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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这一醉,就给病倒了。看了几个太医也不见好,都是在说风寒,可吃了风寒的药也不见好,夜夜高热不退,一个劲儿的说胡话。
山松趴在他床头照料,他一把逮过山松的手来,一直不停地念叨:“你不许背着我娶别人!不许喜欢别的姑娘!不许!听见没?!”
闹得气氛一度尴尬,床榻边就围着这身体原先的母亲和妹妹,叫山松怎能不尴尬?
山松只好讪讪一笑,“兄弟情深,兄弟情深,呵呵。”
兄弟情深?鬼才信喔!母亲当下就做了决定,不可留,不可留。还不等官醒过来,就发了话。
“孩子啊,你虽是个好孩子,但也是个男子,你与我儿是福浅,我们家就这一个男子了,可不能再走了歪路。你怨我,恨我,都可以,就是还请你另谋去处吧,我儿福薄,受不起你的厚爱。”
山松一脸懵,这……娘啊!我的亲娘诶!您这是把亲儿子给往外推啊!
带着对亲娘的孝顺之心,以及对那个妖怪的怨恨,山松默默背上行囊出了府门。
还未这一走,也不知何时再归,公子定要照顾好自己,勿要在大寒饮冷酒,早中午三餐也勿要忘了,天冷了便加衣,公子年纪也不小了,也是该谈婚论嫁了,公子的大喜之日,奴家怕是见不着了,便先祝公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罢。珍重接到他遇难的书信时,他执笔画了他最爱的梨花,想起他走时说来年便归,忍不住微微弯了唇角,耳边都是他走时说的话,“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慢慢的却红了眼眶,看着手中的画,泪珠掉下来氲开了花瓣,嘴唇轻启,喃喃的开口“我心匪席不可卷也”。那姑娘生得水灵,尤其是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直是秀美无伦。
她就那么手足无措的站在院子里,也能引得经过的下人频频侧目。
山松从长廊下穿过,就那么将她望进眼里,这个妹妹生得甚好,可惜了是个哑女。
失落之余碰上她望过来的目光,眼里满是希望。
“我与他说过了,你可以留下来,只不过,”山松有些不好意思,略带歉意的说道:“只不过你要以下人的身份才可以待在府里。”
他这话说的已经算是够委婉了,那官的原话本是,“府里不养闲人,要想留在这里就卖身为奴吧,算是一报还一报。”
可到底是个腼腆的书生,且还是个从小山村里出来的书呆子,哪里有那妖怪的狠心,这么说出来,还是让他歉意满满。
“对不住啊,我也算是寄人篱下,不能给你寻个好位置,我……”
那姑娘却只是笑笑,摇了摇头,缓缓施了一礼。
山松害羞的挠了挠头,“那从今日起,你就跟小水一起负责书房的打扫奉茶好了。有什么难处,你可以同她讲,她知道该怎么做的。”
日子一天一天冷了下来,山松的身体犹如灌了冰碴子一般,沉重冰冷,他问那妖怪这是何故,官总会不停的握着他的手哈着暖气,“把暖炉抱紧了,冻坏了我的身体,你就当真要不回你的身体去了。”睡到半夜,山松迷迷糊糊之间总觉得有人悄悄爬上了他的床榻,从后背轻轻抱住了他,天亮了那种感觉也没有了,果真是梦罢了。
那个带回来的姑娘做事倒也诚恳,忙里忙外的,大冬天也不歇歇,看着屋里没炭了,又跑着去端了盆新炭过来。
山松倚在书桌旁磨着墨,看着桌子正中央像是那么回事的妖怪在慢慢描帖子。
“诶,你觉得外面那姑娘如何?”
官头也不抬的回答道:“什么如何?”
“就是你觉得那个哑姑娘怎么样?”
官继续低头写字,“不怎么样。”
山松若有所思的盯着墨,“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考虑考虑以后的日子了。这么久了也没找到法子让我们换回来,总不可能你就一直那么拖着我的身子不谈婚事吧?”
