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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塘里的荷花迎风轻颤,碧玉盘般的荷叶托着一株株粉白、粉红的荷花。不知何处飞来的豆娘,轻盈的停在花间,初夏的阳光,洒在豆娘透明的膜翅上,反射出银亮的光芒。
飞竹苑内,一对坐在溪边无忧无虑的小儿女,脱掉了鞋袜,将脚伸入清澈的溪水里,放声高歌,享受着难得的浮生半日闲。
“元熙,你没去学堂上学,若是让你爹知道,他一定会罚你的。”一曲唱罢,香绮不安的说着。
“没关系啦,反正子日先生老眼昏花,学堂里少了我一个他也不会发现的。”元熙安抚着她,继续说:“况且,他教的论语孟子只是照本宣科,终日摇头晃脑的要大家跟着念。光是教大家背死书,也不解释书中的道理,无趣得很。”说完,他抓起一颗小石子,丢到水中。
“怎么你们老爱叫赵老夫子‘子曰先生’?这是谁帮他取的浑号?”香绮笑着问道。
“除了元凯那个顽皮鬼,还有谁会想得到。因为赵夫子老是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怠。’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整天子日子日个不停,所以元凯给他取了个子曰先生的浑号。”
元凯是元熙的弟弟,在郭氏学堂里以调皮捣蛋出名,常带头恶整夫子,不过对于兄弟朋友,倒是很够义气,像元熙刚刚能顺利从学堂溜出来就是元凯的掩护。
“娘老是说元凯调皮捣蛋,但脑筋灵活,只是不肯好好用功,不然将来肯定大有出息,如今看来这话果真不假。”香绮笑道。
“元凯今年不过十一岁,等脑筋开窍再用功也还不迟。”元熙轻笑道“奶奶未免也太过心急了。”
“是啊,不过真羡慕你们,能在学堂读书。”香绮低下头,闷闷地说:“有机会上学堂是一件挺快乐的事,外头的清苦人家连上学的机会都没有呢。”她回忆当初和大家一同上学堂的快乐景象。
郭家学堂是郭老爷的父亲专门为郭家的学龄子弟所设立的,所有郭家的子弟从六岁开始,硬要进入学堂读书习字,学习四书正经和孔孟之道,直到十八岁成人为止。但女孩子只依个人程度念完三字经、千宇文、千家诗等书后,就不必再上学,而要开始学习闺阁礼仪、针黹女红等,以便将来出嫁后,能得到夫家的赞赏,因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在这个时代仍是人们信奉不移的教条。
香绮也和其他郭家女孩一样,十二岁以后,便不再上学堂读书,不过和府里其他女孩不同的是,当大家开始过着关在绣阁锦户里,足不出户的小姐生活时,她却猛往香草堂钻,和郭老爷学习香花药草的知识,所以就某方面而言,她并未间断学习,所以她的思想也和其他女孩略有不同。
“如果上学只是为了求取功名,光耀门楣,那多没意思,还不如像你一样,学些自己喜欢的药草知识。”元熙对于香绮能自由自在的学习自己喜欢的东西感到羡慕,像他对写诗做文章没啥兴趣,对山水人物等倒是挺感兴趣,几乎将所有的课余时间都花在这上头。
“咱们家是从商起家的,办学堂的目的就是希望后代子孙有人能光宗耀祖,让咱们家摆脱商人阶级,成为书香门第,这是老太爷的远见,也是他的百年大计。”香绮不喜欢元熙这种散漫的论调,她摆出上辈的姿态,义正词严的训斥着元熙。
“是,姑姑。”元熙调皮的向她敬个礼。每当香绮摆出大人样教训他时,他总爱抬出这顶大帽子扣在她头上。
两人辈分上是姑侄,但因为年龄相近,所以他们并不以此相称,家中大人也不以为意,平日大家都以兄姊弟妹名讳混称。
“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早上我把你从奶奶那里劫出来,恐怕这会儿你已经被那群三姑六婆的口水淹没啦了!”虽被训斥,但元熙仍不忘向她邀功。
“这倒是,我还得谢谢你呢!若不是你,我恐怕早就闷死在紫云轩里。”想到那群闲着没事做的女人还在紫云轩进行批斗大会,香绮就害怕。
“奶奶不喜欢你整天跑到香草堂去吧。”元熙能体会郭夫人的心思,因为他也不赞成香绮整天像个野丫头似的,在药草堆里打滚。
“娘不喜欢我也没办法,这是我唯一喜欢的事啊!”香绮叹了口气“要我整天关在房里绣花绣草的,我恐怕会一病不起哪!不如叫我在药草园里接触那些花花草草,我还自在一些。”
“多学点刺绣什么的也不错呀,若是有喜欢的人可以绣个荷包送给他嘛。”元熙游说她,私心希望有天能收到她亲自绣的荷包。
“那些东西叫针线房里的姊姊妹妹们做就好了,看你要多少有多少,做什么一定要亲手做,真是浪费时间。况且”
“况且什么?”元熙急着迫问。
“不告诉你。”想到这个香绮霎时羞红了脸。
