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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夫子说放他们出去玩,齐福是怀疑的。可是后来想了想,她出来逛街,若有夫子的认可,那是只赚不赔的好事呀!爹一向敬重夫子的为人,就算被抓包了,应该是不会罚她太狠吧?这般一想,齐福的心里就舒坦多了,果断从腰间的绣包中掏出一把五香葵瓜子,算给自己压压惊。
两个女娃娃走在长街之上,有了女扮男装这步在先,那是要比往常走得气定神贤,精神百倍呐!
莺语跟在齐福身后,见小姐的脸上一会儿红一会白,偶尔还笑吟吟的,便不安地低声问道:“小姐,咱们这是去哪儿?”
齐福不答反问:“莺语,那位宋公子现在何处?”
“宋公子最大的爱好就是到兰桥馆听评书,每月初一、十五,定去那里。”莺语的情报工作做得十分周详。
“嗯,很好。”齐福听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塞给她两个山渣卷,还不忘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
“那小姐,今日刚好十五,现在是不是要去兰桥馆找宋公子呀?”
“不急!”齐福摇了摇食指,那张粉嫩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我们先去城南。”
“小姐,去城南做什么?”
“买庄记栗子啊。”齐福眼珠子一亮,拉着莺语就走。
围绕着对那位素昧蒙面的宋公子的各种猜测和小小的憧憬,两人这般一路聊天、赏玩,混迹在良城中热闹喧嚣之地。可道是景如画卷,人如玉,此情此景与这两位打扮艳丽的“公子”倒也是十分和谐的。
欢笑间,齐福与莺语都不曾发现,早有人跟在她们身后,亦步亦行。
两人先到城南排队买了两包糖炒栗子。在这略显清冷的深秋时节里,热乎乎的油栗如同一颗颗小火炉,握在手中格外的舒服。
买好了栗子,齐福带着莺语趁晌午前来到兰桥馆,她盘算着,应该还能赶上正点吃午饭。
兰桥馆地处城中闹市,打老远就瞧见那两层松木雕花小楼置于长街之上。说是茶馆,兰桥馆的点心、茶水尚佳,却不如评书出名,来这里听书的常客不乏一些乡绅财主、风流名士,但也不仅限于此,经常可观自视高雅的与行粗鄙生计的,为同一爱好,不计身份,共坐一堂,也算雅事一桩。
到达兰桥馆,不敢选前排,齐福携莺语找了个靠门边儿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了。
齐福她们一落坐,就有小二前来伺候。
在吃上齐福从不吝啬,除了每次必点的几样小吃,就没在点心上多动心思,倒是洋洋洒洒点了好多大菜,像糖醋排骨、糟溜鱼片……云云美食,那可是一个都不能少。
那架势把跑堂的都震着了,跑茶馆里来吃正餐的可不多见,再说这菜点的未免也太多了吧?
此时,茶馆前台之上正立有一位说书先生,今日讲得是《水浒传》,已讲到“武松打虎”那一段,只见他单手插腰,神情一禀,就地扮起武松来:“啊?!什么叫‘三碗不过冈’?”那是说得声情并茂,兴致正酣。
进来时,正好讲了一半,齐福她们听了个一知半解。莺语好奇地问她家小姐:“小姐小姐,什么是三碗不过岗?”
齐福也没听全,她想了想,随口回道:“馄饨吧!”
“原来是馄饨呀,”莺语了悟地点点头,一想不对,又问道,“小姐小姐,那武松为何喝了三碗馄饨就过不去景阳岗了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齐福又没听过,她哪知道啊?
可她是小姐,说不知道多没面子呀!
“因为,他喝了三碗馄饨……撑的!”齐福丢了颗花生进嘴,“对,一定是撑的!你想想啊,你喝了三碗馄饨撑不撑?”
莺语迷茫地点点头:“撑。”
齐福笑道:“这就对了,武松赶了一天的路,他肚子饿呀,所以到了饭馆问掌柜的要吃的,掌柜的说有馄饨,武松就说先来三碗,掌柜的说不行,三碗太多了,你喝完一定撑得过不了景阳岗的!”
莺语皱着小眉头又问:“那为什么到了景阳岗,松武就睡着了呢?”
齐福道:“你一般吃饱是不是会发困啊?”
莺语恍然大悟,接着齐福的话说道:“原来武松是因为吃撑着了,食困呀!”
