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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貌堂堂的管事引领她们穿过商行厅堂。皇商买办的家宅果然非同凡响,与一般的王爷府也没甚差异了;只见四处古梁雕壁绫罗帷幕,来往的家人丫鬟个个服饰华丽雅致,竟比耿家的学士府还要豪气阔绰几分。
单单是这位帮她们带路的“张管事”就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虽然年近不惑,但那潇洒飘逸的仪态、温文儒雅的谈吐,在在都显出他绝非池中之物。尤其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眸,只要被他轻轻地扫过一眼,就会令人脸红心跳、手足无措。
连一名管事都如此出众了,里面住着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穿过几处穿堂,管事领着她们来到一间雅室:雅室四周布置着笔墨书画,几口偌大桧木柜子里摆满了古册,另有几口珍玩几上摆着些精巧古玩;雅室虽小,却也颇有书香人家的雅致风情。
“姑娘请稍坐。”
“等等!你们不是在遴选龙女?”
“是,眼下姑娘正在参选了。”管事微笑道。
她狐疑地望望四周。这雅室就这么点大,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哪里还有其他人?
“请问是怎么个选法?”
“这种事情小的也不甚明白,我家主人自有遴选方法,姑娘稍安勿躁,小的稍后便来告知结果。”管事恭敬地行个礼便退下了。
管事退下之后,环儿紧张地靠近小姐身边。“小姐你看到没有?那位管事天哪,好俊俏呢!看得人家心儿怦怦地跳耶!”
“当然看到了,我又不是瞎子。”耿馥仙嘟囔着瞪她一眼“你思春了你!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不是嘛,是真的好俊”环儿捧着心窝低嚷:“好有魅力啊!”“只不过是一名管事,你真没出息!”
环儿却只兀自沉浸在少女情怀之中,对小姐的话一点也不在意。管事又怎么样?管事配丫鬟,正好是天造地设的绝配!
她们等了半晌,四周一片寂静,却全然不见有人来。环儿终于紧张地轻嚷:“小姐小姐!这地方好生古怪我总觉得暗地里有人正悄悄地望着咱们。”
耿馥仙心下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但这主意是她出的,无论如何她都不能露出胆怯的模样,只得硬着头皮嘴硬道:“既然这里没旁人,他们自然是在暗地里观察咱们了,何惧之有?你别大惊小怪。”
“可是小姐你不觉得奇怪吗?选龙女嘛,为何不大大方方地遴选?而耍搞得这么神秘?”
“他们自然有他们的道理,既来之则安之,你别紧张兮兮的。”耿馥仙强自镇定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啜口香茶。
“可是人家觉得好可怕嘛!”环儿楚楚可怜地低嚷,手指紧紧抓住耿馥仙的衣袖不肯松手。
为何四周显得如此安静?虽然已经入夜,但她们刚刚进来之时大街上无比繁华喧扰,整个龙形买办行也人声鼎沸啊!此时此刻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好似有什么东西阻隔了外面的世界似的。
忽来一阵怪风,桌上的烛火蓦地熄灭!就在这时候,角落的书柜突然发出吱吱喀喀的怪声,那声音很细小,但在四下无声的情形下却又显得无比尖锐刺耳。两人吓了一跳,楞楞地瞪着黑暗中正缓缓滑开的柜子——
柜子滑开了,一张大得不象话的狰狞鬼脸从暗处呼地窜出!
“哇!”环儿尖叫一声,登时昏了过去。
耿馥仙的手死命地握住手上的瓷杯,因为过于惊恐,她的手指已经泛出青紫。
“吼何许人打扰本王清眠哇!”
那鬼脸的话来不及说完,因为耿馥仙已经死命用力地扔出手上的杯子,不偏不倚扔在那鬼脸头上。
* * * * * * * *
“哇!太公公救命!嫂子!太公公、嫂子你们快来救命啊!”龙小三抱着头哀号着大叫。
“打你这装神弄鬼的小滑头!竟然躲在这里戏弄本姑娘!好大的胆子!好无耻的手段!打你这没头没脸的小鬼头!”