“哎哟,好姊姊,你就告诉我嘛!”看她忽然脸红,元熙直觉一定是很要紧的事,他千拜托万拜托的,要她说出心中的秘密。
“好吧,告诉你也无妨。”香绮拗不过他,语气认真的说:“我呀,会送我亲手调的香粉给我喜欢的人。”
“真的吗?那你上次送我的那瓶香粉算不算?”元熙吞吞口水,紧张的问。
“哎呀,那个不算啦,那瓶香粉配了好几瓶,你娘和元琴我也各送了一瓶,娘还要我多配儿瓶好让她送人呢。将来我要送的,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奇香,而且仅此一瓶,不会再有第二瓶了。”她心中已经想好了配方,只是尚未遇到那个想送的人。
“什么嘛!害我白高兴一场。”元熙咕哝道。
“不过,说实在的,这身打扮还真叫人浑身不舒服。”香绮别扭的拉着身上蔷薇红的新衣裳。
“不会呀!看起来倒是挺赏心悦目的。”已经开始懂得欣赏异性美的元熙,笑嘻嘻的说:“我看你真该多穿穿这种衣裙,别老是一套裤装打扮。刚才看到你,我差点认不出来哩!”想到刚才步出紫云轩大厅的香绮,那温雅的大家闺秀模样,让他有惊为天人之感,差点忘了自己的目的。
“拜托,元熙。”香绮摇摇头,一脸受不了的样子。“你怎么和娘说得一模一样,真是烦透了。”
“可是这样真的很好看嘛!”元熙注意到她的耳垂上挂着粉色碧玺耳坠,随着她摇头的动作,像两架秋千般前抛后晃,而插在云髻上的风钗,更像刹那闲活起来似的,两只翅膀震动着,像要直上青云的神气。
“我叫你别说了,你听见了没呀!”看他一脸呆滞的望着自己,香绮生气的嚷着。
“好好好,不说不说。”元熙愣愣的顺着她的意思回话,其实他根本记不得刚刚她要他别说什么。
虽然从小一块长大,两人熟得不能再熟,但不知打何时起,元熙觉得自己变得不像小时候一样,可以自自然然的和香绮打打闹闹,一颗情窦初开的心,让她的一颦一笑给悄悄占据。
虽然明知两人是姑侄,明知这份感情不会有结果,但元熙仍像愤不顾身的飞蛾,执意扑火。他心中有无数个念头,想要一一倾诉给眼前的佳人知晓。元熙天真的想着,或许他们可以恳求长辈同意,或许他们可以私奔只要先肯定佳人的心意,一切都不成问题。
“香绮,有件事”元熙一正脸色,亟欲知道她的心是不是和他一样。
“你干嘛变得正经八百的?”香绮出其不意地掬起一把水泼在他脸上,随即提起罗裙拔腿就跑。
“可恶,别想逃!”抓起鞋子,元熙怒冲冲的追赶着她。
“有本事就来抓我呀”香绮朝他扮个鬼脸。
竹林里两个嬉闹的人影,像红粉黛绿的两只粉蝶,在初夏的飞竹苑里挥洒着他们最后的一点童真。
“哎哟!我的大小姐,你跑到什么地去啦!”香绮身后来一声惊呼。晌午过后,香绮拉着裙摆、蹑手蹑脚的溜回紫云轩,她算准现下是郭夫人的午睡时间,打算趁这个时候回房换下一身累赘的衣饰,然后直奔她的避难所——香草堂,没想到才跨进紫云轩前院就被丫环小红逮个正着。
“嘘!你小声点,别吵醒夫人。”香绮频频对她使眼色。
小红是郭夫人指派给香绮,负责打理衣裳首饰、沐浴梳洗,及传话、处理杂事的贴身丫环。虽然小红名义上是香绮的贴身丫环,但实际上是郭夫人的眼线,负责留意香绮的每日动向。
“小姐,夫人早有交代,你若要出门必须将去处交代清楚,否则苦的是咱们这些下人哪。”小红拿着鸡毛当令箭。
“知道了、知道了。”香绮不耐烦的回答。
“夫人还在午睡。”看到香绮朝里头张望,小红故作好心的说。
“那就好。我现在回房更衣,你在外头帮我守着,若是夫人醒了,赶紧通知我一声。”她要趁娘亲还没睡醒前快点换好衣服出门。
“可是”小红迟疑着。
“别可是了,就这样。”香绮不理会她的迟疑,一溜烟的跑上二楼。
紫云轩二楼是属于香绮的私人空间,除了她的闺房外,还有一间书房和起居室,另外还有一间从来用不着的织绣房,一年前她把这间织绣房改作储香室,特别订制了数十个小匣子、小柜子,专放些冰麝、旃檀、香球、香粉、香丸等物。
寂静的午后,任何一点声响都变得特别噪耳,香绮一边留神楼下的动静,一边小心自己的动作,将音量降到最轻。
她手忙脚乱的卸下头上钗钿珠翠等饰物,又脱下玉镯、金铼子等叮叮当当的首饰后,随手抓起一件轻便的连身衣衫罩上,才系上腰带,就听到外头有脚步声传来。
“小姐,夫人醒过来了。”小红压低嗓子在门外叫道。
“该死。”真会被这些珠光宝气的衣饰给害死。香绮低声咒骂。
“待会夫人问起我,你就说我还没回来,知道了吗?”香绮打开房门偷偷交代小红,她打算找机会开溜。
“可是小姐,夫人说有要紧的事找你呢!”其实刚才香绮上楼后,小红已向春莺通风报信。
“你怎么会知道夫人有事找我?”香绮怀疑的看了她一眼。
“早上夫人就交代过,看到小姐千万要留住小姐,夫人说这回不能再让你溜走了。”小红心虚的低下头瞧着地上回道。
“你刚才怎么不早说呀!”香绮气鼓鼓的说。早知道刚才就直接往香草堂去,不要回来换什么衣服了。
