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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F州去往东北的Z112普速列车，其中一节软卧车厢的包间内，安德鲁安逸地躺在卧铺，一边有节奏的晃着脑袋，享受着耳机里的重金属潮涌般拍打着耳鼓膜的澎湃，一边时不时瞟视对面卧铺上，与之截然相反的一身紫色休闲西服的迪亚斯静坐宛如一座雕塑，只不过打破这座雕塑的静止状态，就是他手里捧着的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之一的《哈姆雷特》，井然有序的书页翻篇的哗哗声。
忽然，安德鲁看到折叠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迪亚斯的目光从书上跳到手机屏幕上，转眼间，他的右唇角上翘，视线并没有过多的逗留，转而又一次投入到那白纸黑字中去。
百无聊赖的安德鲁，摘下左耳的耳机，对低头看书的迪亚斯好奇地问“什么事这么好笑。”
“最后一笔钱转账成功了。”迪亚斯并没有抬头，他右手慢慢翻过书的下一页，上下唇微微张合，言词中似乎有些余事已了的态度。
安德鲁侧过身，面向迪亚斯嘴角下撇不以为然地说：“人都死了，你就算不转那笔钱，也不会有人在意。”
安德鲁‘意’字刚出口，就见迪亚斯合上了手中的《哈姆雷特》，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眼神却并无他的笑容那么迷人，带着一丝说教的意味缓缓开口。
“假如把杨一凡比喻成木偶，那么钱就是我用来牵引他的线，现在木偶已经毁了，你觉得我会在乎那几根线吗？”
“杨一凡虽然死了，但你别忘了，那个女孩还活着不怕她说出全部计划。”安德鲁三分提醒，七分看热闹的口吻说道。
“没关系，那个女孩才是我用来操纵杨一凡的主线，我只是跟她有短暂的短信交流，没见过一次面。”迪亚斯毫不在意安德鲁的嘴脸，自顾自说道：“杨一凡能从始至终按照我的安排完成计划，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钱，更大一部分则是为了他爱的人。”
说到这里，迪亚斯不由得嘴角的弧度又提升几分，眼中闪烁着狡诈的光芒：“不得不说，杨一凡是我这些年来见到过的最好的木偶之一了，他的弱点很明显，也很容易满足很听话，对于我欣赏的木偶，我从来不吝啬我的赏赐，他用他的命，来换取一大笔足以令他的亲人在这个国家能够好好度过下半生的钱，而钱财这种东西我从来不缺，那我何不成人之美呢。”
“哈哈哈哈”安德鲁闻言倏地咧着大嘴笑着，仿佛听见了百年难遇笑话：“成人之美这个词竟然从你迪亚斯的口中说出来。”
迪亚斯冷漠的注视着笑得前仰后翻的安德鲁，对方这种神经质的反应他早已见怪不怪，他刚刚嘴上说的就是他心中所想，可嘴上没说的却一直在暗暗念叨。
“叶瑀既然你没有死成，那这次案子尚未解开的谜团，不知道你能否找到答案，人我留给你了算是彩蛋，至于背后的真相能不能查到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希望我的对手不会太差，要不然也没资格跟我继续接下来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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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佳佳闭着眼躺在病床上，空气在鼻息间轻缓又有节奏的进出，似乎沉浸在深深的睡梦里。
影视剧里，演死人其实一点也不容易，因为演员但凡呼吸，胸腹部就会有轻微的起伏，只要被镜头捕捉到，就会成为观众最为乐见的穿帮镜头，影响观众投入剧情。
相比于装死，装睡就过容易了，只要静静地躺在那里，闭上眼，谁也不知道她究竟睡没睡着。
一夜未眠，虽然双眼闭合着，但关佳佳的眼前却并非一片黑暗，一个男人的音容相貌就像是放老电影一样，从小到大，二十多年来他的喜怒哀乐在眼前不断的闪过，耳边仿佛听见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和陪着自己的哭声笑声。
忽然，一阵并不算闹人的呼噜声打断了她的回忆，两天三夜的相处，这个呼噜声她一听就能分辨出是那个姓霍的男警察发出的。
“晚饭的时候，听这两个警察聊天，说他白天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看来他的伤情有所好转，老天保佑，他可千万别死，他要是死了，我们可怎么办。”