“过一久,你母亲还有妹妹应该就会被接过来了,你还是想想该怎么安置她们吧,别白费心思在我身上了。”
“诶,这怎么叫白费心思呢?万一我们就这么换不过来了,突然有一天你这木头身子不抵用了,我死了,你不就是我母亲的唯一儿子了吗?那到时候你不也得想想该怎么替我们家传宗接代吗?”
官将笔一丢,心烦意乱朝外面走去,“不写了,没心情。”
“喂!你就权当交个朋友呗!多跟人姑娘处一处啊!就当做好事也行啊!”
任凭山松在后头怎么喊,官也不回头搭一句。
院子里,哑女正在扫雪。这冬日的雪下得勤快,大人又喜欢外出,若不好好扫扫,恐会湿了大人的鞋袜。
冰雪上反射过来的强光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她肤色晶莹,柔美如玉,但见她肤色奇白,鼻子较常女为高,眼睛中却隐隐有海水之蓝意。
官匆匆一瞥,心下生疑,普通女子怎会生有一双蓝瞳?他停下脚步,两人之间隔了三四步,只听见哑女唰唰的扫雪声。
“你会说话吧?”哑女抬起头来,眼里是一片疑惑,瞳色也不同先前那般,只是一双稍比常人有神一点的黑色眸子,清澈无比。
“既是他收留了你,我就劝你莫要生出歹心来,否则我不会饶了你的。”
官深深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最近仕途都太过不顺,总有人来对他欲加陷害,说他勾结小人的有,说他贪污受贿的有,说他巫术加身的也有,可那些往他后门送礼的人,一天也不见减少。
那些看不见的看得见的同僚高官都在算计着筹谋着该怎么把他从高位上拽下去。
这些事情,他瞒得很好,毕竟山松一无所知。
可家里那个哑女就不见得了,各种卷宗不翼而飞,他所写的计策早在他还未献上之前就被别人抢先献上了。
而那个傻子,居然还乐呵呵的给他说媒,想让他娶了那个人美心善的哑女,那是个毒妇啊,哪来的心地善良?
“今日怎地又回来晚了?是不是又被那些大人拉着灌酒了?早跟你说过了,喝不下去就装醉嘛,看你平时挺机灵的,怎么就不知道装醉呢?还是说你想喝酒啊?想喝酒回来我陪你喝啊!你这么个喝法,在外面摔了,我的身体也要跟着遭罪呢!诶!你别睡这啊!再撑一会儿!”
山松艰难的扶着官,歪歪撞撞往里屋送去。
官一身酒气,脑子晕晕乎乎,步子也不听使唤了,他往山松的身上靠着,他捧上山松的脸,眼里似能流出蜜来,“让我好好看看我这张脸!诶?生得真好看!我可是修了八百年的脸啊!怎就给你这小呆子给占了去呢?”
山松无奈,“你喝多了,还不快到屋里去待着,这大院里,让别人听见了该露馅儿了!”
“露馅儿?什么馅儿?桂花的吗?不要吃桂花!”
“好好好,不吃桂花不吃桂花,吃松子行不?大爷你就行行好吧,我是真的扛不动你啊!自己走,好不?”
官掐上山松的脸,半个身子都挂在他身上,“小呆子,那日你说万物有灵,山松亦如是,我就挺喜欢这名儿的,以后你就替我叫山松吧!好不好?”
山松点点头,“行,那你可以回去就寝了吗?”“不行!你得告诉我,你是不是有思慕的女子了?”
“啊?为何如此问?”
“那日你说‘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我后来识字了,特地查了一番,这句话出自《诗经·柏舟》,这书里都是在讲谈情说爱,思慕女子的诗!你还狡辩?!”
山松笑了,“平日里见你不苟言笑的模样,还当真让我信了你不问世事呢,没曾想原来是不懂装懂,自作聪明。”
官像个耍赖的孩子一般,扯着山松的衣领不依不饶,“你就说是不是嘛?”
