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剑误偏锋白龙裂,往事繁重雪纷纷

廖岳旭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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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知为何,呼啸的北风突然乍起。

    月在中天,偏西而行。

    银白无垠的苍雪岭即将染上鲜血!

    龙渊剑唤来一条白龙,光芒掩过月色,“岚风吹花,落雪拖月!”白龙腾空飞起,在月中盘舞又俯冲而下。

    雨承双手握紧的枪杆不断在摇晃,他仰视着那俯冲而下的白龙。然而这瞬间,银亮的枪刃面上竟然映出向自己冲来的雨萱。

    “不!”雨承撕心裂肺地呼喊着。

    “就是现在!”暗中窥觑良久的萧范突然下了杀令,必是要在黎明之前让雨承饮恨于此,“让我们来助风无心一刀。”

    三四名绝命杀手从稀疏的草木中闪出,在夜色的掩护下朝着雨承的后心刺去!

    然而成为雨承软肋的,并不是这几名杀手,而是向她狂奔而来的雨萱,“萱儿,不

    !回去!”他全力往后挥起银雪洗雨枪,一寸长一寸强。那杀手的刺刀就连雨承的衣服都没能碰到,雨承的长枪早已在他们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口。

    此时,雪白的剑光已经将雨承的脸庞照白!

    “爹,你也是萱儿的一切!”雨萱冲到雨承身前时,他浑身之力已经用尽,再也挥不起长枪,“不,萱儿,萱儿!”

    雨萱哪听得了那么多,用尽全力将虚弱的雨承撞开。

    普照满天的剑光此时却变得猩红而残忍!

    就连风无心也不敢相信是这样的结果:

    他眼睁睁看着剑气化成的白龙刺穿和震飞雨萱纤薄的身子。她的表情变得苍白,变得恐惧,而又安详。

    她似风中摇摆的残烛,在片刻之后,轰然而灭。

    “你!”风无心觉得龙渊剑变得沉重了,竟有点握不住,“你怎么……”

    “萱儿!”雨承只觉头脑轰隆一声,顿时变得空白,他只晓得伸出手去接下那片伶仃的枯叶。

    “爹爹……这份债,萱儿帮你还了。”雨承将浑身血花的雨萱抱在怀中,双膝跪伏在雪地上摩擦,“萱儿你坚持住,你坚持住啊,呜哇哇……你坚持住啊。”

    他抱起心爱的女儿想去找大夫,可这荒野就连一个动物都难得寻到,“老天,老天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啊。”

    雨承抱着雨萱团团转,看着她渐渐苍白而虚弱的神色,哭唤道,“萱儿你等等,你不要睡啊,爹爹马上就救你!”

    任凭雨承如何呼喊,雨萱身上的窟窿的血还不断往外冒。他用那双长满茧的大手去按住血口,可徒劳无功。

    雨萱伸出手去触摸雨承那粗犷,满是须刺的脸颊。她想要说话,可一张嘴,血就从口中往外冒,浸湿她的唇齿,“告诉离哥哥……照顾好……我们的儿子……”

    “哇!”,她疲劳的眼皮一直要往下掉,天空开始落下一点一点的白芒,轻飘飘地,星点点地。雨萱使劲力气想要去抓,“这可能是今年……剑气峰的最后一场雪了吧。”

    她最后留下的,只是一个抿嘴的微笑。她只是想说自己很幸福。

    “萱儿,你醒过来,你自己告诉他,你自己去告诉离儿啊。不要不负责任地抛下爹爹,还有离儿和孙儿,难道你想就这样……”雨承尽管再如何去摇晃她的肩膀,她也没办法再醒来,“萱儿,萱儿你醒醒啊!”

    “啊!”雨承仰天长啸,如深渊中不可攀止的峭壁上,一头孤狼的独嗷,恨世不悯,恨天不怜,“风无心,一人做事一人当,为何你要,你要……”

    风无心努力地握紧龙渊剑,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可仍逃不过眼前那一滩血的愧疚,“不,不,这不是我的本意!萧大哥……我对不起萧大哥,我……”

    “风无心,你还我萱儿命来!”雨承突兀地想站起,可刚刚那剑气亦伤了他,只见他又抿出一口血,“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风无心闭上双眼,可漆黑之中,他犹能见那道凌厉的剑气将雨萱刺穿……“放过我吧

    。”