“救命啊!来人啊!”“就算你把当今圣上请来也没什么用!我今儿个非要好好教训你不可!”
龙形家的家人冲进雅室之时正瞧见这一幕教人啼笑皆非的景象,只见耿馥佃怒气冲天地坐在龙形三公子身上,两只粉拳没命地往他身上招呼。“姑娘息怒。”管事连忙上前拦住耿馥仙“姑娘,请息怒,听在下一言!”
“谁听你胡说八道!”耿馥仙哪里肯听,反手呼地一拳打在管事帅气的脸上。
“唉啊!”管事登时捣住眼睛退开。“好有力气的小姑娘!疼”
“快叫我太公公跟嫂子来救我!”龙小三闭上眼睛没命地大喊:“你还不拉开她?!再打下去要打死人啦!”
“打死你这没天没地的小浑球也是应该的!”耿馥仙愈想愈气,自己辛辛苦苦打扮得人模人样来参加甄选,这小子却躲在柜子里装神弄鬼!她猛地伸出两只手指往那少年眼睛上戳。“不象话的小鬼!”
“唉啊!”龙小三痛得眼泪直流。“喂!你这女人好生凶狠,本少爷只不过是吓吓你,你竟然用这种脏?的手段想弄瞎我!”他本来自知理亏,对方又是弱质女流,所以只是一直哇哇大叫,却不敢出手反抗,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好大叫着:“你再不让开,休怪本少爷无礼了!”
“你现在才知道你无礼么?!”龙小三伸手想推她,那手还没伸到她胸前,耿馥仙已经先抓住那只手狠狠一口咬下!
“哇!你这母夜叉!”他高声惨叫,甩也甩不掉耿馥仙的利齿,这下着实恼火了!他猛地翻身,伸手抓住了耿馥仙的长发用力扯着“快放手!”
“不放!”耿馥仙也不甘示弱,她两只手紧紧地握住龙小三的手掌死命地咬。
两个人在地上纠缠不清又拳打脚踢。龙小三不敢真的下重手殴打她,可他的手又被咬得鲜血直流,直气得他不住地哇哇大叫:“疼死我了!你快松口!不然我真的打了!”
耿馥仙的头发给扯得乱成一团,但她的倔脾气一上来,就死也不肯罢休了。不管龙小三怎么用力扯,她就是不肯松口,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死命瞪着眼前的少年,恨得几欲喷火!两人竟像是生死仇敌一般,谁都不肯先示弱。
“都住手,别闹了!”雅室门外匆忙赶来几个人高声阻止。“快快住手!快别胡闹了!”
“快快将耿姑娘扶起来”一个忍笑着的女声说着。
“你还笑!”龙形三公子狂怒地咆哮。
管事跟两名家丁又好气又好笑地上前拉住耿馥仙,但她却还是不松口。龙小三的手就这么牢牢地挂在耿馥仙嘴上。
“你这蚌壳!”少年怒骂。
“谁——”她一说话可就松了口了,耿馥仙又气又急跺脚骂道:“快放开我!让我教训这小混蛋!”
