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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正当莫老夫人努力平心静气,听着锦冉再次说什么祖母最亲近,在祖母的身边最开心,就是祖母院子里的枕头都比自个儿院子来的舒服的时候,顾嬷嬷轻手轻脚的撩开软帘子进来,附在莫老夫人的耳边说了一句:“咱们镇上的当铺掌柜子刚刚来了!”
莫老夫人心里一惊,担心当铺出了什么事情,惹上什么麻烦,又不耐烦再听锦冉舌灿莲花,赶紧出了内室,回到自个儿的套间,问:“出了什么事情?”
顾嬷嬷低头从袖中掏出一支凤凰金钗,也正好借着低头的动作遮住眼底闪过一道极快的笑意,再抬起头来,面色如常:“这是当铺掌柜子送过来的,说是一个小乞儿拿着这么一支金钗来当铺里当,伙计见了,心里生了疑心,遂用话套他,这才知道,是从一位姑娘身上掉下里被他捡着了,伙计原本是想这乞儿或许是偷了别人的东西,来当铺里当,怕日后惹了麻烦,就将此事禀告给掌柜子。\/\/]”
顾嬷嬷眼角隐隐发红,却是立刻开口道:“老夫人,老奴寻思着,这王家这番心思,是铁了心,想要和咱们莫家结亲,所以才会有这些流言蜚语。老奴担心,若是王家不能得了心思,只怕恼羞成怒之下,什么香的,臭的都会往咱们莫家头上泼,与其到时候闹得不可开交,还不如不如顺了王家的心思”
顾嬷嬷还没说完,就被莫老夫人厉声打断:“你是说,让我将锦冉那丫头嫁给那浪荡子去糟蹋?”
虽说锦冉那丫头行事有些不着调,可毕竟是养在身边这么些年的,那还是又感情的,老夫人一时间怎么能忍心如此委屈了锦冉。
顾嬷嬷立即摇头:“老夫人,您先别急,听老奴将话说完。二小姐,自小在老夫人身边长大,老夫人看她像看眼珠子一样,老奴知道老夫人是舍不得二小姐的,可咱们莫家不是还有还有”见莫老夫人脸上的肌肉抖了抖,还是吐了出来:“还有其他的小姐啊!”莫老夫人听到这里,猛的站起身子,一脚踢在顾嬷嬷的心窝:“是不是锦冉那个孽畜让你来说得?”
顾嬷嬷被踢翻在地,赶紧叩头,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老夫人这不是委屈死老奴吗?老夫人要打要骂,老奴绝没有怨言,但可不能这么屈死了老奴。老奴一向对老夫人忠心,怎么能合着别人来算计老夫人?老夫人,老奴这辈子一直就这么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惹怒了老夫人,就请老夫人狠狠地责罚,但千万不要冤枉了二小姐,更不要气坏了身子。”
莫老夫人想想,也是这么回事,顾嬷嬷这些年一直与大房不对付,怎么可能会为锦冉求情。
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沉着声音说道:“以后这话,可千万不能说了,若是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我?锦玉,锦好都是莫家的骨血,难不成不能委屈了锦冉,就能委屈她们不成?”
顾嬷嬷听了连连点头称是,不敢再言其他,室内一片沉默。
只是莫老夫人的心里到底不平静起来,顾嬷嬷跟着她这么些年,揣摩她的心思,最是真实,既然连顾嬷嬷都能这么想,是不是别人也是这么想的?
那王家敢散出消息,是不是也是拿定了莫家定会拿人顶缸?
而,锦冉在这当中又是扮演了什么角色?若是说,她半分不知,莫老夫人现在说什么都不信了,毕竟金钗的事情近在眼前。
不得不说,这样被人算计着的滋味,真的让莫老夫人心里不爽。
等到顾嬷嬷得闲,去见锦好时,将心中的愤愤不平表露出来的时候,锦好只是淡淡的抬眼,看了她一下,笑道:“顾嬷嬷,您跟着祖母时日最久,祖母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她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
顾嬷嬷一听,恍然大悟,莫老夫人的性子最是刚愎自用,最恨别人在自己眼皮子下搞鬼,越是亲近的人,越是容不得有一丝欺骗:二小姐此举,王家此举,可谓是犯了老夫人的大忌,日后二小姐就是再想亲近老夫人,只怕也得不了老夫人的欢心——这事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老夫人的心里。
想明白的顾嬷嬷,心里对锦好的忌惮越发的重了,看锦好的眼神也越来越恭敬,再开口说话,更是小心翼翼,对于锦好的吩咐是维诺服帖。
锦好瞧见顾嬷嬷的样子,心里则有些唏嘘不已:小人畏威不畏德,她有心春风化雨,只奈前世的经历告诉她——春风化雨可不是对所有人都管用的。
这就是现实。
她瞧着神色恭敬的顾嬷嬷,想着前世的顾嬷嬷在她面前是什么样子——趾高气扬,斜眼看她!