    剑入鞘,可为时已晚。

    风无心双脚用力一蹬,朝着剑气峰最高处乘风飞去。

    草丛暗处,萧范的漏影刀早就收了又出,出了又收。他脸色惨白,口中呢喃道,“惨了,小世子才刚刚出生不久……”

    远处传来几道火光和稀疏的人影。

    “他们人来了,我们走!”萧范招呼一声,便化为一道人影在夜色中消失。

    “盟主,盟主!”是庄雄平的声音。雨承在留客山庄待得太久,他难免担心,就带上“人字令”亲自到无名山来了。

    “盟主!”庄雄平只见那一片白茫茫中,只有雨承脚下那块地一直在渗血,化成一条条细流渐渐蔓延散开。当他走到雨承身前时顿时惊惧,“大小姐,大小姐她……”

    雨承没有回答他,只是抱着雨萱的尸体,默默地流着泪,“萱儿,萱儿。”他一直用自己的手轻抚着雨萱的脸庞,用自己的脸颊磨蹭着她的发丝,希望她能醒来。

    庄雄平知道,雨承的世界坍塌了……

    摘星阁内,留客弟子们打捞起萧洪明的尸体时,龙王整个人的脸色都发青了,“离儿呢,姬儿呢,萱儿呢?我的孩子们呢?”

    天渐渐亮了,摘星阁也越来越多人。

    云曦闻讯赶来时,浑身都沾满了雪花。丫鬟琉璃急忙把她头上的雪摘落,还不忙插嘴道,“风庄主昨夜知道雨承之事,大发雷霆了……”

    云曦对着丫鬟怒喝道,“谁叫你多嘴的?掌嘴!”

    琉璃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只是象征性地打了自己的脸几下。果不其然,龙王一个惊愕地靠过来,几乎快跪下了,“曦儿,告诉老头子,无心他是不是对离儿和姬儿做了什么?”

    飞烟拦在龙王身前,慌忙解释道,“没有的爹爹,离儿昨天直到酒席结束才走的。”

    “那萱儿和姬儿呢?”龙王左思右想,却发现还少了一个人,“对了,小玄呢?小玄呢?”

    龙王越想,心中越感不好,狂呼道,“不行,我要去找他们!”说罢,他推开围观的人潮。在一个不幸的人看来,所有围观者都是幸灾乐祸的。

    不知是不是老天悯人,时至春深,剑气峰突然暴雪袭来。龙王的双脚没入深雪时,心更凉了一分。

    北风呼啸地刮,大雪纷纷地下。

    几名留客弟子在宿醉中被叫醒去打扫锁剑坪和山道,留客山庄一片银装素裹。

    龙王在锁剑坪上来回狂奔,看着白茫茫的雪花不知往何处寻,“姬儿,我的孩子,你在哪儿啊?”好似一个孤苦的老人在寻找自己的孩子一般,慌忙而无错。

    “爹,爹,您回来,烟儿出去找。”飞烟急匆匆地跟在龙王身后,看着这花甲老人悲泣至此,心中过往的悲伤不禁崩摧,“烟儿在呢,爹爹。”

    萧姬的出现,成了龙王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如果她出了什么事,那么他真的会崩溃。

    “龙王前辈,弟子们在打扫南山下时发现司空玄了。曦儿他们已经先行一步了。”雷少云得了仆从的消息,立马前来告知龙王。

    “快,快带我去!”龙王如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忽地一下从雪地上连滚带爬的起来,“雷公子,在,在哪?”

    “走!”天色有点昏暗,雷少云还打了一盏油灯出来。他们拔腿便跟上前面带路的留客弟子。

    太阳已经逼出山头了,几缕晨曦照射大地,刺伤了老人的眼睛。龙王抬起手来遮掩阳光时,留客弟子说道,“几位,到了,就是这里。这里是之前建造山庄时,工人临时搭建的房间,现在都已经破旧不堪了。”

    龙王仔细看看这座倚这南山璧为北墙建造的木头房子有两层,有些栏杆都已经开始腐烂得生出蜘蛛网和虫子。

    然后,云曦和风飞雪几人早就到了。龙王一挤进人群,便发现风飞雪用右手锁紧司空玄的脖子,看着他挣扎发青的脸还在狰狞地狂笑,口中还不出吐出几个字眼,“我就是要……让你们……咳咳咳。”

    “飞雪,放开他。”龙王上前阻止了风飞雪,逼问道,“小玄,姬儿呢?”