“不能再让你教训他了,你要是再教训下去,我们龙形家的下任族长可要让你咬死啦!”女子笑得前仰后合,捧着肚子笑出了眼泪道:“耿姑娘,你选上了,有你此等胆识及身手,莫说是龙王了,就算见了鬼王,你也一样打得他落花流水。”
耿馥仙一楞“他是这是我选上了?”她彻底胡涂了,楞楞地望着四周的人们。
“他正是我那不成材的孙子,龙形家的小儿子龙形书。”一名锦袍老头儿笑着上下打量耿馥仙,眼神闪闪发亮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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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来攘往的码头上远远地停放着三艘极为巨大的船。
“小姐小姐!那就是我们要搭的船吗?”环儿跟在暖轿旁边,不由得发出赞叹声“好大啊。”
耿馥仙俏俏地翻开暖轿的帘子凑上眼,顿时也被不远处所停放的船给震撼住了。
好大的船啊。
尽管天色阴暗,但那三艘巨船依然鲜亮醒目,金黄色的船身画着龙鳞,色彩斑斓,栩栩如生;船头由巧匠雕刻成龙头,怒目而视的龙头表情凶悍,活灵活现的目光像是正炯炯注视着远方。船上的桅杆高耸入天,足足需要两个大男人才能勉强怀抱;而平时无法看到的十二门强力火炮如今也恶霸霸地穿过舱口摆在外面,金芒闪闪的古铜炮口在阳光下闪烁着摄人明光。
这正是“龙形买办行”的运船,每艘船都可搭载百名剽悍梢工水手,就算拿来充当军船战舰也绰绰有余,足见“龙形买办行”在这片海上实乃当世霸王。
那三艘船太巨大,吃水太深,以致根本无法靠岸停放,只能远远地停在远处的海上,只见港口已经停了无数小船正等着接她们上船。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感受到前方所等待的不凡命运——这么大的船,她们上了船之后会去什么样的地方?
“上船了!每台小艇接一座轿子,轿子里的姑娘们无须下轿!”前方带头的领队高喊着。
据说这次的“龙女”足足选了十多个,其中不乏官宦之家的千金娇女,也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大户人家等等。这些闺女从来都不曾在外抛头露面,此次会来选龙女多半是为了“龙形买办行”的少主,素有“龙首公子”之称的龙形风。
龙形风贵为“龙形买办行”的掌柜,从小沐浴圣恩,据说是个一等一的人才,若不是因为必须掌管“龙形买办行”恐怕早就入朝为官。
话说龙形风虽然没有官职,但却很受当今圣上的宠信。据说皇上非常喜欢龙形风,每每召唤他进宫陪伴。有了此等关系,龙形风在朝中人的眼中虽是一介布衣,但影响力却丝毫不逊当朝宰相。
布衣丞相呢,多吸引人的头衔。若能借着选龙女的机缘与龙形风共结连理,那与嫁给当朝丞相又有何不同?
虽然龙形风家中已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是人尽皆知的事,但那又何妨?堂堂布衣丞相有个三妻四妾也是很平常的事情,更何况有个女人打理所有的事务,而自己却稳坐少奶奶宝座,此等买卖才是真正聪明划算呢。
耿馥仙心里着实瞧不起那些小姐们。她们心中所念所想的无非是嫁个乘龙快婿而已,哪里有什么冒险犯难的精神!好似女人一生唯一所能依靠的只有未来的夫婿,倘若遇人不淑所嫁非人,也只能唉声叹气以泪洗面地过完一生。
倘若她一直没离开学士府,那可能也会是她的命运;但此时此刻不同呢!她已非笼中之鸟,她再也不要受世俗之见的摆布。
她早已下定决心,不管那龙形风多么有权有势,她都下会多看他一眼。皇商又如何?布衣宰相又如何?与其和一个木头般的男人过一辈子,还不如自己在海外逍遥一生!她心中所思所想与那些小姐们全然不同,她早已打定主意一等坐上龙行买办的船,就再也不回来了。
她绝对不甘心自己一辈子就被锁在闺阁之中不见天日。
更何况那些心怀绮想的姑娘们这次可要大大失算了,她们全都不知道其实此行“龙首公子”龙形风根本不会出现——
龙形风此时此刻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据说这正是此次他们边选龙女前往龙王庙进香的理由之一。