“我原本要说的,只是小姐急着”小红用力挤出两淌眼泪。
“算了、算了,你别哭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最怕看到别人掉眼泪的香绮,反过来安慰小红。
“刚才算是我的不对,你就别哭了,你先告诉我夫人找我有什么事?”看见小红好不容易收起眼泪,香绮乘机向她打听。
“这种事情小红不敢乱说。”
“你就告诉我,好让我心里有个底,说嘛、说嘛!”香绮软言劝诱。
“既然小姐这么想知道,那小红就说了,早上夫人她”
“有什么好笑的事情?你也说来听听,好让我开心一下。”春莺扬声问着小红。
“春莺姊。”小红见了郭夫人房里的大丫环春莺,就像老鼠瞧见猫一样,赶忙弯腰向春莺鞠躬。
春莺越过小红,向香绮福一福身后道:“夫人请香绮小姐下楼,她有要紧事要和你商量。”
“知道了,我这就下去。”香绮瞄一眼镜子里的素装美人,心不甘情不愿的关上房门下楼。
等香绮下楼后,春莺看向小红,警告道:“说话小心点,没你的事就少多嘴。再让我逮到一次你向小姐乱嚼舌根,我就请夫人把你调到外房去。”
春莺素来讨厌房内的丫头、婆子们,没事在夫人、小姐面前乱说话。性子耿直忠厚的春莺颇得郭夫人信任,因此紫云轩内,上至内房的丫环、老妈子,下至外房洒扫粗使的丫头、小厮,莫不敬畏她三分。
“是,春莺姊。”被郭夫人身边的牌丫环教训,小红只有低头称是,也不敢多说半句。
“听见什么就当没听见一样,才能明哲保身。记住,咱们下人,只有眼睛和耳朵,没有嘴巴。”春莺提醒她后,面无表情的转身下楼。
“什么嘛,说穿了也不过和我一样是个下人,神气什么,等小姐嫁到高家去,到时我就不用受你这等闲气!”小红在她背后忿忿的叨念。
早上听到郭夫人和高家夫人商量两家的婚事,此门亲事若成,身为小姐贴身丫环的她肯定会随小姐陪嫁到高家。颇有几分姿色的小红,开始幻想自己被高家少爷看上,成为二房姨太,也算是半个主人,到时看还有谁敢瞧不起她。
身为婢女,除了这条出路,小红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可以过好日子,但一心只想踩着别人的头往上爬的她,却没想到另外一点,做个表面风光的姨太太,说穿了不过是男人的玩物,或许可以吃好穿好,但终究是只展不了翅的鸟雀。若是碰上没良心、喜新厌旧的主人,三天五天玩腻后,丢在一旁不理不睬,其凄惨的景况,比约满之后就是自由身的奴婢更为凄凉。
小红悄声下楼,躲在大厅旁边的屏风后面,偷偷听着大厅里郭夫人和香绮的对话。
“香绮小姐,请你在这边等一会儿,夫人正在更衣,马上就出来。”春莺走下楼向坐在厅里的香绮说道。
“好,你去忙吧。”香绮闷闷的回答。
香绮喝了口茶,懒懒的歪坐在椅子上,她后悔的想着:早就知道小红是娘的眼线,还要她把风,我真被太阳晒昏头了。
虽然香绮是小姐身分,但实际上也没比一只宠犬自由多少,尤其在紫云轩里,四处都是郭夫人的眼线,一举一动都有人向郭夫人报备,所以香绮不喜欢待在紫云轩,除了在书房研究药草的书,以及就寝外,她大半时间都待在让她觉得无拘无束的香草堂,再不然就是跑到飞竹院和元熙、元凯、元琴兄戏耍玩闹。
香绮在厅里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郭夫人出来,她焦躁的在大厅里来回踱步。
郭夫人每天要花不少时间在梳妆打扮上,从更衣、扑粉、画眉、描唇,到梳头、穿戴首饰、撒香粉等全套功夫做下来,一个时辰的时间是跑不掉的。香绮等得不耐烦,好几次悄悄的往门口移动,若不是春燕在一旁硬拦着她,她早不顾一切的溜走。
“香绮小姐,夫人有令,要小姐在大厅候着。”春燕和她姊姊春莺一样尽忠职守。
“燕姊姊,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香绮向春燕撒娇。想到待会娘亲出来,肯定要向她叨念早上的事,念完后紧接着就是女诫的妇德、妇言、妇容、妇功那套大道理,一想到这里,她就一个头两个大。
“香绮小姐,你就稍安勿躁,待会夫人有要紧事要和你商量呢。”春燕抿嘴娇笑道。
怪了,怎么今天大家都不太一样,不但傻傻的笑个不停,也不像平日那般好说话,难道真有什么大事要发生?香绮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正当香绮惴惴不安时,郭夫人终于满面笑容,施施然地从房内走出来。
“好消息,香绮,这真是个绝妙的好消息呀!”不同于往常的训诫,郭夫人一出来就拉着女儿的手,喜孜孜、笑吟吟地直瞧着她。
“什么好消息让娘这么高兴?”香绮被瞧得浑身不自在。
“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早上座上有一位高夫人?”
