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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凯瑟琳
二十年前
“那里怎么可能有东西呢?”真理子问道,透过金属格栅向另一侧漆黑的隧道里窥视,“这地方到处都是游客。整座岛上很可能都没有一件真品了,就像迪斯尼乐园似的。”
“我不知道你还去过迪斯尼乐园。”凯瑟琳说道。她在格栅边缘躬着身体,将割炬——因为把它带来了,她现在对自己非常满意——对准了最后一根将格栅固定住的门闩。
“我当然从来没去过迪斯尼了。”真理子气愤地回答,仿佛“迪斯尼乐园”是“脱衣舞俱乐部”或者“监狱”的同义词似的。
“哈,搞定了!”
金属门闩“啪”的一声断成了两截,格栅松脱了。凯瑟琳抓住一边,真理子抓住它的另一边,两个人一起将它放倒在砂岩上面。
“这里什么都没有,”凯瑟琳解释道,回答着真理子先前的问题,“如果我是对的,我们会找到一个空的区域,有点儿类似于地下岩洞那种。然后我们就可以了解到一些和我的探寻者家族有关的东西。”
真理子和凯瑟琳两个人都穿着夏日连衣裙,凯瑟琳一时间有点儿难以接受自己的样子。她们两个在庄园里待了这么多年,一直都穿着单调的训练服,这种少女的服装感觉像是戏服一样。她们现在十六岁了,穿着这样的衣服,两个人看上去很漂亮,(凯瑟琳认为)也很轻浮。她们看上去就像是两个真理子所鄙视的那种游客。
她们等了整整一下午,在陡坡的街道上游荡,直到潮水退到她们可以寻找那个隧道为止——凯瑟琳确定,隧道就在海堤下面。到了日落时分,她们几乎已经转过这座小岛的所有沙滩,就在这时,终于找到了隧道的开口——就在小岛西南角那座建得高高的古老的小教堂下面。
隧道的入口藏得并不好。它位于沙子上方几英尺处,就像是一座古老地牢的开口。
这番景象一点儿都不吸引人,任何一个带着正确工具并且不怕被逮捕的好奇游客都可以做到她们刚刚在做的事情——将格栅移走,进入格栅后面漆黑的石头通道里。
“现在检查一下海滩。”凯瑟琳指示道。
她们一定程度上被一大块伸出海堤、接近潮滩的岩石给挡住了。真理子往外面岩石遍布的海滩四处窥视着。远处,一群群前来岛上的游客漫无目的地闲逛着,为最后一丝天光照着照片。大多数游客开始离开湿漉漉的沙地,沿着通往圣米歇尔山街道的古老石阶向上走着。
“大家都要离开了。”她说。
“准备好了吗?”
真理子在裙子上擦了擦手,将她长长的黑发从脸上拂开。然后她怀疑地望着漆黑隧道的内部。凯瑟琳将她的手电筒往里面照去,隧道很曲折,她们看不到很远的地方。
“隧道最终会通往开阔空间的。”凯瑟琳向真理子保证道。她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隧道里回响。
“可是那又是多久之后呢?”真理子问道,“你的书有没有告诉你这个?”
真理子指的是凯瑟琳的笔记,它正塞在她背着的小背包里。一开始它并不是凯瑟琳的笔记,它属于她的曾祖父。去年,祖父把它给了她。他决定不把它传给凯瑟琳的父母,他和凯瑟琳一致认为,她的父母对这本笔记里的内容一定会毫不在意,因为它并不能直接引领他们通往权力和财富。它是对探寻者历史的记录,尽管在当时它只是一个非常不完备的版本。
她的曾祖父亲自书写了其中的一些记录,但是这本笔记中主要包含的是一些他在经年累月间添加的来自他人的书信和文章。即使有了所有的这些,这本笔记也并不厚。凯瑟琳打算将它补充得更全面。在世界各地那些古老废弃的探寻者庄园里,有着数不清的书信和笔记,等待着人们的发现,而凯瑟琳开始一一找到它们。
她最近找到了两封信,费了很大劲儿,旅行了很久,这一切都很难向她的父母解释。两封信都是写在古老的羊皮纸上的,而且都和中阶裁决者有关,凯瑟琳对中阶裁决者特别感兴趣,因为有那么多探寻者都目击了他的不端行为。她将这些寻得的宝藏小心翼翼地粘在笔记的开头。
如果她可以收集到足够多中阶裁决者在过去所做的坏事的证据,如果她能够将这些证据呈交给高阶裁决者,高阶裁决者是不是就有可能换上一个比中阶裁决者更好的人来监督和裁决探寻者?