“龙形买办行”百年来在海上航行,从来都是一帆风顺的;但这一年来,不但他们的船屡次遭劫,连这片海也像是跟他们作对似地骚乱了起来。“龙形买办行”的船一次又一次遇到巨浪翻覆,所载之金银悉数落海,素来受到龙王宠爱的龙形家已然失宠了;不仅如此,连龙形风也在三个月前前往龙王庙的航行中无端染病,至今依然昏迷不醒,群医束手无策。
“我们再也不知道龙王想要什么了”龙形老太爷那天这么喟叹地对她说着。
他们多次在海上献祭,但祭品一去不回头,他们的状况一样还是那么糟糕,如果再不能寻回龙王的宠爱,他们龙形家只怕就要从此一蹶不振——
所以他们要选龙女。以往龙王会钦点龙女人选,但这次他们家庙的庙祝却全无灵感,无可奈何之下,他们才会自选龙女。
也因为龙形家的人完全不明白龙王想要什么样的龙女主祭,于是只好遴选了一群龙女,而不是一个。
原本选龙女都是龙形老太爷亲选,他就着记忆回想过去龙女的模样,想找些气质相近的女孩儿,没想到那天龙形老太爷身体微恙,动作稍慢了些,反而是他们家的混世魔王龙形三少爷躲在柜子里偷看吓人。
想起那位“龙形三少爷”她就有气!哼!堂堂一个买办少爷,竟然偷偷摸摸躲在柜子里偷看姑娘,委实品行不端!那天修理他还是修理得轻了!那种纨?子弟应该多吃点苦头才对。
那位龙形三少爷年纪大约与她相当,身材长相也还似个小孩子,想来是被宠坏了的世家子弟才会如此无法无天。龙形三少爷是个相貌堂堂的痞子,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内,正是如此了。
想起那天的景象,她感到又羞又有趣。这当然不是她生平第一次出手打人;在府内时,她的确“张罗”过不少令她气闷的小厮丫鬟,但打一个外人那又不同了,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竟会把龙形书打成那副模样!
正胡思乱想间,环儿轻轻地掀开轿帘说道:“小姐,咱们上船了。”
果然,半晌之后轿子摇摇晃晃地上了小艇,两名梢公使劲撑起竹篙,猛地一推,小艇便往前急驰而去。
耿馥仙掀开轿帘回头望着愈去愈远的海港,附近还有好几艘小艇,每艘小艇上都有一位姑娘,而她隐约像是听到女子哭泣的声音;再看海港已经离得好远,而岸边隐隐像是有人正举手挥别。
如今就算她想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隔着一片汪洋,她已经没有后退的路
那女子真讨厌,哭什么呢?那隐约的哭声教人心烦!
她紧蹙起眉头,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双手,她的玉手冰冷而且微微冒着冷汗。望着愈去愈远的土地,耳畔听到女子隐约的哭泣声,她的眼眶竟不由得也微微濡湿真讨厌啊,都是那女子引得人伤心!
她才不会舍不得这里,她才不会!她一点也不想念京城中的爹爹,一点也不想念她那温软的闺阁绣房——一点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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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子先上了运送的小艇,划了约莫半个时辰,才终于到大船旁边。而即使到了大船旁边,也没让里面的姑娘离开轿子,大船上垂下缆绳将暖轿直接拖拉上去,只有那些姑娘们的丫鬟才从船底的小舱门进入。
软轿上船之后,只有负责的船工待在上面,其他男人一律都赶下舱房不许他们出来,免得惊扰了这些姑娘们。由此可见龙形买办行对这些“龙女”们的重视,绝不肯让她们受一点委屈。
不久之后,所有的轿子都安置到舱房里了,大事终于底定。
“往龙王村出发!”
“往龙王村出发!”
传令员手上的黄旗高高举起挥舞,声音宏亮而远远地传遍了三艘大船。不多时,三艘大船甲板上的大炮同时朝天发了一炮!
轰!整座船都在晃动了,巨大的爆炸声响震得人脑袋发昏。
“出发!”
“出发!”
“扬帆!”
“主舵往东!”
“出发了!”环儿也感染了船上热烈的气氛,她眼睛闪闪发亮地喊着:“小姐小姐!你听见没有?咱们出发了!”
