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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湘玉现在是做啥,啥没劲;吃啥,啥没味;看啥,啥不顺眼,所以身边伺候的巧巧,是能避则避,实在避不了,就尽量离远点,她没心思做人肉沙包。
佟湘玉狠狠地砸了巧巧一通,发泄了心里的烦躁之后,就软弱无力的躺在软榻上,一双盈盈美目,渐渐染上几许愁思,而那曾经芙蓉般粉嫩细白的脸颊,也透出几分病态。
而顾嬷嬷新分配来的两个粗壮婆子根本就不买她的帐,她爱悲秋伤春,她们则当成笑话看:二老爷又不来,她摆出这么一副死人样子做什么?
这二人长得都能粗壮,尤其看不惯佟湘玉这样没骨头的女人,除了勾引,哄骗男人上床之外,还能做什么,可偏偏天下的男人还就吃这一套,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毒药当美酒。
所以,在很多时候,走在美丽两个极端的美人们,是相看两相厌的——就如同粗壮与娇弱。
佟湘玉哼哼呀呀了半天,却发现没个捧场的观众,心里生了一通闷气,对着其中的一个粗壮婆子喝道:“你去将窗子关上,这么冷的天气,你将这窗子打这么开,是存心想冻死我,是不是?”
“佟姨娘,你放心好了,这点寒气还冻不死你的。”那个粗壮的婆子极其轻蔑的瞥了佟湘玉一眼,懒懒的说道:“古话说的好,好人不长命,祸害几千年,像姨娘这样的祸害,哪里能那么轻易的死了,这不是打古人的嘴巴吗?”
“你”佟湘玉被那婆子气得牙疼,却束手无策,这些日子,没少和这两个粗壮婆子过招,她们是软硬不吃,就像两个难啃的骨头,她是半点法子都没有。
“佟姨娘,别忘了安大夫说过,孕妇最忌情绪不稳,尤其是您这样胎位不稳的。”另一个粗壮婆子,手里抓着一把瓜子,磕了起来,对着佟湘玉呸的一口,不知道是吐瓜子壳,还是吐口水:“佟姨娘,你要是再做出什么事情,伤到了孩子,为难的可是我们这些下人,所以我劝您,还是消停,消停吧!”
“你们给我滚出去。”佟湘玉被这两个该死的婆子气得快要吐血,却碍于这两个婆子是莫老夫人吩咐送过来的,她还真的拿这两个油盐不进的蠢货,没有法子,只得语气冷漠的将这二人赶出去。
“出去可以,可是滚出去,奴婢们却是不会。”其中说话的婆子抬眉:“既然佟姨娘你说的这么头头是道,不若,你滚一遍给我们两个做个示范,我们也好有样学样。”
这两个婆子既看不惯佟湘玉妖气的样子,又看不惯她的行事风格:那妙妙是伺候她的大丫头,怎么能如此绝情,连个大夫都不肯请?那么重的伤,若是再不救治,只怕要芳魂香逝了。
两个粗壮的婆子,都是下人,最厌恶这等心狠手辣的主子,瞧着妙妙的样子,倒是有些同情她,倒不是她们认同妙妙的所作所为,但是总觉得佟湘玉做得太绝,这根本就是巴不得妙妙死去为好。
这样,就有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心态。
佟湘玉被这两个粗壮的婆子缠的有些想哭,却丝毫不得要法,只恨不得将这两个婆子给劈开了才好。
她气得整个人抖了起来,狠狠地将榻上的枕头砸了出去:“滚出去,你们给我滚出去,下贱的东西”
其中的一个粗壮婆子,听到下贱二字,眉头就竖了起来,眼神冷冷之中带着不屑:“下贱?佟姨娘说得是哪个?不会说得是自个儿吧!论起下贱来,奴婢们可是比不得姨娘你,又是点心,又是香。”啧啧的两下,语气极其轻蔑,鄙视:“这手段,还真的不是普通的下贱!”
