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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称“龙逸弟”的粗壮少年浓眉一轩,惑然道:“司马兄为何突兴浩叹?咱们金陵五公子意气相投,谁不知道咱们好友,所谓益者三友,损者三友。朋友是多多益善,那有什么不对?”
“龙逸弟”姓蔡“风雪兄”姓袁,身形颀长的少年叫做李正义,方方脸庞的少年名叫马建平,加上一个司马南,人称“金陵五公子”原来他们五人都是世家子弟,由于年龄相若。气味相投,任侠好友,仗义疏财。
平日同出同进,共游共止,花街柳巷,名胜古迹,兴之所至,无不涉足,加上每人均有一身尚好的武功,不但广结朋友,有时也管管闲事,爱抱不平。因之“金陵五公子”之名无人不知,少年人好名行胜,往日也颇为自得。但此刻司马南忽生感慨,那不仅“龙逸弟”一人惑然发一问,其司马诸人,也同样深感不解,目光移注,不约而同的也朝司马南望去。
司马南淡淡一笑,道:“不怪龙逸弟会感到意外,兄弟自己也感到有,点莫稿其妙。不过,我在想,我平日太不务实,以致事到临头,束手无策,仍得依赖家父,实在太不应该了。”
身形颀长形的李正义皱眉问道:“司马兄是讲,以往荒废了时日,未能继承司马伯父的衣钵么?”
司马南缓缓颔首道:“家父的医学与辨毒解毒之能,除了苗疆九毒仙姬一脉,据说天下无出其右,但兄弟仅仅学到家父武功方面的点滴皮毛,心中怎能没有感慨?”
蔡龙逸无疑不太肯用脑筋,闻言敞声道:“那也不用感慨,司马兄年纪不大,决心要学,现在还来得及。”
司马南苦苦一笑道:“现在想学,果然也不算迟,但笑花郎若有三长两短,医道纵能通玄,又有何用?兄弟我怕要遗憾终身了。”蔡龙逸巨目一睁,愕然急声道:“什么?你讲笑花郎”
司马南苦笑截口道:“你可以看,笑花郎负伤不像负伤,中毒不像中毒,若说穴道被制,却又不知被制的穴道在那里,耽误了救治的时机,这遗憾如何弥补,我如果习成了家父的医道,即便束手无策,内心总要好受一点。龙逸弟,如今我不啻感慨而已,简直是在后悔。”
这话出口,众人不觉都向王笑笑望去,只见他脸色依旧,呼吸平稳,果然不像中毒或是负伤的模样,因之人人都皱起眉头。
顿了一下,蔡龙逸突然亢声道:“司马兄,这是你的错,你为何不向那蔡嫣然问个明白?”司马南道:“一来蔡嫣然不会讲,二来我心中着急。”蔡龙逸目光一凌,道:“她凭什么不讲?哼,我去问她。”
撒开步子,便朝厅外走去。马建平横跨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道:“不必去啦,咱们抢她的人,双方已成敌对之局,她自然不会讲了。”
蔡龙逸一声冷哼,道:“怕她不讲。”他想越过马建平,但步子刚刚迈出,已听一个苍劲的声音由厅后传出,急声道:“南儿,笑花郎怎样了?”
话音甫落,屏门之后,已经传出一位白发银髯的老人,身后跟着一个手提药包的童子。这老人号称“金陵儒医”正是司马的父亲,金陵著名的大善人。
蔡龙逸止住脚步,与司马南等连忙迎去。司马南道:“此人酷似杭州薛大哥结拜弟兄王笑笑,孩儿认为当是人称歌魔笑花郎的王笑笑”“金陵儒医”已经见到王笑笑躺在桌上,当下挥一挥手,举步走去,道:“是不是都该救治,他一直昏迷么?”
司马南道:“是的,一直昏迷不醒。”“金陵儒医”走到桌边,皱起眉头,瞧了一阵,自语道:“脸貌轮廓酷似华大侠,眉目口鼻酷似白夫人,他是华家的公子。”俯下身子,检视舌苔与眼神,然后扣住脉门,凝神查察王笑笑的气机脉息。
老人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约莫过了半盏茶光景,始才松开五指,道:“笑花郎服过迷药,”巨阙穴“的血气畅通不久。”
话声一顿,目光凝注,问司马南道:“南儿,你在那里发现笑花郎的?”司马南道:“孩儿等游览西郊,在那水西门他遇上遇上”
蔡嫣然是个妓女,他与妓女打交道,当着父亲之面,嗫嗫嚅嚅的说不出口。“金陵儒医”白眉一皱,道:“南儿为何吞吞吐吐?遇上什么?怎么不讲?”