关佳佳内心一遍又一遍的对天祈求
，哪怕这个人活了下来，如果警方从他那里查到了什么，对她定然弊大于利，可她还是希望他能活着，她离不开他，就好像地球离不开太阳，小时候他保护她，爱护她，容不得那些淘气的小孩欺负她，这令她的内心是十分依赖他的。
生活是最好的表演课老师，这些天，她当着两个警察，强忍着不去显露出心中的悲恸，把自己被害人的那种脆弱，被伤痛折磨的痛苦演绎的淋漓尽致。
直到昨天那个高个子的女警察姚队长，以及坐着轮椅的叶警官来看望她，告诉她，他还活着，她当即明白过来，他在那个计划中并没有死，天知道她当时的内心是多么的激动兴奋，多想马上就跑到重症监护室去看他，可她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她只能机械性的回应着警察，决不能让警察发现他和她的秘密，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然不能回头了。
“坚持下去，坚持！”关佳佳抿着嘴暗暗默念：“只要钱到账了，她就有救了，那么我们的所作所为就没有白费。”
关佳佳的紧闭的眼角居然流出了泪水，泪水顺势滑落在枕头上，她的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坚定且重复的回荡：“我多么想见见你……我一定要见你一面！”
……
“恭喜你啊，可以出院了。”
小蔡笑盈盈的看着已然脱下病号服，正在换上一身修身艳丽的衣裤的关佳佳，手上整理关佳佳的丢在床上的病号服，用一种愉快的语调说道。
关佳佳穿好衣服，注视着蔡警官，眼神中带着感激的色彩：“蔡警官，我住院的这段时间，多亏了你和霍警官的悉心照料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好的这么快。”
“不要这么说嘛，我们也没帮你什么忙。”
小蔡转头看着病床上的一些物品替对方着想地问：“你在医院的这些东西都收拾完了，要不要我和小霍送你回家。”
“不用不用，就几件衣服，一些牙膏牙刷之类的小东西，我一个人打辆车就可以了。”关佳佳微微一笑连连摆手道。
“没事，你身体才恢复好，这些东西拿着也不方便，反正有小霍呢，这个苦力不用白不用嘛。”小蔡冲关佳佳眨了眨眼，调侃自己的同事道。
“叩叩叩。”
病房里，两个女孩说话间，忽然门外三声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应该是小霍。”
因为关佳佳要换衣服，这里唯一的男士小霍只好道病房外等候，小蔡听到敲门声后，快步走到病房门前，刚一开门，就见小霍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神情紧急地说：“杰哥刚才打电话来说他那边有紧急任务，需要人手。”
“哟，那……”小蔡扭头看了向关佳佳，本来她刚才说要送她回家，现在既然有任务，答应好的事就只能变卦了。
关佳佳听到了小霍的话，她望着门口的两人，小蔡正表情有些歉意的看着她。
“蔡警官，你们有事就快去吧，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耽误你们警察执行公务。”
“对不起，说好我们送你回家的，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一个人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小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话音未落，转身和小霍走出病房去奔赴任务。
就在蔡霍二人离开之际，倘若有一个人短暂的停留回头瞧一瞧病房里，就会注意到关佳佳的唇边含着诡异的笑容凝视着空荡荡的门口，得意、狡黠、还有些许的庆幸相互交织在一张面庞上。
住院楼五楼病房走廊里，两名身着警服的警察一左一右像是两个门神，把守在一件病房门外。
其中一个样貌看起来年长些的中年警察后背斜倚着墙，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将露着烟叶的那头搁在鼻子下面使劲儿的吸着那股熟悉的气味，医院三令五申规定不能在医院内抽烟，他身为警察又穿着警服为了顾及形象自然是不能违反这项规定，奈何烟瘾一上来，自己实在是忍无可忍，只能用这种方法缓解。
“我说梁哥，扛不住就去厕所抽两口吧。”中年警察左手边两步相隔的一个看起来比他小几岁的警察，抬手朝着走廊尽头挂着男厕所图标的厕所指了指，对叫老梁的中年警察善意的提醒道。
