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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搞不明白你,夫家都被抄了,你居然还能吃得下饭。本文由。。 首发”贺兰悠冷嘲道:“不过,你这一步棋下得也真不错,知道三哥心好,不会让你跟着吃苦,你这一站出去,非但没有被连累,还进了裴府。”
贺兰雪临走之前将伊人拜托给裴若尘,裴若尘将伊人抱回来的时候,贺兰悠差点没气得吐血。
引-狼-入室啊!
尤其是伊人这种看似无辜无害的狼,最难对付。
伊人眨眨眼,想了想,回答说:“我没有下棋。”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你认为,你可以成为若尘的姬妾,本宫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若尘是本宫的夫君,他不会再娶。就算以后本宫许他娶妾,也不会是你。”贺兰悠很直接地说。
在伊人昏迷的那段时间里,裴若尘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虽说有三哥的托付,但是她不开心,很不开心。
“我没想成为若尘的姬妾。”伊人终于明白贺兰悠的意思了,她挺诚恳地说:“我也不会在这里呆很久。”
“你不是喜欢若尘吗?”贺兰悠问。
“喜欢啊,可是——他已经娶了你了。”伊人抬起眸,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阴霾,清澈而简单。
裴若尘已经做了他的选择。
她也不需要再执着什么鲫。
伊人最不擅长的,就是与别人争。
为什么要争呢?
万物都有它的缘法。
贺兰悠愣了愣,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片刻后,她站起身,说:“我叫人来收拾。”
然后,贺兰悠也走了。
接下来的时间,一直没有人再来。
裴若尘很忙,逍遥王造反,贺兰淳彻查他的余党,所有的追捕工作都交到了宰相裴临浦身上,裴若尘是他的公子,又是当朝驸马,很多事情都当仁不让。
贺兰钦引兵回营了,也得安排文武百官相送。
贺兰悠送完三哥送二哥,也懒得继续找伊人的麻烦。
好在裴若尘交代了下面的人,好吃好喝地供着伊人,这些天的伙食待遇都算不错。
天气渐冷,但是屋里炉火很旺。
日短夜长。
那么一段时间,伊人恍惚着,仿佛又回到了在逍遥王府被人遗忘的日子,可是呆坐在房间里,她并不觉得安逸,而是恍若所失。
有几个晚上,裴若尘办完事,很晚才回府,他先去向公主报了平安,然后绕道来探望伊人。
伊人已经睡熟了。
床前的炉火已经熄灭,只留下微淡的光。
借着余光,他看着伊人的睡颜。
如孩子一般的睡颜。
安稳,别无所求。
一整天的辛勤与忧悒,在看见她的那一刻起,都会一扫而空。
他为她轻轻地掖好被子,然后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伊人并无察觉。
如此,又是好几日。
镇南候世子夏玉来裴府做客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月了。
夏玉一来就朝着要见伊人,他还要继续与她拼酒。
天朝的女人都叽叽歪歪的,很少有伊人这样喝酒豪爽的好酒品。
他抱着酒坛就进了伊人的房间,伊人正歪在床上,拥着被褥看窗外的落雪呢,门帘一掀,雪便卷了进来。
“伊人,我们喝酒。”他嚷嚷道。
伊人想了半天,才想起他是谁。
那个小正太。
“不喝。”伊人摇头。
“为什么?”
“没心情喝。”
“我爹说了,在天朝,他最佩服逍遥王贺兰雪,我爹说,他是世上最傻的人,也是世上最聪明的人,所以,逍遥王就算被发配到塞北,也能过得很好。你别担心他。”夏玉安慰道。他知道伊人与贺兰雪的感情挺好,那天她执意要站出去,已经得到了小正太对她的另眼相看。
比起明哲保身的众人,伊人很好。
“塞北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冰天雪地,荒野沙漠,是一个很荒凉的地方,连人烟都看不到。”夏玉回答到。
伊人沉默了。
贺兰雪那么喜欢热闹的一个人,被流放在那个孤孤零零的地方,一定很闷。
也一定很冷。
就像她当初在小屋里,没有炭没有棉被的时候一样。
“你担心他?”
“我不担心他。”伊人说。
贺兰雪是树,树在哪里都能扎根。
“我爹还说了,一日是酒友,终生是酒友。做人,最重要的是道义。”夏玉又说。
“”“喝吧!不然就是
看不起我,看不起我爹,看不起镇南王府!”夏玉开始扣高帽子了。
“”伊人只能将酒杯接过来。
她不希望得罪那么多人,也不想看到小正太脸上的失望之色。
他们喝了很多,把夏玉带来的陈年美酒全部喝了一个精光。
然后,夏玉喝醉了。
裴若尘得到通知,赶回丞相府时,只看到了躺在伊人床上呼呼大睡的夏玉。
伊人则坐在窗边,支着下巴,看着窗外。
见到裴若尘,伊人并没有吃惊,而是扭头看了他一眼,发自内心地微微一笑“你来了。”
“嗯。”裴若尘发现自己已经挺久没见到她醒着的样子了。
一来,是自己太忙。
二来,他似乎也在刻意与她会面。因为每见一次面,他都会更记挂她一分。
记挂别的女人,对公主来说,并不公平。
所以,这个距离,是他们两人最合适的距离。
“你之前说过,我可以回家对吗?”伊人问。
她一直等着他来,告诉他一声,然后,她就回伊府了。
无论如何,她对于伊府的那个大宅子,还是有点感情的。更何况,自己好歹也是伊家人。
在外面过不下去了,回娘家啃老,不算过分吧。
“你想回伊府?”裴若尘反问。
伊人点点头。
裴若尘犹豫了很久,终于坦诚道:“其实,在王爷出事之后,伊老爷怕自己被连累,已经对外宣称,与你断绝关系-——对不起,我以为你会选择留下来,所以”
所以,才漫不经心地给了她三个选择,只是想告诉她:其实她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并非无家可归。
可是,事实呢?