    “咳咳咳。”司空玄发青的脸色逐渐恢复血色,他笑得越发没良心,“龙叔,你……你知道,当年玉儿是喜欢我的,爱我的……”

    “你想说什么?”龙王扑上前去抓住他的衣领,怒道,“我只是问你,姬儿呢?”

    风飞雪拍了拍龙王的肩膀,然后指了指他们面前那挂满红纸的“新房”,“龙叔,姬儿在里面。”

    龙王将司空玄丢出去一丈远,让他吃了一大口雪沙。

    “啊!”龙王还没来得及进去,就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尖叫声,“姬儿,是姬儿。”

    “轰隆!”突然,一招“龙吟水上”,冰蓝色的龙气将门轰开,一阵烟雾弥漫中,雪帘被破开,只见一道魁梧的人影慢慢出来。

    烟雾散去后,萧将离尴尬和惊恐的面容展现在众人面前,他浑身上下仅挂着一条遮羞的红床单。

    “你!你!你!”龙王指着萧将离连说了三个“你”字。他一把推开低头不语的萧将离,朝着房里看:

    挂满红流苏的“新床”上,萧姬慌忙地在床上搜找衣裳,见到长的布块就往身上裹。但当她一见到龙王时,顿时崩溃了,抹泪大哭道,“曾外公,呜呜呜……”

    龙王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大吼道,“司空玄,司空玄,你做了什么!”

    司空玄在房前大笑道,“哈哈哈,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萧家兄妹两人,哈哈哈,****……”

    司空玄发疯乱吼,龙王冲了出来重重地一拳将他打出两三米,“畜生,你这个畜生,你做了什么?”

    司空玄擦掉嘴角的血迹,“你当年明知道玉儿是爱我的,可你趋炎附势,竟将他许配给她完全不喜欢的萧洪明……所以昨夜我杀了他!”他又阴险地看着雷少云,“你爹将我去势,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可昨夜你竟躲到听雨阁去了。”

    “你……”雷少云一脚狠狠地踢在他的脸上,怒道,“我去找曦儿只不过是担心她没来参加婚宴罢了

    。”

    云曦并不会因为他的话而有一丝神情的变化,冷声道,“龙王前辈放心,这里都是我留客山庄的弟子,他们绝不会将事情传出去的。”

    云曦这么一说,在场的留客弟子先是一愣,之后便是一场冷汗,应付道,“那么夫人,我们先回去了。”

    萧将离呆呆地杵在那儿,时而低头闷声嘟嘟,时而跺脚颤抖,“我……我干了什么?她是我亲妹妹,我……”

    龙王怒得一把提起司空玄的衣领,“你不知道吗?你当真不知道吗?……”龙王犹豫了一会,对着他大吼道,“姬儿是你的女儿!”

    “你说什么?”司空玄先是惊愕,转而失声笑道,“呵呵,到现在了你还想骗我。当年你不也说要把玉儿许配给我吗?”

    飞烟凑上前来,不相信道,“爹爹,您说的……是真的吗?这就是一开始您让他照顾姬儿的原因吗?那您又不早说呢?”

    “早说?”龙王摇了摇头,叹道,“这有关玉儿的名节,非到必要我不想说。要是让洪明知道了,他心魔更重,就容不下姬儿了。”

    当年,凌玉牵着司空玄的手来到铁掌龙王面前时,说自己要嫁给他。当年的司空玄长相俊朗,“冰火脉”修为仅在铁囚之下,亦是年少有为。龙王也亲口答应了他们。

    可后来,当龙王知道萧洪明倾慕凌玉时,一想到萧洪明的身份和背后不可忽视的势力……他做出了违心的事,将凌玉嫁给萧洪明。

    因萧洪明爱护和善待凌玉,凌玉亦尽妇道,为他生下了萧将离。

    可自萧洪明被招回国后,来贺兰山的次数越来越少,让司空玄有了可趁之机。凌玉本是顾念旧情之人,经不住司空玄的苦苦深情……

    在萧姬出生后,凌玉瞒了所有人,不敢说是司空玄的骨肉。可派中风言风语亦传到了龙王耳里。

    在一次幽会时,他们被龙王捉奸在床。龙王恼羞成怒,意欲清理门户,全力催出一掌“无极天火”。

    可谁知凌玉羞愧不已,为司空玄挡下一掌,奄奄一息。司空玄趁机夺命而走,发誓为爱人复仇。

    凌玉临死前告诉龙王,“对不起,爹爹,是女儿不守妇道……姬儿,姬儿是玄哥哥的女儿。”

