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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没好意思坚持,只低声说:“你别急,我会再去挣。”周语乐了,洗涮他:“那好,你回蓝田镇跑摩的,运气好的话,凑齐那个数我还没老死。”顾来不计较,认真说:“我会想办法。”
周语坐在厨房的矮凳子上,翘起腿点烟。“豪言壮语不要成本,还真是想说就说。”她盯着眼前的火苗,嘴里含糊道:“得了,香桂还单着,你抓紧机会,别惦记我这儿。我的事处理干净了,我会去找你,到时候有缘继续,没缘拉倒。”
顾来看着那张绮艳的红唇在青烟缭绕中一开一合,隔了很久,他平静的说:“我结过婚,你就是我老婆。”
周语唇一颤,嘴里的烟掉到地上。顾来那时很年轻,26岁。意外的是,周语却死心塌地的相信他的话,每一句话。他说等,就一定会等。
他说不再娶,就一定死守。男人吸引女人的性格魅力---叛逆洒脱、风流不羁、傲睨万物顾来通通不具备。有的只是老实,内敛和不加修饰的粗鄙。若非说他有什么与众不同,恐怕就是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执拗。
当然这是往好听了说,往难听了说就是一根筋。就像当初他买打折体恤,买三送一,四件他全选了同样的款式同样的颜色。你看他,是不是一根筋。周语笑起来,黛眉红唇,漂亮极了。她若无其事的捡起烟,拿烟指他一下“行,”她势在必得“就这么说定了,你给我老老实实等着!”
“嗯。”她站起来,披外套,像披戎装。顾来隐隐有些预感,颤着嗓子喊她:“周语!”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去哪儿,我陪你去。”“没你事,”周语甩开他,下一刻,她温柔的将他往屋里推“你别来,也别送。”眼里是温情脉脉的缱绻。
说完,她站在门外替他拉拢门。门内,那双能储春雨的大双眼皮,她没再多看一眼。高跟鞋踏在水泥地面清脆的声响逐渐远去。顾来站在屋内,许久都不动。后来他想,时间还早,他还是要做点什么。
于是他下了两碗面,丝瓜面。晚上,顾来出门倒垃圾,他发现废弃沙发的旁边,有一个铁罐头,里面装满了烟灰烟蒂。早上遇到周语时,她就在坐这个位置,翘着腿,悠闲自在得主客倒置。她在他门口坐了一夜。
昨天停车场满了,车随手扔在路边。周语盘算着,等待她的是罚单还是锁车器。她那辆红色xc90安然无恙,杜畅坐在引擎盖上焦急的看表。见到周语,双目骤亮,迎上来。
“周姐,你可算出现了!”周语问:“你怎么在这儿?”杜畅解释:“李总不放心,让我来接你。”鞠躬尽瘁的脸,微曲着腰“周姐你休息着,我来开吧。”周语没说二话,将车钥匙丢给他。车稳稳跑在路上。杜畅一手掌方向,一手摸出电话。
“李总嗯,找到了。我们这就赶过来”他看一眼后视镜里的女人“哦,好好,我跟她说让她开机。”挂了电话,不等杜畅开口,周语轻飘飘两个字就将他堵住。“没电。”
“有数据线吗?车里能充。”周语没长骨头似的歪在后排看指甲“没。”杜畅打两声哈哈,关心道:“周姐,你昨晚去哪了?车摆那儿一夜,手机又关机。找不到人李总多着急!”
“找不到人?”周语故作惊讶:“跟踪器不管用了?”杜畅脸色一僵,讪笑:“周姐就是幽默,拍电影呢?还跟踪器。”她牵一下嘴角,不再多说。
车穿过一座天桥,透过天窗,她一路仰头去看。周语这个女人,无论她内心是五内俱焚还是万念俱灰,她都能笑,眼却蒙着一层寒,一看便不是有情有义之人。杜畅从前就怵她。此时此刻,她已经不能用寒来形容。她整个儿人都凝成冰。杜畅一边开车一边观察周语反应,小心翼翼的:“周姐,李总是真急坏了,昨儿等你一夜,下次可别这样了。”
没回应,后排座的女人闭着眼,像是睡着了。杜畅闭上嘴。经过转盘时,周语突然发话:“小杜,调头。”杜畅下意识变道,等反应过来,问她:“周姐还要去哪?”
