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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东阳在军阵中向来话不多,也极少训斥武卒。
他擅长的是找到军阵中的漏洞,提升各人的体能,因材而用人,把武官们放在合适的位置之上。
几乎每个人都信赖着秦东阳,他的稳定,沉着,还有丰富的经验,强悍的武艺,还有多姿多彩的过往经历带来的名气,这些加起来使得武卒们对他们的这位总教习相当的尊重和信任。
而且谁都知道,南安团练正式的官职会在未来上报,秦东阳肯定是团练司马,地位仅次于团练使徐子先,长史李仪,位列第三。
由于秦东阳,大葛二葛各领一个营,徐子先也亲领一个营,而徐子先忙碌,同时也肯定不如秦东阳等人经验丰富,所以秦东阳把刘益,林存信,李福祥,还有少年牙将中的最杰出的三人都分在了徐子先的那个营。
从整体实力来说,徐子先的信字营也是最强,少年牙将中出色的有不少在这个营,有十名左右的鼓山盗任中下级武官,还有十来个侯府的牙将也在信字营里,牙将和鼓山盗的数字在各营中最多,很多牙将都只能当普通的队官,少年牙将们除了金简和高时来,田恒三人外,全部只是队官或是伍长。
另外老手多的地方是骑兵都,几乎全部的军官都是鼓山盗和老牙将们。
金抱一和吴畏三等人全部是在骑兵都,他们原本就是武者,马术当然要过关,否则也没有资格当上牙将。
而武卒中能入骑兵都的,也是体能,骑术都相当出色的强者。
徐子先希望骑兵都能迅速形成战力,完成他所有的想法。
现在骑兵都就在北边的小校场里,一百余骑在来回的奔跑冲刺,初速,加速,冲击,试验各种地形以阵形冲击不同的敌阵。
骑兵的训练科目很多,他们的武器配置也是精心研究过。
以长矟为第一排第二排,障刀为第三排。
其实徐子先想用长骑枪为第一排,矟为第二排,障刀为第三排。
或者陌刀,巨斧都可以。
试验过几次之后,发觉巨斧和陌刀的效果并不比长矟强,甚至还不如长矟。
骑兵破阵,以类似铁矛的长矟迅速破开敌阵,冲乱步阵或骑阵的阵形,这才是最为关键的地方。
破阵为一,杀伤为二。
杀敌是跟在后头的第二排矟手和第三排的障刀手的事情。
当敌阵被冲开,一团混乱的时候,第二排和第三排才能从容收割人命,砍伐树木般的去斫斩人头。
冲锋,破阵,再冲锋,再破阵。
中国古典重骑兵的最高峰是北魏时期,后来的东魏和西魏仍然是最强悍的重骑兵之国。
在历史上记录的这些鲜卑骑士的战争中,骑士们穿着六七十斤重的铁甲,手持长矟和斫刀,用可以射断人脊梁骨的重箭,战场上他们骑着有重重铁甲的高大战马,呼啸着冲向敌阵,重箭飞舞,常常插满大地,但最重要的还是重骑兵对重骑兵的冲锋。
往往一场战事下来,战马和铁甲骑士的尸体会堆积如山,泥泞的地面被血污浸透,这种正面的碰撞和比拼几乎没有什么花巧可言,就是比哪一方的重骑兵更多,拥有更多沉毅果敢的铁甲重骑。
可以说,北魏的重骑兵是中国重骑兵的最高峰,继承其余韵的就是隋和唐,在其后中国失去了养马地,优秀的高大战马被不断的阉割,西域和河套马被蒙古马混血杂交,战马质量严重下滑,到了辽金时还有重骑兵,明和清就完全失去了培养重骑兵的基础,马,优秀的骑士,合格的铁甲和马甲。
大魏的战马也很缺乏,特别是南方,价格昂贵而数量稀少。
徐子先买了二百来匹战马,耗费了大量的铁财,还赊欠了一些,还好贩马的商人知道他有团练捐可以还帐,否则这二百匹马徐子先也买不起。
一个骑士最少要两匹马轮换,平时训练时可以节省马力,不使马严重掉膘。
战马十分昂贵而且娇气,全天下的战马只有蒙古马最能吃苦耐劳,就算这样,蒙古人在西征的途中也经常停下几个月,放牧蓄养马力,如果一个劲的奔行万里,估计抵达西征的目的地时,战马也都死的差不多了。
在行军时,另外一匹马可以背负战士的装备,比如铠甲,兵器,弓箭,还有被褥等物品。
还应该备一个养马的跟役,在平时照料战马,打仗时帮着牵住不需要上阵的多余战马,如果打顺了,跟役也可以骑马跟着冲击,扩大战果,多缴获一些战利品。