    剑气峰大雪飘飘不止。

    “之后的事,你们也知道了。”龙王沮丧地跪倒在地,若不是当年自己想攀权附势,哪会致逍遥派于万劫不复之地。

    “爹,您……”飞烟扑跪去将龙王抱住,“这些年来,原来您承担着这么多……为什么您不告诉我们呢?对不起,是烟儿一直误会您了。呜呜呜……”

    司空玄按着轰隆生疼的脑袋,“姬儿是我的女儿,哈哈哈,我做了什么?”他按着自己头去砸露裸在地上的石头,试图将自己砸醒,“我的女儿,我的孩子!”

    司空玄突然左转右寻,好像想抱住什么东西,又突然看着那破旧的“新房”,二话不说便冲了进去,“姬儿,爹爹错了,爹爹罪该万死

    !”

    龙王见到司空玄冲了进去,亦紧随而上,“畜生,你还想做什么?”

    当他们两都冲进了破木房时,竟然发现红床上空空如也,“姬儿,我的孩子,你去哪儿了?”

    目光巡视了两圈,龙王发现东面的窗户是打开的,“姬儿估计是从这逃往苍雪岭了。”

    司空玄听罢,连滚带爬地钻出窗户,两人循着地上脚印的残迹往山上寻去。云曦亦是嘱咐琉璃道,“马上叫雪鹰带人去帮忙寻找,姬儿她一个女孩子跑不了多远的。”

    萧将离依旧在原地不动,雪都已经没过了他的脚踝。雷少云试图去安慰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萧大哥,振作起来。”

    “姬儿是我妹妹,我对不起萱儿……”然而萧将离的口中一直念着这两句,他恨不得寻一个洞钻进去,因为他怕众人侧目的眼光,他怕自己永远抬不起头来,他怕伤害到雨萱。

    “萧大哥,你还有雨萱,还有儿子呢。”雷少云生怕萧将离动了轻生的念头,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他脸上。

    “是啊,我还有萱儿和儿子呢,他们呢?他们呢?”萧将离开始原地打转,左看右探,目光中充满了无助,像是婴儿要寻到自己的母亲。

    云曦知道,现在越有人在萧将离身边,他更会无地自容,让他一个人静静是最好的,“我们走吧。”

    雷少云最后还是松开了萧将离的手腕,不舍地离去,“大哥,记住,你还有心爱的妻子和儿子,还有我和无心呢,我们是兄弟啊。”

    凄风作响,雪落纷纷。

    远处,破旧的屋瓦上,萧范拍了拍萧心涵的肩膀,“世子他,男子汉大丈夫何需拘泥。怕是等等他知道了那南朝女子死了,更受不了打击……心涵,男人在他最无助的时候,需要一个女人陪在他身边。去吧,好好把握机会!”

    萧心涵黯然的眼神中早已将悲伤的情绪传诉无疑,可他还是不能违背义父的话。

    萧心涵按着义父的意思,或是自己的意愿,就一个窝藏在怀中热呼呼地馒头送到萧将离的嘴边时,他仍旧不动,口中继续念着,“姬儿是我妹妹,我对不起萱儿……”

    萧心涵一个咬牙,一巴掌将萧将离打扑在雪地上,她自己竟也骂得哭出声音来,“臭男人,能不能有点出息啊,啊?呜呜呜……这算,这算什么事?”

    萧将离看了一下萧心涵,发现她竟在抹眼泪,苦笑一声,“我……”

    “不就是上个床吗?有什么?”萧心涵指着他泣声大骂道,转而扑上前去一把将他拥住,用力地吻了上去。

    萧将离在她吻的时候,楞了几秒,忽而将她推开,吼道,“你疯啦?”

    萧心涵擦了擦嘴唇,转过头去擦掉仅剩的一滴眼泪,“哼,你懂说人话了?看看你那副没出息的模样!”

    萧将离被推倒在地,唯一遮羞的布掉落下去,一丝不挂地站在萧心涵面前。他也只是摇了摇头,弯身去捡起红床单。

    两人就这样站了良久,可是雪却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