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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建码头,因为江滩极大,船只以前是靠在滩上,然后靠力夫们把货物搬抬上岸,这档耗时费力,所以还是有不少船直放福州港,从那里还得回头走,其实也不经济,还不如从咱们这里上岸,就是因为江滩靠近不易,所以大船不走这边。”
傅谦和孔和两人已经回来十余天,每天最要紧的工作是搭建单脚踏坊机,同时开始召集官庄农妇,按徐子先的方案,抵力役若干天,然后按价收纺丝,如果一个农妇一天踏坊机五个时辰,一个月赚两贯钱是很稳当的。
一天除了家务和伺候老人孩童,还得工作十小时才赚两贯,等于后世人民币六百元不到,当然很辛苦,收入也低。
可这时大魏,一户普通的农家,一年也未必能攒下多少钱,正常的年景,两个健壮男妇加上两个老人,一个或两个未成丁男子,种三十亩地,一家人没病没灾,没任何意外,这样才能攒下六贯钱左右。
如果男子在农闲时出外揽工,顺利的年景可以攒下来十来贯钱。
但这是最顺利的情形,人生总会有种种意外的损耗和突如其来的开销。头疼脑热不可避免,大人和小孩衣袍不可能几年不做一身,被褥,盐,铁器,这些涉及到棉,盐,铁的开销必不可免,又相当昂贵。
盐铁专卖的特点就是一个“贵”字,私盐才十几文一斤,还是私盐贩子冒着砍头的风险的卖价。而官盐最差的也得五六十文一斤,还是掺杂了碎石子的烂货。
这当然不公平也不合理,也是百姓们继各种苛捐杂税后无形中又被官府坑了一道,可是只要能活下去,总归还是能够忍受。
徐子先的坊机是无偿发下去给各户使用,只要按规定交上纺丝,算一算还有月入两贯的赚头,十个小时算什么?这一点来说徐子先还是有穿越客的通病,喜欢用后世的思维方式来衡量这个世界的人。
据李仪和孔和等人的估计,很多人家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的时间,肯定是全家上阵,纺机不停,甚至很多男子都不会离家去打散工了,因为在家里与妻子合作坊棉纱的收入,算起来比打短工还要合算的多。
要是这样的话,徐子先的估算还是太保守,估计农户们能赚到三贯,而侯府也能在每架坊机上赚三贯钱以上。
坊机在逐户发放,速度并不快,这东西相当的娇贵,运输途中也有一些损耗,还好傅谦能够拆解修补,而且也带了不少零件回来,一家家的教会保养和使用,然后才签定契约,叫那些欢天喜地的农户把纺机领回去。
徐子先则拉着傅谦等人在江边筹划建一个码头,如果成功了,这边的客流量最少也是倍增,增加客流量的同时,也意味着收入的成倍增加。
有可以确定的好处,李仪等人对修筑码头从怀疑到接受,并且鼎力支持。
在傅谦的筹划下,要节省时间,人力,就得把停靠船只的栈桥修到半江心的水面里头去,否则的话换汤不换药,修成码头也没有太大意义。
“这得多少人力?”李仪紧皱眉头,感觉世子的脚步迈的太大了一些。
徐子先没有急着回应,而是拍拍衣袍下摆,站起身来。
“林东主,杨东主,张掌柜……”徐子先向林定一,杨释之和张明亮分别打着扫呼。
三个商人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纷纷向徐子先还礼。
徐子先叫傅谦过来,给这三人划出栈桥,码头,还有临时仓储区的画样出来,傅谦就拿着树枝在江边的软滩上画图,三个商人都是一本正经仔细的盯视着。
“世子这临时仓储区的设想,足见高明。”林定一恭维道:“很多从兴化军和汀州过来的商人,到建州甚至浙西办货,然后货物运过来等福州的货一起运走,以前是运到福州港那边,那里也是海船众多,上岸不易。如果咱们这里有一大片储货的地方,很多商人会把货临时放在这里,这样上船直放入洋,要方便快捷很多。”
杨释之和张明亮不出声,但脸上也明显是赞同的意思。
林定一顿了顿,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但还是接着道:“只是这栈桥修造可不是容易的事。按世子的设想是要越过浅滩到水里,恕在下直言,水中立桩太过困难了。要知道此前不是没有人想在这里修码头,就是事倍功半,耗费太大,而且水流之下立桩几近不可能,所以此事一直未成……”
