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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半年一次的团聚卷会,几乎所有黎家在美国的家族成员都会出席,发起人是一位年事己高的姑妈,目的是为了维系感情,演变到最后,却成了制式化的交流餐会,大家来此各取所需。
“喔,艾蒙,你身旁这位美丽的淑女是谁?”
一个身穿花色长礼服的女人迎向黎湛与孟颖臻,虽然是一头白发,但是她的皮肤却光滑紧致,目光锐亮得像探照灯,从孟颖臻头部一路往下扫描,然后又回到她浅笑盈盈的脸上。
“珍妮姑妈,容我向你介绍,这位是洁丝?艾尔卡特。”黎湛执起姑妈的手,在戴着丝质长手套的手背落下一吻。
风度翩翩的气质逗得珍妮呵呵直笑。
“艾尔卡特?是那个约翰?艾尔卡特的女儿吗?”纽约三十年前最知名的上流交际花可不是白当的,即使己经过起退休生活,可不代表珍妮巳经脱离这个圈子。
“正确说来,是继女。”孟颖臻倾身,在珍妮的脸颊印上礼貌性一吻。
“我感觉到浓浓的爱的气息。年轻人,你们在谈恋爱吗?”珍妮扬起红唇,笑睐他们两人,口吻仁慈而温和,眼神却不是那么回事,充满了好奇与刺探。
“给我们一点空间好吗?我想洁丝还没做好被众人拷问的心理准备,我不想吓跑她。”黎湛戏诸的耸了耸肩,搭在孟颖臻腰上的大手夸张地收紧。
“噢艾蒙,别担心,没有一个女人舍得离开你。”珍妮的手在黎湛的胸膛按了两下,对孟颖臻眨眨眼。“相反地,女人才应该担心你这个英俊的恶魔会离开她们。”
孟颖臻下意识望向身旁的男人,他是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圆滑又风趣,而且言之有物。他是念法律的,但是不像许多律师那样油腔滑调,也不会动不动就卖弄法律知识。
终于,她全心全意,打从内心深处接受了他。他们成了上流社会茶余饭后最新的热门话——一对地位不相衬的新情侣。
不躲不闪,不给众人缓冲时间,黎湛经常带她出席各大公开场合,以最直接的方式向世人昭告他们在一起。
他的直接果断,总是令人出乎意料。她时常在想,她从前见过的那个黎湛,本来就是这模样吗?为何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真是太好了。”黎湛调侃的笑嗓,拉回了心神远扬的她。
“原本我以为你会紧张得发抖,神经质地左右张望,或是不断确认你的发型与服装,结果你适应得很好,还有心情发呆。”
如果不是其他人正注视着他们,孟颖臻一定会送他白眼。“我没有发呆,我只是在思考。”
“思考什么?”他俯近她的耳畔,嗓音酵浓的低语。她的颈肩很香,他仔细嗅闻,发现是香茅的气味。
热浪从被他鼻尖摩擦过的部位,一路往上蔓延,她能闻见他的古龙水香味,还有浓厚的男性体热,他这是在诱惑她吗?
“我在思考关于你的问题。”她瞠着眸心,纤背堪直,努力保持若无其事的轻松状态,尽管非常困难。
“关于我?!”他的手指轻轻滑过线条圆润的肩头,在她耳畔吸吐,气息像一张网罩住了她。
看她全身寒毛直竖,白皙的肌肤冒出一颗颗小绊瘩,脸颊浮现不同于彩妆品所呈现的红晕,黎湛的嘴角满意地挑高。
他挖掘出她不同于生气时的美丽,当她紧张或不知所措时,她的反应会变得笨拙迟钝,伶牙俐齿也跟着当机,偶尔还会因为说错话而咬到舌头。
比起生气瞪人的美丽,这样的她,笨拙得很可爱。他承认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他老是喜欢惹怒她,或者捉弄她。
“我在想,你本来就是这副德性?为什么我以前从来不晓得?”