顾嬷嬷离开之后,云燕愤愤不平说道:“小姐,难道就这样白白的放过她?”想到大房的险恶用心,再看到莫老夫人到了现在还对二小姐一味偏袒,云燕就不甘心。
“是啊,小姐,我们做了这么多,难道就这样付之东流?”雪兰也不甘心。
“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能做的,已经做了,接下来,就要看别人做了。”锦好依旧语气淡淡,目光定在手中的地志上——介绍草原风光的:广袤的草原,那该是何等令人心驰神往啊!她这一世,可否有机会却看看那绿油油的草地,奔驰的骏马
云燕和雪兰发现,现在的小姐最喜欢说一些她们听不懂的话,不过瞧着锦好那八面不动的模样,也不敢再追问下去,只好带着满腹的疑问,退下。
过了两三日,忽然传来王家的老夫人来访的消息,然后,王家老太太和莫家老太太关在房里说了半天的话,就定下了喜讯——王家和莫家亲上加亲,虽然没说对象是谁,不过众人心里都有数:应该是锦冉。
王氏从王家老太太的嘴里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不敢相信,老夫人往日里最瞧不上王天鹏的纨绔习性,怎么会答应自家母亲的求亲。
谁知道王老夫人瞧出她的心思,冷冷一笑:“你以为我真稀罕锦冉做我的孙媳妇,我跟你明说了,我求的是你那两个侄女之一,可是你那婆婆却非要将锦冉塞进王家去。”
王家老夫人冷哼一声:“像锦冉这么个火爆性子,是非精,我是不想让她进王家的门,只是你那婆婆也只肯锦冉进我王家的门,我也只好受着。”
随即又是一声冷哼:“你不乐意结这门亲,我还不乐意呢。我好好的一个孙子上门,却给我抬了回去,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结果,自然是母女二人不欢而散,王氏又求到莫老夫人的面前,莫老夫人的话同样的不好听:“大庭广众之下,从你那好侄儿的身上搜出锦冉的书信,丝帕,玉佩,你给我说说,锦冉不嫁她,难不成是绞了发做姑子,还是一根白绫全了莫家的门风?”
莫老夫人其实一开始也是不乐意将锦冉嫁给王天鹏的,可是想到王家和锦冉联手算计她,心里就不舒服起来,再加上王老夫人一开口,就求着三房的锦玉,被她拒绝之后,退而求其次,又求二房的锦好,就是不提锦冉,正对上她心里的猜测。
这心里的火就一下一下往上拱了:她这性子,别人越是算计她,她还就偏不让人算计。
随即又想到:以锦冉的性子,到了别人家里,只怕会惹得天怒人怨,可是王家却是锦冉的亲娘舅家,即使王天鹏不靠谱,可是毕竟还有亲娘舅在上面压着,再不济,也不会受什么大的委屈,再加上有王老夫人这个亲外祖母在,谁能越了她去。
再说了,众目睽睽之下,从王天鹏身上搜出那么些东西,即使莫老夫人下了封口的命令,可是世上从来就没有不露风的墙,到底对莫家的名声不利。
不若,就顺势将一桩丑闻变成一桩美谈,既保全了莫家的门风,又保全了锦冉的名声。
若是以前,说起这事只怕莫老夫人还要掂量掂量,可是经历了锦冉的满口昏话,欺骗之后,莫老夫人对锦冉的实质有了些许的了解,也觉着,她这么个性子,若是嫁到别人家里,还真的有些不靠谱。
嫁到王家,日后或许会看在骨肉亲情的份上,多忍耐点。
再说,她已经听顾嬷嬷说起过,街头巷尾似是有关于莫家二小姐的流言传出,对锦冉的名声很是不利。
说到底,莫老夫人的出发点,即使气急了,还是想着锦冉好的。
所以,这么一桩亲事,虽然没有三媒六聘,没用换了庚帖,不过双方的老夫人约定,也算是定了下来。
王氏的那点不赞同的声音,很快被莫老夫人强势的打压了。
听到这么一个喜讯时,锦好终于露出一个冷漠的笑脸,她谋算的事情总算是成了:莫锦冉,你前一世抢了我的姻缘,这一世我就断了你的姻缘——即使那个叶公子我从来就没打算要。
而锦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自然是不好受的,她顾不得身上的伤,疯得一般,冲到老夫人的面前,又跪又求,又哭又嚎,可耐不住莫老夫人吃了秤砣,铁了心。
到最后,她见跪地求饶不管用,又指天发誓,撂下狠话,说什么若是让她嫁给王天鹏,就是生生的将她逼死的话。
气得莫老夫人脸上的肌肉又抖了起来:敢情,自己一心为她筹谋,在她的眼里就是要逼死她啊。
心里却越发坚定将锦冉嫁到王家的念头:这么个性子,若是嫁到别的人家,那是结亲还是结仇啊,也只有王家这样的骨肉亲家,才能容忍吧!
