨政)的,还有人敢在北伐期间以邻为壑差点坑死太行山义军张横部,这妥妥的西军习气怎么能出现在我们建炎朝呢?
更要命的是,有御史参他家“纲常有悖,德行不佳”,不配迎娶我们尊贵的公主殿下,和英明神武的官家结为亲家。
吴玠这才慌了,更让他慌得是赵官家把这道旨意留中不发了。
可面对着官家威权日重,威福自为的现实吴玠根本不敢有任何动作,包括向熟悉的中枢大员打听。
其实他也是倒霉,正如赵官家所说,西军虽然驯服于朝廷,但本身就是历史遗留的半割据状态,军队里各种歪风邪气那真是集历代之大成,他吴玠只是恰逢其会接手了这只恶习满满地旧式军队。不过他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心里慌张,同时严格约束家人。一直到京兆尹、关西使相宇文虚中告老请辞,兵部尚书刘子羽奉旨接任赶赴长安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