“不然从前你知道的那个我,是什么德性?”
“嗯温和,宽厚,有爱心,没有攻击性。”
她努力忽略在颈肩游走的手指,那粗糙的茧在柔嫩的肌肤上轻刮,她身子反射性的轻颤,体内有股热流在流窜。
他低下头,双手轻轻拢住她纤细的颈部,从外人眼中看来像是在帮她调整那条珍珠项链,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他在跟她调情,而且丝毫不介意在众人面前。事实上与他相处下来,她发现他看似进退有据,行事精明内敛,私下根本是为所欲为,只将自己的喜好当作准则。
“你的形容让我觉得自己是被驯养的小白兔。”黎湛闷声发笑,呼吸喷洒在她的后颈,带来温热的潮湿感。
“可是你并不是。”孟颖臻讨厌他这样,明知道她害怕在这种场合出糗,所以她总是十分紧绷,偏偏他就爱故意闹好。
“对,我不是。我是无法被驯养的,你得弄清楚这一点。”
“在我印象中的你,似乎不该是你现在的样子。”
黎湛半敛的阵光转为深沉,鼻息略重地问:“那很好,我希望你只记得我现在的模样。”
“为什么?你不喜欢从前的自己吗?是因为艾德格的缘故?!”她试探性地问道:“为什么你从来不提起你哥?”
明显感觉到身后的呼吸声加重,那双**着颈肩的粗砺手掌骤然抽走,孟颖臻愣了一下,等待片刻却什么也等不到,她才转过身。
只见黎湛己经去而复返,取了两杯金色香槟走回她身旁,态度泰然,嘴角还噙着一抹惬意的笑,仿佛刚才她感觉到的那抹异状,只是她的幻觉或想象。
“几个叔伯在那头,我过去打声招呼,你想一起来吗?!”薄唇抵上杯沿,他笑睐一脸茫然的她。
她接过香槟,双手合执细长的杯脚,看着黎湛翩然走远的高大背影发起愣来。
难道他们兄弟俩存在着某些心结?除了那一回在温莎镇巧遇,黎湛总是刻意避谈他兄长的话题,她纳闷也不解,偏又找不到机会弄清。
就她所知,黎之浚与黎湛兄弟情深,两人个性堪称互补,一外放一内敛,一强势一温和。
做为老早之前便被认定,最有可能继承父亲与叔伯事业的人选,黎之浚的锋芒一向强过另外几个堂兄弟,甚至连亲弟弟也比不上。
黎之浚的存在感太强烈,以至于黎湛经常被隐盖在兄长的锋芒底下,外界对他的评价不多,大多是谦逊温和这一类的赞美。
可如今看来,那些评语与她认识的这个黎湛,有一段挺大的差距,究竟是那些传闻有误,或是他变了?
“别紧张,他不会跑掉。”
一声笑诸中断了她的思考,孟颖臻撇首一看,珍妮姑妈微笑走来,单手拢上她肩膀,精明的眼神藏不住好奇。
“甜心,在这里没人会落单,如果不介意的话,在艾蒙回来之前,让我当你的护花使者吧?”