耿馥仙心里虽然兴奋,但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道:“我知道,那么大声音任谁都听见了。”
“是啊是啊!出发了!好兴奋啊!不知道咱们要去什么地方?小姐小姐,刚刚上船时你有没有瞧见?船上男人可多着!那可真是彻彻底底的臭男人了,他们身上好臭啊!还有啊,小姐看到那位龙首公子了吗?真是玉树临风、俊逸非凡!那些臭男人跟他一比,简直比地上的泥土还不值呢!传言果然没错,我来的时候就听过别家的丫鬟说过了,龙首公子果然是人中之龙!”
龙形风?不可能啊,龙形风还卧病在床呢,怎么会上船来?
那天龙形家的人将事实告诉她的时候环儿还不争气地昏着,所以对发生过什么事情一点记忆也没,但她却很清楚地知道这趟旅程不会有龙形风——那此时此刻在甲板上的,又会是谁?
“你那天不是还对着人家的张管事发梦?眼下又移情别恋了?”耿馥仙好笑地调侃她。
“唉唷!不一样。那位张管事跟龙首公子是不同的嘛!一个是成熟有魅力,一个相貌堂堂的青年才俊,不同的呀!让我选的话,我当然还是选龙首公子,起码年龄也相近些,你说对不对?”
环儿兴奋得像是麻雀一样吱吱喳喳地说个没完,眼睛里闪亮地散发着光芒。
“你这么乐做什么?前几日不是还愁眉苦脸说什么万一被扔下海那可就惨啦!”馥仙嘲笑她。
“唉唷!人家是担心小姐的安危嘛!我是个小丫头,为主子担心也是理所当然。”
“这会儿你又知道嘴甜了。”耿馥仙笑嘻嘻地起身。“走吧,换衣服,咱们上甲板瞧瞧去。”
“啊?换?换衣服?换什么衣服?”环儿一脸迷惑。
“你该不会想在这船舱里一直呆坐着直到被扔下海吧?”
“啊?”
耿馥仙摇摇头。环儿的反应实在既钝且慢!她自行从带来的行李里翻出早就准备好的服饰开始穿戴起来。
“小姐,您这是为何又要改扮?”
“我问你,除了咱们之外,其他的小姐们难道都没有家丁跟随?”
“有是有”
“既然有就好了,咱们上船可不是为了呆呆坐在这船舱里面当货物一样被运送的。”
“可是咱们上甲板去做什么?”
环儿还问着,耿馥仙却已经打扮妥当,化身为俊俏书僮模样。“你慢慢想,我先出去舒展舒展。”
“啊?小姐小姐”
“咦!也对,你别换装了,就在这里面待着吧,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我身子不舒服,这样就不会惹人疑窦了。”她说着,嘻嘻一笑转身离开了舱房。她一定要去瞧瞧卧病在床的龙形风,到底是如何能上得了船的。
环儿望着小姐的背影,着实无法理解她这位小姐的想法。待在船舱里多好啊!又舒适又安全,甲板上风浪那么大,又全是些臭男人来回走动,更何况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汪洋,不是海就是天,有什么好看的呢?
环儿摇摇头打个呵欠。小姐既然不在,她也就无须服侍她了,于是她躺在柔软的床上,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 * * * * * * *
道士们在大船前方甲板上摆了香案跟几张大圆桌,圆桌上全是献祭的鲜花素果、三牲五礼,正中央的大圆桌上甚至还摆了只烤得香喷喷的乳猪。
乳猪嗯!她的肠胃又是一阵翻覆,连忙转头望向无边无际的大海,试图忘记那阵阵欲呕的?f心感觉。
真是够了!她绝对绝对不能原谅这种事情!他们竟然无视于她的恐惧、无视她的抗议,就这么硬生生地把她架了上来,无论任何理由都不能原谅这种过错!就算是——
“妹。”
就算是龙形风的请求。他们打小青梅竹马,至今他仍然称她为篱芳妹妹,虽然他们彼此早已心知肚明,今生自己唯对方而已。但他们依然谨守分际,从不曾逾礼——有时候她多么希望他可以少一点顾忌少一份心思,但他总是唉
她沮丧地垂下头。
好吧,龙形风的请求再加上太公公那张哀伤的老脸,这理由是足够她被不甘不愿地扔到这艘船上。
“还在生气?”他的大手温柔地抚着她的背。“还是不舒服?”
