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一个心酸的笑话

火塘宝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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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我还是离开了那个电子厂。

    我觉得我此生最大的遗憾是命里没有贵人,关键时候没有人来点拨我。真的,少活聪明老活通透,我偏偏不是那种悟性很高的人,我只有年轻气盛和一颗毫无价值的玻璃心。

    现在想来,当初我一定是脑子进水了,不然我为啥要离开那个电子厂?

    老板明明已经很器重我了,那是一个刚起步不久的新厂,前途无量也不是不可能。会写作虽然暂时没有优势,可随着生产规模扩大,肯定是有优势的,不然老板不会器重我。

    同事嫉妒,我拿了比他们多的利益,他们肯定嫉妒了,哪里的同事又不嫉妒,只有永远落后他们才不会受嫉妒。所以,和同事相处,得低调,得动脑子。

    当时,老板不那么处理,又还能怎样处理呢?谁是谁非,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老板心里应该也清楚,他把我的离职报告扔进垃圾桶就说明了问题。可我拿不出确实的证据,老板只能各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只要我留下来好好干,一个月工资能有多大事呢?更何况老板罚我们一个月工资,根本也补不了他的损失,他也只是为了惩罚我们而已。

    可当时我就是想不明白这些简单的问题,义无反顾地离开了。

    我以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可我算哪门子的爷啊!我只不过是一个没有见识的怂娘们。

    离开电子厂,我辗转去了东莞,然后又回到广州,经历了千辛万苦,并没有找到一份好工作。

    真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的公司都要押一个月工资,离职要提前两个月打报告,真的挺像清政府签的各种不平等条约,而我此前都没有经历过。

    反反复复换厂子,如此折腾了一年多,我都没有挣到几个钱。我连过年都不能回家,觉得回家花车费钱都是奢侈。可是我都两年没回家过年了。

    后来,我在一个做小工艺品的厂子呆了下来。

    小厂十几个人,包吃包住,工资计件。钱不多,但人际关系好简单。

    只是做这个简单又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根本没有前景可言。

    算了,我累了,不想折腾了。

    小四川写信给我说别老想着赚钱的事,等他出来了,他会有办法挣钱的。

    那就先混着吧。

    好在下了班后,我还能有一点自己的时间,偶尔投投稿什么的,日子也还挺充实的。只是,我是个野路子写手,给一些杂志写一些小稿子,能过稿的机率也不高,并不能多为我带来很多的效益。

    出来打工快三年了, 我一直穷。

    我都很久没去看小四川了,因为我穷。

    期间二姐嫁人了,她结婚我都没回去,因为我穷。

    妈妈写信告诉我说女儿有次耳朵流脓,去看了医生也不见好。有一个老中医告诉我妈,说是往耳朵里滴野生黄鳝血就行了。为了弄到野生黄鳝,二姐愣是大冬天跳进冰冷刺骨的冬水田里,双脚冻得通红才翻到了一条小小的黄鳝。好在,有了黄鳝血,女儿的耳朵好了。

    读着妈妈的来信,我只能望着天上的云发呆。我好想回家看看女儿,可却只是想想,因为我穷。

    二姐嫁人后,其实我挺担心我妈的,我妈有老寒腿,万一女儿人有个什么三病两痛,带着女儿也还是挺辛苦的。我妈让我放心,她说我嫂子也会帮忙的。有一回女儿发烧,都是嫂子带着去看医生的。

    那一刻,我泪流满面。

    小四川不止一次给我写信说他那么倒霉,就是因为他被嫂子推到水塘里,让他陷入泥沼爬不起来的,这辈子和她不共戴天。

    我知道这个事是小四川自己犯法了,他应该承担后果。可在情感上,是我心里对嫂子也是充满恨意的。

    可当我们真的落难了,嫂子还是对我们伸出了援手。

    血缘亲情,真的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不管怎么样,我不瞎跑了,我得先稳定下来,过年我得回家。

    在广州新村这个小工艺品厂里,我有幸有了一个真正的朋友——徐凤霞。

    徐凤霞和我一样是个倒霉蛋,所以我们俩更能惺惺相惜。

    徐凤霞是邯郸人。

    本来她是邯郸纺织厂的工人,有一个男朋友,准备结婚的时候,却发现男朋友劈腿了,不得不分手。

    男朋友劈腿分手,这多么正常的事。可是家人却不同意,因为徐凤霞那时都快29岁了。哪怕是今天,29岁也算是大龄姑娘了。那个时候就不更不用说了,家里人都催促她结婚。

    劈腿在大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这就是很多老一辈人的观念。

    徐凤霞不愿意!

