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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发现,流逐风这家伙,绝对属于神出鬼没型。
她刚刚放下盘子,正吧唧着嘴巴呢,流逐风便从桌子对面钻出脑袋来,笑眯眯地看着她,问:“好吃不?”
伊人瞪着他那张放大的俊脸,猛地咽了咽,差点没有噎到。
流逐风自发地坐到她对面,支着肘,好奇地看着她,又问:“一整天呆在这里,很无聊吧?无聊可是最可怕的事情。”
他流逐风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无聊囡。
自从上次他困住十万大军后,再也没有人敢去挑衅流园的声威了,生活一下子平静了,当然,也无聊了。
所以冷艳向流园求助的时候,他当即自告奋勇,要求亲自来此——只因实在耐不住流园千篇一律的生活鲺。
如果让他像伊人这样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呆一整天,还不如直接杀了他来得痛快。
因而,伊人淡淡的神色让他惊奇了。
“为什么要无聊?”伊人眨巴着眼睛,反问道。
“四面空空,没有好玩的人,又没有好玩的事,你成天呆着,都做了些什么?”流逐风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非常感兴趣地问道。
伊人望了望天,想了一会,然后老实地回答道:“我睡了一会觉,看了一会屋顶,又看了一会她们俩,一忽儿,就到晚上了。”
她们俩便是指那两个守着她的宫女了。
当然,此刻宫女们又被流逐风弄得迷迷糊糊,不明所以了。
“屋顶和她们有什么好看的?”流逐风望了望头顶的雕梁画栋,又瞧了瞧门口如雕塑般的两人。
“屋顶上面雕有花纹啊。”伊人顺着他的视线指上去,流逐风眯着眼睛找了半日,却只看到一些水波一样的图式,又不是什么绝佳作品,看一眼也就够了。
“好,就算屋顶还有点花看,那她们有什么好看的?”流逐风放弃研究花纹,转而指了指那两宫女。
“没什么,”伊人抿了抿嘴,自然而然道:“只是觉得她们的长相和从前大街上遇到的大婶大妈们差不多,看着看着,就可以睡觉了。”
“什么叫看着看着?”流逐风刨根问底。
伊人瞟了他一眼“就是看啊,难道看东西时一定要看到什么吗?”
“那你什么都没看到,你还能看那么久?有什么好看?”流逐风的执着简直有点讨厌了。
伊人眨眨眼,突然不说话了,只是坐在他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流逐风不明所以,索性也看着她。
没多一会,他开始觉得无聊了。
可面前的伊人还是一副淡淡然的样子,神色有点空茫,晶若潭水的眼眸,安静地倒影着面前的一切,无波无澜。
“你还真淡定。”也不知坚持了多久,流逐风终于溃败,然后心服口服地叹了一声。
看来,学会不无聊,是需要一种境界的。
“好了,你也别学着瞪眼了,好好的,别瞪出什么斗鸡眼来。”见伊人还有继续呆下去的趋势,流逐风赶紧在困意侵袭她之前站起来,拉过她的手臂,咋咋呼呼道:“我带你出去玩一会。”
“玩什么?”伊人并没有反对,只是睁大眼睛,殷殷地望着他。
流逐风心中一动,然后不怀好意地眯起眼,压低声音问:“有两个选择,要么,我带你去看炎寒在干什么,要么,我带你去看贺兰雪在干什么,你选哪个?”
流逐风的声音绝对属于清朗型,可当他压低的时候,有种奇怪的磁性,略带嘶哑,如魔鬼的蛊惑。
伊人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会,然后抬头看着流逐风,说:“我要看阿雪。”
“为什么不是炎寒?”流逐风促狭地问。
“炎寒很安全。”伊人的理由很简单“我有点担心阿雪。”
“谁说炎寒很安全?”流逐风在一边煽风点火道:“炎寒这几日可焦头烂额了,他又不能明着找冷艳要人,又因为选亲的事情,一直被他的手下游说,听说啊,还有激进的冰国人,因为他当街说立你为后而忽略了他们尊敬的女王陛下,正商量着怎么收拾他呢。你说,他现在安全不?”
“厄那就去看炎寒吧。”伊人像一棵墙头草一样,吹一吹,就转方向了。
流逐风鄙视了她一下“小姐,你到底有没有原则的?”
伊人抓了抓脑袋,有点为难的样子。
流逐风有点得意:伊人总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好像全天下没有真正让她觉得为难的事情一样。
现在,她终于为难了。
他很有成就感啊。
“我还是去看阿雪吧。”等了等,伊人终于做了决定“炎寒他自己会解决的。”
从来只是她倚靠炎寒,那个男人,总是强势得无懈可
击,实在不用别人太过担心。
可是阿雪不同,他总是会把自己置于很危险的境地,即便聪明绝顶,可是,那种赌徒般的决绝,亦让人不能不担心。
“你果然是喜欢贺兰雪多一点。”流逐风像发现一个极大的秘密般,笑着做了结语“可你已经答应做炎寒的皇后了,以后看你怎么收场。”
“厄我没打算反悔啊。”伊人却以为这丝毫不成问题,压根不为此烦心。
流逐风曲起手指摸了摸下巴,沉吟道:“也对,反正贺兰雪就要死了,这根本不是问题。”
“他真的会死么?不是说,只要娶了女王,就可以活下来的么?”伊人急急问。
“你可知道,要赢得比赛有多难吗?”流逐风故事吓唬她,一本正经道:“这次比赛一共分为五个部分,第一个是文比,这一关贺兰雪倒是能过关,他从前就是以文才闻名天下的。第二关是武比,这一关嘛,会留下五个人,贺兰雪的武功还算不错吧,可能也会留下。第三关可就难了,是比试勇气的。”
“勇气?”