于是,莫家尊贵的二小姐再次被禁足了,想她十年来,养尊处优,什么时候接二连三的受到这样的委屈,更别说,最近几年,因为她越发的得老夫人的宠,在后院里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样的苦楚自然是日夜泪流。
而,顾嬷嬷却越发的心惊锦好的手段,越发不敢小看这七岁的五小姐:这姚家大夫人调教过的小姐,果真是不一般——顾嬷嬷和莫老夫人一样,都将这事算到姚家大夫人金氏的头上了。
有时候,有个厉害的舅母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这也是这些日子锦好与金氏亲近的又一个原因。
王氏知道了锦冉的现状,是急得满嘴生泡,却丝毫没有法子,那也是日日夜夜眼泪泡饭,只将一双眼睛哭得桃红肿胀了起来,身边的丫头有心相劝,却耐不得王氏那坏性子,只得一个个加倍小心,连走路都垫着脚尖,行事越发的小心翼翼,端怕哪里惹了王氏。
可,就是这般,这房里不少的丫头也受了迁怒,得了不少皮肉之苦。
心中所求,谋得差不多了,锦好终于有心思料理其他的事情,比如那个妙妙,还有一直都挺让她挂心的瑶琴。
瑶琴的事情不好办,还要等一个契机,可是妙妙,她此刻还真的想见一见。
云燕进来伺候锦好起身的时候,见锦好已经半倚在床榻上,似是在沉思什么。
“小姐,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又拿起一旁的外衫,披在锦好的身上:“当心着凉。”
锦好微笑着拉了拉身上的外衫:“醒了,就睡不着了,索性坐起来发呆。”看了云燕一眼:“虎子兄妹可安置好了?”
云燕点头:“已经安置好了,在隔壁镇上给他们兄妹买了一个小院子,还留了银子给他们,也按照小姐的吩咐,给虎子交了上学堂的银子。”
云燕不明白自家小姐这是怎么了,对虎子兄妹是不是好的过分了,按说,给点银子给他们,就算是天大的恩典了,却还要给虎子上学堂,寻常人家的孩子都上不起学堂,小姐这善心是不是
锦好似是感受到云燕的不解,淡笑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虎子兄妹我瞧过一次,都是伶俐的孩子,那点银子,我留着也一时半刻用不上,还不如用在最需要的地方。再说了,那兄妹二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忘恩负义的人,我今日助了她们,日后我有了困难,他们也不会看着不管。”
有个未来天下三大富豪之一的朋友,对她日后的计划,怕是极为有利,办起事来,也方便不少,而且本薄利大,她现在所付出的不过是极少的银子。
主仆二人边说闲话,边将锦好打点好,就去了莫老夫人的院子请安,只见夏荷和秋菊在外间收拾着,见到锦好进来,夏荷就轻声细语地说道:“五小姐,老夫人还没有醒过来,要不,婢子给小姐沏上一杯茶,可好?”
秋菊也笑道:“小姐喜欢老夫人这里的点心,婢子让人准备些吧!”