凯瑟琳也在她父母的地下室的一个箱子里发现了一张由她曾祖父的祖父写下的字条,就是这张字条将她引领到了这里,让她来到了圣米歇尔山。字条上写着,从一座小岛的一处沙滩上往下走,走过很长一段的岩石和沙砾,然后可以发现通往一个地方的入口——一个特别的岩洞——这个地方属于狐狸家族。他写下了前往那里的坐标,如果你有一把仪式剑的话——凯瑟琳没有——于是她遵照着他的指令步行前往。尽管她主要搜寻的是和中阶裁决者相关的信息,她也很高兴去了解任何她能够了解到的关于探寻者的古老知识。如果她在圣米歇尔山发现了任何有趣的东西,她会把它加进笔记里的。
“我不知道隧道有多长,但是我从来都不知道你会回避挑战,真理子。”
真理子对此嗤之以鼻:“你该庆幸我这个夏天过得无聊极了,小凯特。”
凯瑟琳弯腰进入隧道。隧道很狭窄,两边都是粗糙的石头,在她通过的时候摩擦着她的双肩。里面的一切都湿漉漉的,带着海洋的气息。一团团正在腐烂的海草摊在地上,从隧道两侧的石壁上蔓延下来,这说明,只要潮水涨得特别高,隧道里就会灌满海水。
“你为什么让我穿凉鞋?”几分钟后真理子抱怨道。
凯瑟琳只是大笑——她至少告诉过真理子五次了,要选更合适的鞋子。
“虽然你穿着凉鞋,但是这难道不比听我妈妈教育我们要找到合适的丈夫好吗?”
“没错,”真理子同意道,“做什么都比那样要好啊。哎哟,我撞到头了。”她不耐烦地问道,“再告诉我一遍,你为什么想要找到这个岩洞?”
“难道你不信任我吗?”
真理子哼了一声。凯瑟琳无数次令她的好友真理子陷入麻烦之中,通常是怂恿真理子去问她们的导师很多很多在凯瑟琳问时他们就已经拒绝回答的问题。
“事实上,是布里亚克说的一些话。”凯瑟琳解释道。说话的同时,她注意到,前方的地面向上倾斜,那里剩余的一点儿海草是干燥的。“他说,过去,每一个探寻者家族都有一个只允许该家族成员进入的特殊场所。我猜有点儿类似于一个集会地点,通常是一个岩洞,这个特殊场所对家族之外的人保密。你们家族有类似的场所吗?”
“不清楚,”真理子想了片刻之后回答道,“我想,过去我们在日本中部有一个类似于山间隐居地的地方。”
“嗯,我觉得我们就要找到属于狐狸家族的特殊岩洞了。当心点,隧道的顶部越来越低了。”
“多棒啊,”真理子说,“我可是觉得越来越舒服了。”
凯瑟琳更深地蹲下,以一种别扭的半蹲着的姿势往前走。这里的空间很封闭,凯瑟琳很高兴真理子没有出现幽闭恐惧症。
“当布里亚克告诉你这些的时候,你穿着衣服吗?”真理子问,“还是他当时已经设法把你的内衣给脱掉了?”