大户人家,向来没有什么秘密,主子们以为下了封口令,就没有人知晓,只是下人故意装聋作哑,不说罢了。
这下人之间,盘根错节,沾亲带故的,都怕自家的人犯了主子的忌讳,自然要提点一二。
“你们你们你”向来伶牙俐齿的佟湘玉竟然就这么活生生的被这两个粗壮的婆子给气得翻了白眼,晕了过去。
两个婆子瞧着突然没声的佟湘玉,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都有了一层惧怕,她们是得了顾嬷嬷的暗示,能怎么作践佟姨娘,就怎么作践,可是也没想过搞出人命出来。
其中一个胆大的靠近去,伸手摸了摸:“还有气!”语气顿时轻松了不少。
另一个听了,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那咱们就出去晒晒太阳,这位,柔弱的很,自然要多加休息。”
二人顿时扬长而去,连个被子都没帮佟湘玉盖上:生病?太好了,佟姨娘身子弱,生病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佟湘玉也不知道昏了多久,她是被寒气冻醒的,醒来之后叫了两声“巧巧”却无人应声,她的喉咙干涩的难受,只得自个儿起身,寻了茶盅里的冷茶喝了,那苦涩的茶水滑过喉咙,流进心田,让那苦涩的味道一直从心田蔓延到全身,直到从眼眶中蔓延出来,变成氤氲的水珠。
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这不是,她历经千辛万苦,苦心谋划,不是来莫家忍受这些白眼冷言的。
她要过人上人的日子,她要成为那些一直以来,她所仰望的高贵的夫人,而不是现在这样。
这些被禁足的日子,她想了很多,她现在所凭借的不过是二老爷的怜惜,所以夺回二老爷的宠爱,引起二老爷的注意成为她首要的任务,而且,她也反省了自己前些日子的失误——她不该惹恼了老夫人。
她日思夜想,想了这么一个办法——狠狠地惩戒妙妙,老夫人虽然心里狐疑妙妙下药是她指使的,不过那日既然没有追问,自然就不会再想提这事。
而,二老爷气恨妙妙下药,只要妙妙这个罪魁祸首得到了惩罚,他自然心里的那口恶气就消了,或许听到这个消息,他会重新踏足她的院子——莫老夫人只说让她禁足,不可见二老爷,可没说不让二老爷来看她。
不得不说,这佟湘玉可真是个人物,为了一个或许,半点不介意祸害了一条人命。
佟湘玉这里绞尽脑汁,想着怎么重新引起二老爷的注意力,重新让二老爷宠爱她,美人三十六计,她计计精彩绝伦,脱衣舞,鸳鸯浴,房中术她是应有尽有,越想越兴奋,越想越得意,只是当目光瞧向那萧条的院落之时,眼底的兴奋褪去,脸上的得意僵住——她被禁足了,再多的谋划,自然都成了空。
现在的她,连见二老爷一面都异常的困难,还谈什么美人三十六计啊!
翻来覆去,想着一个出口,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恨的将手中的茶盅狠狠地砸在地上,忍不住蹲下身子,抱头痛哭起来——没有了二老爷的宠爱,她在莫家可怎么立足?
就在佟湘玉哭的起劲的时候,粗重婆子的声音响起:“顾嬷嬷,您来了?”对后院实权性管理人物,她们的敬畏是从心底升起的。
“佟姨娘的身子还好吗?”顾嬷嬷的声音沉重而平稳,半点情绪的波动都没有:“我使了你们来,可是让你们好好伺候佟姨娘的,尤其要注意佟姨娘身子,可千万不能出半点差错,老夫人可是最重子嗣的。”
那两个婆子心领神会:“嬷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伺候佟姨娘和未来的小少爷的。”
佟湘玉没有听出顾嬷嬷声音中的若有所指,以为是莫老夫人关心她腹中的那块肉,使了顾嬷嬷来。
她微眯起眼睛,透过窗户上白净却经不住风沙蒙上了一层灰的高丽纸看过去,只见两个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的粗壮婆子正弯腰低头讨好着那顾嬷嬷,心里恨极了,一个没忍住,那尖锐的指甲就刺破了掌心——狗仗人势的东西。
随即思忖起来,顾嬷嬷过来,应该是瞧瞧她的身子的吧,想必老货,还是在乎她肚子里的肉的。
她不由得狂喜,等一下顾嬷嬷过来,她该怎么夸大那两个婆子欺凌她的事情——虽然没有打她,虐待她,可是光是她们不敬的言辞,就该乱棍打死。
佟湘玉此时对未来充满信心,也是,她怎么将她腹中的这块肉忘记了,这可是莫家未来的主子,只要这块肉还在她的腹中,只要她能生下一儿半女的,她怕什么——她的孩子可是莫家的少爷,小姐,正儿八经的主子!