锦好低着声问:“祖母往日里这时辰都应该起床了,今儿个怎么”
夏荷四处瞧了一眼,见无人,才更压低声音:“老夫人为了二小姐的事情,一直食不下咽,寝不能眠,昨儿个一夜翻来覆去的,到了三更天才算是入眠。”
锦好对着夏荷,点头,细声细气:“那我就不再这里搅了祖母的好眠,让祖母再睡上一会。”
秋菊听了,随即开口赞道:“都说五小姐最有孝心,这话果真是不假。”
锦好羞怯的笑了起来:“都是祖母教的好。”抬眼看向两位莫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不说我了,就是两位姐姐对祖母不也孝心一片,这都用脚尖落地,我可是看在眼里呢?”
夏荷和秋菊被恭维的舒服,不由得低笑出声:“就五小姐眼尖。”
三人说笑了一会,锦好见内室仍旧没有动静,就想起身,此时顾嬷嬷打起帘子出来,瞧了锦好一眼,就亲亲热热的迎上前来:“五小姐来了,老夫人还没醒,要不要老奴叫醒老夫人?”
夏荷,秋菊听了这话,都诧异的看了一眼顾嬷嬷:这往日里是二小姐才能独享的荣耀,难道这一向不被老夫人看在眼里的五小姐要翻身了?
锦好慌忙阻止顾嬷嬷:“两位姐姐说,祖母难得睡得这么香甜,我就不要搅了祖母的好眠。”
像是不好意思的说道:“顾嬷嬷是祖母身边的老人,吃过的盐都比我吃过的饭多,我今儿个来请安,是想和祖母说说,我想去看看大伯母和二姐姐。”脸上又是一红:“毕竟是一家人,哪有什么过不去,忘不掉的,现在大伯母身子不舒服,二姐姐又在院子养伤,我”
顾嬷嬷听出锦好的言外之意,忙笑了起来:“五小姐想去看看大夫人,二小姐,这是好事情,想必老夫人是不会责怪您的。”随即对锦好眨了眨眼睛,似是明白锦好为何干巴巴的上赶着来说这话。
锦好欢天喜地的笑了起来,就往外走:“那我就放心了,我这就去大伯母的院子。”
等到锦好退了出去,顾嬷嬷就出来,唤了小丫头,低低的吩咐了几声,那小丫头也是个机灵的,听了顾嬷嬷的吩咐,就撒开腿,往佟湘玉的院子里跑。
锦好自然在王氏和锦冉那里碰了一鼻子的灰,气得云燕和雪兰两个丫头一张脸涨得粉红一片,而锦好却还是面不改色,依旧平静无波:她本意也不是来看她们两个,这样更省的应酬她们的时间了。
主仆三人边走边聊,徐徐晨风中,带着淡淡的花香,锦好的步伐不自觉的快了一些,朝着王氏隔壁的院子去了。
雪兰不解止步,狐疑的说道:“小姐,那边是佟姨娘的院子,咱们去那里干什么?”
“我去看看佟姨娘啊!”锦好语气平平:“既然都走到这边了,顺便去看看佟姨娘也好做个顺水人情。”
“她,有什么好看的?”雪兰拉长了脸,她可看那个妖里妖气的佟姨娘不顺眼,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害的夫人伤透了心,没用刀砍了她,就算是好的了。
云燕似有所悟,打断雪兰的话:“虽说佟姨娘是姨娘,到底占了半个长辈,小姐来看了大夫人,二小姐,独独漏了佟姨娘,似乎是有些不好?”
雪兰听锦好和云燕都这么说,也就点点头,顺口提到:“也不知道,那妙妙怎么样了?说起来,也是可怜的。”
锦好和云燕相视一眼,皆有默契的忍住笑。
云燕轻轻咳嗽一声,瞧着前面那熟悉的身影,状似不经意的说道:“你若是担心,就问问这别院的巧巧姐姐,不就知道了?”
这话赶巧儿,就落到巧巧的耳朵里,她见到锦好到来,立刻热情的迎了上来,顺嘴答了雪兰的问题:“妙妙前些日子被大爷连踢了胸口,如今都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了,我昨儿个给她送饭的时候,她已经病得连饭都用不下了。”
“是吗?这么严重!”锦好像是被惊到了一般:“那要不要紧,有没有用药?”
巧巧摇了摇头:“老夫人将姨娘给禁足了,心情正躁着呢?昨儿个,我刚和姨娘说着这事,就被姨娘赶出来了。”
锦好悲天悯人般的长叹一下:“真是个可怜的!”