只有一个同为探寻者的同伴会轻描淡写地提起布里亚克袭击凯瑟琳的事情。持续的残酷训练让她们学会了在那些一点儿都不好笑的事情中寻找笑料。
“哈哈,”凯瑟琳回答道,“不是那样的。他试图要脱掉我的内衣,就在我把他的鼻子打折之前,他告诉
了我关于岩洞的这些东西。”
“我希望他再试一次,好让你能敏捷利落的一脚把他那玩意儿永久性地废掉。我父亲训练过我该怎么去踢一个男人才能让他永远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也许我应该为你定做钢制鞋尖的靴子,你准备好了吗,凯特?”
“如果你这么恨布里亚克,又怎么能够忍受和阿利斯泰尔相处呢?这两个人总是黏在一起。”现在,凯瑟琳在用她空着的那只手支撑着自己沿低矮的隧道侧壁前进。
“我们是要一路爬到地狱吗?”真理子问道。
“我们一定是快要爬到头了,我能感觉到一股微风。”凯瑟琳确实感觉到一阵风,在手电筒的光束中,隧道还在继续延伸。如果隧道尽头什么也没有,她们只能一路后退着原路爬回去,那该怎么办?如果她把地点完全弄错了怎么办?
凯瑟琳还没能沿着这串思绪往下想太多,真理子打断了她,捡起了刚刚她们的话题。“布里亚克和阿利斯泰尔从小时候开始就是朋友了,阿利斯泰尔对友情很忠诚,但是他一点儿也不像布里亚克。”凯瑟琳听到友人话语中流露出的深情,笑了起来。“阿利斯泰尔非常善良——也非常英俊,你不觉得吗?”真理子补充道。
凯瑟琳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在她心中,阿利斯泰尔与布里亚克的友谊抵消掉了他的英俊相貌。
“他是一位真正的绅士,”真理子做梦似的继续说道,“尽管……尽管他并不总是温柔的。”
凯瑟琳停了下来,将手电筒的光往回照向真理子。在手电筒的光芒中,她那美丽的友人无辜地向她眨了眨眼。
“真理子,你和他已经?”她问道。
“呃,我们没有完全在一起,”真理子回答道,看上去有些尴尬,“如果我那么做了的话,我的父母会非常生气的。”
“那是你我的共同之处。”凯瑟琳同意道,转过身去继续向前。真理子的父母非常严格,超出了所有西方人的理解,凯瑟琳的父母也差不多。包办婚姻在英国不再流行有几个世纪之久了,她的父母还是没有跟上时代的步伐。“我的父母认为我完全是他们的所有物,身体和心灵都是。我的配偶完全由他们决定,我的哪些问题值得他们回答也取决于他们。通常他们都选择不回答。”
真理子叹了口气:“我的父母根本不知道任何有趣的问题的答案。我们家族在很多代以前就放弃成为探寻者了。”真理子安静片刻,又开了口,“整个夏天我的母亲都在把我介绍给日本男孩,好让他们能为我带来一桩婚事。幸运的是,其中有几个男孩还蛮有吸引力的。”
“那些男孩都来自探寻者家族吗?”