“娘,早上夫人小姐那么多,我怎么记得了谁是谁?”被满座庸脂俗粉包围已够叫她晕头转向,哪还有工夫去记什么高夫人矮夫人的。
“就是穿一件盘花领、紫金旗袍,梳着如宝髻的高夫人嘛!”郭夫人提醒她。
香绮恍然的点点头,不解的问:“娘,那个高家不是咱们家生意上的头号劲敌吗?怎么会成为娘的座上客?”
“哎呀!做生意各凭本事,那是男人家的事,和咱们闺阁之交没有关系,况且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嘛!”
“哦。”香绮有听没有懂,反正也不关她的事。
“况且咱们两家在不久的将来,可能会结成为亲家,到时候不就化干戈为玉帛了吗?”
“亲家?什么亲家?”香绮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大。
“呵呵呵,今早高夫人一看到你,就喜欢得不得了,问你可曾定亲,若是没有,她属意你做他们家媳妇。”
香绮登时愣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郭夫人自顾自的道:“高家二公子今年二十有五,尚未娶亲,今早高夫人看到你,就直说你们两个看来简直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她要我问问你的意思,选个良辰吉日好上门提亲。”
简直是赶鸭子上架嘛!香绮暗想。
郭夫人见她只是低头不语的玩衣带,只当是女儿家害臊,加把劲的游说:“这高家,在金陵也是富有人家,和咱门郭家算是门当户对。听说高二公子生得相貌俊俏、风流倜傥,一点也不输你几个哥哥。”
看她还是没有反应,郭夫人笑着逗她“咦,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倒是说说话呀!”
“娘,你和爹商量过了吗?”香绮认为郭老爷应该会反对这门亲事。
“这件事由娘作主,只消你点个头,你爹那边不是问题。”想到丈夫为了将香绮留在身边,不惜拆穿女儿不是亲生的事实,她就生气,为了保护香绮,这门亲事一定要谈成。
看来这件事娘并未和爹商量,现下只有向平日疼她的爹求救了。香绮暗忖。
要她嫁一个只凭三言两语臆测,性子相貌全然无从了解的陌生人,她觉得这简直是荒谬可笑。
“娘,这件事情我要好好考虑。”她提出缓兵之计。
“是吗?那不要考虑太久,让娘和高夫人干等呀!”郭老夫人不放心的叮嘱“不过香绮,你要知道儿女的婚姻大事但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旁门左道的情事我可不能同意。像几年前,张家的大小姐居然和一个洒扫的奴仆私定终身,把张老爷、张夫人气得差点”
“知道了,娘。若没别的事,我要到香草堂去。”香绮打断郭夫人的话,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门口。
“这孩子,整日毛毛躁躁的,看来这门亲事我得赶快谈妥才行。”郭夫人下定决心要把这门金玉良缘搞定。
“老爷、夫人,不得了啦!”阿福跌跌撞撞的冲人郭家大厅。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郭老爷气定神闲的问。
阿福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少爷小少爷回来了”
“真是耀平回来了?”郭老爷惊呼。“真的是耀儿回来了?!”郭夫人又惊又喜,手上一松,杯子翻倒在地上。
“是!是小少爷没错,他在前门,才刚下马呢!”
“同行的还有什么人?”郭夫人急忙问道,她猜测耀平会将心上人一起带回来。
“同行的只有一个小厮,没有其他人了。”阿福据实回答。
“只有一个小厮?怎么会呢?”郭夫人有些疑惑,她信上不是写得很清楚,希望耀平带他的意中人回来见父母吗?