“去我爸妈家,有事。”他脱口问出:“什么事?”周语清冽的目光,通过后视镜冷飕飕的扫过去,杜畅住了嘴,只得照办。
其实周语并没什么重要的事。途经超市,她买了黄辣丁,排骨,几只大闸蟹,一瓶红酒,蔬菜水果。选蟹时,她挽起衣袖踩上水箱亲自去捉。到楼下,周语让杜畅先走。杜畅鞍前马后的将食物整理好,递给周语。
“周姐你去吧,我就在车里等你。”周语耸耸肩,说声随便,上了楼。父母都在。周语来了兴致,亲自下厨,弄了一桌子酒菜。父母都高兴。一家三口享受着午后的天伦之乐,话题在周语小时的趣事上,融融惬意。周语从包里拿出一个房产证,递给母亲“江景房,你和爸的名字。”
周母惊得站起来,手在衣服上使劲搓,接过来翻开,同时抱怨:“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买房啊!”“这儿都住几十年了,给你们换套大的还不好?”周语正色“长这么大,惹的事一大堆,还没孝敬到你们,想一想还是挺惭愧,”复又嬉皮笑脸“母后,给个机会吧!”周母一愕,念叨却像有惯性,持续着:“真是!买什么不是孝敬,偏买房,现在房价全是泡沫!有钱也不能这样花,败家子”周父一身酒气,呵呵笑着,从妻子身后探头来瞅。周母用房产证拍他,嗔道:“还笑,都随你!”
周父伸手去抢:“我看看,我么儿买给我的!”周母推他:“去去,一身酒气!”周父不满,借着酒意肇事:“你就是沾我的光!你巴着我享福你还得意!么儿买给我一人的!”
周母举手又打。周语“哎哎”两声“等我走了你们再打情骂俏啊,老夫老妻的还起腻!”又说“爸,我跟你说点事。”
周母想还嘴,一转头,见女儿托腮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娇靥靓丽,和小时没什么两样。她心中柔软,故意唬声:“得了,我有自知自明,就不当电灯泡了,你就和你爸亲,你爷俩聊吧!”周母起身,周父问:“去哪啊?”房产证在手心拍两下,周母道:“放东西。”周父指挥:“收稳妥!放抽屉里,带锁那个!和结婚证户口本放一起!”
“知道啦!”周父说:“你妈那记性,不交代清楚转身就忘,”复又一本正经“么儿,有什么事要跟爸爸说?”
周语看着父亲,他皮肤松弛,褶皱渐起,曾经英明神武的脊梁也开始弯曲。但他红光满面的望着自己,慈爱的神情和幼时如出一辙。她低头收拾包,手机钥匙装进去,零钱拿出来放桌上给母亲买菜用。
忙忙碌碌,手脚都有去处的模样。想好的叮嘱,一个字都说不出。“没什么事,就是想家了。”“嗨,自个儿的家,想回来就回来嘛。”周父是个感情内敛的男人。措词干巴巴的,煽起情来还有些别扭“爸妈也想你。”
周语低头剥柚子,费了很大力气,才憋出一声稳稳的“嗯”她又拿出一叠资料和。“爸,你看,”照本宣科的朗诵“欧洲14国豪华蜜月之旅!两个月!你们不是喜欢旅游吗?我给你们报名,费用算我的,”递到父亲手上“出去了想买什么就买,别想着省钱。”
周母的声音从卧室传来:“游啥游啊,老夫老妻了还蜜月,尽乱花钱!我说你是败家子吧!”周语说:“公司的福利,不要白不要!你们就当出去开开眼。”
周母酸溜溜的:“开眼呐?你其实只想让你爸去开吧,我就是个顺带,是个陪衬,是伺候老爷的老妈子。”周父指着卧室,小声道:“那个醋坛子!”周语咯咯笑起来。
离开时,二老护送到门口。周语像往常那样,换鞋后起身,信手一抬,说句走了啊。就走了。回到四合院,就昨夜的去向,李季一句也没问。周语的手机和车,都被李季安装了追踪器。所以这七年来,她日日夜夜的行踪,李季一清二楚,周语也没有刻意隐瞒。
昨天这样的失联,这是第二回。两人吃饭。李季瞥她一眼,慢条斯理的:“不热吗?”周语脱了外套,但没摘围巾。
挺秀的胸脯上,围巾打着结。底下遮着男人种下的激情。周语说:“不热。”李季深深看她一眼,不动声色。李季吃完后,照例替她盛一碗汤。她想起李季曾教她,他说忍者,所向无敌。李季是一个将韬光养晦修行到一定境界的男人,真正的喜怒不形于色。
周语喝汤,心里很想问他一句,你真的就无敌了吗。当天夜里。“砰---”巨响从佛堂传来,撕破子夜的宁静。
车库报警系统“哔哔”不绝,狗吠接连。李季猛的惊醒,翻身下床。他先一步,走出卧室,小佣人诚惶诚恐,跟在他身后跑。李季冷声:“回去,没你事。”说完往佛堂急促跑去,光着脚,衣冠不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