“都有”她闷闷地瞪着大海,但看着海平线也没能让她好过一点,那遥远的海天相连的那条线依然不客气地不断摇动着。
“我了解你的感觉”
他叹口气。甲板上的道士们正唏哩呼噜地念着咒语,天知道他们到底在念些什么,从大清早念到现在了,那三个道士看起来还没有停止的迹象,而那些莫名其妙的语言跟道士手上不断摇动的金铃声音已经快把他给逼疯了。
“你了解才怪!”她忿忿不平地咕哝。
“我至少了解一部份。”他摊摊手微笑“我知道你怕水,也知道你担心我的身子,但身为一个船家未来的妻子却怕船,这恐怕不大名誉吧?”
“不是船家,是船队!我又不用上船!而且——”她十分不客气地用纤纤玉手戳着他宽厚的胸膛骂道:“我也不像某人是在船上生出来的,是天生的浪里白条、英雄好汉!”
他大笑着握住她的手。“不用这么生气,任谁都看得出来沈家的篱芳姑娘不是英雄好汉。”
望着他苍白憔悴的面容,见到他被一场无名的病痛折磨成此等模样,她感到心酸无力;若不是如此,她又岂会踏上她最厌恶的船?龙形风无论如何都不肯乖乖留在府里养病,为着这点,她就非跟过来不可!她不能再忍受与他分离了,而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一点呢?
沈篱芳叹口气“还有心情耍嘴皮呢。回房歇息吧,海上风大,莫要受寒了。”
“你不再生我的气?”
沈篱芳翻翻白眼,忍不住终于笑了。“谁忍心生你的气啊?你都病成这样了,要生气也等你病好了再与你计较。”
龙形风微笑打趣:“早知道生病这么有用,我早该生病的。”
“去!胡说什么!”她恼怒嗔道。
“不知道太公公跟小三现在如何了?”他望着浩瀚大海,想起临行之前小弟龙形书那一脸的不甘心及不服气。
“那小鬼头理他做什么!他以后想躲也躲不掉上船的命运,此刻他嚷着要跟,以后恐怕逃都来不及。”
想起那完全不知忧愁为何物的龙小三,沈篱芳心中有说不出的感叹。龙首长年不在家,所以总以为小三跟他的外表一样聪明好学,却不知道为了这个龙小三,她得耗费多少心思。
“他年纪也不小了,往后龙形家的命运还要靠他——”
“大哥!”她恼怒甩开脸“你再这么说,我可要生气了!”
“你胡思乱想什么?”龙形风笑着揽住她的肩头“我是说小三年纪也不小了,该让他学着掌管咱们家的事务,否则等你嫁出去了,为兄岂不是等于断了只手臂?”他打趣地说着。
沈篱方好气又好笑地瞪着他。“如果我不嫁呢?”
“女孩子总是这么说的。”他耸耸肩。
沈篱芳笑骂着轻捶他“身子稍微好些了便来作弄我!说不嫁便不嫁!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你是君子吗?我以为你是淑女。”
“大哥!”
龙形风的朗笑声在道士的诵经声中远远传出,他们俩飘逸漂亮的身影在甲板上显得出色绝伦,看在其他人眼中真是令人钦羡非常。海风袭来,一阵衣衫飘飘,金色光影照耀着他们含笑的面容,真是好一对天外俪人!
不过,不远的角落却有一双含怨带怒的眼睛正没好气地怒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