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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玉号所在之地相当于凤阳城的CBD,天擦黑时,门前仍旧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送走了张氏后,阿清听着墙外的人声鼎沸,忽然起了兴致,要去逛夜市。墨凝被缠得没办法,只好应声陪他出去走走。福隆甲子店距离汐水河畔不远,正好顺道去汐畔店检查检查。
这一走,没想到走出了点儿事。
凤阳的夏天很是漫长,这会儿是全年最热的时候,冰水铺子很是盛行,但凡是夜市开放,全城男女老少,晚膳后都乐意出来走走。
许是没怎么见过这热闹的环境,阿清满脑子兴奋的炸开了花,一路上跟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扎堆,哪人多往哪蹿。一个不小心,一头撞到了前面步行的小姐。那小姐一回头,正是王妃接风宴上那酒厂家的江小姐江珏。
江珏愣了一两秒,想起了阿清的身份,便张口嘲弄:“小傻子,这么晚一个人出现闲逛呀?”
阿清傻笑:“姐姐好……”
江珏撇撇嘴:“谁是你姐姐。”说罢,正要甩步离开时,瞥见了阿清身后不远处的墨凝和流芳。她略一思索,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张望了一番后便原地站定,端着架势等着墨凝走过来。
墨凝其实根本没看见江珏。她流连着路边的摊位,行至阿清身边时自然而然地拉了拉阿清,示意他一起走。
“赵大小姐?”江珏突然叫道。
墨凝吓了一跳,刹住脚步。
“你们这是……”江珏在墨凝和阿清之间比划了一下,忽然捂口一脸惊讶,“该不会传言是真的吧?”
“什么真的?”墨凝防备地退后。
“城里都说赵小姐你嫁的并非闫家大公子闫林玄,却是闫公子堂弟,是个傻子!难道这就是那个傻子?”江珏的语气很不委婉,丝毫没顾及旁边已经变了颜色的阿清,说着还自顾自地分析起来,“难怪人们都说赵大小姐过得苦,本以为嫁的是个青年才俊,却没想到嫁给个痴人。哦对!”江珏眼睛一亮,“你们还算有缘,王妃接风宴上便见过面呢!”她说着,叹了口气,煞有介事道,“这样说来,这闫家,是骗婚的呀!”
墨凝有点佩服地看着江小姐一直自说自话,然后淡淡然开了口:“你是不是有病?”
江珏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竟敢这样说我?”
“我嘴上说说算客气了。”墨凝嗤笑,想要绕过江珏继续向前走。
“哟哟!”江珏忽然转了方向,盯着阿清的脸故作惊讶道,“傻子要哭了!”
墨凝脚步一转,拉起阿清的手,一把推开江珏:“你说话注意点儿。”
江珏也不恼,奚落地笑道:“不过是个被骗婚的人,还真以为自己身份高贵呀。”她说着,余光瞥到了前面的人,便笑道,“不与你们聊了,我同伴来了。赵小姐不要看看是谁吗?”
墨凝没有理江小姐,拉着阿清的手继续向前走。可是阿清的步子一顿一顿,最后却甩开了墨凝,杵住了。
“你干啥?”墨凝问。
阿清憋着嘴,开始抽搭起鼻子来,不一会儿,竟然流出了眼泪。墨凝头都要大了,赶紧令小喜哄他。
大街上人来人往这么多,他闫赵两家又算土豪大户,刚才江珏那一番话已经是引起周边人的议论,这会儿阿清在路中间哭起来,更加引人侧目。
“瞧,这就是闫家那个傻侄子!”
“啧啧,闫老爷也真是仁至义尽了,还想着给他寻亲事,听说旁边的可是赵家嫡小姐。”
“嫡小姐会甘心嫁给个傻子吗?这嫡小姐,也是自幼丧母,后母带大的。”
“何况刚才那小姐说了,是闫家骗婚嘛!”
“你看婚前,这赵家大小姐,可都是和闫家大公子来往的。那大公子,可真真是翩翩公子啊!”
“是了,这才是般配的一对儿璧人。配这傻公子,真是糟蹋了。”
……
侧耳细听,人声中对她闫赵二人的关系,竟是议论不断。
小喜哄不住阿清,阿清竟然开始蹲下身抱着膝盖抽泣。
墨凝也觉得丢人,上前对着阿清的脚踢了一下,阿清没反应。又踢了一下,阿清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墨凝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叹了口气,皱眉道:“阿清乖了,快起来,咱们去汐水看红莲。”
“墨凝,”阿清开了口,喃喃道,“我真的与墨凝这般不配吗?我是不是,让你丢人了。”
墨凝心道:我和你般配过吗?这问题问得。但嘴上却是安慰:“没有,赶紧起来。”
阿清摇着头,瘪着嘴,委屈地把头埋进腿间。
周围的人看着阿清这样子,又看了看年轻貌美气场十足的墨凝,都觉得可惜,纷纷摇起了头。评论传入耳中,阿清的头埋的更深了。
“不要管我,你们先走吧。”阿清埋着头道,声音带着哭腔。
墨凝气结,上前一步一把将阿清提了起来,掏出帕子替他擦起了眼泪。阿清见墨凝如此待自己,泪水更加如决堤般涌出来。
“不许哭!”墨凝忽然厉声道。
阿清一哆嗦,赶紧咬紧了牙关,大气儿都不敢出,但是泪水憋不住,还是大滴大滴滚下来。
“我说你不许哭!”墨凝跺了跺脚。
阿清赶紧点头,泪水还是跟小水龙头似的。
墨凝不再责备,只是默声替他拭眼泪。不一会儿,阿清自己抬手擦了擦眼角,终于不哭了。
墨凝收好了手帕,转身和他并立,拉起他的手。
她当然知道,她刚才这样为这个傻子擦眼泪,哄他,吼他,必然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所以,她站定后,就开了口。
“我赵墨凝,要嫁的人原本就是闫木清。城北云霞山天宁寺中,一早便有闫家为我与闫木清二人放置的祈福帖子;闫赵两家,从一开始也是如此打算的,我们从未说过,我要与闫林玄共度一生。至于为何我之前与闫林玄多次往来,其一是夫君闫木清身子不便常外出,其二闫林玄是我福玉号的生意伙伴。”墨凝从衣襟中摸出一块白玉,展示在大家面前,“这是瑞阳王妃接风宴上,夫君闫木清赠与的信物,适才的江小姐也可以证明,我与阿清一早就相识!”
墨凝说的义正言辞,丝毫无玩笑之意。
周围人屏住的呼吸忽然释放,哗然一片。
“墨凝说的是真的?”阿清受宠若惊。
墨凝点头:“当然是真的。”她说着,转过身,替阿清整理了一下因哭泣而乱掉的额发,“以后要听我的话,不许当街哭,丢死人了!”
阿清赶紧点头,破涕为笑。
墨凝也忍不住笑了,拉了拉他的发带,满意地点点头。动作间,视线不小心越过阿清的肩头,定格在不远处。墨凝微微一怔,随即眼底一片清明。
她不后悔,在凤阳热闹的集市中,当众说下那番话。看到不远处江珏与闫林玄站在一起向这头看的身影,她更不后悔。
“走!”墨凝与不远处的闫林玄对视着,坚定地拉起阿清的手,回身向前走去。
阿清迈着步子,顺着墨凝适才的视线回头看了一下。原本眼里的笑意,染上了一丝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