    换我也不愿意!

    纺织工人的生活本就单调,加上男朋友劈腿这破事,压力铺天盖地。一怒之下,徐凤霞来南方了,她想换一种活法,南方温润,徐凤霞挺是喜欢。

    但是南方似乎也并不是很欢迎她,经历了很多波折,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广州的吞金能力比邯郸可强太多了,徐凤霞带的盘缠很快见了底。无奈之下,她变成了我的同事。

    于是,做这种最简单的工艺品厂里,有了两个高中生。那个时候的高中生不是很普遍,很多的高中生,至少也可以混个文员啥的。我和徐凤霞,混成了做简单工艺品的工人。

    这种简单工艺品和我之前所在的电子厂不一样,对工人的要求就是手脚麻利,对脑子是没有任何要求的。想挣钱,手脚放快点就行了。

    这样的小作坊,虽没有什么前途,但让我遇上一个知己,给我灰暗的生活,平添了几缕色彩。

    和徐凤霞在一起,我们也会聊聊人生,聊聊文学,憧憬一下未来。闲暇,我们也会去外面兜兜风。

    有一回,在一个公园里,徐凤霞看到一丛盛开的映山红,很是欣喜,问我:“这花儿好漂亮啊,这是映山红吗?”

    “是的啊,你没见过?”我很是纳闷。

    “电视里见过,南方真的是好啊,这个季节居然有那么漂亮的花儿。”

    我这才想起徐凤霞是北方姑娘。

    “要是有哪个男生手捧一束映山红来向我求婚,我肯定嫁给他。”徐凤霞闻着手里的一朵映山红说。

    笑得我花枝乱颤,“你就那么嫁不出去了吗?”

    徐凤霞真的是挺好的一姑娘,近29岁的她已不再迷恋什么轰轰烈烈的恋爱,她只想找一个温暖的男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好好过日子。

    这个世上大多数的女人,想过的不就是这样的日子么?

    可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对我和徐凤霞来说,都不容易。

    我们的社交圈子很小,就这么十几个人的小作坊,能认识多少人呢?我们的同事,和我们也差不了多少,甚至比我们还没文化。

    有一回就发生了一件又可悲又可笑的事:

    王芙和王芜俩人是隔壁邻居,她们俩一直在一起打工。

    有一天,王芙收到一封电报:王芜,母亲病逝,速归。

    收到电报的王芙,哭得撕心裂肺。好好的妈妈突然没有了,换谁不哭呢?

    因为那封电报,空气里都是伤悲的味道。

    王芜一边安慰王芙,一边收拾俩人的东西,出了这样的事儿,她得陪王芙一起回家。

    我们也都只能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安慰王芙。

    “你们到底是谁的妈妈过世了啊,这电报上写的是王芜。”徐凤霞的这一提问,集体懵逼。

    王芜把电报抢过来一看,没错,写的是王芜。

    原来是王芙看错了,误以为是自己的妈妈病死了。

    这回画面颠倒了,王芜“哇”地哭了,比王芙还撕心裂肺。王芙一边擦自己的眼泪一边安慰王芜。

    王芙和王芜走了,空气里的伤悲弥漫开去。

    再说起这个事,却成了一个笑话。说俩人隔那么近,父母咋给她们取那么相近的名字;说王芙都没闹懂谁的妈妈死了,就瞎哭;说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都会说安慰话……

    “这有啥好笑的呢?这都很正常的啊。”徐凤霞对我说。

    我也觉得没啥好笑的。

    徐凤霞却很想逃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