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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临海城中有一个少年,十八九岁的年纪,虽出身平凡,却天赋极高,尤其是在炼药方面。
同样是三年前,同样是这临海城中,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师级炼药师,叫萧墨川。
这少年家境贫寒,出身卑微。也许是因为从小吃苦的缘故,他修炼起来也是非常的刻苦。这很快就传到了萧墨川的耳朵里。萧墨川见才心喜,就要收他为徒,可是这少年却拒绝了,他说:“我性子太直,讲起话来也是太直,怕不小心说错话,气着了您。”萧墨川心底对他的喜爱跟多了几分,执意要收下他,可是,这少年却执意不肯,这件事情,只得作罢。
说到这里,萧十禾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下午,那个熙熙攘攘的街头,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和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当街而立,先是一番考较,接着就上演了一副爱才心切的戏码。可是,人家是个人才,人家不让你爱,你又有什么法子呢?
萧十禾脸上的笑意更加的浓了,眼睛了的色彩也渐渐温暖起来。
萧墨川到底是心有遗憾,从那儿以后,就对那少年多有留意,时不时的还会让人把他请到自己的家中,对他当面进行指点。如此这般,不过短短三个月的功夫,这少年就得到帝国官方认可,拿到了中级炼药师的凭证。
借此机会,萧墨川将他推荐给自己的一个好友,让他在那里谋了一份差事,也好养家糊口。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萧墨川的那个好友叫沈腾,他有一个儿子叫沈栋,他家里有一个童养媳,从小就养在家中。这童养媳生的很是漂亮,让人一见就惊为天人。一个夏日的午后,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咸湿凝重的空气闷的人心里发慌,那少年依旧是不声不响的在院子里翻检着药材,就像他平日里做的事情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白衣女子走了进来,手上撑着一把伞,以此遮挡毒辣的阳光。那少年看到了,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喃喃自语:“到底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这点儿太阳都承受不起!”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颇有些不屑。那女子也没有听到他的话,从他面前三丈多远的地方穿过院子,到后院的库房去了。
沈腾家里做的是药材生意,这药材仓库,归沈栋管。要说这沈栋,人其实也并不坏,只是打小就在富庶之家长大,身边来来往往的朋友也都是一些跟他一样的富家子弟,难免得就沾染上了一些不怎么让人喜欢的习气,整天东游西逛,提笼遛鸟,很少有人能在库房看见他。
所以,这管理库房的工作就落在了童养媳的身上。好在,这个童养媳虽然娇气了一点儿,但毕竟也是穷苦出身,经过一番磨练之后,倒也能把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时间长了,沈腾也就放心的把这一摊子事情交给她来打理。
好吧,虽然说事情有点儿狗血,可事实就是这个样子的。从那儿以后,那少年就与童养媳朝夕相对,渐渐的,话也就多了起来。这话一说的多了,难免就产生了亲近。再聊得多了,就难免东拉西扯的说一些家常。所以,最后的结果是,童养媳很快被少年渊博的学识和对药材独到的见解所折服,对少年自幼凄苦的经历心生怜惜;而那少年,也对童养媳的遭遇甚为惋惜。就在沈栋还沉醉在莺莺燕燕之中的时候,童养媳和那少年的心渐渐靠拢,一个是芳心暗许,一个是情丝暗系。
故事到了这里,一切都顺理成章了。那少年态度坚决的推掉了沈腾手下的差事,童养媳也是以死相逼,搬出豪宅,住进少年破落的家里。沈腾当然很愤怒,但他更多的却是恨自己的儿子不争气。沈栋也很愤怒,可是在沈腾的安排下,他很快就与另外的一个女子成亲,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抛在脑后。至于萧墨川,愤怒是有的,更多的却是欣慰:这个小家伙,虽然行事有些不堪,倒也足以看出他的不凡之处了!