“夫人,别操之过急,见了面再问也不迟。”
“说得也是。”翘首苦盼十来年,终于盼到儿子回来,这点比什么都重要。
过了一会儿,玉树临风、气度翩翩的耀平走进大厅,还未开口,他便屈膝跪倒在郭老爷、郭夫人跟前。
“爹,娘,孩儿不孝”他忍着泪水颤声道。
郭老爷赶忙伸手扶起他,口中直说:“好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说着,他忍不住掉泪,而一旁的郭夫人早就泣不成声。
哭了好一会儿,郭老爷才忍住哽咽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是喜事,大家不应该伤心,应该高兴才是。”
“是呀,老爷说得是,我们应该高兴才是。”郭夫人虽然同声附和,但仍是止不住老泪纵横。
耀平归府的消息迅速传遍郭府上下,平日养在深闺里的女眷们,纷纷打点妥当,到大厅里瞧热闹,而一些好奇的丫环,也躲在屏风后偷偷瞧着,挤不进大厅的小丫头也猛朝厅内偷觑,只求讨个送茶水、送瓜果的差使,可以让她们一睹传闻中四少爷的丰采,一时间郭家大厅里颇有百花劲芳的气象。
“怎么没瞧见香绮的人影?”一阵闲话家常后,耀平随口问起心中最在意的人儿。
“香绮呀,她大概又待在香草堂后的药草子里了。”琬儿轻笑着回答。
“香草堂?”耀平对家中情况还不是十分了解。
“是呀,你爹在香草堂后辟了个药草园子,香绮一天到晚都待在那儿弄些花花草草的。”
“这倒有意思。”想不到他的小佳人还有这等闲情逸致。
“我差人把她叫回来好了。”郭夫人扬声叫唤香绮的贴身丫环“小红在吗?”
“小红在,夫人。”听到郭夫人叫唤,小红赶忙推开人,挤进大厅。
“你和阿福到香草堂把小姐接回来,顺便到店里通知大少爷和二少爷,请他们今天早点回府,今晚我要在紫云轩设宴为四少爷接风洗尘。”郭夫人吩咐道。
“是,夫人。”小红恭敬的回答。能在众多丫环中得了一个露脸的机会,她觉得自己真是幸运极了。
“娘,不用了,我也想到香草堂走一趟,顺道看看药草园子。”他希望私下见到香绮,而不是被一圈人团团围住,连话都没法说。
“这样子呀。”郭夫人有些腕惜,她还想与小儿子多说点话,填补这十几年来的空白呢!
“也对,让耀平走一趟香草堂,顺道看看咱们的药草园子,耀平是这方面的专家,或许可以给香绮一些建议。”郭老爷点头道。
出了郭府大门,小红大着胆子抢上耀平跟前“四少爷,小红给你带路,香草堂的药草园子大得很,多个人找小姐也比较快。”她娇声媚气的献殷勤。
“不用麻烦,有阿福带路就够了。”耀平客气的推辞。
“四少爷,你不用客气,小红是香绮小姐的贴身丫环,陪你去找小姐是应该的。”她见风转舵,巴结着眼前的耀平。心想与其奢望当不知长得是圆是扁的高家少爷小妾,不如乘机攀上这相貌俊逸的四少爷。
“你是香绮的贴身丫环?”
“是。”
“既是贴身丫环怎么没随侍在小姐身边?”耀平语气犀利的质问。
“这”小红顿时哑口无言。
明为香绮的贴身丫环,暗为郭夫人眼线的小红,墙头草的个性在紫云轩里并不得人缘,个性潇洒自由惯了的香绮更是对她敬而远之,宁愿独来独往,也不要有鹰犬在身旁。所以只要香绮到香草堂,必定将小红遣回紫云轩,久而久之,小红也乐得在紫云轩里清闲。
“阿福,走吧。”不等小红回话,耀平自顾自的上马,往香草堂出发。
“遭人奚落了吧!哈哈”“我看这位四少爷可不简单哪,小红姊,要攀上枝头变凤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先惦惦自己的斤两吧!”
几个看门的小伙子嘲笑献媚不成,反而被人数落的小红。
“你们这几个该死的家伙,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凭你们这几只看门狗也想来教训我!”被爷们数落也就罢了,这会儿小红被几个守门人嘲弄,她悻悻然的回骂。
“呜!汪!汪汪!”名唤小狗子的小厮,听了小红的怒斥,非但不怒不恼,反而故作野狗扑人状,向小红狂吠不止,逗得其他人乐不可支。
小红见状,气得在旁边捶胸跺脚。
往香草堂的路上,耀平向阿福打探这几年家中的景况,尤其是香绮平日起居作息的时间,和什么人交往,有些什么喜好等更是问得仔细,而阿福也将所知的一一据实以告。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听完阿福的话后,耀平已将情况掌握了七、八分。
拐入郭记本店旁的巷子,街上的熙攘人声刹那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虫鸣鸟叫,柳暗花明的景象。
“少爷,你先在大厅稍坐,我到后头去找香绮小姐。”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就可以了。你去店里通知大哥和二哥,顺便带培茗四处逛逛,傍晚再来接我和香绮小姐。”耀平蓄意支开所有闲杂人等。
“是。”
“对了,阿福。”耀平想到一件事,连忙唤住阿福。
“是,四少爷。”
“府上的丫环、老妈子等人事调度都由谁作主?”