“是,参赛者单枪匹马,从排列整齐的三万御林军中闯过去,然后越过火圈,爬到三十米处的高台,为女王陛下取下上面的绣球,此为九死一生的赛事,考验的,便是参赛人员的勇气。”
“很危险的样子”
“不是很危险,是相当危险。特别是贺兰雪,你可知道,冰国人有多讨厌他吗?当初他的拒婚,让冰国人敬若神明的女王陛下大丢面子,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报复回来,他们看到贺兰雪,还不像看到老鼠的猫一样,往死里追?”流逐风继续发挥其危言耸听之能事。
“厄第四关是什么?”
“第四关倒没什么,考定力的,男人怕女人出轨,女人同样也怕男人出轨,无非是喝点什么东西后,被扔到女人堆里,咳咳知道了吧?”说到这里,流逐风得意起来:“这可是我想出来的,天才吧?”
伊人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那第五关”
流逐风却不肯罢休,好玩地看着伊人,絮絮道:“你说,贺兰雪就算侥幸过了第三关,他到底能不能过第四关呢?”
言外之意:贺兰雪的定力到底怎样。
伊人不回答,只是重复着方才的问题:“那第五关”
流逐风用目光表示了一句‘你真没劲’,然后肃颜道:“第五关,大概是最难的了。”
“怎么?”
“我给第五关起的名字是:龙潭虎穴人间地狱之必死无疑,”流逐风夸张地丢出一个名字,然后——然后——闭了嘴。
伊人还殷殷地看着他,等着后文。
哪知流逐风就是不说话了,特气定神闲的样子。
伊人一脸黑线。
“第五关到底是什么?”她不得不花力气再问一遍。
“就这个啊。”流逐风一副‘我明明已经回答过’的样子,坦然道:“就是必死无疑的玩意儿,贺兰雪肯定躲不过的。”
“那,有没有不参加大赛,便能拿到星海石的办法?”伊人无语了片刻,随即眨眼问。
“有,去偷啊。”
“怎么偷,去哪里偷?”伊人问得心平气和。
“其实地点已经公开了,就在你们原先住的四方殿的那个水池里,只不过,那水池已经被我改良过了,处处机关,谁若是打它的主意,那就是找死了。”关于这一点,流逐风很自信。
“哦。”伊人的神色黯淡一下,讷讷问:“真的破解不了吗?”
“可以破解的。”流逐风同样心平气和地回答道:“我留了一处缺陷,知道缺陷的人,就能进去——若是太完美了,人人都不去试,那岂非太无聊了?”
他怕死了无聊,一想起当初被某人关在山洞里长达十年的特训,流逐风就不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那,机关的缺陷在哪里呢?”伊人眼睛一亮,又问。
“这么私密的事情,我只告诉我的情-人,连朋友都不告诉的。”流逐风煞有介事地回答道:“我们又不熟,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伊人沉默了,低下头,不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流逐风也不在乎,拍了拍她的背,吆喝道:“走,我们去看贺兰雪。”
她来到贺兰雪居住的地方时,时间已经很晚了,流逐风就像一个拥有随意门的魔法师,能在他愿意的任何地方出现。
伊人从地道里钻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贺
兰雪的床上。
床板是可以翻动的。
他们两人一起蹲在挂有三层幕帘的锦塌上,流逐风掀开幕帘的一角,揽过伊人的肩膀,将没精打采的伊人推到自己面前,伊人几乎就坐在他的怀里,透过外面通明的灯火,看着正在门厅里的两人。
贺兰雪换了一身家居衣,薄薄的绸衫由一根翠色的玉带系着,头发松松地束在右肩,人有点闲散地靠在椅子上,只是,他闲散的动作比起伊人,却有种说不出的优雅贵气,一点也不让人轻忽。
易剑则老老实实地站在他的背后。
此刻,贺兰雪正在翻看一封刚刚送来的信函,他极快地扫了一眼,然后脸色微变。
“王爷,怎么了?”在一旁的易剑担忧问。
“太后病危。”贺兰雪轻声说了四字,表情复杂至极。
易剑怔了怔。
天朝太后,已经有太多人忘记了她的存在,自从贺兰无暇去世后,她也剃度出家,留下三个儿子在那里你争我夺。五年间,她没有出过一次寺门,即便是儿子们前去请安,她也是不冷不热的样子,而在贺兰淳压制贺兰雪的时候,她同样听之任之,仿佛与己无关。
渐渐的,母子之间的关系也就淡漠了。
可是乍听到她病危的消息,贺兰雪还是觉得情难自制,虽然面上没有太多的表现,但是整个人顿时怔忪起来。
“王爷决定如何?”易剑自然能明白自家王爷此刻的心情,又问。
“只能先解决这边的事情,然后尽快赶回去。”贺兰雪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好在明天大会就举行了。”
“王爷真的打算赢得这次大会,娶冰国女王吗?”易剑不无困惑地说:“而且,即便是太后病危,王爷也不宜赶回去——贺兰淳现在如此讨厌王爷,王爷如果回京城,那便是羊入虎口。”
“那倒不会,天朝一向以孝治天下,我回去尽孝,大哥不至于为难我——如果真的有为难我的举动,我亦会反击,不会任由他摆弄。”贺兰雪并不太担心这个问题,反而是易剑之前的质疑,让他为难了。
真的打算娶冷艳吗?
