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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赫然便是陈近南,突然之间,陈近南“啊”叫,似乎受了伤。跟着铮铮两声,兵刃相交。陈近南怒喝:“冯锡范,你忽施暗算?干什么了?”冯锡范冷冷的道:“我奉命拿你!”
只听郑克塽道:“陈永华,你还把我放在眼里么?”语气中充满怒意。陈近南道:“二公子何出此言?属下前天才得知二公子驾临北京,连夜从天津赶来。不料二公子已先到了。属下未克迎接,还请恕罪。”
我快步走出,见一人面目俊美,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长身玉立,气宇轩昂,又见他衣饰华贵,腰间所悬佩剑的剑鞘上镶了珠玉宝石,灿然生光。猜想便是郑克塽这家伙,而另外一人容貌瘦削,黄中发黑,留着两撇燕尾须,一双眼睛成了两条缝,倒似个痨病鬼模样,大概就是冯锡范了。
我走到大厅,只见陈近南左手执剑,右臂下垂,鲜血不断下滴,自是给冯锡范偷袭所伤,见我出来,陈近南眼中现出一丝喜色,却朝我微微摇头,而冯锡范和郑克塽见我空着双手,双剑插在背后,大约只当我是天地会的平民甲,当下也懒得来理我,郑克塽朝我瞧了一眼,对陈近南道:“父王命我到中原来公干,你总知道罢?”
陈近南道:“是。”郑克塽道:“你既得知,怎地不早来随侍保护?”陈近南道:“属下有几件紧急大事要办,未能分身,请二公子原谅。属下又知冯大哥随侍在侧,冯大哥神功无敌。群小慑伏,自能卫护二公子平安周全。”
郑克塽哼了一声,怒道:“怎么我来到天地会中,你手下这些虾兵蟹将,狐群狗党,对我又如此无礼?”陈近南道:“想是他们不识得二公子。在这京师之地,咱们天地会干的又是反叛鞑子之事,大家特别小心谨慎。以致失了礼数。属下这里谢过。”
郑克塽道:“你推得一干二净。那么反倒是我错了?”陈近南道:“不敢!”郑克塽伸手入怀,摸出一张纸来,道:“这是父王的谕示,你读来听听。”陈近南道:“是。王爷谕示说:‘大明延平郡王令曰:派郑克塽前赴中原公干。凡事利于国家者,一切便宜行事。’”
郑克塽道:“什么叫做‘便宜行事’?”陈近南却道:“王爷吩咐二公子,只要是有利于国家之事。可以不必回禀王爷,自行处断。”郑克塽道:“你奉不奉父王谕示?”陈近南道:“王爷谕示,属下自当遵从。”
郑克塽道:“好,你把自己的右臂砍去了罢。”
陈近南惊道:“却是为何?”郑克塽冷冷地道:“你目无主上,不敬重我,就是不敬重父王。我瞧你所作所为,大有不臣之心,哼,你在中原拚命培植自己势力,扩充天地会。哪里还把台湾郑家放在心上。你想自立为王,是不是?”陈近南颤声道:“属下决无此意。”郑克塽道:“哼!决无此意?这次河间府大会,他们推我为福建省盟主。你知道么?”陈近南道:“是。这是普天下英雄共敬王爷忠心为国之意。”郑克塽道:“你们天地会却得了几省盟主?你天地会得了三省盟主,我却只有福建一省。跟你天地会相比。我郑家算是老几?我只不过是小小福建省的盟主,你却是‘锄奸盟’总军师,你这可不是爬到我头上去了啦?你心里还有父王没有?”
陈近南道:“二公子明鉴:天地会是属下秉承先国姓爷将令所创,旨在驱除鞑子。天地会和王爷本是一体,不分彼此。天地会的一切大事,属下都禀明王爷而行。”郑克塽冷笑道:“你天地会只知有陈近南,哪里还知道台湾郑家?就算天地会当真成了大事,驱逐了鞑子,这天下之主也是你陈近南,不是我们姓郑的。”
二人正在不停的大声说话,我全身早已经蓄力待发,便如一张绷紧了的大弓一般,却听郑克塽喝道:“陈永华作反,给我拿下。”冯锡范道:“是。”
只听得铮铮声响,兵刃相撞,三人交起手来,郑克塽和冯锡范分自左右夹攻陈近南,冯锡范剑招极快,陈近南奋力抵御。郑克塽一刀刀横砍直劈,陈近南不敢招架,只是闪避,变成了只挨打不还手的局面,陈近南叫道:“二公子,请你让在一旁,属下不能跟你动手。”郑克塽道:“你不跟我动手?你不跟我动手?”连问了两句,兵刃响了两下,却是他问一声,向陈近南砍一刀。
我断喝一声,飞身扑上,此时我生怕这两人乃是无敌状态,并不用剑,而是冒险冲进了战阵,双手一挥,准确无误的搭在冯锡范地右手手腕上,斗转星移施展开来,冯锡范长剑突然转向,一剑刺进自己地右肩,嗤的一声响,竟然将自己的肩膀刺了个对穿。
我的左手却没能抓住郑克塽,只得避开了他地一剑,只见冯锡范虎吼连连,左手一掌向我推来,我右手撤回,也是一掌迎上,砰的一声闷响,冯锡范的掌力全部被我以斗转星移化解,反击自身,砰地一声打在自己的胸口,顿时喷出一大口鲜血,我飞起一腿,踢在郑克塽的胸口,果然是一个miss。
只听得冯锡范大声吼叫,疾冲而出。我屈指一弹,乃是一招弹指神通,嗤的一声,却见冯锡范身上冒出一个攻击判定来,顿时心生懊悔,早知道这样,刚才就应该用蛤蟆功一掌打死他了,原来只有郑克塽是受系统保护的,而冯锡范是没有保护,斩杀了冯锡范,还怕郑克塽这小兔崽子能飞到天上去?
