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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活一出,云儿越发怔楞,陈若素目幻异彩,同样的深感意料之外。在陈若素想来,王笑笑已经被她用言语套住,纵然再加奚落,也是不能反抗。
她正想看看王笑笑遭受奚落时,进退两难的狼狈之状,不料王笑笑倏然一变,变得温驯异常。不但话至中途,浩叹而止,而且不叫喊人,便叫那十二三岁的云儿前去绑他,这种转变,岂是她始料所及。
她携楞的瞧了王笑笑一阵,觉得王笑笑坦然镇静,好似语出至诚,并无诡计,但她不敢相信,诧异迷茫中,不觉亢声道:“哼,你想暗算云儿么?”
王笑笑失笑道:“姑娘多疑了,莫容山庄的弟子,没有讲话不算数的。姑娘以英雄两字赞许王笑笑,我王笑笑若是不知自重,岂不使姑娘失望了?”
他讲这话时,神色自然,不失端庄,了无讥讽俏皮的意味,陈若素听了,莫名其妙的心头一震,脆声叱道:“胡说八道,谁失望”
忽觉越描越黑,一阵红晕涌上了脸颊,话声倏然顿住。王笑笑怔了一下,欠身说道:“姑娘勿怪,在下的意思,是说愿意做个英雄,当不致卑鄙无耻,暗算云儿。烦请吩咐云儿一声,叫她来绑吧,只是”
陈若素闻言之下,脸色更红,顿了一顿,忽然沉声道:“不,”只是“怎么样?先讲下去。”王笑笑道:“讲也无用,不讲也罢。”
仍是“不讲也罢”陈若素大感恼怒,峻声叱道:“我要你讲,不讲我吊你七天七夜。”王笑笑坐正身子,庄重的瞧了陈若素一阵,乃道:“姑娘定要知道,在下只得直讲了。”云儿忽然脆叫道:“不可胡说啊,胡说小姐要生气的。”
王笑笑朝她一笑,算为致谢,回过头来,一本正经道:“姑娘之美,超绝尘寰,宛若瑶池仙子,在下自觉见过的美女不少,但与姑娘相比,那有云泥之别”
话犹未毕,陈若素嗔声叱道:“美与不美,与你无关,姑娘不听阿谀之词。”王笑笑肃容接道:“这不是阿谀之词,乃是由衷之言。凭心而论,在下见到姑娘,便有心仪之感,岂料姑娘”
陈若素大怒喝道:“你胡说什么?”云儿失声接口道:“不是胡说啊,小姐确是很美,任何人见了”陈若素霍地站立,叱喝道:“你在帮他讲话么?”云儿悚然一惊,道:“云儿不帮他,云儿讲实话。”
王笑笑起立接口道:“云儿是你的侍婢,焉有相帮在下之理?可借姑娘美则美矣,性格过于冷僻了一点,便以对待在下而言”
陈若素目光一棱,冷焰如电,此刻的心情是怒是烦,她自己也分不清楚,未容王笑笑将话讲完,又复截口道:“对你怎样?不要自认为长得英俊,姑娘便该善待你,云儿,将他绑了。”
话声斩钉截铁,毫无圆场的余地,王笑笑将头一摇,道:“既然如此,何必定要我讲,云儿,麻烦你啦,请照你们小姐的意思做,绑紧一点。”
话声中,到了云儿身边,将绳索递了过去。云儿漠然接过绳索,却不动手。陈若素峻声喝道:“动手啊,还等什么?”云儿无奈,走到王笑笑背后,先绑住他的手腕。
她身材矮小,王笑笑蹲下身子,让她去绑手臂。两条手臂缚在身上,王笑笑的上身便失去自由了。但只缚了一圈,陈若素不大满意,沉声斥道:“绑人都不会绑?不要绑手臂,绑住脚踝就行啦。”
王笑笑道:“姑娘最好封闭我的穴道,不然我忍受不住时,会将绳索震断的。”陈若素道:“想得倒得意,你想浑然无知,不觉痛楚么?哼,那榆树高达九丈,你已见过,不怕摔死,尽管震断吧。”王笑笑暗暗叹一口气,两眼一闭,不再多言。
半响过后,厅堂燃上灯,王笑笑已经倒挂金钩一般,被吊在榆树梢头的细枝之上。这时,陈若素坐在厅屋正中,另外两个小婢模样的女孩侍立两侧,云儿站在她的面前,撅起小嘴,状似不悦,但陈若素视若无睹,目光空空洞洞,好象思索什么,又好象什么也没想,冷冷冰冰的默然无语。
过了半晌,右边那个较小的小婢不耐沉寂,怯生生的道:“小姐,咱们饿啦。”左边较大的小婢轻声接道:“别吵,小玫,小姐折腾了三天,累啦。”
小玫道:“累了也得吃饭啊,人已吊上去,呆在这里干什么嘛?”云儿接口道:“谁知道呢,人是小姐自己要一绑,要吊的,吊上去以后,就是这副模样,不言不动的,请她吃饭也不答理。”
陈若素听见了,目光转动,朝三个小婢瞥了一眼,淡淡的道:“不要吵我,你们都下去,我在这里看着姓王的。”云儿撅着嘴唇道:“那有什么好看的?”