她忙站起身子,擦干眼中的泪,快步走到榻前,掀开锦被,上了床榻。
她刚躺下,那粗壮的婆子就打起帘子,只见一头银发整整齐齐的顾嬷嬷进来,笑的客气而疏离:“佟姨娘。”
佟湘玉也不矜持了,赶忙装作羸弱不堪的起身,笑的楚楚怜人,恰到好处:“什么风,将顾嬷嬷您给吹来了,快请坐!”这话说得那叫一个亲热。
“姨娘的面前,哪里有奴婢的位置。”顾嬷嬷依旧笑得不冷不热,双眼微微眯了起来,不着痕迹的将佟湘玉细细打量了一番:“老奴过来,是奉了老夫人的令。老夫人听说佟姨娘院子里的丫头生病了,让老奴请了金大夫过来府诊,可老奴寻思着,毕竟姨娘现在腹中怀的是莫家的血脉,身娇肉贵的,哪里能让病气留在姨娘的院子里。所以请示了老夫人,老夫人就差了老奴过来,将那丫头接到别处养病。”
说到此处,唇角微微的翘了翘:“佟姨娘放心,老夫人可是发话了,等那丫头身子骨养好了,到时候一定给您再送回来,让您们主仆团聚。”
顾嬷嬷的声音平缓而流畅,带着内宅管事的一贯风韵,半点也不会让人反感,可就是这么令人舒坦的语气中,佟湘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一张脸已经沉的跟黑铁一般。
“老夫人请了金大夫为妙妙问诊?”佟湘玉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那老货会那么好心?
“是啊!今儿个五小姐路过您院子的时候,那妙妙丫头居然抱着五小姐的腿,叫救命,差点就惊到了五小姐。”顾嬷嬷嘴角弯弯:“佟姨娘您看看,这丫头都病得糊涂了,她可是姨娘您身边的丫头,要求救也该向佟姨娘求救,怎么就找上了五小姐?”
“也该是这丫头有福气,若是碰到别人家的主子,这般不懂规矩,只怕要挨了板子,可是五小姐却是个宽厚的,瞧着那丫头的样子,动了恻隐之心,应了她,去替她求了老夫人。姨娘,您是亲身经历过的,我们家老夫人那可是个慈悲菩萨的心肠,当即就答应了。”字字藏刺,句句带针。
“这不太好吧!”佟湘玉的脸色沉了下来:“我自个儿的丫头,还是留在我的院子里养病为好,怎么能将病气带到别的院子里的道理?”
“老奴不是说了,佟姨娘腹中有了莫家的骨血,哪里能够让病气留在院子里,若是您腹中的少爷那奴婢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她淡淡的看了佟湘玉一眼:“佟姨娘不会孰轻孰重拎不清吧!”这话说的就更不那么客气了。
佟湘玉听了这话,那指甲又往肉里刺了几许,她想嘶吼,想骂人,想砸东西,想将眼前这个狗仗人势的奴才狠狠地羞辱一顿,但是她知道,这样对自己没有丝毫的好处,虽说她姨娘,可是身边什么得力的人都没有,拿什么和顾嬷嬷在这个莫府经营了一辈子的老东西比。
再说了,她现在是姥姥不疼娘舅不爱,这顾嬷嬷可是老夫人身边的红人,只得将冒出来的怒火又压了下去,不过心里却咒骂不停。
“老夫人慈悲,我替我那丫头谢谢老夫人了,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丫头做错了事情,老夫人这般轻易的饶过了她,是不是不太好啊!”她咬着唇,低着头,细声细气的说着。
“法理不外人情,老夫人慈悲,是莫府上下的福气,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了,莫家是大善之家,还没有眼睁睁的看着下人病死的先例,是不是,佟姨娘想开这个先例?”顾嬷嬷说到最后,语气就不善了。
佟湘玉的手又用了一份力气,那血滴轻轻地滴落,她却无所觉一般,强笑道:“哪能呢?我不是担心老夫人的威严受损吗?都是我这个主子无能,却让老夫人来替我收拾烂摊子,我这心里只要想到这些,就觉得愧对老夫人。”
佟湘玉心里极不愿意放人,生怕妙妙说漏了什么,到时候,她这姨娘怕是都做不安稳了!
