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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闽省赴京,主要的陆路线路当然是跟着驿站线走,经过建州出仙霞关,入衢州,沿两浙路至长江,渡江过后沿运河线走,如此一路北上,如果是塘马急报,都是在驿站换马,每天走四百里左右,正好十天功夫可至。如果是四百里加急,一天可以走六七百里,一般都是两府下的最紧急的军令才这么走,五六天功夫,可以从京师到福州。北上的商旅官员,一般都是坐海船北上,沿陆路走的不多,最多也就是到两浙,江南会沿陆路走,但一路上江河很多,都是陆路走一段,再换成水船。
越州,明州,衢州,处州,直到杭州,嘉州,苏州,润州,江陵,这一路江河水网纵横,商旅带货,基本上都是福州至浙西山区是走陆路,其余的行程多半是在两浙路和江南东路雇佣船只,买货卖货,都是这般走法。
浙西,荆湖北路,荆湖南路的商人也会到福州,泉州这边来做买卖,基本上是把本地的特产从陆路带过来,顺着闽江或连江到福州,泉州等地,做的是对外贸易的大买卖才值得这么跑。
这也是谷口,水口和南安一带地理条件重要的原因所在,外路前来,本路外出,这些地方都是水路和陆路的必经之途。
徐子先北上,倒不是太紧急,自然是不必沿着驿站策马狂奔的赶路。
坐海船北上,一般二十天左右抵达,比陆路的日行四百里也就多十天时间,并不算太拖延,在费用上,那就省的太多。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徐子先此行带的部属很多,陆路上走太引人瞩目,不是好的选择,另外海船北上,多带的人手和水手一起水操船之术,就算武官不能成为水手,但最少要懂行,这样将来才有资格在海上争战。
南海水营,在徐子先眼里是重中之重,很多优秀的武官都会调入水营,水营最少要立两个营,先在江上操练,慢慢到沿海地方行船训练,直到澎湖,东藩。
这个打算一说出来,陈正宾和陈笃中都是了然了,陈笃中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岐山盗不除,海上五盗不除,明达你始终不能心安。”
陈笃中心道,一般的团练使,打了江滩一战后,安心守备地方就是,或是多招陆营兵沿岸防守,海上五盗再强,也不太可能集结大军来攻福州,岐山盗不过两千人,团练应该不惧于陈于泰。
而徐子先却是锐意进取,从现在的表现来看,怕是岐山盗不去南安,南安团练反而有攻打岐山的打算。
最少是把水营建成,沿江至海的封锁,如果能做到,岐山盗也就不败自败了。
陈正宾也是理解了这一层,拱手笑道:“明达还真是锐意进取,愚兄佩服。可惜愚兄在澎湖帮不上什么忙,倒是有一些积年的老水手,可供明达挑选,如果水营要人,可以到澎湖来,愚兄推荐一些真正的好手给明达。”
“那可真是感激之至,承情之至!”徐子先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向陈正宾长揖一礼。
水手在福建实在太容易找了,这个地方只有东闽福州平原区有大片的耕地,其余地方的土地都相当零散,多山多水近海,大量的百姓是在海里讨生活,东洋和西洋各国,移民过去的大魏百姓,也是以福建路的百姓为最多,二百多年间最少有过百万人移居,现在连早期移民带繁衍出来的,海外的汉人已经有数百万人之多,在不少地方成了多数族群,连国家都成立了。
但水手易得,真正的老手,好手,还是相对稀少。
就象是大魏人有几个不会种田的,但同样的田亩,会种的产量比不会种的要多出三四成,这就是各人的本事。
老资格的水手,很可能跑过海外,在海上最少十几年时间,几个老水手敢操控小哨船从晋江到澎湖和东藩,在后人看来可能是送死的行为,但这种事在福建路太常见了,这些老水手可以在遇到强风后在海上漂几天也不怕,这种本事也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陈正宾说的好手,肯定是这种档次的强手,如果水营一成立,能有高水准的水手加入其中,可谓事半功倍了。
“都是为了福建路的百姓,我等为官一方,理应为百姓考虑。”陈正宾还了一揖,笑着道:“今天也是真的没有想到,明达找我们居然是真的要谈公事。”
徐子先笑道:“请期礼成后我就没空再上门,要预备出海北上的事……”
陈正宾立刻道:“一会我下去就派人去澎湖,找一些老水手来给明达使,北上行程不要耽搁了,等明达回来,一切都迥然不同,这是大事,不要耽搁了。”
徐子先现在的勋阶是勋位昭武将军,官职是五品团练使。
从官职和职守来说都远在林斗耀之下。
如果袭爵成功,徐子先最少能够与林斗耀分庭抗礼,在官场上的职份也不会相差太远。
“我想明达请我过来,应该不是一直旁听?”林笃中笑着道:“不知道找我这个东藩防御使,上寨指挥,有什么吩咐?”
