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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老太太前年才过完六十大寿,身体仍然十分硬朗,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逗两个孙子。
后来两个孙子也都大了,老太太爱好转移到抄经念佛了,这样饮食起居便更加健康了。
家里人保守的估计下,老太太照现在的养生习惯,冲刺一百岁大关,那是问题不大的。
但饶是如此,年前张文勤生病,张晋宋也没敢跟老太太说。直到张文勤身体康复了,才让他去给老太太请了两次安。张文勤也见过这个慈祥的老太太,感觉甚是亲切。
今年老太太的生日本来不用大办,但是常侍郎既然送了寿礼,那就可不是一份礼物那样简单。
这幅耄耋图就等于是张家新的政治保、护、伞的确认书一般,张晋宋必须把这个消息尽快的向朔州和大同及太原等地的乡绅朋友传递。
这样做,一方面是更加明确自己的政治站位,一方面也是用这种行为震慑宵小。所以张老太太的这个生日,就必须弄个像样的仪式了。
张晋宋两天内就把请帖向朔州的主要商贾,和大同等地的朋友发了出去。
结果让他意外的是,他虽然没有送请帖,大同知府郭峰竟然也送了一副画作为寿礼。这就耐人寻味了。
张晋宋自然不知道郭峰跟何劲年的关系,但作为官员来说,如果一个商贾不足为靠,那换一个合作伙伴,自然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郭峰听说了常侍郎赠送张家老太太寿礼的事情,他敏锐的感觉到,如果张府跟张阁老站队了,那么对于他们吕阁老一派,便未必不是好事。
毕竟现在两位阁老主要的精力,还是在对张党进行清算的。
张晋宋收了郭知府的寿礼,同时也以郭峰到任未曾经常走动为由,回赠了宣德炉作为回礼。
宣德炉是明代宣德年间制造的一批铜香炉,由于当时用的是暹逻国仅供的一批风磨铜,而且就当时造了三千来个。
所以传到后世,也就越来越少了。作为文人,都比较喜欢把玩这个,所以回赠的礼品确实价格不高,
但是也够格调高雅了。郭峰一看张家如此会做事,所以也就欢喜的接受了。
张老夫人生日当天,朔州以及大同周边的张家好友当真是贺客临门,喜气洋洋。张文勤作为长房长孙自然要在府前迎候。
整个晚宴虽然要在晚上举行,但是迎接宾客却是从中午就开始了的。
孙奕站在府门口做了一天的揖,他甚至觉得腰杆都要弯了。他本想找张文勉来顶会儿班,结果一问杜青青才知道,张文勉又感觉身体不舒服正在休息呢。
张文勉似乎从京里回来之后,便郁郁寡欢了,身体素质也直线下降。
正当孙奕直直腰,用手轻扣后腰的时候,李德吆喝道:“秦府秦老爷及小姐到。”
孙奕定睛一看,一个看上去五十多的无须中年人十分富态,身穿暗红色外袍,上锈淡褐色金钱文,正迈着步子走过来,脸上挤满了一团和气。
再看他身后,正跟着一个少女,少女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肩若削成,腰若约素,正一脸玩味的看着他,正是秦锦珊。
孙奕心中直跳,心道:“这个丫头可别当众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啊。”
秦老爷跟孙奕打过招呼后就径直向府内走去,秦锦珊却没有跟上。
她看着孙奕,面若桃花的说道:“勤哥哥,你可是真叫人苦等啊。估计如果今天不是我亲自登临府门,这什么时候见到就真不好说了。”
孙奕苦笑摇头说道:“秦姑娘说哪里话来,我也是前段时间家务繁忙,我前两天才刚刚去大同打的官司,实在是心如油煎。想的便不那么周到了,还请秦姑娘不
要见怪。”
秦锦珊见他一口一个秦姑娘,哪里还有当初的半点柔情。她也不拖泥带水,冷哼一声,就追上父亲的步伐向府内走去了。
孙奕见她走的痛快,不觉心中吁了口气。总算没有当众在府门纠缠就好。
他又晃了晃僵硬的脖子向杜青青说道:“你快去看看文勉起来没有,这我都快站的两腿打晃了。他这个做弟弟的凭啥还不出来。快去催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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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黄昏,张老太太的寿宴也正式摆上了。正堂客厅中挂着的,正是张文勉从京中带回来的常侍郎所赠的《耄耋图》。
张老太太端坐于堂上,一脸的慈祥。儿子张晋宋跟儿媳妇张韩氏都在老太太面前,磕完头为老太太祝寿了。张文勤和张文勉也跪在下首,向老太太磕头祝寿。
张老太太满脸的笑意,每见一人都给个红包,一时间宾主尽欢。
孙奕接到红包,感觉十分轻,不禁跑到一旁偷偷地打开往里看了看,发现竟然只有一文铜钱,不禁鄙夷了一下。张家这个太抠了吧。幸亏只给自己这些小辈,要是到处发那就丢人了。
他却不知,给长辈贺寿,发给小辈的红包表示的就是个寿字,希望小辈将来也能长命百岁。所以哪有回个十两二十两的,大家不过是讨个吉祥也就是了。
前来的贺客也纷纷向老夫人表达了祝贺,张老太太也都一一回礼,这才转入内宅。