说着就进了佟姨娘的院子,雪兰到了这里,心里还是不舒服,忍不住说道:“小姐,怎么真要进去看她?若是搞不好,她哪里磕着,碰着了,这屎盆子只怕要叩到小姐的头上了。”
锦好想了想,对着巧巧道:“你家姨娘最近是不是很烦躁?”
巧巧点头,也好生劝道:“五小姐还是不要进去了,省的佟姨娘看到你更生气。”她是在佟湘玉身边伺候的,自然知道佟湘玉对二房的仇视。
“好吧!”锦好长叹一声:“那我就回了,若是气到了佟姨娘,伤到腹中的孩子,那就不好了。”
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算了,我去看看那妙妙。”
雪兰听了又不乐意,劝了起来:“小姐,那妙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敢闹到咱们夫人的院子里去,您去看她,夫人要是知道的话,心里怕是要伤心了。”
那巧巧,也劝道:“就是老夫人知道了,怕也不会高兴。”
“可是,若是已经病的吃不下饭,还没有请大夫,我怕这传出去,不太好,母亲和祖母知道了,心里也会不忍的。”锦好早就想好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边正准备用言语哄骗来两个丫头,那边云燕已经伸手拉了拉她的衣摆,下巴微扬:“小姐,不用你去看了,这不,已经出来了。”
锦好顺着云燕的视线看去,只见顾嬷嬷派来的粗壮婆子,正扶着一个病弱,苍白的少女缓缓地走了过来,那粗壮婆子见到锦好的时候,恭敬的行了礼,嘴里解释道:“这妙妙姑娘身子骨实在是撑不住了,求着奴婢将她带到佟姨娘面前,奴婢想着莫家是大善之家,断没有不给医治的道理,所以就私自做主,答应将她带到佟姨娘面前。”
原来这个苍白的几乎有些灰败的女子,就是以前那个柔媚水润,就跟水中盛开的荷花一样招人喜欢的妙妙。
她见到锦好,想要行礼,只奈身子做了不主,人还没怎么动,就要摔倒在地,虚弱的几乎是风一吹就要飘上天了。
“既然求了佟姨娘,那我就不用去看你了。”锦好对着妙妙露出一个灿烂地天真笑容:“那你好好养身。”说着,就准备离开。
谁知道那妙妙听了这话,眼泪就哗哗的落下,整个人猛的推开那粗壮的嬷嬷,跪在地上,哭着抱住锦好的腿:“奴婢奴婢求五小姐救救奴婢”说着,就不停的磕头,没两下那额头就磕出血来了。
锦好像是被吓到,连连后退,奈何那妙妙死死的抱住她的腿,不能后退,急得脸色通红:“你这是做什么?你已经求了佟姨娘了,干嘛还要我救你?我又不是什么大夫?”说着,就弯腰,要掰开妙妙的手。
“五小姐,佟姨娘说妙妙姑娘犯了大错,死不足惜,所以所以”那粗壮的婆子,似是心有不忍的说着。
而锦好注意到,妙妙眼里一闪而过的怨恨眼神。
是啊,换谁,谁都会怨恨的,为了替自家的主子开脱,甘愿顶缸,却到最后连伤都不肯替她治疗
其实锦好是明白佟湘玉的想法的,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毕竟她父亲已经因此厌弃了她,若是在这时候,再相助妙妙,只怕更要让父亲生厌,或许因此疑心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此时的妙妙是不会接受任何理由的,她只会永远的记住,佟湘玉见死不救。
若是,她相助妙妙,再留下妙妙,只怕日后这主仆二人会表演精彩的窝里斗吧!
作为一个戏骨,怎么能错过这样的好戏呢?
“不会吧?就是犯了错,也不至于要用性命来抵吧!”锦好不信的摇了摇头:“你是佟姨娘身边的大丫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会不肯请大夫给你看病呢?”