“回少爷的话,府上的奴婢都由老夫人作主,分派到各房各院,不过要进府的人必须先经过二少爷审核、签契之后,才送到老夫人那儿去的。”换句话说,在郭府里,握有人事实权的人是震平。
“那好,你见到二少爷后,请他挑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送到我这儿来。”耀平吩咐道。
“不用经过夫人那一关吗?”阿福疑惑的问道。
“没错,你就这么和二少爷。”话一说完,耀平便往后园走去。
对于即将要见到朝思暮想,盘旋在心里十几年的可人儿,耀平胸臆里怀着近情情怯的忐忑。在归途上,他冷静理智的思考计诱佳人芳心的策略,也柔情感性的幻想千样百种旖旎风光,但此刻他才发现遐想终究是遐想,而现实终归是现实。
此刻横亘在他们当中的,是一条凶险的河流,狡狯狰狞的冲击他自以为坚强壮硕,实际上却脆弱无比的情苗。
当初分离是希望这段不成熟的稚爱,能随着时间逐日发酵成熟,但对于一个当时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而言,她的生命里从来没有他的存在啊!
从阿福的口中,耀平发觉情况比他想像中还要复杂,除了元熙这个郭老爷届意的劲敌外,加上郭夫人中意的高家二少爷种种不安的因子,混在他脑海里如千军万马奔腾,随着脚步的移动,他的心更如一面战鼓,越敲越急,越敲越响。
不管了,先找到人再说吧!耀平排除心里种种不安,深吸口气跨入园子。
宽敞平坦的园子卫,种植着许多耀平熟悉的植物,如茉莉、百里香、雁来红、芍药、紫藤、木兰等一般常见药用香花,也有蜀葵、朱橘、川芎、白芷、着草等可以人药的药草。
耀平四处转了一圈,却不见香绮的人影,他正在纳闷的当口,忽然听见柔软清甜的女音,温润婉转的唱出一支乐府歌谣。
“雨痕着物润如酥,草色和烟近似无,岚光照日浓如雾来,春风啼鹧鸪,春风啼鹧鸪,斗娇羞粉女琼奴”
耀平循着歌声,来到园子尽头一株高大的罗汉松树下。此株罗汉松主干非常粗壮,大约要三人才能合抱,看起来是药草园里最高大的树木。他抬起头,瞧见一个小姑娘身穿藕色小衫,配着一件藕花裙,赤着雪白小脚,踏在深褐色粗干上,一只手臂上还挂着一只藤制的小篮子,她一边摘着罗汉果,一边随意的哼着歌曲。
他在树下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她有下来的意思,他耐心的继续等候。
不一会儿,香绮似乎玩够了,也采够了果实,准备下树,怎知一个不注意,踩着了裙角,她一声惊呼,背下脸上的从树上往下坠落。
这下完了,摔下来一定惨不忍睹!
她紧紧闭上眼睛,等着接受猛烈的撞击。
耀平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将从树上掉下来,软玉温香的佳人抱个满怀。
怎么回事?身子不但一点都不痛,还觉得好柔软,像浮在云端一般,难不成她已经死了?香绮吓得不敢把眼睛张开,怕见到什么牛头马面、青面獠牙的怪物。
“香绮。”耀平笑着叫唤她。
咦,怎么有个陌生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除了家里的人,没有人认识她呀!
“没事了,睁开你的眼睛吧。”他鼓励着怀中被吓坏的小人儿。
香绮慢慢张开眼睛,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丝阳光,穿透罗汉松的树影直射到她的眼睛,她直觉把脸撇向左边,怎知她的小脸却埋入一具浑厚结实的男性胸膛里。
她讶异的再度张开眼睛,这次进入她视线的,是一张充满笑意的脸,一双深邃的黑眸、高挺的鼻子,温文尔雅的气质,香绮惊讶的张大嘴巴,久久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怎么,吓得说不出话啦!”耀平轻笑着逗她。
他坐在草地上,舍不得放开她。此刻香绮仍处于惊吓状态,怔怔的望着他,丝毫没注意到姿势的改变。由外人看来,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对亲昵的情侣,而不是初次见面的人。
“是你”香绮傻愣愣的吐出两个字。
“原来你记得我。”耀平十分惊喜。
听他这么说,香绮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居然放肆的倚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这是庭训礼教所不容许的事情。她霎时羞红了脸,慌忙推开他的怀抱。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她拍拍身上的草屑,换上一副冷面孔,质问着他。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连声谢都不说一声,马上就翻脸不认人哪!”耀平举止优雅的打开摺扇,撩逗着面孔一阵青一阵红的香绮。
“你快回答本姑娘,你是打哪来的登徒子?再不说我要叫人了!”香绮又羞又恼,也不待他回答,抓起散了一地的罗汉果,朝他身上扔过去。
耀平收起扇子,用扇骨将迎面而来的罗汉果一一击落。“你先说要怎么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我再告诉你我是谁,如何?”