那少年名叫李衍,那童养媳名叫张素素。
萧墨川还有一个儿子。他的儿子叫萧十禾。
萧十禾第一次见到李衍,就是在那个人来人往的街头。萧墨川不断的考较着李衍,脸上爱惜的笑容越来越多。萧十禾当时就站在萧墨川身后,悄悄的打量着李衍,越看越觉得这家伙很是对自己的胃口。那时候,他还是临海城中有名的纨绔,人人都叫他萧大少。
萧十禾第一次见到张素素,是在那个破败的院落里,李衍和张素素的婚礼上。
酒席很简单,只摆了三张桌子。客人很少,只来了萧墨川与萧十禾。
李衍请了平日里交好的朋友,唯独没有请萧墨川。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实在是不知道怎样去面对萧墨川。
他请的那些人,一个都没有来。他没有请的萧墨川却是来了,还带来了自己的儿子萧十禾。于是,萧墨川成了这场婚礼的证婚人,萧十禾成了这场婚礼唯一的观礼宾客。
在四处漏风的屋子里,当着萧墨川与萧十禾的面,李衍看着张素素,借着昏黄的灯光,说:“你本该是个少奶奶的,现在跟了我,就做不了少奶奶了。”停顿片刻,他又接着说:“嗯,你这辈子都做不了少奶奶了。你会成为少奶奶的婆婆。”
张素素没有说话,只是甜甜的笑着,紧紧的抱着李衍的胳膊,轻轻的把脑袋贴在了少年的肩上。
没有山盟海誓,有的只是担当和托付,还有硬邦邦的倔强。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潦草的场景,看得萧十禾鼻子直发酸。
于是萧十禾站起身端起一碗酒,笑着说:“李衍,他们都说你人品不好,拐走了东家的童养媳。要我说,那是他们眼光不行,当不得你的朋友。从今以后,你我就是兄弟了。”
张素素笑得很甜,李衍笑得很勉强。他们手拉着手到这位唯一的观礼宾客的面前敬酒。或许是酒太烈,一杯酒下肚,李衍红了眼眶,张素素微笑着的脸上流下了泪珠。
李衍说话真的很直。他放下酒杯,看着萧十禾说:“整个临海城都在议论我们的事情。我以为今天不会有人来了。谢谢!”说着就要躬身行礼。
“哎——”萧十禾一把抓住了李衍的胳膊,看了张素素一眼,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哥哥,嫂子长得这般漂亮,连我都有些动心啊!似她这般容貌,刚好配你这般才华,再配上这么一段故事,这叫什么?这就叫天造地设,好事多磨,以后定是一桩美谈!”
张素素闻言“嗤嗤”笑了起来,没有说话。
然后,李衍跟张素素跪在了萧墨川的面前。
萧墨川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说:“你们这一礼,我受了。只是有几句话我要跟你们说。”
张素素悄悄握住了李衍的手,将他的手掌紧紧的攥在手心里。
“老实说,我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素素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品性我是知道的,若不是生为女儿身,定当有一番成就。至于你嘛……”说到这里,萧墨川抬起手指了指空荡荡的酒席,“李衍,你是我最看好的一个年轻人,我一直都相信你将来会很有一番作为。今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你已经没有退路了。走在路上,难免会有人戳你的脊梁骨。我只希望,你能把腰板挺直了,做出一番事业,让那些人看看。记住,脸面这种东西,不是别人给了你才有的,而是你自己争来的!”
说完这些话,萧墨川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又说:“我倒是建议你们没事儿多出去走走,多听听街头巷尾的那些议论。多少人在等着看你们的笑话呢?从今往后,你们只有相互扶持,过得比任何人都要美满,才能堵上那些人的臭嘴!”
萧墨川走了。
李衍和张素素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从那儿以后,张素素收起自己穿惯了的锦衣华服,换上布衣荆钗,精心的料理起家里的事务。李衍每天早出晚归,在旁人冰冷中带着不屑的目光中走过街头巷尾,敲开一家又一家店铺的大门,向他们展示自己的本领。
偶尔,李衍也会到城外的山上去采集一些草药,简单的炮制一下,拿到人家店里去卖,以此维持最低限度的开销。
每当这个时候,就算是时间再晚,张素素都会坐在枯灯前等着李衍回家,把早已做好的饭菜热了又热,怕他吃冷饭,又怕他等得久会饿着。
每当这个时候,就算时间再晚,再苦再累,李衍回家的时候都会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摸出一支不知名的野花,憨笑着插在张素素的头上。
这样的日子,简单而温馨。简单到一点点的意外都会把这温馨击碎。
故事讲到这里,萧十禾像是突然没了兴致,打住了话头。
“师傅,后来呢?”独孤静迫切的想要知道接下来的事情。
萧十禾摇了摇头,脸上浮现起悲伤的神色:“后来……李衍死了,张素素死了,萧墨川也死了。害死他们的不是别人,就是张万山、慕容恪,还有公孙荣。”
说到这里,萧十禾不愿意再去触及那段悲伤的往事,摆了摆手,转移了话题:“所以,你们该知道我为什么会如此行事了吧?所以……你们有没有想过,城中闹鬼,本该是人人自危,那张万山怎么肯把岳海涯借给公孙荣呢?换作是你们,你们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