齐福赞许的看向莺语:“没错,武松上了景阳岗后,刚眯了会儿,老虎就嗅到他身上的馄饨味,以为他是做馄饨的店家,想要讨上一碗,谁知那武松的起床气大,然后就打起来了!”
“看来回去要给你加项作业,研读四大名著,默写《水浒传》了。”一个轻如鸿毛般的声音慢慢在齐福耳边荡开。
齐福闻声一惊,这声音……
“夫子!”齐福惊诧出声,那声音也是陡然走高的,这才发现,桌前又多了一个人!
那个如晨空一般的拼桌男子,可不就是她家的夫子大人嘛!
“嘘,这是听书地方。”萧六郎坐在齐福身边,则是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如果不是他手里还提着一包闻香斋的白皮点心,还真跟目空一切的世外高人有一拼。
“夫子,您怎么来了?”齐福只得先压低了声调,小心的问上一句。
“我是不放心你们两个姑娘出门。”夫子大人一本正经,严肃的面庞,镇定的语气,那是不容人有半点的质疑。然后,他端起茶碗,轻轻泯了口热茶,随即又道:“况且,我也想看看,你那未来的夫君是何许人也!”
听罢,齐福顿时双眼瞪如铜铃。
不是吧!原来夫子想和她一起逃课,看夫君?
“阿福,”夫子微微侧头,看向齐福,“我问你,你今天是干什么来的?”
“干什么来的?”齐福被问得是一愣。
两个丫头吃得正欢,欢到一度忘了今日出门是来干什么的了!
夫子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又问:“那位宋公子你可曾见过了?”
“还未曾见过,不过,”经夫子这么一提醒齐福随即想起正事,凑到六郎耳边,“我早就打听好了。”她刚好嗑完手中的最后一颗葵花籽,得意地对身旁一拍手,“宋公子小传!”
莺语立马垂头称“是”。
“话说,这位宋公子,是张媒婆上月十四来说的,乃是宋员外的二儿子,双十刚过的年纪,家住在城东,据说此人貌若潘安,美过宋玉,完胜卫玠,可单挑兰陵王……”
“听着倒是不错。”这小传让齐福有些心痒,倒想亲眼见见这位宋公子了。
可她嘴角的那一抹淡笑落入萧六郎眼中,竟是如此的刺眼,让他不爽至极。
“不错?”夫子轻笑一声,语气中蕴着一丝轻蔑,“皮囊不错,就一切尚可吗?”
“夫子,我也想知些别的,可是莺语只能打听到这么多,”后半句,齐福只是在嘴中小声嘟囔着,“难不成让我一个姑娘家上前结交男子呀?”
“有何不可?”六郎这一番话说得语重心长,“若不深交,你可知他为人如何,处事如何,可有何怪癖?婚姻大事,真就被你这么一眼看出了结果,要知道你是这么个看法,那我何苦要冒着风险,放你出府?”
齐福顿时感觉夫子说得很有道理。
这时候,就听前方相隔三桌开外有一人大声叫“好”!
莺语忙对齐福道:“小姐你快看,刚才那叫好之人正是宋公子。”
齐福听后,侧目瞧去,双眼朝这茶馆中飞扫,看到正前方时,突然眼前一亮,那位一身锦衣绣袍地便是正主了。
“是他?”齐福放下筷子,随手又抓了把盘中的葵花籽,略有心事地嗑了起来,“看不到正脸啊?”她向那人方向望去,怎奈是背对着,只能看见一圆润的后脑勺,不见其全貌,最终,她下定决心,“夫子说得对,我去试试。”
阿福刚一起身,却被一个不大不小的力道按回座位:“遇上这种麻烦事,还是让为师来吧!”说罢,夫子勉为其难地叹了口气,起身上前走去。
“夫子……”
望着夫子朝宋公子那桌走去的背影,齐福满眼的感激,庆幸还好有夫子在。
翌日,大有谎话成真的苗头,齐福准备“卧床养病”了。
已是日上三竿,齐福还未起身,一直躲在床上,侧耳听着外面有何动静。
此时,齐福她爹齐员外正怒气冲冲地跑到她的院子之中,前来拿她问罪!
起初莺语守在门外,说着“小姐身子不服,卧床修养”等一些托词,谁知她家老爷根本不吃这一套,只骂道:“养病?今日她能走出来便走,不成,就是抬,也要把她给我抬到前厅来!”说罢,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