“不,不是的。把我送到庄园来训练只是家族的传统。我的父亲希望我接受训练,希望我能够完成宣誓。除此之外,他并不希望我介入其他更多的探寻者事务。我们家族的仪式剑遗失那么多代了。我想,他是认为也许某一天它会魔法般地出现,为此我应该做好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夏天到来之前,凯瑟琳和真理子都进行了探寻者宣誓。她们参加了一次任务——将一名资深探寻者从非洲的一座监狱中救出来——然后她们就被各自召回家了,真理子回到香港,凯瑟琳回到英国。几天前真理子去伦敦看望凯瑟琳,这是她们在离开庄园后第一次相见。
“所以……你是必须嫁给这些男孩中的一个吗,小真?”凯瑟琳问道。
“大概吧。”真理子听上去很顺从,并没有像凯瑟琳预期的那样不安。“但是……阿利斯泰尔。他的头发,小凯特,他的肩膀。当他抱住我的时候,感觉就像是被一个战斗机器人拥抱一样。”
凯瑟琳听了之后大笑起来,她只能认为这个形容实在是非常日式。“你这么说的话,我能够理解那种吸引力了。”她说道。私下而言,对此她并不理解。她们和阿利斯泰尔认识多年,见证了他的成长过程,被这样一个男孩迷得神魂颠倒似乎有点儿傻气。
“拜托告诉我那就是隧道尽头了,”真理子说,“我的脖子痛死了,身上也到处都是擦伤。”
在手电筒的光束中,她们现在可以看到隧道变得开阔了,片刻之后,凯瑟琳从狭窄的隧道中钻了出来,下到一间宽敞的石室之中。石室大体上是圆形,直径大约三十英尺,在她们头顶上方十英尺处是石室的顶部。
凯瑟琳伸展着四肢,真理子也从隧道里爬了出来,爬下来站在她的身边。真理子握住手电筒,将光束缓缓地扫过整间石室。石室顶部和超过半数以上的岩壁是天然的岩石形成的。只有她们爬过的隧道的那面石壁是人工建造的——由参差不齐、紧紧摞在一起的巨大石块构成。石室的其他部分是由山坡开凿而成的。
石壁上有水线,有些水线的位置还相当高。在一场暴雨中,或者一次水位非常高的涨潮时,石室可能就会被海水灌满。石室的地面和较低的部分被海水带来的碎屑和残骸所覆盖:一片片的浮木碎片、沙砾和很长时间以前的海草,这些都在缓缓地沦为尘土。在几处地方,海草仍然碧绿,不过当凯瑟琳用鞋尖轻轻地点了点其中的一堆时,这堆海草在她的脚下碎成了粉末。凯瑟琳抬头看看岩洞顶部,发现了许多小小的开口。就是这些小开口让吹拂着她脸庞的小股新鲜空气进入石室内部。
石室中最奇怪的是一个从石壁上突出来的齐胸高的搁板。这个搁板几乎环绕了整间石室,宽度足以让人坐在上面,但是高度太高,坐上去并不实际。在隧道正对面的位置,就在搁板上方,那里的岩石上刻着一个狐狸的脑袋。
看到狐狸的时候,凯瑟琳惊讶地吐了口气:“我想,这个岩洞绝对属于我们家族。”
她们走上前去,真理子用手电筒的光扫过石头上刻着的一组数字。凯瑟琳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它们,就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把手电筒给我,”她急切地说道,“那儿。”她将手电筒的光束瞄准石室对面正对着她们的搁板上的一样东西,在光线中只能看到它的一部分。“你看到那个了吗?”
她们从地上的漂浮物残骸中穿过,走到对面的石壁前,凯瑟琳将手伸到搁板上面。她的手指握住了某种由光滑石头制成的东西。她将那个重的东西拿下来,放到光线中,然后她们两个盯着它,惊讶得说不出话。
“那是……一把仪式剑。”最终真理子说道。
它的确是一把仪式剑。
凯瑟琳手中握着的是一把完美的仪式剑,每一英寸都完好无损。她转动着剑柄上的刻度盘,它们在她的触碰之下全都毫不费力地转动着。她把剑身竖起来,看向朝上的剑柄底部。
她和真理子同时抽了一口气。
“这是——这是——”真理子开口道。
“是我家族的仪式剑。”凯瑟琳将真理子的话接完了。
在仪式剑的剑柄底部,刻着一个小小的狐狸图案。