“不是。”山松将他扶好,“平日叫你多读书,你不听,现下给我抓到把柄了吧?这首词的意思是说,我的心不是圆圆的石头,不可任意转动呀!我的心不是睡眠的草席,不可任意卷起来!抒写了一位贤臣对国事的忧虑和他自己忠贞不二的意志。你倒好,这大臣被你曲解成谈情说爱的浪荡公子哥了。这下明白了吗?”
山松低下头来,鼻息间充盈着酒气,那个前一刻还在闹腾的男人,此刻正趴在他身上睡得正香。
他低头看着那张放大的俊脸,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自己,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觉。
“吱呀~”院子一侧的小门被轻轻推开。
“谁?!”
山松回头看过去。
哑女瑟瑟缩缩的走过来,行了一礼,又指了指半跪在地上的官。
“喔,他没事,只是喝多了睡着了,你来得正好,帮我把他抬进去吧,真是太沉了。”
哑女眉眼一弯,笑了笑。
官这一醉,就给病倒了。看了几个太医也不见好,都是在说风寒,可吃了风寒的药也不见好,夜夜高热不退,一个劲儿的说胡话。
山松趴在他床头照料,他一把逮过山松的手来,一直不停地念叨:“你不许背着我娶别人!不许喜欢别的姑娘!不许!听见没?!”
闹得气氛一度尴尬,床榻边就围着这身体原先的母亲和妹妹,叫山松怎能不尴尬?
山松只好讪讪一笑,“兄弟情深,兄弟情深,呵呵。”
兄弟情深?鬼才信喔!母亲当下就做了决定,不可留,不可留。还不等官醒过来,就发了话。“孩子啊,你虽是个好孩子,但也是个男子,你与我儿是福浅,我们家就这一个男子了,可不能再走了歪路。你怨我,恨我,都可以,就是还请你另谋去处吧,我儿福薄,受不起你的厚爱。”
山松一脸懵,这……娘啊!我的亲娘诶!您这是把亲儿子给往外推啊!
带着对亲娘的孝顺之心,以及对那个妖怪的怨恨,山松默默背上行囊出了府门。
还未踏出府门十里远,山松就被一黑布袋罩走了。
眼前尽是一片漆黑,但他丝毫也不慌乱,许是想着自己也没什么去处了,就这么被绑走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扛麻袋的人有些犹豫了,这绑得当真是个活人吗?为何一动不动?连挣扎也不挣扎几下?该不会是闷死了吧?
这么想着就更不敢继续扛着跑了,正欲将他放下来看看,同行的人一声低吼,“喂!你干嘛呢?!不怕他跑了啊?”
“这小子都不挣扎一下,该不会死了吧?”
“你管那么多干嘛啊?!上头只说了要这个人,没说是死是活,扛回去交差就是了,管那么多干嘛?”
“嘿嘿,也是,也是。”
山松听着两人的对话,由此猜想,这帮人应当不是冲钱财来的。若不是为了钱财,那还图个什么呢?
山松脑子里想了众多可能,然后一一否定,反正现在也是一无所有了,母亲和妹妹有那个家伙帮忙照料,这个木头身体也不知能撑到几时了,那些人想要什么恐怕也只能落空希望了。
官,我未曾告诉你,我不叫呆子,你的那副身体啊,他叫谭云西。
我走了,这一走,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你定要照顾好自己,勿要在大寒饮冷酒,早中午三餐也勿要忘了,天冷了便加衣,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是该谈婚论嫁了,你的大喜之日,我怕是见不着了,便先祝大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罢,珍重。
“山松……”
官一觉醒来,只觉得周身轻松了许多,太医诊断以后说是散热了,定是连日操劳,前几日才不见好,如今这劳苦消了,自然也就好了。
可老母亲却不信,就是断定是山松缠着他才不见好了,由此可见,把那孩子赶出去了,倒真是件好事。“何梦不愿醒?”
“春风十里,水清胜琉璃。”
“可否具体?”
“君临天下,能移星摘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