事实是,除却了裴若尘,她已无处可去。
伊琳在宫里自身难保,又怎会要这个一无用处的妹妹?
本来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既不曾带着秘密,又无来历,全无利用价值,更无升值空间,反而带着一身数不清的麻烦,这样的人,又有谁会收留?
甚至,不是美女。
伊人听着,想着,明白着,可是神色如常,没有丝毫人情淡薄的感慨与凄惶。
两人沉默之际,窗前刚好走过了两个端着茶盘的丫鬟,一个说:“相爷又问起了公主的身体,看来,相爷急着抱孙子呢。”
另一个说:“听说驸马伤疾未除,自大婚以来,还没有与公主同过房。更何况,即便是驸马觐见公主,也需要先禀报嬷嬷,得到嬷嬷首肯备案,方能同寝-。你说,公主哪里能这么容易怀上?”
先说话的那丫头脆生一笑:“不过驸马清雅非常,也不知他当爹爹时,会是什么模样。”
“也是哎,不说了,当心屋里的人听见。”
“屋里的人?哦,驸马带回来的那位逍遥王妃啊,听说没亲没故的,就是驸马看着可怜,才带回来的。为了这事,公主老大不高兴了。”
“我们驸马爷就是心软,其实公主不用不高兴,那种丫头,给我们公主提鞋都不配。”
“哎,你说驸马爷和这个丫头,不会真的像传言的那样”
“谁知道呢”
声音愈低,紧接着又是一阵轻笑,脚步声渐远,很快,便没了声息。
裴若尘神色平静,似没有听到这墙角的口舌。
伊人更是恍若未闻,坐在床沿上,轻轻地摇晃双腿。
待窗外的人走远,裴若尘继续道:“丞相府平日并无闲人来访,爹爹忙于朝政,也鲜少回府,你在这里,可以继续过你想要的生活。”
听了这几句话,伊人本应该觉得很开心,可是很奇怪,她心里并无喜悦之情。
从前只希望能安安稳稳、无所作为地度过一生,可是那种生活,她只希望,是自己应得的,而不是倚靠别人的施舍。
从前在逍遥王府,她可以心安理得,可是在丞相府,却总有种客居的感觉。
是的,客居。
那种知道不会长久的感觉。
“我想找十一。”伊人轻声道。
“我派人去找。”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吧。若尘,你很好,不过,这样就够了。我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留在这里,就是给裴若尘找麻烦。
这也不是她所愿。
“你自己怎么找?”裴若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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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法子。”伊人环顾了四周一圈,发现并没有什么东西是自己的,都是别人家的,她离开,也就离开了,什么都不需要带走。
也好,省事。
“你照顾好小世子。谢谢你。再见。”
伊人向裴若尘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毫无留恋地走了出去。
裴若尘似有点吃惊,看着伊人的背影,却终于,没有追出去。
他命人将小世子送到了客房,自己则留在了伊人住的房间里,望着挂在墙上的一幅山水图,仿佛在看一幅绝代佳品般,看得如此出神。
过了一会,一个身穿灰色劲装的侍卫疾步进来,见到裴若尘,立刻单膝扣地:“公子爷,伊姑娘已经出了丞相府,要不要追回来?”
“不用了。”裴若尘终于将视线从画作上移过来,淡淡道:“跟着她,不要让她发现。”
“那如果她遇到危险,属下是否要现身?”那人谨慎地问。
“务必护她周全。”裴若尘答非所问地交代了一句,那人立刻意会,躬身而退。
待侍卫走远,裴若尘从怀里取出一册画卷,展开,正是伊人画的水墨素描:图中,是那个隽美的盲眼少年。
画中笔触细腻,画风别具一格,连眼底的灰暗,都处理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仿佛这个人便站在自己面前一般。
裴若尘盯着画作看了良久,那双清雅琉璃般的眼眸,深沉似墨——那是伊人从未见过的神情。
“难道你们想寻找的东西,也是它?”
书房里,传出裴若尘呓语般的低喃。
伊人出了丞相府,抬头看了看冬日艳阳高照的天空。
她尚不知要去哪里。这个世界,终于没有她能容身的地方。
夏玉说,贺兰雪已经被发配到了塞北,可是天地茫茫,塞北又在何方?