凯瑟琳飞快地爬着从沙滩通往圣米歇尔山的村庄的石阶,将背包紧紧地抱在胸前。背包里面是仪式剑,以及她们在它旁边发现的闪电权杖。一股冷风开始从海面上吹来,周围仍然有许多人在以修道院为背景互相拍照,一轮满月悬在修道院的尖塔后面。
先前,她们尽可能迅速地离开了那间地下石室。在她们带着仪式剑走出隧道之前,凯瑟琳不想说话——几乎都不敢呼吸。如果有人在尾随她们,要想把她们困在那下面简直太容易了。然而现在真理子抓住了她的胳膊。
“我们为什么要走得这么快,凯特?”真理子问道。在她们穿过一群争论着相机设置问题的德国人时,她将凯瑟琳拉近。“仪式剑可能已经在那个岩洞里待了很多年了,又不像是现在
有人在寻找它。”
“它在那儿的时间并没有很多年那么长,”凯瑟琳说,“在我把它拿起来的时候,它是干净的。闪电权杖也是。上面没有灰尘,也没有海边潮湿空气留下的盐分,就像它们只是刚刚才被放在那里一样。”
真理子对此思考了片刻。“那间石室时不时地就会灌满海水。”她将思索的内容大声地说了出来。然后,她得出了和凯瑟琳一样的结论,补充道,“将仪式剑在那儿保存很长时间实在是太蠢了。它可能会被海水冲走。你认为它是最近才被放在那里的,目的是将它留给某个人。”
真理子开始领着她前进,对此凯瑟琳充满感激。她的全部心思都被自己背包里那件古老的物件占据着。这把仪式剑遗失了一百年或者更久的时间。而现在,它就在她的怀里。她的心脏在胸膛里怦怦直跳,她发现了狐狸家族的仪式剑。在她家族的所有成员中,是她找到了它。他们将再一次成为真正的探寻者。
它在那间应该属于我们家族的黑暗石室里,等待着……等待着谁?
真理子领着她爬上更多的石阶,直到她们两个开始沿着大修道院阴影下的街道前进为止。凯瑟琳想要走得更快一些。“将仪式剑放在那里的人现在可能就在监视着我们,”她对真理子耳语道,“我们得离开这儿。”
真理子一只手抓着凯瑟琳的胳膊,阻止了她,强迫她们两个融入闲逛游客的节奏中。
“如果有人在监视我们,小凯特,我们应该走得更慢,不要吸引别人的注意,”真理子劝道,“但是我们并没有被监视。”
“你怎么知道呢?”
“那样的话,这就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巧合了。”真理子也耳语着回答道,“我同意,一定是有人最近才将仪式剑和闪电权杖放在了那里。但不是刚刚这么做的。想想看,你在同一天突然来到了这里——”
真理子停了下来。她领着凯瑟琳来到低矮的石墙边,从这里可以俯瞰下面的法国村庄。
“仔细看,”真理子用气声说道,“就在通往教堂大门的石阶那里,那个人正从通往沙滩的台阶上往下走。”
凯瑟琳看过去。在她们和大修道院之间至少有二十个人,但她立刻就看到了真理子说的那个人——一个在高大黢黑的修道院的阴影中走动着的男人,他正往她们刚刚来的方向走去。他穿着日常的服装,戴着一顶帽子,帽子令他的脸处于阴影之中,然而,从他走动的方式上,在他四肢严格控制的动作中,有着某种东西。
“他走路的方式就像是一名探寻者。”凯瑟琳说道。
“或者至少是一名学徒。”真理子同意道。
“你能认出他来吗?有可能是埃米尔吗?”一时间凯瑟琳感到一阵希望——如果她能够发现埃米尔还活着,发现他安然无恙,那该多好啊——但是那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不对,不是他。”
真理子摇了摇头:“绝对不是埃米尔。这个人块头太大了,我不认识他。”她抓住凯瑟琳的肩膀,仔细地打量着她。
“怎么了?”凯瑟琳问道。
“凯瑟琳,你是怎么弄清那间地下石室的位置的?”真理子问道,“详细地告诉我。”
凯瑟琳一边望着那个男人在她和真理子来时的小路上消失不见,一边试图让自己的思绪镇定下来。对方就像是在按照凯瑟琳遵照过的同样一套指令行动着。
“我告诉过你了。我从我曾祖父的祖父那里……或者是其他祖先那里,找到了那个字条——在家里我有我们的家谱,家谱上显示着——”
“那一部分并不重要。”真理子说道。
“你说的对。”凯瑟琳重新组织了一下思路,“字条上描述了如何找到这个地方和那间石室——”
“你祖先的字条上写着,岩洞就在圣米歇尔山下面?”