“还耍嘴皮子!”她仍然用力丢着罗汉果,虽然丢出去的果子都被他精准的击落。
“不然我想想看,以身相许怎么样?”耀平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态度说。
“你休想!”听了这番无赖的调戏话,香绮更加肯定这名看似斯文的公子哥,实际上是一个无耻之徒,她拾起脚边最后一个罗汉果,使尽吃奶的力气往他头上丢。
“哎哟!”耀平一声惨叫,伸手复额倒下。
“终于打中你这个登徒子了吧!”香绮击掌叫道。
她双手叉腰,得意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准备等他坐起身,就要好好的审问他是从何处来,为什么知道她的闺名?
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陌生人起身,香绮开始惊慌失措。
“喂!你别装死,快点起来呀!”她在离他几步远的地叫着。
“不会真的被我打昏了吧!”想起刚才自己的力道不算小,她慢慢走近耀平身边,伸出脚尖踢他的身体。
原本复在耀平额上的手臂,突然伸向香绮的小腿,他一劲将她拉倒在草地上,另一只手拦腰接住她下坠的身体。
耀平将香绮压在身下,另一手捂住正要破口大骂的樱桃小嘴。
“唔唔”香绮努力发出抗议的声音,扭动身体想挣开他,无奈却徒劳无功。
“你知道吗?你的名字还是我取的呢。”耀平抚开她额上凌乱的刘海,望着她因惊异而睁大的眼睛,继续往下说。“还记得你小时候,奶娘怎么哄你都不肯睡,但是只要我开始唱摇篮曲,一曲还未唱完,你就乖乖睡着,而我抱着你也开始打瞌睡,直到奶娘把你抱回小床,我才醒过来呢。”
看着香绮原本惊慌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耀平这才把手从她唇间移开,扶她起身。
“你是耀平四哥?”香绮猜出他的身分。
“没错,你还满聪明的嘛。”
“爹和我说过,你现在是名震京城的药瓶大夫是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人来通知我?爹娘他们知道了吗?”香绮惊喜之下,一迭声问了许多问题。
“没想到我的名号连你都知道了。我不久前才回到府里,听娘说你在香草堂,我才从府里过来,把阿福打发走,好让我有机会仔细瞧瞧我的小妹妹。”他一一回答她的疑问。
虽然不喜欢他们目前兄妹的身分,但看香绮对自己还挺崇拜的模样,耀平略略放下一颗高悬的心。
香绮仔细瞧着眼前这个对她而言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因为他们两人的奶娘是同一个人,所以她常从奶娘那里听说耀平的事,对于他小时候的趣事,奶娘把它当成床边故事讲给香绮听,生动的描述在她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其中她最熟悉的就是算命先生的话导致耀平住到京里的那一段。
及至香绮长大,开始学习药草知识起,郭老爷也常常向她夸耀医术和医德都很高超的儿子,久而久之,香绮自然把耀平当成心目中唯一的神只崇拜。如今这个可望而不可及的人,居然出现在她面前,教她怎能不又惊又喜、又敬又畏呢?
她看着眼前这个出色的男人,想起刚才粗鲁无礼的举动,不禁感到万分歉意“四哥,刚才真是对不起,我不晓得是你,我以为是”想到自己把亲哥当成是无耻的登徒子,她就更感到抱歉。
“没关系,没有马上向你表明我的身分,是我的不对,现在误会解开就好了。”
“四哥,我真是抱歉”她觉得一句对不起仍不足以表达内心的歉意。
“好了、好了,别再道歉了,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陪我逛逛这园子吧。”耀平提议道。
“好,只要四哥喜欢就成。”香绮一听要逛药草园,立刻变得神采奕奕。自从得知耀平精通医理药草,她就盼着有机会能亲自向他请教。
他们两人慢慢闲逛,边走边聊,气氛十分融治,一扫先前的剑拔弩张。
“这么大的药草园都是你一个人照顾吗?”
“是呀,耀平哥,我没事就待在这里,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很熟悉。”香绮对于这个一手打点的药草园十分自傲。
“你肯定花了不少心思,我看这些植物都长得欣欣向荣。”
耀平停在扶桑花丛前,摘下一朵深红色的扶桑花簪在香绮的发髻上。
“古人视抉桑为日出之树,大概就是这深红色花朵的关系吧!这种红色重瓣的品种又叫‘朱槿牡丹’。它没有牡丹的浓艳浮夸,却又有明媚娇艳的姿态,和你气质相似。”
“是吗?”听到有人用扶桑花比喻她,香绮觉得有些奇特。
“当然。”耀平笑着点点头“美丽的少女就像美好的花朵一样。扶桑虽然是常见的花卉,但是气质可亲,像邻家小妹妹一般,不装模作样,这是最可贵之处。况且这是补血润咳,可以入药的花材。”耀平不着痕迹的以花称赞她。
“四哥,那射干花的花色橘红鲜艳,花形宛如欲振翼而去的羽翅,看来电是玲珑可爱,你要把它比喻成什么样的女孩?”香绮故意给他出难题。
“射干花花朵看来小巧玲珑、颜色艳丽,但是本草纲目上记载‘射干性寒,多服泻人’,神农本草经也将之列为下品,依我看,这花就像外表袅娜多姿,实际却阴险狡诈的女人”耀平顿了顿,这才往下说:“像娘配给你的那个贴身婢女,基本上和这花相去不远。”
“四哥也知道小红?”