珍妮姑妈楼着她走向宴会厅外边的露天庭院,她根本无从开口拒绝。
庭院的花草修剪得极美,绿色灌木上缠绕了一串串灯泡,晕黄的灯光使得景色朦胧美好,许多人在菩薇丛前的雕花白铁椅上品酒交谈。
“亲爱的,有件事情一直困扰着我,也许你可以帮上忙。”珍妮姑妈对她俏皮的眨眼微笑,眼神充满了浓厚的探究。
噢,糟了黎湛的姑妈可是社交界信息站,她绝对不可能漏掉任何一个挖掘内幕的机会,看来一时半刻她休想脱身。
“艾蒙,你的气色看起来好极了。看来艾德格的离开,你的悲伤很有限。”
西班牙风格的巴洛克式建筑中庭里,黎湛手里端着酒杯微笑而视,眼前的男人五官略带拉丁风味的深邃,他是强恩,大伯的长子。
强恩很早便插手公司的事务,协助大伯处理生意大小事,也是最有资格继承公司的强势人选。他与黎之浚向来不和,两人从小一路竞争到大,毎每输给黎之浚后,总令他越加憎恨这个同年,但实际上小了他五个月的堂弟。
黎湛对强恩的暗讽一点也不感兴趣,他垂眼饮酒,脸庞在幽微的灯光中显得异常沈敛。
“啧啧啧,看看你,把艾德格的模样学了个九成像,仿佛你真能代替他的角色。”强恩眼底浮现明显的厌恶,捏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紧。
他从没将黎湛放在眼底,过去他只是黎之浚的跟班,善良又心慈得像是红十字会的成员,关于他的那些愚蠢事迹,经常在茶余饭后成为众人揶揄的话题。
黎湛静睇强恩一会儿,才不冷不热地说:“我跟艾德格是兄弟,他有的,我同样也拥有。”
“兄弟?”强恩嗤笑,扯动嘴角的表情写满隐晦的不屑。“你确定?”
“你什么意思?”黎湛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沉着的面色微变。
“别装得一脸无辜,我想你心底比我更清楚。”
“强恩,把话说清楚。”
强恩冷笑耸耸肩,仰高喉头啜了一口威士忌,以沙哑的声音说:“你们家的事情我才懒得管,黎之浚从峭壁上摔下来的真正原因,我也不想知道,但是我要告诉你,如果你以为黎之浚是唯一的阻挡,那你就错了。”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黎湛眯眼,嗓音压低,神情透露出几分嗜血的冷酷。
同一时刻,转角处的白色柱子旁有影子闪动了下。
孟颖臻的后背紧紧抵住柱子,瓷砖的冰凉透进肌肤,她不禁微微发颤,体温却因为紧张的情绪不断上升,额头与背心都溱出汗水。
她不是有意要偷听,为了摆脱珍妮姑妈的盘问,她利用上化妆室的借口到处找黎湛。她得罪不起黎氏家族的每一个成员,但是黎湛可以。
然而,她不明白,强恩说这些话是什么用意?强恩在暗示什么?莫非那场意外藏着什么可怕的内幕?
“我知道什么并不重要,因为当前最重要的,是你己经妨碍到我。”不远处那头,强恩继续说道。
“我知道杰柯叔叔想让你接收艾德格的股份与位置,出于友好的家族关系,我父亲与葛瑞克叔叔都不可能会反对,但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明白,这不过是在拖延时间,因为到最后接管公司的人一定是我。”
强恩口中的杰柯叔叔即为黎湛的父亲黎士哲,葛瑞克叔叔则是他的叔叔黎士凯。
“是吗?”黎湛的声音轻快愉悦,仿佛强恩说了一个有趣的笑话。
“走着瞧,你不会是我的敌手,你也不可能代替艾德格,比起他,你还差得远。我劝你还是回去当好法律顾问,回到律师事务所待着,管理公司可不像打官司,这里没有你发挥的余地,你的善良与仁慈在这里也派不上用场。”
该死的家伙,他凭什么这样眨低黎湛?他才是不长眼的大混球。他根本不了解黎湛,没见识过他真正的能耐,凭着可笑的自负便大放厥词,愚蠢至极!
可恶,黎湛在想什么?他为什么不反击?他几时变得这么软弱可欺?
孟颖臻侧过脸,透过白色柱子的边沿,气愤的瞪着那方的两个男人,特别是那抹黑色的高大身影,她真不敢相信,他居然一脸无动于衷!
“你可以继续假装自己跟艾德格一样好,但是你骗不了任何人的,你永远比不上他,也不可能成为他。”强恩丢下这句话才心甘情愿的离开,转身前不忘给黎湛一记鄙夷的眼神。
这个可笑的冒牌货一直在模仿艾德格,以为这么做就能得到众人的倚赖与看好。
真是愚蠢,到最后终究只会成为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