今天前来宾客的女宾是在内宅单独设宴的,所以老太太的宴席也是在内堂。中堂的大厅中都是男宾,而且张文勤张文勉哥俩也都是跟同辈的少年坐在一起。随着三通鞭炮响起,晚宴也就正式开始了。
作为朔州数一数二的大商人,秦员外自然是跟张晋宋一席。
秦员外道:“张老弟这一次真是出尽风头啊。这老太太一个寿宴都能得到当朝侍郎的馈赠,真是让老哥哥羡慕不已啊。”
张晋宋推脱道:“欸,秦老哥说这个话就见外了,咱们两家怎么说也算的上通家之好了,这不是后来勤儿和勉儿年纪大了,这才不方便走动了。不然岂会生疏这么许多。”
秦员外笑道:“谁说孩子大了就不能常来往了,我今天还特意把锦珊带来了,这部现在还在后院跟老太太祝寿呢。
要说啊,她大姐二姐嫁的也都是大同城本地的官员,虽说家里好,但是日子也着实清苦了些,我这也是想,将来如果锦珊出了门子,可不高攀什么当官的了,小两口合合美美过日子最重要。”
张晋宋听出了秦员外的话外之音,要说张家和秦家如果真的联姻,那也不错。秦家背靠娘家大同的政治关系,做丝绸生意也算是风生水起。
张家虽然没有涉足这个生意,但如果两家将来多合作合作,也未必没有机会看看新的商机。
他接着秦员外的话说道:“还是秦老哥看的通透,你说咱们成天忙东忙西的,不就是希望他们小辈有个好的日子。别说秦老哥愁,我这家里的两个小子也愁啊。
这不,他们娘今天非让我请各府小姐过来,也是合计给他们两个定个亲事。但要我说啊,这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才好。
儿女自有儿女福,勿为儿女做牛马。且由他们折腾去吧,对了不知秦兄最近生意如何。”
秦员外一开始听他说的五迷三道的也没听懂,待听得青梅竹马一段,想想秦锦珊跟他们家两个小子,从小就在一起玩,也就明白了张家是可以考虑秦家的。
待到张晋宋说道勿为儿女做牛马,那就是看来还要问问孩子的意思。
张晋宋忽然话题最后一转问到了生意上面,秦员外虽然看起来一团和气,那脑筋转起来也
是不慢的,知道张晋宋这是想看看两家有没有什么合作的契机了。
他想了想说道:“还是老样子,丝绸布匹起于苏杭,货通南北。但是最近秦家准备再看看其他的商路。
听说西北的机会又起来了,尤其草原上面现在相对稳定。所以我们准备再往西北推推,看看榆林、吴中等地是不是还有什么机会。”
张晋宋一听,果然这秦员外也是有备而来啊。张府现在正在努力打通榆林的商道,积极争取榆林的军粮供应。
张家现在也才刚刚谈妥了第一笔生意,下半月就要启程,秦府竟然这么快就能得到消息,看来秦家也在观望各家啊。
于是他就把张家准备在榆林的布局讲了一讲。秦家也表示很有兴趣,如果可以,秦家也准备跟张家一起,顺便起运一批丝绸。
如果能借助张府的关系,在军中消化掉那是最好,不行的话就当地组建货号对外销售,也算是立了个点。双方越谈越是投机,便又再对细节进行了一番推敲。
孙奕正无聊的看着一只烧鸡发呆。这桌都是各家的少爷,大家平时锦衣玉食的谁也不会跟一个烧鸡较紧,所以吃了半天,这个烧鸡竟然完好无缺。
但现在各位少爷谈论的话题就真的有点跑偏了,竟然已经聊到了风月场所。张府虽宠溺,可这种事情也还真不是说谈就谈的。
而且孙奕在这个领域是实战派,自然也没兴趣跟一群小屁孩斗嘴炮。所以他很专注的假装被烧鸡吸引了,然后行注目礼。
这是,孙奕听到一旁的一个小胖子说道:“文勤兄,你觉得刚刚李少爷讲的如何啊,你说那男女之事真的能这么回味无穷吗。”
孙奕压根没听到什么李公子刚刚的高谈阔论,待到听对方说什么回味无穷,孙奕真想直接回句:“爽就够了,回味个毛毛,又不是七老八十了,想要就再接再厉呗。”
可一想起来面前不过是一群孩子,孙奕便选择了一个万金油的方式回答道:“欸,那是李兄的看法,不知你的看法又是如何呢。”
轻轻地把球提了回去,只听那个胖子就开始滔滔不觉的大论起来,他可不希望显得自己太过浅薄,总要引经据典,才好表示自己理论功底深厚。
旁边的张文勉也是吃的甚是无趣,他抖了抖衣服,悄悄地跟大哥说了句,自己要去如厕,就跑了出去。
他实在是憋得无趣,看到这些公子哥们不着边际的高谈阔论,更觉胸中郁闷。他刚从屋里走出来不到两步,就被一个陌生人拦住。
陌生人身着短衫,一看就是某一家的下人。今天诸位老爷前来,下人也跟着进来不少,张文勉哪能有什么印象。陌生人问道:“可是张文勉公子当面。”
张文勉看对方面生,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很礼貌地答道:“正是在下,你是?”
他却不知来人已经注意他半天了,等的就是他如厕的机会。来人再次确认了张文勉的身份,接着悄悄地塞了一张纸条给张文勉。
然后陌生人悄声说道:“我家小姐有事要跟公子商议,请公子按照纸条上的信息,明日相会。
还有此事切勿张扬。最好公子一人前往。”
说罢,此人又左顾右盼了一番,见无人注意,便转身走了。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张文勉被这下人一连串的话弄得一愣,心想是谁没事开这种玩笑,还单独附会,弄得跟幽会一般。
他借着旁边廊下灯笼的亮光,打开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明日,辛丑,未时,归月寺,天字乙号,一晤,秦。”
张文勉看了半天,眼睛忽然倏地睁大,心中想道:“这不是秦锦珊的字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