“五小姐求求您发发慈悲吧!救救奴婢奴婢求您了”妙妙见锦好像是无意插手此事,立时又叩头更凶。
她现在病成这么一副模样,若是再不请大夫,只怕真的要没气了。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此死去,她要报复,报复那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佟湘玉。
至于,锦好的话,她当然不好回答,佟湘玉当然不想救她,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她的秘密,现在的她对佟湘玉来说,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自然死了比活着好。
“你你别磕了”锦好盯着她流血的额头,实际上却是扫向她仇恨的双目:“看起来也怪可怜的。”
她跺了跺脚:“真是倒霉,原本只是想进了大伯母的院子,顺便来看看佟姨娘,谁知道却碰上这么个倒霉的事情。”
“算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这就去求求祖母”她像是极为不甘,却无可奈何的样子:“瞧瞧这时辰,祖母应该醒了。”
她对着妙妙说道:“我能不能求动祖母,就看你的造化了,若是今儿个,祖母发了慈悲,你日后可千万莫要辜负了老夫人的一片善心。”
妙妙立刻转身,对着老夫人的院子方位磕头:“奴婢求老夫人发发善心,救救奴婢吧!”
“那你回屋躺着吧,我这就替你去求祖母。”
她深深地看了妙妙一眼,转身,慢的离开,眼底闪过冰冷的笑意:顾嬷嬷,果然很会办事!
重新回到老夫人院子的时候,顾嬷嬷笑着道:“老夫人醒了。”二人扬起默契的笑容。
“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去看看你二姐姐和大伯母吗?”
锦好脸色一僵,双目隐隐有红潮,却忍住了,强打起一个笑脸:“二姐姐还没睡醒,我就没吵她,大伯母大伯母也没睡醒,我也没吵她。”
莫老夫人深深的看了锦好一眼:“好孩子,你是好孩子!”
她自然明白,锦好这是替王氏和锦冉遮掩,这孩子果然是个心地忠厚的——这才像她莫家的骨血。
锦好听得莫老夫人的夸奖,笑容倒是真真切切起来:“祖母也是好祖母!”天真的样子引得莫老夫人和房里的丫头婆子吃吃笑了起来。
在一片笑声中,锦好又扁下嘴巴,说道:“锦好在去看大伯母的时候,心想着,已经到了那里,就顺便去看看佟姨娘,谁知道,还没进院子,就被佟姨娘屋里的丫头抱着腿叫救命,没吓死锦好。”
她说到这里,用力是拍了拍胸口:“祖母,那个抱住孙女腿的丫头,就是那个被父亲踢到的那个丫头。我问她为何要我救命,她说她生病了,快要死了,可是佟姨娘却不肯替她请大夫。”
锦好说道这里怯生生的看了一眼莫老夫人:“祖母,我瞧她那样子,是挺吓人的,整个人轻飘飘的,对着我磕头,磕的脑袋上全是血。我就说,她是佟姨娘的丫头,我管不到,不过祖母能管到,咱们莫府祖母最大,那丫头听了,就跪着对祖母的院子磕头,求祖母救救她。”
“祖母,我答应替她来向祖母求情祖母,我是不是做错了?”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
莫老夫人原本还想训斥几句:姑娘家管这些龌踀事情干什么,可是看到锦好这样子,心里那点不舒服,也没有了。反而慈祥的拍了拍锦好的手背:“傻孩子,你做的不错,咱们莫家是大善人家,哪里能做出这等苛刻下人的事情,来落人口实。”
说到这里,将目光转向顾嬷嬷:“你知道那个叫”似是想不起妙妙的名字。
“妙妙!”顾嬷嬷提醒道。
“对,叫妙妙,你知道那个妙妙丫头生病了吗?”莫老夫人发问。
“知道,那粗壮的婆子来回禀过。”顾嬷嬷缓缓地说道:“只是奴婢想到,那妙妙丫头,毕竟是佟姨娘身边的丫头,老奴到底是老夫人身边的人,贸然插手,总是不好。”
她摇了摇头,神奇唏嘘:“但,老奴委实没想到,佟姨娘居然会不给那个丫头请大夫,那可是她贴身的丫头啊!”说道这里,话锋一转,双眼发红:“倒是老奴疏忽了,以为这世间的主子都是和老夫人这般善良慈爱,这么想想还是老奴有福气,这辈子能跟着老夫人。记得当年老奴得了风寒,老夫人不但给老奴请了大夫,就是那珍贵的药材也没少给老奴用。”她吸了吸鼻子,擦了一下眼角:“老奴记得,当时老夫人还赏了老奴一颗人参补身子。”抬头看了老夫人一眼,感激之意不用言语:“不怕老夫人笑话,那人参老奴一直都没舍得用,还存着呢?每当看到那株人参,老奴就能想起老夫人对老奴的怜惜,这辈子,不,这辈子加下辈子,下下辈子,老夫人对老奴的恩情,老奴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尽。”