“姨娘知道自个儿无能就好,也不枉老夫人这般操心。”顾嬷嬷的话越说越不留情,到最后更是半分面子都不给:什么东西,真当自己是主子啊,这装腔作势,装模作样的,不就是个以色事人,上不了台面的万物,瞧着这妖气的样子,说不得这腹中的孩子是谁的呢?
“你你”狗奴才!佟湘玉气得舌头打结,狗奴才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到底及时忍住了。
不过到此时,她也清楚只怕这妙妙说不得是要被顾嬷嬷带走了,毕竟老夫人的理由充分而很有道理,她就是说到天上去,都讨不了好。
顾嬷嬷嘴里锐利,面上却依旧客气而疏离:“若是佟姨娘没什么事儿的话,老奴这就带着妙妙丫头去下人房里了,瞧这时辰,金大夫也该到了。”
话音落下,就打算离开。
“顾嬷嬷,老夫人有没有说说我何时能出院子?”佟湘玉气得肝疼,却还是忍着气,问出心里心心念念的事情。
“老夫人说有了身子的人卧床静躺最是要紧不过的,佟姨娘,您就莫要辜负了老夫人的一番心意,继续躺着吧!”顾嬷嬷脚下不停,说完瞥了一眼地上了茶盅,冷冷勾唇,就撩开帘子,离开。
一阵冷风铺面而来,吹得佟湘玉心里透凉——莫家老货这是要生生的熬死她啊!
女人生孩子是一脚踏进鬼门关,若是这些日子,她一直不能见到二老爷,就是有些浓情蜜意也淡了,男人是个什么性子,她见多了,哪个不是喜新厌旧,若是一直这么和二老爷隔开,等到生孩子的时候,来个去母留子的,就是二老爷知晓了,只怕也只是落两滴眼泪,然后就将她忘了一个干净吧!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佟湘玉一下子撩开被子,就汲着鞋子,冲到门口,扯开嗓子,略显尖锐:“巧巧,巧巧死丫头,你死哪里去了?”
巧巧放下手里的活计,进来:“姨娘,您叫我?”
“去,你去找二老爷,就说,就说”佟湘玉心乱如麻,气急败坏,却又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索性耍开来:“就说我想他了!”
巧巧可是货真价实的黄花大闺女,一听这话,一张脸就羞的通红,这种不要脸的话,她哪里说得出口。
再说了,老夫人说得清清楚楚,不让佟姨娘见二老爷,若是给老夫人知道,她传了话,只怕这莫府她也不要再想带下去了。
不过,瞧着像个疯婆子一样的佟湘玉,她也学精了,若是她不答应佟姨娘的话,只怕她要吞了自己——因为此刻佟湘玉的表情实在不是狰狞二字就能表述的。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巧巧眼珠子转了一下:“是,奴婢现在就去找二老爷,姨娘您就等我的信吧!”
佟湘玉不耐烦的挥手:“还不快去!”
巧巧一溜烟的撩起帘子就出去,脚下飞快的就出了佟湘玉的院子,却不是去请二老爷,而是去了锦好的院子,找雪兰说话去了。
“你不知道,佟姨娘那样子多么的吓人,一双眼睛就跟要吃人似的”巧巧唏嘘不已:怎么二老爷的眼光变得这么差了,那女人和二夫人比起来,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真的这么吓人?”雪兰不信:“她平常不都是柔柔弱弱,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吗?怎么会要吃人”
“柔柔弱弱?”巧巧轻哼了一声:“那都是装出来骗人的,你是不知道,她打起人来不知道多厉害。”伸出自个儿胳膊,给雪兰瞧:“这就是她掐的。”
好在现在她在两个粗壮婆子的提点下,已经知道怎么应付佟姨娘了。
“啊”雪兰瞧着那青青紫紫的胳膊,一声惊叹:“怎么这么狠毒啊?”
“这就狠毒了?”巧巧想起那妙妙的样子,白了雪兰一眼:“你今儿个又不是没瞧见妙妙都被她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就算是养只狗,这么些年也该有些感情了,可是她呢,却生生要病死妙妙,待自己一起长大的贴身丫头尚且如此,还谈什么别人?”