他已经答应冷艳了,而且,这也是解决所有事情的唯一办法——即便是拼着自己的命不要,至少,要救出伊人吧。
明天就是大会,他该怎么取决?
贺兰雪的手指不停地摩挲着那份信函,渐渐地,陷入沉思。
床帘后的伊人,同样陷入沉思。
不知道为什么,意识到贺兰雪终究要娶冷艳为妻,她有点小小的不自在。
仿佛丢失了什么似的。
“好像没什么好看的,”旁边的流逐风突然冒了一句,然后催促道:“不如,我们先回吧,明天再带你去看大会?那个大会应该挺好看,百年难得一遇啊。”
“我能出去见见阿雪吗?”伊人突然抬起头,殷殷地看了看流逐风。
流逐风本待满口拒绝,哪知一低头,看到伊人的目光,突然有种不忍的错觉。
她的期待,显得那么真挚而迫切,好像让她失望,便是一件天大的罪过。
“好吧,不过,只是半个时辰。”流逐风挠了挠头,暗道了一句:‘陛下,对不住了’。然后掀开床帘,与伊人一道闯入了门厅里。
他们进来的响动显然惊动了里面的两人,易剑与贺兰雪同时朝这边望过来,他们首先看到的是流逐风,流逐风胡乱地拱了拱手,不正经地笑道:“少安毋躁,不是我要闯进来的,是后面那个。”
然后,贺兰雪便看到了从榻上扎手扎脚爬下来的伊人。
“伊人”贺兰雪一愣,刚才涌起的敌意立刻消失无踪。
伊人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然后笑眯眯地看着他。
贺兰雪也轻然一笑,并没有询问她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只是走过去,停在她面前,很是欣喜。
“只有半个时辰,你有什么话赶紧说。”发现自己被无视了,流逐风连忙发出一点声音,证明自己的存在。
贺兰雪这才转过头,看了看流逐风,神色平静,说:“你是流逐风吧。”
流逐风有点惊异“我们从前没有见过吧?”
“能有这样神鬼之测、飞天遁地之能的人,除了流园少主流逐风之外,贺兰想不到第二人选,而且,据说少主作为女王的贵宾,已在冰宫里盘桓已久,早已对冰宫格局了若指掌,能在此出现不足为奇。再然,少主容貌特异,即便是面对我,也能表现得如此自若自信,除了流园这样不问俗事的
世外之地外,恐再也没有其它地方能养得少主这般逍遥个性。”贺兰雪的马屁拍得不动声色。
流逐风很受用。笑着不客气地照单全收。
可继而,转念一想:不对啊,最后一句话,怎么像贺兰雪自夸?
什么叫做,‘即便面对他还能表现得自若自信’,难道他贺兰雪是一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不成?
无非是生得漂亮些了而已
流逐风有点愤愤然,正打算去找贺兰雪的麻烦,一看:贺兰雪早已拉着伊人走到另一边去了。
“只有半个时辰!”流逐风有点不甘心地朝那边喊了一句,然后悻悻然地朝门外走去。
他还是有眼力见儿的,碍人眼的事情,他做不来。
走至门口的时候,流逐风一抬头,见易剑还如雕塑一般杵在那里,他顿时一哂,拍了拍易剑的肩膀,压低声音d道:“哥们,你不是想搅黄你家王爷的好事吧?”
“什么好事?”易剑不明所以地望着他,讷讷问。
流逐风一脸黑线“你丫的挺傻的,你说你站在这里,那小两口能说什么知心话?”
“小两口?”易剑更是糊涂:“为什么我站在这里,王爷与王妃不能说知心话?易剑随王爷出生入死,对王爷忠心耿耿,易剑对王妃更加尊敬爱戴,绝无二心。”说到最后,易剑几乎有种被流逐风冒犯的感觉了。
人家明明没坏心嘛,为什么要走?
流逐风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盯了易剑片刻,确定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呆子之后,依然决定放弃说服他。
随即,他又回头吼了一句:“记得,就半个时辰啊。”然后,他蹬蹬地走开去,不再理易剑。
易剑看着他的背影,同样是一脸黑线。
——这个有着太多传奇色彩的流园少主,怎么看上去,这么像一个莫名其妙的大小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