“不是,那是字条上缺失的信息。字条上提到了岩洞和到了岛上之后寻找隧道的指示,但是并没有说岛在哪里。我昨天才想通这一点。”
“你是怎么想通的?”真理子追问道。
“在我们家族的箱子里有一幅画,上面画着一座小山——其实只是一座小丘而已。在我的整个人生中,一直都在纳闷儿它到底在哪里。家族中没有人知道它的位置——就像岩洞一样,这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失落了的知识。突然之间我意识到了:我们家族箱子里画上的山是圣米歇尔山的轮廓,比现在的圣米歇尔山少了那些更为现代的建筑物,而且画的是从海上望过去的角度,而不是陆地上的角度。我也很好奇,他写出来的那些坐标是不是打算指引某个人到这里来。”
“凯瑟琳,在你的整个人生中,你一直都在盯着你们家族的箱子,然后昨天的时候你突然就意识到了这一点?”真理子低声问道,她说话越快,日本口音就越明显。
“我同意,这听上去很怪。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除了说那个念头是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中的:圣米歇尔山,圣米歇尔山。我一醒过来,这个念头就在那儿了,非常强烈,几乎有点儿吓人。”凯瑟琳紧张地笑了笑,回忆起在意识到那个念头的瞬间,她所感觉到的强烈的兴奋和恐惧混合在一起的奇怪情绪。她继续说道,“我查找了一下,发现了一些图片,和我们家族箱子里的画比对了一下,结果非常明显。”
“于是你认为,我们应该立即赶到法国,寻找这个在几百年前属于你们家族的岩洞?”
“那个念头非常清晰,我很兴奋,想要看看自己想的到底对不对。”凯瑟琳低声回答道,“我并没指望在里面真的找到什么东西!事实上我甚至都没指望在那儿找到岩洞。”
她往下面铺着鹅卵石的街道再一次望去,想着那个男人找到隧道入口要花上多长时间。她们先前将那扇沉重的格栅门重新支在隧道入口前面,不过移开它只需要片刻时间。等他到达隧道尽头,发现仪式剑不见了,会发生什么事?他打算怎么做?
“凯瑟琳——圣米歇尔山这个词‘进入’了你的脑袋,于是你觉得现在就来这里非常重要。”
“我看着箱子,想通了这一点。”
“不,你没有‘想通’!”真理子大叫道,“小凯特,你还不明白吗?你是窥看到了另一个人的意识。你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念头,另一个人的急切的想法。你是偷听到了把仪式剑放在那里的另一个人——另一个探寻者——的意识,或者是来取走仪式剑的人的意识。”她指了指刚刚那名神秘的探寻者走过的地方。
“别这样。你是认真的吗?”凯瑟琳嘲笑道,“你不会真的相信这个解释吧?”
老师教过她们,作为意识训练的副产品,探寻者身上经常会出现能够读取他人思想的能力。但是凯瑟琳一直认为,被探寻者认为是心灵感应的这种能力有许多种其他解释。
“你并不需要相信这个解释就能做得到,”真理子指出,“我们在其他人出现的片刻之前赶到了那间隐藏的石室之中。我正在告诉你,那是一个不可能的巧合,然后我们就看到一个人沿着我们的足迹走了过去。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够解释这种情况?”
凯瑟琳不情愿地明白了真理子的意思。她再一次记起了那种伴随着她第一次看到圣米歇尔山时的冰冷的恐惧,仿佛那个念头是来自一个危险的人。也许,那个念头就来自刚刚经过的那个人,如果是这样,她们不会想要未经准备就和他遭遇。“或许真是这样。”她承认道。
“而且他就要发现仪式剑被人取走了。”真理子低声说道。
凯瑟琳看了看她的友人。“我们得离开。”她说。
“没错,”真理子同意道,“我们得赶紧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