司马南顿了一下,觉得不讲也是不行,只得硬起头皮,将水西门的一段经过,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金陵儒医”倒无责准儿子之意,他静静的听司马南讲完,然后两眼凝神,紧紧盯在王笑笑的脸上,好似在探索什么,又好似沉思什么?“金陵五公子”连带手提药包的童子,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打扰了“金陵儒医”因之大厅之上,一片沉寂,人人都紧张万分。
好半晌“金陵儒医”恍然一哦,道:“我知道了,好高明的手法。”话声中俯下身子,轻轻抚起王笑笑的头颅,缓缓向他脑后“玉枕穴”上抚去。
他脸上忽见欣喜之色,顺势托起王笑笑的身子,道:“总算笑花郎命大,你们驰马狂奔,又将他丢来丢去,那”玉枕穴“上迷魄银针,居然来曾移动,南儿,你们都随我来。”
话落,小心翼翼的移动脚步,迳向后面走去。“金陵五公子”面面相觑,心头俱各一凛,撒开大步,随后跟去。穿过廊迥“金陵儒医”又道:“这笑花郎体质特异,迷魄药对他似乎不生效用,回头取下银针,想来当可无事,南儿先行一步,告诉你师母柳青青,然后到我书房里来,我有话讲。”
他这样一说,众人心头放下一块大石,司马南应一声“是”越过众人,逞向后院奔去。须臾“金陵儒医”带领其司马诸公子到了书房。
这书房纤尘不染,收拾得甚为整洁,临窗的墙边有张锦榻。他将王笑笑倚着身子置于锦榻之上,接过随行童子手中提包,取下应用之物,然后着手取那银针。病征已得,做起来倒也简单。准备好一切应用的药物“金陵儒医”右掌轻捺王笑笑的“灵台穴”左手握着一块磁铁,觑准脑后“玉枕穴”将那磁铁轻轻按去。
移时,他缓缓使那磁铁远离脑后,磁铁之上,赫然舔着一根长约半寸的细小银针,于是他收回右掌,将一包黄色药末小心敷在针孔之处。
针孔处原有一点鲜血,经那黄色药末一敷,霎时凝结成痂。这点手术,耗时不多,也不见得费事,但“金陵儒医”却似与人大战一场,额角已见汗珠,旁观的人也紧张万分,一颗心提到了胸口。手术完毕“金陵儒医”长长吁一口气,道:“侥幸,侥幸,稍有差池,我司马尚德便是终身憾事。”
那蔡龙逸不用脑筋,莽莽撞撞的道:“伯父,用那磁铁吸取银针,我看并不麻烦么。”“金陵儒医”一面收拾用具,交给那童子,一面司马悸犹存地道:“小儿之见,小儿之见,那”玉枕穴“乃是人身三十六大死穴之一,为泥丸之门户,督脉之枢纽,通十三经络,岂同儿戏,老朽功力不够,不足以内力吸取银针,只得借用磁铁,这样危险性更大”
蔡龙逸奇道:“那会有危险?”“金陵儒医”道:“怎会没有危险?想想看,磁铁的吸力遍布全面,吸取银针,必须循原来的针孔,手法稍有偏颇或不稳,震动了银针,立刻便伤到经络,后果不是死亡,便是残废,那危险有多大?”
众人这才知道“金陵儒医”所以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缘故,那蔡龙逸更是瞠目结舌,惊疑不已,骇然道:“啊呀!其中原来还有讲究,难怪伯父通身是汗了。”
“金陵儒医”微微一笑,道:“好在事已过去,笑花郎已经无妨了。”话声微微一顿,向四人环扫一眼,接道:“诸位贤侄儿,老朽心有所感,今日要跟你们谈一谈。”
众人不知他要谈些什么,惴惴分别坐下。这时,脚步与拐杖触地之声遥遥传来“金陵儒医”一那身边童子,说道:“夫人来了,你去吩咐厨下备酒,笑花郎苏醒以后,再叫他们开席。”
那童子躬身应“是”退了下去。司马南伴着母亲进入书房,诸公子连忙起立相迎。司马老夫人目光朝王笑笑一瞥,问夫婿道:“老爷子,笑花郎不要紧吧?”
这位老夫人白发皤皤,胸前项下,挂着一串佛珠,右手执一根盘龙拐杖,看去份量奇重,目光炯炯,可知也是身具武功的人。
“金陵儒医”道:“笑花郎不要紧,我已将那银针取出,再有顿饭光景,便可苏醒。夫人请坐,趁此机会,我要跟南儿他们谈一谈。”
司马老夫人一边落坐,一边问道:“谈什么?是为南儿涉足花丛的事么?”“金陵儒医”道:“涉足花丛的事要谈,其他的事也要谈。”
他脸庞一转,目注儿子,道:“南儿,为父的不逼你练功,不逼你学医,任由你广交友朋,甚至于河下买醉,青楼召妓,也不阻拦,你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司马南脸色一红,道:“孩儿愚昧,孩儿但知爹爹别有用意。也许是咱们司马家出身江湖,不能忘本,多交几个朋友,为人排解一点困难,总是有益无害。”
“金陵儒医”点一点头,道:“说不上益,更谈不上害,你那”不能忘本“四个字,还有一点道理,但你想得不切实际。
须知江湖本是祸患之源,并不值得留恋。至于解危济困,乃是人生份内之事,你我不作,自有旁人去作,这不算为父的意向。”司马南恍然接口道:“孩儿懂了,爹爹这样放纵孩儿,为得是不忘薛王爷当初的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