“刚刚在府里见过。”
“小红应该不至于吧。”虽然小红不合己意,但也不至于是个阴险狡诈的人吧!
“射干使用的部分在块根,所以它的毒性隐而不显,因为花朵娇艳,让人误以为是香花,实则不然。”
香绮低头细想耀平日和小红的相处情况,虽然她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但是和小红相处总有不自在的感觉,每次叫她帮忙把风,却反而引来娘亲的注意,以往她觉得这是巧合,但如今听了四哥的话,她不由得仔细思考。
“或许小红只是”
耀平拍拍她的肩“好了,别再想了。”
“四少爷,咱们回来了。”阿福在药草园里找到他们两人。
“你们来啦。培茗,你觉得金陵如何?”
“和京城一样热闹,少爷,我们还救了哎哟!”茗尚未说完就被阿福踢了一脚。
“是吗?那你应该可以适应得很好,以后若是碰到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阿福。”耀平怀疑的看了鬼鬼祟祟的两人一眼。
“没问题,以后培茗老弟有什么问题就直接找我,我肯定帮忙到底!”阿福豪爽的猛拍培茗的肩膀。
“对了,二少爷让我们带一个小姑娘过来给四少爷瞧瞧若是可以话,就请四少爷直接录用,若是四少爷不满,就把这小姑娘送回去。”
“是吗?二哥动作真快。你说的小姑娘人在哪儿?”耀平没听出阿福话中的迟疑。
“她在大厅候着。”培茗抢答。他有把握主子一定会满意这个小姑娘。
“走,我们到大厅瞧瞧去。”耀平拉起香绮的手,往大厅走去。
大厅里,一名穿着破烂衣裳,身材瘦弱的女孩,局促不安的站着,偷偷打量这个陌生的环境,看见香绮和耀平进门,立刻跪下,猛向两人磕头。
“你快起来,不用行这么大的礼。”香绮赶忙将女孩扶起。
香绮仔细打量眼前的小姑娘,只觉得她又瘦又小,眼睛里写满对未来的恐惧和不安,她感到十分同情。
“你今年多大年纪?叫什么名字?”
“奴婢今年十五,名叫苦儿。”女孩必恭必敬的回答。
“家里还有哪些人?怎么会到这儿来的?”这回换耀平开口问道。
“回少爷的话,家里还有叔叔和婶婶,爹和娘早在几年前就过世了。”提到伤心事,苦儿的眼眶红了起来。“爹娘过世后,苦儿就寄住在叔叔家,婶婶老抱怨家里穷,又嫌苦儿是个赔钱货,三番两次怂恿叔叔将苦儿卖到妓院,叔叔本来不肯,可是家里实在是穷得没法子,只好狠心将苦儿带到妓院。叔叔和妓院的老鸨正在讲价时,苦儿趁人不注意,从妓院偷跑出来,碰上阿福大爷和培茗大爷”
“阿福,你怎么可以带培茗去逛妓院?”耀平一脸责备的问道。
“四少爷,这是凑巧,凑巧。”阿福干笑道。
“少爷,咱们因为看这小姑娘可怜,不忍心看她被推入火坑,所以和阿福大哥凑了几吊钱,打发她叔叔。”培茗想到自己刚才英雄救美的行径,不自觉的挺起胸膛。
“香绮,你看把苦儿收做贴身丫环如何?”
闻言,苦儿再次跪下,向香绮磕头“小姐,请你救救奴婢,奴婢给你做牛做马”
“你别急,快点起来,既然我知道了这件事,当然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香绮赶忙将跪在地上的苦儿拉起来。
“那小姐的思是肯收留苦儿哕?”她一脸不安的看着香绮。
香绮笑着点点头“反正多个人手帮忙也好。”
“多谢小姐救命之恩,苦儿一定尽心伺候小姐,做牛做马的报答小姐。”
“做牛做马倒是不必,认真伺候小姐才是真的。”耀平提醒她。
“是,少爷。”苦儿恭敬的回答。
“不过苦儿这名字不太好听,怪命苦的。”香绮微蹙眉的说。
“说得也是,现在她是你的丫环了,我看就由你替她取个新名字吧。”耀平建议。
香绮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后,她拍手笑道。“我想到了,就叫若儿怎么样?若字的写法和苦字差不多,只不过将苦字下的古字朝左边岔出,象征你今天的命运岔出来,今后不再受苦受难了。”
“这是个不错的名字,若是杜若的古名,杜若就是高良姜,高良姜全株具有香气,也算是一种香草。”耀平说话真是三句不离本行。
“若儿谢谢小姐,谢谢少爷。”虽然她目不识丁,也听不懂耀平在说些什么,不过小姐说今后她不再受苦受难,她想或许这是个好名字吧!