杨释之这时也道:“水流冲涮,用木桩很难立的住。就算勉强立住了,没多久就冲歪了,直到倒塌。另外木桩就算涮漆,恐怕几个月之后就得换一根,太不经济。”
“可惜咱们这里是软滩。”张明亮道:“若果是石壁耸立,象连江一些地方,或是海边,造栈桥建码头反而要方便的多……”
良港难得,主要还是地形。
船只靠岸,如果是在平缓的海滩或江滩上,船只能停泊在水里,得用小船把货拉到滩上,再用人力把货搬抬上岸。
良港就是有水深的港口,又有易于叫船只停靠在岸边的地方,不必大费周章转运货物,如果在这一片江滩能兴建出一个象样的码头,对四周几个镇子的商业都会大有影响。
来往过境的客人肯定增多,储存货物的也不会少,而且在这附近购买货物的也会有很多,毕竟一艘海船出海时都是希望装满货物,但世事难以叫人如愿,有很多时候商人们都买不到他们需要的生丝或棉布,瓷器,茶叶的数量,只能随意购买一些货物压舱,哪怕不是很有利润的货物,总比半空的船出海要好的多。
林定一和杨释之,张明亮三人对这事肯定很有兴趣,就是从眼下的局面来看,三人对这个港口的信心不是很足。
“木桩的事不必担心……”傅谦说道:“涮上多重油漆,浸水一年到两年也没事,轮换更换就是,没有诸位想的那么困难。就是立桩上,确实是有些困难,但这个事我们世子也是有想法了。”
徐子先适时道:“打下深桩是很困难,特别是半截腰的江水里,淤泥和水流冲涮是大难题。既然如此,我考虑用糯米凝成石桩当基底,把石桩置于下,木桩插在石桩之内,这样可以解决固定木桩的难题……”
“这个思路我考虑过……”傅谦接着道:“可以做着试一试看。”
几个商人彼此对视一眼,林定一说道:“此事十分重大,请世子容我们考虑一下。”
三个商人躲在一边商议,半响过后才回来。杨释之先发问道:“如果要真的开工,世子需要多少劳力,多少材料,每天饭食钱多少,预计多久能完工?”
徐子先道:“用工最少要过两千人,除了下力气的人,还得有人在岸上帮着准备材料,得有人做饭,准备好营地,所以千人左右是最少的预算。至于材料,要大量木材,石块,铁钉,铁块,砖,瓦,梁,都需要。孔玄平核算过,总的开销得十五万贯左右,时间得三个月。”
几个东主深吸口气,深感眼前这位做事真的是大手笔。
刚刚花了三万贯买了大量坊机回来,又要在江口修筑一个象样的码头,实在是雷厉风行,甚至给人相当急迫的感觉。
“不知道世子为什么这么急切?”林定一则问道:“再过大半年到一年,世子自己手头钱也足够了吧?若是借钱,总要给利息,恕在下直言,我等在商言商,不收利息很难交代。”
三家商行都是资本雄厚,但一下子借十几万贯出去,一家也是做不到,毕竟他们不是专门放高利贷的钱庄。
蒲家倒是有钱,不要说十几万贯,就算是一百五十万贯钱,蒲家也是能轻松拿出来。但这笔钱徐子先只会找林定一等人借,蒲家绝对不会支持,只会捣乱。徐子先只能找镇上这几家大商行,寻他们拆借十五万贯钱,并且将自己的计划和未来的收益告诉这几人,以此来吸引众商人的同意。
杨释之也跟着道:“年尾时,各家都忙,很难募集到千人以上的规模吧?”
徐子先道:“人力好办……闽江对岸还有几千户流民,我打算用工皆用流民为主,镇上的闲汉也能来做活,也得叫大伙有钱一起赚。”
众人无不点头,张明亮赞道:“世子宅心仁厚,等于是替这些流民放了几个月的赈。”
年前官府和富户都会到江岸两边放赈,给流民好歹温饱过年,这些钱都是在各富家大户里摊派,几千上万户的流民,对各州府的富户也是不小的负担和开销。
要是用工过千,很多流民可以在几个月内获得稳固的收入,以官府的德性,估计也会把赈济钱给省下来,真是皆大欢喜。
“至于为什么这般急切……”徐子先道:“时势不等人,若早建码头,团练捐能多少一倍,本地的商业也会加倍的繁荣,是对大家都有利的事情。我想,确定有利可图的事,既然想了就去办,不必要畏首畏尾瞻前顾后……”
众人都是笑起来,但三个商人还是没有点头,显然还是不能下最后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