所以养骑兵实在太耗钱了,养一个都的骑兵对徐子先来说是奢华无比的举动,养这么一个都的骑兵,耗费的钱财足够再建一个步兵营而绰绰有余。
……
骑兵们在阳光下跑动着,徐子先收回目光,开始向着过来开会的部下们微笑着。
签押房的正堂相当阔大,济济一堂坐满了人。
文官佐吏们坐在左下首,右下首是秦东阳为首的武官们。
徐子先并没有将齐王的信交给众人看,而是将齐王的分析告诉众人。
坐在秦东阳下首的刘益轻咳了一声,他要说话,这令李仪在内的所有人都感觉奇怪。
刘益一直是吊儿郎当的样子,还是被徐子先劝告过后才逐渐象个样子,不过还是比普通的武官要散漫的多。
营中禁酒,这厮每天都借故溜出去,反正对他的管束比较宽松,军官毕竟不同武卒,但天天溜出去喝酒的也就是刘益一个。
这一点倒是很对葛存忠和葛存义兄弟俩的脾气,鼓山盗多半好酒,中低级的武官只能勉强自己遵守军纪,葛家兄弟也属于隔天就出营一次,好酒好菜解馋虫的那种。
和刘益偶遇几次之后,现在三人已经是经常凑一桌了。
“有屁就放。”葛存忠相当粗豪,哪怕在徐子先面前也不会做出那种端谨的部属模样,他抹了把浓密的大胡子,对刘益道:“刘六指儿,你有什么要说的?”
“最近赌场那边的江湖中人有传言,世子在侯府藏了万两以上的金块,说是色目人的团练捐,铜钱留着,银子换钱,金子都留在侯府里头……”刘益说道:“这个风声传出来,很多赌鬼眼珠子都红了。我警告过几个,没甚用处,这几天好多人不安份,不少人伸头探脑的在别院门口转悠。”
“别的镇子也有这事。”孔和也道:“我也听说了,原本以为是小人造谣,故意给我们找麻烦,现在看来是事出有因,凶险的很。”
“这是要拿外围的混混无赖来填刀头。”葛存忠对这些江湖伎俩清楚的很,当下不屑的道:“这种混混,来千把个也是混事的,他们要是想着拿这些人来成事,那就是笑话了。”
葛存义道:“最近倒是有外路的刀客纷纷进福建,我们都听说了,原本不当回事,看起来这些刀客也是人家招揽来对付咱们的。”
李仪面色凝重的道:“能做这样的事,可真是财雄势大。我就是有些奇怪,对方不该隐秘行事吗?”
“他们可能有两个目的。”陈道坚原本有些犹豫,但侯府这样的议事风格已经叫他很适应了,徐子先向来不会因言罪人,也不会打压某种看起来是错误的观点。
大家可以各抒己见,事后不会被追责,如果表现的好,说的话得到众人的认可,就会提升在侯府各人心里的份量。
陈道坚家族也是福州府的名门,只是两代前就衰落了,陈道坚的全部人生理想就是恢复祖上的荣光,这是他去世的祖父,父亲,临终之际再三强调的事。
身为一个神童,早熟早慧是必然的事,而承担的责任太重,也会令少年人心事重重。
陈道坚过了年才十七岁,有的时候眼神沧桑的如七十七岁一般。
虽然思想和行为上还是有幼稚和不成熟的一面,总体来说,陈道坚远比同龄人要成熟的多。
“第一,他们真的需要这些外来的力量,所以宁愿冒着暴露形迹的风险。或者说,他们知道必定会暴露行踪,南安团练加侯府牙将好歹有一千七百余人,他们不聚集两千人左右也不会有十足的把握,这么多人手调集,想彻底掩藏形迹,也是办不到的事情。其次,就是他们希望造成极大的压力,压跨世子抵抗的决心和信心,如果知道对面聚集了大量的人手,多达数千人,且多是江湖豪客成名武师,世子失了抵抗的信心,会怎么办?世子一旦逃离南安,抛弃团练守捉使名义上需要守备的地盘,剩下的事就简单了。”
“说的很是。”徐子先大为赞赏,说道:“道坚分析的极对,这件事,我想大家都应该明白动手的是谁,站在其身后的又是谁。”
众人无不点头,与徐子先有仇,急需除之而后快的当然是蒲家。
蒲家是势力最大,商业贸易份额也最大的色目商人,也是外来的天方商人的首领人物。
团练捐的开征,对蒲家的利益影响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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