“九叔言重。”徐子先揖了一揖,说道:“我就是想打听一下,东藩那边的田亩情形如何,百姓是散居,没有官府管制,日常生计,治安,文教,这些事,是怎么处置的?”
“明达是做大文章的人……”陈笃中道:“这些事,说实话我都不是很放在心上。不过既然你问了,好歹能答一答。东藩东部俱是绵延不断的群山,密林不绝,群山不断,人踪难至。只有少数的土人生蕃居于其中,大大小小有几十个部落,十来万人总是有的。朝廷早年也想剿灭,但生蕃各部往群山中一躲,咱们大军却没有办法深处,补给,瘴气,瘟疫,俱是大军死敌。少量人马进去,生蕃擅长弓箭射术,躲起来不断袭扰,就算是披铁甲的禁军也不堪其扰。后来,朝廷干脆就在西部沿岸,东藩西南地方几个有河流出海的水源地,建立了十余个大小不一的军寨,护住咱们的屯民就行了。这些军寨,驻军不到两千人,统一由我这个上寨指挥防御使来管,主要也是要防范海盗在东藩落足,不仅其顺利补食补水,同时支应我朝廷水师,收容海难客商,保护从澎湖流落过来的大魏渔民,大约就这些事,说实在的,我在那里,闷的要死。”
徐子先坐在陈笃中对面,很沉稳的听着对方介绍,陈正宾脸上流露出同情之色,这个九叔少而聪慧,就是太过顽皮,所以文事不行,只能习武,考中武进士后,凭着陈家的关系倒也是扶摇直上,只是在东藩防御使这种中层往高层过度的职位上已经好多年,看现在的情形,只要林斗耀在,韩炳中在,还有赵王在,陈笃中也就只能继续留在东藩,不要想调任或是升迁。
徐子先至此也若有所悟,怪不得陈家和自己结亲也是要考虑再三,这门亲事一结,和齐王,徐子先一脉当然是结下姻亲同盟的关系,同时也是得罪了赵王一脉,蒲家,还有安抚使林斗耀的势力自然也是从中立到敌对,影响的可不是一两人。
文官体系,陈家不惧任何敌手,武官体系自有规矩,制置使可以便宜行事,陈笃中要是不听军令,韩炳中这个制置使敢直接将陈笃中拿下,朝廷事后也只会默认。
毕竟武职官事权要统一,不能有太多掣肘,否则前线将帅无法带兵。
“是我连累九叔。”徐子先只得再度起身,抱拳一礼。
“就算没有明达。”陈笃中道:“我三五年内也不要想挪动,这事不打紧……说回东藩的事,那边的商贸也谈不起来,岛民有万余人,就主要在东南沿海开荒种地,出产黄豆绿豆为主,和澎湖相似,沿海土地贫瘠,出产不多。另外就是和生蕃贸易鹿皮,沙金,量也不大,抽税当然也抽不起来。明达去了就知道,那边的光景,比福州这里差的远了。我这个防御使的官衙,都是和这边的窝棚差不多……”
陈正宾含笑摇头,九叔叫苦不是一天,主要就是想辞官不做。
昌文侯府的人未必要做官,辞职回家闲居,照样是有权有势的缙绅,而且近支族人每年在公中分得的红利不少,陈笃中自己也有商号买卖,回家之后不知道有多悠闲快活。
但族中长者公议,陈家可以少一两个文官,武职官毕竟太少,在这种乱世将至的时候,掌握军队的重要性与日俱增。
这一次和徐子先的联姻,其实很多昌文侯府的族人也是基于这样的考虑。
不管怎样,有宗室近支侯爵加两千人不到的精锐武装,其重要意义比一府知府还要紧的多。
陈笃中想辞官回家享福,族中几次会议都驳回了他,只能叫陈笃中继续在东藩捱苦,抱怨当然也是由得陈笃中去抱怨,他行辈高,但年不满四十,多吃几年苦又怎么了。
“我找九叔打听,主要还是想试试看在东藩大规模种棉花……”徐子先解释道:“福州这里的地除了我自己的官庄外,几乎都是有主之地。一买几千上万亩,乃至几万亩地,可能一两年内财力允许,但我也不能这么做。粮食是地方安稳的基础,固然咱们能从浙西和荆湖南路买粮,但依赖他人总归不好,无根之木难以存活。而且动静太大,容易引发不该有的麻烦……所以如果棉田能扩大,在东藩开辟棉田总是好的。我是想知道,民力够不够,水源,光照,这些允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