两个小丫头这边咬耳朵,可是说的太投入了,那声音不知不觉就高了不少,没发现,身边的丫头婆子,手里的动作已经慢了不少,那耳朵都竖起来了——没有人,尤其是女人不爱八卦的,这道理古往今来从未变过。
于是,佟姨娘的狠毒无情在莫府上下传了开来,就是老夫人都得了风声,特意问了顾嬷嬷一番。
“老夫人,人在做,天在看,虽然老夫人心底仁厚,不忍坏了佟姨娘的名声,可是府里上下那个不是心跟明镜似的。”顾嬷嬷帮着莫老夫人散了发,细心的梳理了几下:“再说了,那妙妙都被老奴移到丫头房里去了,有眼色的谁看不出来啊。”
莫老夫人听着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心里越发的不喜佟湘玉,也就移开了话题,随口问起妙妙的情况。
“老奴瞧着,那丫头看起来好多了,金大夫不愧是圣手,才用了两幅药,整个人就精神多了,之前,老奴真担心那丫头熬不过来,现在总算是放心了。”顾嬷嬷就是有本事将溜须拍马的话,说的那叫一个水到渠成:“可这都是老夫人的善心感动了菩萨,这才佑护了这丫头。”
莫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缓缓地示下:“那就好,继续用药,不用心疼银子,虽说是个丫头,却也是一条人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可是无上的功德。”
顾嬷嬷利索的应了下来:“好,老奴记下了。”随即又笑了开来:“老夫人,您不知道那个妙妙的丫头,也是个可人儿,知道是老夫人的恩典,这天天求着老奴让她来给老夫人磕头,可老奴给推了,这些年,老夫人捐了多少银子,做了多少功德,救了多少人,要是个个想来磕头,都应了下来,就是磕上十天十夜也磕不完啊。”
“谁知道这丫头,居然每日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对着莫老夫人的院子磕头,也算是个有心的。”
莫老夫人笑道:“是个知恩通透的!”
而,锦好得知妙妙这个举动的时候,眼波流动,眉梢浅浅,双眼弯弯:瞧这妙妙,果真是个通透的,看来她的苦心没有白费,这么个拿得起,放得下,脸皮厚,心眼多的丫头,日后必将给她惊艳的表现吧!
春日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晒在精致的院落中,也透过窗格间那一层厚厚的高丽纸照进了屋子里,让昏暗的房间里多了几许暖洋洋的气息。
锦好心情极好,就早早地起身,开始给姚氏腹中的孩子在做些小亵衣,拿出白色的绢布,带着炭块,是那总专门描绘女红的软墨,去了姚氏的房里,就开始描绘起来。
天朝的姑娘四岁就开始学女红,她前世女红就是一等一的好,现在七岁,也学了三年,自然不怕穿帮。
她盯着那白色绢布,心里思索着描绘什么,想了许久,还是决定绣上一个福字:不管男女,福字都是吉祥如意的。
姚氏歪在临窗的软榻上,微笑着半眯着眼看着女儿认真的模样:锦好今日穿了一套月白色的梅花素面的夹袄,衬得她面如精致可爱,却有多了几分娴静。
姚氏越看越喜,秀美的脸上,柔和的光芒,眉眼之间因为放开,而少了之前的愁苦:淡淡的幸福,在胸腔中荡漾,原来只要放下了,也就不那么痛苦了。
母女二人淡然柔和的氛围,让进来的莫老夫人心里异常的满意——她难得到二房来,今儿个早起散步,走到这附近,索性就过来瞧瞧。
“母亲来了,媳妇”姚氏挣扎着起身,想要给莫老夫人行礼,心里却诧异莫老夫人会进她的院子——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你躺着,好好养着,就莫要起身了。”莫老夫人一脸慈祥的样子。
但,姚氏可不敢真的不起身,还是下地,伺候莫老夫人在一旁的雕花檀香木椅上落座。
锦好自然也放下手上的女红,给莫老夫人行礼,莫老夫人对她手上的女红很是感兴趣,让她拿过来给自个儿看看。
锦好也不推辞,莫老夫人喜欢聪慧的姑娘,也喜欢擅长女红的,莫家自个儿可是有着绣庄,听说不少样子还都是老夫人自个儿描的。
她脸色略带羞涩,小步挪了过去,小声说道:“不好看!”