锦好瞧着顾嬷嬷这语气流畅,情感真挚的表演,不得不在心里赞叹一番:难怪顾嬷嬷能从众多下人之中脱颖而出,就凭她这份手段什么事情,都能被她联系起莫老夫人的大恩大德,进而歌功颂德一番,就冲着这份深厚拍马溜须的功力,也当得起后宅常青树。
难怪这些年,后院的管事,丫头换了一批又一批,她却能屹立不倒之地,时时围绕在莫老夫人的身边。
莫老夫人白了顾嬷嬷一眼:“你看你怎么又说起那个事情了?”语气虽然怨怼,但神情绝对愉快,毕竟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尤其是感情真挚,表演到位的好话。
锦好适时赞道:“顾嬷嬷说的不错,这世间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祖母这等善心。”随后,露出怜悯的神情:“那妙妙丫头就挺可怜的,病的那么厉害,不要说人参了,就是请个大夫都成了奢望。”
抬起头,对着莫老夫人露出一个佩服的表情:“祖母的善心果真是人人知晓,否则那妙妙丫头也不会求着我替她来求祖母。”
“胡说!”老夫人爱怜的伸手在锦好的鼻子上刮了一下:“你也跟着灌祖母迷汤。”
不过,心里却想着:锦好这孩子,心底果真是善良,能不计前仇,主动看望大房母女,又能想到佟姨娘,还为了一个小丫头求到自个儿的面前,这才是真正的宽厚,这才是莫家闺秀该有的气度。
日后,这等气度才能成为当家主母,赏罚分明,还有一颗宽容的心,善待下人,容忍他人,莫老夫人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句:若是锦冉能有这份气度,也不枉这些年,她的教诲了。
这么一想,越发觉得锦好合她的心思,对姚氏也暗暗赞叹了一句:到底是书香门第出身,这品行一等一的好。
“我才不是灌米汤。”锦好娇嗔了一句:“那丫头对着祖母的院子叩头,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不信祖母叫那院子里的巧巧和那婆子来问话,就知道孙女有没有说真话了?”
“好,好,锦好说得是真话,是祖母错怪了锦好。”莫老夫人瞧锦好急了,笑呵呵的说。
“那祖母是要给那妙妙丫头请大夫了?”锦好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莫老夫人。
“呃,她做错了事情,这本是对她的惩罚,若是给她请大夫,这”莫老夫人有些迟疑:她担心日后,下人们持宠生娇。
锦好在心里掂量祖母的话,她记得莫老夫人是个最要名声的人,最喜欢被人称赞她慈悲,今儿个她和顾嬷嬷唱双簧,这好话都说得口舌发干了,她怎么还不松口啊。
以莫家的门风,说什么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丫头病死,而不加理会,即使说家有家规,可是也从来没有将人打成重伤而不闻不问的先例啊。
她咬唇,吞吞吐吐道:“这些日子,也算是罚过了,我瞧她那样子,想必是这辈子都不敢再犯了。”
“老夫人,您瞧五小姐这悲天悯人的样子,真跟老夫人一个样,不愧是祖孙,这心肠都是一样的好,也是我们这些下人的福分,能跟着老夫人和五小姐这样慈悲的主子。”顾嬷嬷立时又歌功颂德了一番,明里是称赞锦好,却是字字句句,抬高莫老夫人。
莫老夫人听了,心里熨烫的舒服,想到那妙妙是二老爷踢伤的,若是日后传扬出去,对二老爷的名声终究不好,遂点头:“顾嬷嬷,你去差人,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顾嬷嬷应了下去。
锦好笑道:“不如就让金表叔过来看看,我也想请金表叔给母亲把把脉。”
莫老夫人笑骂道:“你这丫头,时时不忘你的母亲。”
锦好摇头,笑弯了眼睛:“才不是呢?孙女可也时时不忘祖母。”祖孙二人又说笑了一番,顾嬷嬷退下,吩咐丫头去请金大夫进门就医,锦好眼中闪过一道明亮的光芒,嘴角也划过一道弯弯的弧度:妙妙,我费了这么多的口舌,才请来金表叔救你的命,你可千万别辜负了小姐对你的一片苦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