塽飞快的舞剑,陈近南已经停了手,叫道:“二公子罢!”
我冷哼道:“去|。只听扑哧一声,郑克塽的剑反了回去,刺在自己的肋下,陈近南伸左手一剑,将郑克塽的长剑格挡开来,只是浅浅地划破了皮,叫道:“枫先生。饶他去罢!”
我摇头道:“陈总舵主。这样会害死你地。”
陈近南叹了一口气,郑克塽眼光怨毒,快步走出,陈近南见马彦超倒在花坛之旁。俯下身来,在他背心和腰里推拿了几下,穴道登时解了。
马彦超跃起身来。帮陈近南敷好了他身上伤口,外厅上风际中、钱老本、玄贞道人等躺满了一地,陈近南一一给各人解穴,冯锡范陡然来袭,他武功既高,又攻了众人个措手不及。风际中等并非聚在一起,闻声出来应战,给他逐一点倒。众人都是恼怒已极,只是在总舵主面前,不便破口大骂。马彦超说了我重创冯锡范的情形,众人登时兴高采烈,都说这厮如此奸恶。恨不得一剑刺死了他。
钱老本道:“总舵主,二公子与大公子争位。那是众所周知的。咱们天地会向来秉公行事,大公子居长,自然拥大公子。二公子早就把你当作了眼中钉,这次更受了冯锡范地挑拨,想乘机除了你,今日大伙儿更得罪了二公子,这么一来,只怕王爷也要信他们的谗言了。总舵主此后不能再回台湾去了。”
陈近南叹了口气,说道:“国姓爷待我恩义深重,我粉身碎骨,难以报答。王爷向来英明,又对我礼敬有加,王爷决不是戕害忠良之人。”玄贞道人道:“常言道:疏不间亲。二公子咬定我们天地会不服台湾号令,在中原已是如此,到得台湾,更有什么分辩地余地?他郑家共有八位公子,大家争权夺位,咱们天地会用不着牵涉在内。总舵主,咱们秦桧固然不做,却也不做岳飞。”钱老本道:“总舵主忠心耿耿,一生为郑家效力,却险些儿给二公子害死,这口气无论如何咽不下。”陈近南又叹了口气,说道:“大丈夫行事无愧于天地,旁人要说短长,也只好由他。只是万万料想不到,竟会有此变故,刚才若不是枫副总舵主重伤了冯锡范,大伙儿都已死于非命了”
我正站在旁边,闻言冷笑道:“陈总舵主,当年你曾答应过我什么?”
陈近南微笑道:“是了,我答应过你他日郑克爽与其兄争位之时,会带你入台,枫兄弟,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倘若你加害国姓爷地后人,愚兄武功虽不及你,好歹也要阻你一阻。”
我闻言默然,道:“到那时候,只怕你也是身不由己了。”
韦小宝从后面出来,说道:“咱们这么一闹,只怕左邻右舍都知道了,要是报知官府,只怕只怕须得赶快搬家。”陈近南道:“正是。我心神不定,竟没想到此节。”
当晚我去陈近南房内,切磋些武艺,陈近南眉头紧锁,我笑道:“总舵主,不必挂怀,人力或有不及之处,我瞧那满清鞑子并不长久,却也不是数十年之功。”
陈近南摇头叹道:“非如此,就算是不能成功,好歹也要保全那海外一处孤岛啊。”
我沉吟道:“鞑子皇帝对吴三桂极为宠幸,一时是扳他不倒地了。不过吴三桂这奸贼不造反,咱们要激得他造反,激不成功,就冤枉他造反,只是郑克塽和冯锡范回到台湾之后,必定会向王爷进谗,料想郑王爷会派人来查询天地会之事,我陪你留在这里,据实禀告,你我二人联手,纵然是台湾高手倾巢出动,我也有胜算,青木堂的众兄弟,便交给韦香主带去罢。”
陈近南无言点头,果然第二天韦小宝便来禀报,陈近南如此说了,韦小宝道:“就怕冯锡范这家伙又来加害师父,这里众位兄弟还是留着相助师父罢,否则弟子放心不下。”陈近南拍拍他肩膀,温言道:“难得你如此孝心,冯锡范武功虽强,你师父也不见得就弱于他了。这次他只不过攻了咱们个出其不意,一上来躲在门后偷袭,先伤了我右臂,下次相遇,他未必能再占到便宜,此处又有枫副总舵主协助,定当无事。诛杀吴三桂是当前第一大事,咱们须得倾全力以赴。只盼这里的事情了结得快;我也能赶来云南,咱们可不能让沐家着了先。”韦小宝点头道:“倘若给沐王府先得了手,今后天地会要奉他们号令,可差劲得很了。”
不多时,准备停当,青木堂的兄弟尽皆动身,我和陈近南则留在京城,每日饮酒作乐,不一日,便接到飞鸽传书,陈近南脸色微变,道:“二公子来地好快。”
我探头过去,问道:“什么事?”
陈近南扬扬手中的纸条,道:“王爷命我等前往台湾,叙说详情。”
我心中暗道:来了,却有兴奋之意,道:“那我等立刻启程便是。”
陈近南瞧着我,苦笑一声,道:“枫兄弟,愚兄拜托你一事,上得岛时,切不可胡乱出手杀人。”
我呵呵笑道:“总舵主放心,我这次听你的。”心中却道:“你不让我出手杀人,别人杀人就不关我地事情了罢?”迅速写了一张纸条,右手悄悄放开,一只小小的信鸽扑楞楞的飞了出去,那鸽子调整了一下方向,迅速往南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