“不行啊，这不干着活呢嘛。”老梁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望了一眼，猛地吸着手里的烟，随即收回
目光朝左边的门框扬了扬下巴，眉头微微皱起双眼有些灰色地说。
“距离同事来轮班还有两个小时呢。”青年警察看了看左手上带着表，又拿眼睛瞟了一眼病房门说道：“医生不都说了吗，他情况很稳定，从昨天到现在也一直平安无事，这不有我看着呢，你就放心抽几口再回来，解解烟瘾用不了多少几分钟，哪能那么巧，你一去厕所他就出事了。”
“那……小李，你在这看会儿，老哥哥我去一会儿就回来。”老梁本身就瘾虫在身体里搅动，一听青年警察的一番话更是把他的心说动摇了，他没等小李回应，拔腿就大步流星的往厕所走。
“这老梁，烟瘾还挺大。”小李看着老梁钻进厕所，嘴角扬起不屑但并无恶意的笑容。
小李视线从厕所移开，顺便左顾右盼扫视了整个走廊，目力所及之处的景象。有几个医生护士在忙碌着从一个病房出来，又迈入另一个病房；也有几个病人在护工或家人的陪同下缓慢的迈着步子遛弯；还有一些陪床的人拿着暖水瓶之类的物品进出病房，一切看着那么稀松平常。
忽然，远处一个护士推着摆满各色药物和医用品的推车，渐行渐近……
关佳佳来到五楼，环顾四周后，一眼就捕捉到了那两名身着警服的警务人员。
“整个病房走廊，只有那个门口有警察把守，看来他就在那间病房里。”
关佳佳并未将视线在两名警察身上有过多的逗留怕引起注意，她快速的将头转向另一边，向两名警察视野范围外的一处角落里的走了过去，站在一盆龟背竹旁边，低着头注视着龟背竹那奇特的叶片，装作在观赏的模样。
“怎么样才能进入病房呢，我的样子估计警方大部分人都见过了，我和他只之间又是被害人和凶手的关系，去看他会引起怀疑的，况且他现在是警察重点关押的罪犯，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去探望……”
关佳佳咬着下嘴唇，眼球左右转动着，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不被人怀疑的进出病房。
正当关佳佳绞尽脑汁去想如何能够顺利的进出病房而不被门口的两名看守的警察怀疑时，忽然右前方一扇房门打开。
“小文姐，咱们护士长明年就退休了，凭您的工作能力和业务水平，您当护士长那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
“哈哈哈，婷婷这话可不敢乱讲的，咱们医院跟我资历差不多的护士还有不少呢。”
关佳佳用余光盯着那两个聊天的护士，其中一个身材有些臃肿的看起来年纪稍长些的护士正眯着眼笑，看起来是对身边小护士的话说中了心思。
关佳佳视线一转，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个护士出来的房间房门上的标识牌嘴里嘀咕着上面的字：“女更衣室。”
……
换好护士服的关佳佳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医用推车，推着推车向只剩下那个青年警察看守的病房徐徐走去。
关佳佳她看着前方的路，心跳的速度要远远超过她每一步的频率，虽然容貌被口罩遮挡。但她不敢看那名警察一眼，生怕对方认出自己。
“又换药啊。”
走到病房前刚停下脚步，就听到那名警察说道。
关佳佳咽了一下唾液，她强装镇定的抬起头与仅仅不到一米距离的警察四目相对，一边注视着对方眼睛一边指着推车上的药品，尽可能的学着F州的口音说道：“是啊，医生说给他换一款新药，有助于他恢复。”
“哦~”小李瞅了瞅推车上琳琅满目的药品，又抬眼看了看护士。
关佳佳不动声色的看着警察，对方的‘哦’拖着长音，她的心一下子像是坐过山车从平缓处骤然加速升至最高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破绽让其看出，紧接着警察目光落在了药品又看了看自己，很平静的转身将病房门打开，还露出微笑道：“辛苦你们了，进去吧。”
关佳佳朝警察点了点头，口罩上的双眼弯成两道月牙：“谢谢。”推着推车缓缓走近病房。
前一秒还面带笑容，下一秒刚推车进入病房，房门关上的一霎那，两条腿瞬间就软了下来，她扶着推车勉强站立，一颗心犹如重槌连击下的鼓，‘砰砰砰’的震动辐射至全身，摘下口罩关佳佳大口呼吸着缓解情绪，这种紧张感不亚于她第一次参与这件事时的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