陈若素烦躁的道:“你好噜苏,我在监视他,谁说看他啦?快下去。”较大的小婢便是小娟,她较懂事,一见陈若素神色不豫,连忙挥手,道:“走啦,小姐心烦,咱们吃饭去。”
转身行了一礼,领着小玫与云儿,急急退出厅去。人影消失,门外传来云儿的声音,悄悄说道:“怎么回事嘛,小姐好象变了”
当真变了么?怕是只有陈若素自己明白了。且说王笑笑吊在树上,那滋味真不好受。他手脚被缚,头下脚上的吊在树枝之上,微风吹来,那树枝幌幌荡荡,随时都有折断之虑。他说过“除死无大难”这种精神上的威胁,倒也不去说它,要命的却是血气逆行,五脏六腑都朝喉头拥挤,似乎要从口鼻之间挤出腔外,挤得他头脑晕眩,直欲呕吐。
然则,吐不得,一吐更糟,那将吐完胃里的清水,呕出血未,直至毙命而后已!因之,他竭力忍耐,竭力排除一切纷沓的杂念。甚至连肉体上的痛苦,也想将它摒置于意念之外。可是,这不容易啊。所谓“切肤之痛”表皮上的痛苦尚且难以忍受,何况这痛苦发自体内,遍及全身,几无一处好受。
日影缓缓西斜,淡淡的月光,从那枝叶缝隙间照在王笑笑身上,就象千万支利箭射在他的心上一样,愈来愈是难以忍受了。
他脸色发青,头皮发炸,身上的衣服,已经分不清露水与汗水,喘息的声音,宛如力耕甫歇的水牛。这还只有三个时辰啊!往后三十三个时辰怎样支撑下去?渐渐地,喘息声小了,汗水也不流了,但脸色却已由青变紫,由紫变白,如今不见一丝血气,终于失去了知觉。
陈若素不知何时已经退走,精致的房舍不见一丝灯光,但将将沉的月色反而愈见皎洁,愈为明亮。明亮的月光下,忽见两瞥人影由东方飘然而来。人影逼近十丈而止,赫然竟皋元清大师和那性子急躁的蔡龙逸。
元清大师游目四顾,悄声说道:“这座庄院气派极大,却又远离市嚣,隐秘如斯,看来这一次的方向找对了。”
蔡龙逸道:“管他对不对,义儿与其余几位兄弟找遍金陵城,不见九阴教的人影,半夜决定各奔一个方面,一直追寻下去,如果不是与公公约定见面,义儿岂肯坐镇金陵,担负传递讯息之责。进去啦,搜他一搜再说。”
元清大师道:“别莽撞,老衲是出家人”蔡龙逸急道:“出家人怎样?如果王兄不幸遇害,公公也不管么?”元清大师道:“老衲八十九岁,礼佛已久,管不了那么多了。”蔡龙逸一怔,道:“那不,您”
元清大师道:“小声一点,老衲只是觉得江湖上杀气弥漫,不是众生之福,鼓励你娘出山尽一点力。”蔡龙逸道:“娘是娘,王笑笑是王笑笑,义儿看得出来,公公对王兄弟关心”
元清大师接口道:“这就是所谓缘份,老衲只是觉得与那孩子有缘,想要和他聚聚,至于个人的生死荣辱,那要你们自己去决定了。”大师的话声始终很低,语气也极其平淡,蔡龙逸想想目下仍以王笑笑的安危为重,其余的大可留后再讲。
他与王笑笑投缘至极,又是个义重如山的人,当下亢声道:“不管啦,进入再讲。”步子一迈,就待撒腿奔去。不料身形甫起,人已被元清大师一把拉住。元清大师道:“慢一点,你看那是什么?”蔡龙逸一怔,回头道:“什么?”
元清大师举手一指,道:“你看,树梢吊着一个影子,好像是人。”蔡龙逸急忙回头,顺看他的手指望去。
原来那元请大师一身功力已至化境,目力超过常人十倍,王笑笑吊在枝叶当中,但因月光皎洁,风吹树叶,树枝荡漾,王笑笑的身子也随树枝浮沉不已,大师虽在讲话,犀利的目光,一直在朝庄院之中搜索,因之被他发现了。
蔡龙逸的目力不如大师远甚,瞧了半晌,仍无所见,但他却道:“进去看看,说不定正是莫容山庄的王兄弟。”
话声甫落,元清大师倏然抓住他飘然远遁,后退十余丈,隐身一块大石的阴影之后,传音说道:“不要讲话,庄中有人查究来了。”
果然不错,衣决飘风之声紧随而起,有人登上了院墙,在朝这边查看,差幸大师功力奇高,适时隐蔽,故此未被来人发觉。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九阴教幽冥殿主陈若素。陈若素好似睡不安稳,蔡龙逸的话声高了一点,因之惊动了她,急急循声而至,前来查勘究竟。
但她仍是一无所见,瞧了半响,又复缓缓退去。行经榆树之下,她抬头看了王笑笑一眼,这时,王笑笑神色大变,人已憔悴。正处昏迷之中。她脸上神情动了一下,倏又冷声一哼,转身进屋面去。
元清大师以耳代目,凡是带有声响的举动,均已了然于胸,顿了一下,乃道:“吊着的影子,果然是那姓王的孩子。”蔡龙逸大为紧张,不觉失声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