老夫人看了一眼,心里就大大的满意,那个福字已经有了神韵,看起来灵气逼人:“可比祖母七岁时绣得好多了。”
“真的?”锦好眼睛都亮了起来,像是很为得到莫老夫人的夸奖来的高兴。
站在莫老夫人身边的顾嬷嬷,亦轻笑道:“老夫人您看,五小姐因为你这一声夸奖,一双眼睛都亮的跟晚上的星星似的了,闪的老奴眼睛都发花了。”
众人听了都轻笑了起来,老夫人瞧着那闪烁着迷人光芒水汪汪的大眼睛,心里也阵阵地喜欢:“我可不是说假话,这孩子在这女红上可算是真的很有天赋,多下些功夫,将来会绣得更好。”
锦好甜甜地笑了起来:“要是祖母真的觉得我绣得好,赶明儿我绣双袜子给祖母,祖母可不能推辞,更要日日穿在脚上。”
老夫人笑得一张老脸如盛开的花:“好,祖母日日都穿在脚上,不脱下来。”
顾嬷嬷“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老夫人,老奴说句不中听的话,您可不能生气。您这要是应了五小姐的话,那日日只能反复穿一双袜子,这脚”说不下去,又笑了起来。
莫老夫人笑骂了一声:“你这老猴儿,就你想得多。”
锦好却当真了一般:“那我多做几双,我可舍不得祖母脚臭。”
莫老夫人心里受用,牵起锦好的手,这么一牵才发现锦好的手指似有伤痕,拿到眼前一看,发现手指头上有几处针眼:“你这孩子,怎么就扎伤指头了?”
刚刚瞧她那样子,很是熟练,按说不该的啊!
一旁的云燕,看了一眼锦好,状似心疼的说道:“老夫人,您不知道,小姐这些日子,做针线是做出瘾来了,每日熬到三更半夜的,说是要给夫人腹中的弟弟妹妹做小衣,又念叨着给老夫人,老太爷,夫人,老爷,还有几位哥哥姐姐们做袜子,任凭奴婢怎么劝都劝不了?”
莫老夫人听了,心里有些感动,对着一旁的顾嬷嬷吩咐:“你等一下,让夏荷送两瓶薄荷膏去五小姐的院子。”又对锦好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若是熬伤了眼睛,可怎么好?”
“嗯,锦好谨记祖母的话,日后再不会熬夜了。”锦好受教的点头,随即羞红了一张脸,小心翼翼的从一旁拿起一双绣着竹子的袜子:“原本觉得手艺不好,将给祖母绣得袜子带过来给母亲指导一二,待日后绣好看了,再送给祖母,既然这丫头已经说了,孙女也顾不得遮羞,先将这双送给祖母。”
随即娇憨笑了起来:“若是祖母觉得还行的话,日后祖母的袜子,可就让锦好打点了。”
打动别人,需要从点滴做起,而袜子时时穿在脚上,最是恰当不过,而且,还不费功夫——这点委屈,对她来说不算什么,这世间最大的委屈,她都经历过来,还怕这小小的卑躬屈膝吗?
莫老夫人接过那袜子,细细看了看,针线疏密得当,柔软细致,就如同眼前的小少女一般,让人看了就有一阵子的舒适感。
真是乖巧听话的小人儿,她怎么以前就没有发现这孙女其实很贴心,很懂事呢?
冷落这孩子这么些年,甚至明知道锦冉时常欺辱她,她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见,想起过去那些事情莫老夫人心里生出了些许的愧疚,心里觉得,日后要对这孩子好一些,就算是弥补她过去的错。
有对比,就有落差,想到这些年自个儿捧在手心里的那个,不要说亲手做东西了,就是买东西也没有。
莫老夫人这么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些疏忽了锦好,琢磨着日后该怎么弥补这个乖巧的孙女儿。
这边正在联络感情,那边却有丫头回报:“老夫人,二小姐在房里在房里闹着要绞了发嚷着要去做姑子”
莫老夫人一听,手里的袜子就落在了地上,顾不得捡起来,六神无主,跨开步子,就什么话也不说,匆匆忙忙往外走,慌乱之中,那脚正不偏不倚的踩着那绣着竹子的袜子上,落下浅浅的脚印,在金色的阳光照射下,那浅浅的脚印在一片纯白之中,尤为刺眼。
顾嬷嬷不忍,弯下腰去捡起来,用手掸了掸,却发现那脚印虽浅,却难以掸干净,不由得干笑道:“老夫人这是这是急了!”