伊人复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新鞋子,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慨然地向前走了一步。
这是踏向未知的第一步,从今天开始,她再也不能每天吃吃睡睡,等着时光流逝。从此一天三餐,夜眠何处,都要样样操心了。
不过,这不就是人生么?
伊人倒也随遇而安,明媚的阳光下,她的戚戚之感渐渐散去,迈出的步子,也越来越稳了。
从前上街,皆是在轿子之中,这还是伊人第一次踏足在古代的街市上,初时不免惊奇,可是行了没多久,又觉与那些影视城并无多大分别,甚至更为破旧些,渐渐也没了兴致,只是依循从前的记忆,寻着逍遥王府的路线。
她不知上哪里去找十一,却知道十一在京城里并无亲人,最多,便是重新回到伊府了。
只是老爷子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认了,又哪里会收留一个丫头?
伊人是笨人,她只会用笨方法——守株待兔。
十一迟早会回王府找她的,因为十一知道伊人是傻子,作为傻子的伊人,不会到处乱跑,只会去自己熟悉的地方。
她也知道,十一不会遗弃自己,正如自己不会遗弃贺兰雪一样。
越是简单的人,却明白承诺的重量。
在尝试着问了一两个路人后,伊人终于找到了曾经显赫一时的逍遥王府,看着宅前破落的招牌,歪歪斜斜,她不禁想起当日嫁过来的时候,满街的人,是那么热闹繁华。
如今,倘若加上几只乌鸦叫,那便能当成拍恐怖片的鬼宅了。
伊人跨上台阶,正打算推开大门进去,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几个衙役,凶神恶煞地挡在她前面,拔剑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来逍遥王府。”
伊人唬了一跳,抓了抓头,傻乎乎地扫了他们一眼,然后闷声问:“怎么,这不是大庙吗?”
“当然不是!你不识字啊!”其中一个衙役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伊人瑟缩了一下,然后似受到了惊怕,转身跑开了。
身后的衙役冲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傻子。”
伊人一直跑过了长街,到了拐角,才停下脚步。
弯下腰,在角落里偷偷瞟向逍遥王府,门口的衙役已经消失无踪——也不知藏去了哪里。
“谋反果然是大罪,宅子进不去了。”伊人叹息一声,百无聊赖地看着面前人来人往的街市:“又不能离开,否则会错过十一,难道只能露宿街头?”
野营是玩过,可好歹也是有帐篷的。
再抬头看看日头,已过午时,几乎从昨晚开始,便没有进食。
而且,今天徒步走的路程,也是几年
来走得最远的一次——伊人饿了,不足为奇。
又饿又累。
可是很奇怪,她完全没有回裴家的念头,而是第一次开始动用自己几乎生锈的脑子,琢磨着一个很简单的事情,准确地说,是盘古开天地之后最简单的事情:如何生存?
生存是本能,在伊人搅尽脑汁,始终不得其法之后,她开始发挥她的生存本能了。
反正从前也做过。当年读大学时,和同学们勤工俭学。
那便是——
街头素描。
她的目光左右逡巡了一番,很好运气地看大街斜对面刚好有一家文墨店,里面宣纸、笔墨、砚台皆是齐全。
虽然没有本钱,却只能进去试一试了,希望不用过多少天,就能遇到十一。
这样想着,伊人已经磨磨蹭蹭地走进店去,见到店主,她坦诚道:“我没有钱——厄,银子,但是,我可以为你画像,给你设计招牌,如果你能赊给我”
“哦,这位姑娘,你要的东西,本店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姑娘看看,都是上等的货。”店主见到她,根本就不等她多说,而是异常热情地拿出一大堆东西,一脸巴结地塞给伊人。
伊人愣了愣,有点不解,却还是在店主的热情招待下,懵懵懂懂地将那堆东西抱进了怀里。
权当江湖救急了。
摆好了木架,伊人如前世一般,坐在角落里,等着客人上门了。
但在这个朝代,卖字画的人倒是有,现场作画的生意却没有成形,伊人就这样抱着笔筒宣纸等啊等,一直等到太阳下山,余晖遍洒,都没有一笔生意。
没有生意,就没钱,没钱,就没饭吃,这是一个简单的因果关系。
正在伊人准备放弃‘守株待兔’,站起来吆喝几声时,第一笔生意终于上门了。
客人微弯下腰,看着已经饿得全身乏力的伊人,问:“画画?”
“恩。”伊人精神一震,一边应着,一边抬头。
然后,她看到了裴若尘。
裴若尘还是早晨的装束,温润可亲,他朝伊人笑笑,就势坐在了伊人对面的一个石墩上:“多少钱一张呢?”
“你可以随便给。”伊人答道。
“好,画吧。”裴若尘说着,闲闲地摆了一个姿势,真似一个标准的客人一般。
伊人也不含糊,端起木架,一笔一勾,很认真地工作。
裴若尘一直很安静,他是个绝好的客户,不催不挑,只是坐在那里,手搭在膝盖上,安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额前垂下的发丝,拦住那双迷糊却清透的眼。
即使摆摊卖艺,也不肯回裴府,让他照顾吗?
为什么?
裴若尘曾以为自己是了解伊人的,原来,并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