锦好瞧着那雪白袜子上那浅浅,但明显刺眼的脚印,却温和的点头:“顾嬷嬷,我明白的。”明明年纪不大,可是这眼神却比同龄的孩子多了一种不一样的气势,以及那种成熟和冷肃。
锦好是真的明白老夫人的心情,毕竟是养在身边这么多年的,疼在手心里的,怎么能说不疼就不疼了呢?自然就慌了神。
这般面色平静,仿佛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尴尬,顾嬷嬷下意识的看向锦好的眼睛,却看见对方的一双水灵灵的眼眸如秋水闪亮,正好与她对个正着,不避不闪,端是清丽脱俗,隐隐带有日月之光华。
顾嬷嬷一愣,却有些慌乱的移开目光,似是不敢再与锦好对望,像是那清丽纯净的眸子能看见你的心里,让你无所遁形,待回过神来,再抬眸瞧去的时候,锦好的目光已经轻轻带了一丝笑意,竟是半点异样都没有。
顾嬷嬷再次断定,眼前这个七岁的五小姐,绝对不如她看起来的如此简单。
任何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心里都会不舒服,神情都会有些怨怼,隐隐含着尴尬,就是一向敦厚的二夫人那眸子中都有了一丝不喜,可是五小姐,却仿佛根本没有瞧见老夫人那下意识的动作,没有瞧见那雪白袜子上的脚印,可是她的目光明明就落在了那脚印上。
若不是真的懵懂无知,那么就是喜怒不形于色,而经过这些日子的交道,顾嬷嬷可不相信,锦好会是个无知的孩子。
可是,一个七岁的女子,可能有如此深的城府吗?姚家大夫人真的有如此的手段,这么短的时间里,调教出如此的人儿吗?
不过,这些对顾嬷嬷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反而让她更加坚定将宝压在二房身上:五小姐真的不一样了,不管面对什么,都是这么一副淡淡的表情,就像是,就像是胸有乾坤,完事皆在掌握之中。
顾嬷嬷发现面对这样的锦好,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心里越发认定锦好是贵人的命格,日后前程远大。
贵人总是这般静儿无波,就如同五小姐这般的静儿无波。
锦好的笑容如往日里一般,洁美如栀子花:“顾嬷嬷,祖母已经离开了,您还是快点赶上去吧,若是迟了,怕是祖母要找你了。”
顾嬷嬷立时回过神来,告辞,若有所思的离开了,而姚氏却有些不赞同的看向锦好:“那明明是你给我做的袜子,怎么就”
锦好依偎进姚氏的怀里:“母亲,若是祖母多喜欢我一些,你也就能少受点委屈。”
有什么话比这句话还来的有力呢,姚氏顿时没了声音,只是紧紧搂着锦好,心里越发的柔和起来——老天待她不薄。
而,伏在姚氏怀中的锦好,眼神却犀利了起来,唇角附上了一缕不易察觉的冷笑:绞了发嚷着做姑子
锦冉,前一世的手段,你又决定重演了吗?
只是你以为这一次,我还会容你心想事成吗?
对于锦冉的手段,锦好是了如指掌,她自然明白锦冉这次闹着要绞了发,去做姑子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要逼的莫老夫人松口,退了王家的亲事或是再次找哪个妹妹顶缸,替她嫁进王家去。
不过依着莫老夫人对她的宠爱,到也不无可能,即使现在恼着锦冉,等看到她那凄惨的模样,说不得就变了心思。
她不得不防!
莫老夫人对锦冉的偏宠,前世她已经深深的品尝过,所以这一世,她从来不曾低估。
不过,看着情形,她倒是低估的莫锦冉,她居然有胆子做出绞发的事情,这份勇气实在可嘉。
而,她也会因为莫锦冉的这份勇气,送她一份厚厚的大礼——绝对让她的这位好二姐永生难忘。
锦冉正在脑子思索着如何破了锦冉的局,一旁的雪兰却低声嘀咕道:“要做绞了发做姑子,还不容易,至于这般嚷嚷的满天下都知道吗?”
云燕却道:“五小姐,二小姐闹着要绞了发做姑子,咱们去不去劝?”
两个丫头的思维方向是截然不同。
锦好秋波流盼,星眸之中暗暗闪过一丝笑意,赞许地看了一眼云燕,柔声:“母亲,我担心祖母会为伤了神,我还是跟过去看看。”
她这是急着去送礼了,若是迟了,只怕这礼就不好送了——锦好笑了起来,一双水杏眼春水流波,隐隐带着破冰的光华。
金色的阳光,落在她修长的睫毛,将她明媚的双眼染上一层细碎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